顺明-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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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时三刻的时候。原本以为在和鞑子探马接火中牺牲的哨探,回到了大营,在营中还有一个猜测,就是这三个人当年都是登州的马匪出身,平素里军纪和训练都是有些疲沓,怀疑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怕是靠不住,没准自己跑了。
胶州营中也是论出身地,除却李孟担任胶州营守备那段日子加入胶州营马队的骑兵之外,后续那些的兵源,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都是以军户子弟为上、地方上平民子弟次之,招安匪盗三等,最次是原大明官兵转投。屯田兵则是认为是军户子弟和平民子弟之间的兵源。
匪盗被招安后,尽管身怀武艺。甚至有战斗经验,可一切差不多都已经是成形,融入胶州营的训练体系。就要比那些质朴的青壮多花一些力气。
而且这些人在外处混了多年,很是复杂,遇事有自己地主意,胶州营灌输给他们的东西,并不能毫无保留的接受,甚至还会带坏新兵。
鞑子自北直隶入山东,洗掠济南城的那一次。许多被招募进山东盐帮的绿林江湖人物纷纷的溃逃,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任务,这件事情更是让胶州营上显这些人印象大坏。几次大清洗就是这个原因。
除却清洗之外,绿林江湖被招安或者是主动投诚到胶州营效力的人物,除却最开始三年的那些人之外,在他们地头上都是有玻璃天花板的,升迁、军功之类的,都是要甄别对待,说是被歧视也不为过。
今晚这三个就是这样地出身,不过胶州营这些年,特别是登州军这部分。很少出战,所以军功升迁之类的事情也少,倒也显现不住来。这三名探马回到军营的时候,还是有军官调动兵马去营地周围查看。
怕的就是这三个哨探引来了不应该带来的人,但这三名哨探带来了这次战斗中最重要的信息——他们发现了鞑子大营的位置。
有的哨探是单独行动,不过这等盗匪转投或者是被招安出身的哨探,则是被有意无意地安排几人一组,互相监视牵制,免得出了问题。
这几人在离开大营三十里之后就是遇见了一名鞑子的哨探。不过这鞑子的探马可不是什么勇悍之辈。看见对方人多,第一个反应就是拨转马身逃跑。逃跑的方向自然就是自家的大营。
胶州营的这几名哨探到底不是正行出身,不守规矩是缺点,可此时这胆子大倒也说不出优劣了。
三个人拿出当年劫道跟踪商队的本事,就在后面缀着不紧不慢,现如今北直隶的居民这一带的都是逃散一空,又是平原地形,追踪一名骑马地骑士倒也是简单,在路上还是遇到了其他的鞑子哨探。
少的就是宰掉,多的就避开,到了天黑的时候,终于是看到了鞑子的大营,就在东光县城的边上。
凡是在胶州营呆过的军将士卒,都对其他军营的防备不屑一顾,外面地明哨、暗哨还有游动哨,以及潜伏在工事和暗处地警卫兵,这些几乎是把军营外围变成了个滴水不漏的大铁桶。
其余地军营,除却几个门口的哨兵之外,再就是定期巡视的巡逻队,当然这种程度警备,在这个时代绝不会被人认为是粗疏,中规中矩的评语还是能得到的,要知道很多大明官军的营地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几名哨探相当容易的潜入到能观察的地方,看见了大营的所在,这鞑子的大营虽然是有人进进出出,可相当的安静,隐约间给人很大的压力。
营地的规模差不多有登州军大营的两倍左右,配合上这种安静,给人的压力很大,能看到鞑子营地差不多都要紧挨着东光县城的城墙了,可东光县城看不见什么有什么动静,或许城池已经是被打破攻下。
知道了对方营地的位置,并不能说自己就可以去偷营了,两万步卒,在这数九寒天的过去,那是给人送菜,就这两千多白日折损不少的骑兵,那更是休提,胶州营的军纪和训练可以支撑夜间行军不散。
但盘算这个距离。到达鞑子的大营之后,恐怕已经是天亮了,到时候让对方来个以逸待劳,那何苦来。
不过知道了位置,主动权有少许就抓在了自己的手中,赵能知道这个消息。在军帐之中转悠了几圈之后,让亲兵去把各营的千总找来。
在各个营的营地之中,除却半夜值守和警戒地士兵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都是在熟睡之中了,但按照规程,各营的千总还要在营地中巡视,进行最后的确认,果然,赵能的召集命令下发不久。下属各营的军将都是赶了过来,每个人都是衣甲齐全,都是神采奕奕地模样。没有睡眼惺忪的状态。
就连那欧曼也是如此,按照胶州营的平均年龄,现役的军将,这欧曼怕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了。
赵能要布置的命令并不复杂,几句话之后,各营的军将答应了一声,又是急匆匆的回归了本部兵马处,至于那三名带来消息的哨探,功劳薄上已经被重重记上了一笔。等待战斗结束,就将被推荐到亲兵营和实验营。
冬日长夜,寅时中段,登州军营地开始缓缓地骚动起来,千总、把总、队长、队副各级军官士官开始去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士兵,赵能的亲兵骑着马在各营来回奔驰,小半个时辰之后,经历半夜紧急训练集合地士兵们,特别是在训练一丝不苟的登州军赵能手下的士兵们已经是穿戴整齐列队集合了。
各营集合完毕之后。跟在后面的民夫丁壮的宿营地还在折腾,那些平民百姓可不像是军人那样能应付这种突然的情况,何况,都知道这军队前面要去和鞑子大军打仗,当兵的手里还有个兵刃,可老百姓过去,万一遇到个兵荒马乱的,那就是上去送死,谁愿意去。
要不是这山东兵马给钱给的足。前几天就不愿意跟着来了。起来得这么早,外面黑黝黝地。鬼知道要去干什么。
不过胶州营现在可没有前几天的和蔼,稍微动作慢的,立刻就是打过来了,这才让这些民夫想起来,当日间这些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大兵可是在景州城杀了不少人的。
民夫丁壮被两营士兵驱赶着收拾营地辎重,在后面跟着赶上,而大军在整队完毕,吃过了起得更早的那些伙夫做出来的早餐,直接上路启程。
北直隶的冬天,特别是这个时候,早晨卯时末才将将的看到天光,寅时这时候漆黑一片,做事行动都是很不方便,胶州营有足够地纪律和训练来保证夜间行军,可没有光线和指明方向依旧是不方便。
对这个,胶州营也有自己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行军,在每个营的四周都在长矛上挑着大灯笼作为标识,队伍的最前列也有灯笼做标志。鼓声每间隔一段就响起,校准步伐和行进的速度。
当然,这比白日的行军要差很多,但对于夜间不能喧哗,死死的呆在原地的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已经是莫大地进步了。
走在最前面地几名向导估计也很少这个时侯走路,明显是走的慢,时常聚在一起商量,在他们身后地赵能也不催促。
凌晨起床行军,这个时间段还是能让士兵们得到充足的休息,但寅时到卯时这段时间,在常识中,也就是在鞑子兵马主帅的判断中,肯定是休息睡觉,不能行动的,或许有小半个时辰左右的误差,但大体上就是这个人士。
这两个时辰行军走出去的距离,是不在对方的预测和计划之中,昨日双方的哨探接战搏杀,想必这鞑子大军也知道了有这么一支兵马的存在,他们也会判断登州军前行的速度,并且判断双方遭遇的时间,或者说在正常情况下,登州军何时出发,在什么时候会在什么位置,大概能估算出来。
提前的行军,就是给对方造成措手不及,能够自己决定战斗的时间的地点,预设战场,哪怕是行程预设战场的态势,对胶州营也是有利的。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如果原本预计在三个时辰后才能碰见的敌人,突然在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就能遇见。从上到下的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大军团的战斗,并不是双方一碰面就是对冲,从行军到作战没有一丝地停顿,需要时间把行军的队形展开,变换成为作战的队形。分派都要到位,这可不是忽然遭遇,仓促间就能成行的。
鞑子大军比登州军势大,各方面怎么看都是有优势,赵能必须要从这种劣势中,给自己找出些优势来。
登州军参将赵能不敢分兵,那些古今名将所用的套路,他没有把握也知道的不多,唯一能做地就是把自己手下兵马训练勤奋、体能充沛、对命令执行一丝不苟的优势发挥出来。夜间行军,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两千多名骑兵,则是在距离大部队一里左右的地方游弋巡视。随时保持机动,出发一个时辰之后,天却更加的黑了,这就是所谓的黎明前的黑暗。
虽然天色愈发黑暗,不过部队行进的速度开始加快,因为从出军营开始,军兵们都是适应了这种黑暗,并且身子也渐渐的走热了,走的速度当然是跟着变快。
走了一阵之后。后面督促民夫干活地骑兵也开始跟了过来,跟着赵能禀报说道,后队的民夫和丁壮,已经是把辎重物资收拾完毕,也开始跟上行进,分守登州参将赵能心中松了口气,目前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正常的运转之中。
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地时间,天就要亮了,按照昨晚那三骑的情报判断。天亮后再走两个时辰,然后休整布阵,都有充裕的时间。
不过事情总不可能和人的主观愿望一致,起雾了。
北直隶沧州到德州段的运河,距离渤海不远,这边海水冬日不冻,起雾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过正常的现象,对正在夜间行军的胶州营登州军可是巨大的麻烦了。
本来就看不清周围行军速度缓慢。大雾过来。队伍彼此之间都难以分辨,怕是一走就要乱。太耽误事情了。
“大人,依照小人这些年地见识,这海雾不会持续太久,等太阳出来就会散去。”
一名向导主动过来对赵能说道,赵能看看左右,什么也看不清,但不走这夜行军的意义就全然不在了,琢磨下,一咬牙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
“各营继续前进,各营军将务必小心,不要脱队,不要溃乱,各营首尾要相顾,彼此联系!”
传令兵骑马朝着各营而去,接下来的行军走的更加缓慢,只能听到各营队行进的鼓点节奏。
雾越来越大,渐渐的十步之内不能见人,好在这行军是沿着河道,有个标杆参照,而且胶州营平素的队列练习这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行进时候,士兵们以身边队友为参照物,几乎是按照本能在前进。
这在同时代地军队来说,这样的行军恐怕早就要惊慌溃散,可登州军行军速度尽管缓慢,部队却仍然保持着不乱。
在很多士兵的概念中,在雾气和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实际上走的时间并不多,只不过这种环境给人了错觉。一个时辰之后,黑乎乎的环境开始变白,尽管身边仍然是雾气迷茫,但人人都能知道天亮了。
天亮之后,因为大雾的存在,大军的行进速度并不比黑暗中快多少,但众人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黑夜和大雾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
天亮之后,能感觉到有微风,雾气被这风吹着,稀薄浓密不断的变换,但却让胶州营这支军队前进地速度加快。
辰时末、巳时初,参将赵能下令,就地停驻,各营点检兵马数量,短暂休整。
对于胶州营登州军来说,这一天真正开始了
目前停驻地位置,赵能只能估算离开了大营二十多里或者是更远一些,按照前期的勘测,在这附近基本上没有什么丘陵或者是沟壑,完全是平坦地土地,在这个季节,这种土地也会很干燥,大军布阵是没有什么问题。
一直是紧紧围着大军的骑兵,在赵能的命令下全部的派了出去,除却两百名骑兵仍然是当做哨探撒在北面。侦测满清大军的动向和位置,其余的骑兵则是百人一队,结成小队就在大军的阵势地前、左、右三面两里左右的范围内巡视,在这个距离内,有雾气间隔,根本看不清。
这百人队的骑兵就是为了截杀进入这范围内的敌人哨探。这就是为了给对方造成最大的突然性。
尽管满清的骑兵没有查到登州军地军营,不过从两军侦察骑兵遭遇的位置和时间来判断,大概的位置也能搞清楚了。
除却阿巴泰之外,下面的满蒙诸将没有什么惊讶,大凡如果一次关的军将都知道,明国的军队也不是一点都不抵抗,偶尔也会有脑子烧坏了的几支部队过来送死,到时候一照面,只要找准了那明国官兵的军官和家丁。围着打死了,然后放开人马一冲,明军保准就是支撑不住。那时候赶羊就行,一点不难。
从界岭口入关之后,清军就没有遇到一点阻力,北直隶的大明官兵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打到现在,那些新来地蒙古牧民们各个兴高采烈,心想原来这入关抢掠的事情这么简单,就算不跟着女真,咱们自己也可以下来抢。
至于那有些眼光见识的。就在琢磨,明国怎么说也要纠集一支部队过来打一打,这支部队打垮了,估计这次入关又是顺顺当当地,就和上次,几路齐进把那明国督师卢象升的部队彻底打败,接下来纵横来去,没有一只部队敢来找麻烦的,就算在他们的防区和守备的城池下面大摇大摆的经过。就不敢出城阻击作战。
这样的战斗,晚打不如早打,打完了抢掠起来更痛快,何必这么小心翼翼的转换阵势,在不熟悉的地形上机动迂回,太累了。
从探马回来,然后奉命大将军地帅帐把这个消息散布下去,各个营头部队没什么紧张,反倒是很兴奋。毕竟这军功还要砍了对方军将士兵的脑袋才算数。光是这么一路走来,沿路不是弃城逃跑。就是一些文官民壮守城,轻而易于的拿下,这根本不算军功,回去之后也不回折算什么前程。
现在有不知死活的明军送上门来,那明天就当作聚众打猎,把这些明国的农夫料理了,每个人摊上几个首级,立下军功,回到关外变成前程,弄个官做。结果人人兴奋异常,如果不是阿巴泰下了严令,夜深的时候估计还安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