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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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炮呼啸着打出,硕阳镇外围的工事门户那边又是被砸中,这次也是巧,落在距离上个缺口不远的地方,这也说明炮兵操炮技术的精良,两汾弹造成的缺口叠加,硕阳镇的工事已经被开了个口子。
坐在地上才恢复了点精神的陈北开口说道:
“这肯定不是老回回的炮,这他娘的就是颍上西面那伙官兵的家什!!”
他以为自己是在压低了说话,可此时他双耳听力下降地厉害,这番话差不多是喊了出来。这话要是被人听见,搞不好就要被杀头。不过现在他周围的人都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都是这种迷迷瞪瞪地状态。
两炮一过,对面的工事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人,魏小北这一营的头目们拿着兵器拼命地抽打被震得惝的部下们。让他们组成队形向前,眼下官兵地防御工事已经被打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冲进去杀人。
很快的,大炮后面的流民士兵情绪都是被鼓动了起来,看着前面的缺口,他们也知道胜利就在眼前。每个都是大吼着举起自己手中地兵器,一队队的朝着前面地镇子冲去。
不过潮水一般向前涌去的流民士兵队列。中间却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割开一般,不管在奔跑中阵型变得多么混乱,中间有条窄窄的区域,大家也不愿意跨入其中——以火炮炮口到缺口的这一条线。
两声地动山摇炮声,工事的缺口,还有呐喊着冲过来的革左五营士兵,城内的刘良佐知道大势已去,也不顾得组织什么反攻了,野战打不过对方,城内巷战。自己手下的兵丁们。更不用提了。
有兵就有荣华富贵,可也要有命去享受。花马刘这些事情还是分得很清楚,带着几百老底子的亲兵,朝着寿州城地方向狼狈而逃。
除却革左五营地士兵之外,无人记得这场战斗的关键作用是一门火炮,因为这门威力巨大地火炮,出其不意的打开了硕阳镇外围工事的缺口,并且给刘良佐率领的官兵极大的心理震慑。
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发生,等到革左五营的大队人马冲进镇子之中,大局已定了。
这火炮自然就是胶州营淮扬军的将军炮,一门火炮,轻易的打掉了南直隶官军的一翼。这真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巧妙无比,当然,刘良佐这一支连土匪都不如的部队太过无能也是重要的原因。
乱世王魏小北的部队涌入硕阳镇之后,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率领的兵马右翼完全暴在革左五营面前。
尽管革左五营发生了内乱,可仍然是比官兵稍强,刘良佐率领兵马的突然崩溃,一下子让双方还算是平衡的实力对比突然间变得强弱分明,马守应和蔺养成在正面,魏小北在左翼,进攻打不过,退守的话,江南门户大开,若说是守城,对方要拿下来很费力气,但对方同样是长驱直入。
眼下南直隶除却南京和凤阳还有力量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虚之极,所有的兵力都是被调到这边来防御。
若是南直隶失去,漕运通道和漕粮的供给马上就要中断,那北直隶和山西的军队恐怕立刻就要无粮可用,更不用说北方的平民百姓,那大明的统治恐怕马上就要走向崩溃了。
朱仙镇之败,朝廷的可战之兵也就是一点仍在河南湖广的残余,还有这南直隶的兵马,若是这支兵马再覆灭,一切休提。
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的再隔了一个月之后,再次的发出求援求救的奏折和文书,到此时朝廷能用的兵力只有山东兵马。
朝廷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统帅的山东十余万大军
十月初十的天气已经是有些寒冷,可在皇宫大内之中的崇祯皇帝却依旧是面色潮红,气息也比平日里粗些,怎么看着就好像是天气热的时候。
宫内的宫女和太监却心里明白,崇祯皇帝这是心情极差,心中有事去不愿意自己说出口,等待别人来说的状态。
谁要是这个时候来触霉头,恐怕少不得一顿板子,活活打死了都是可能。
朝中大臣们更是心中明镜一般,崇祯皇帝不想自己开口去调山东兵马救援南直隶,这镇东将军是个蔫坏,从来不说硬顶朝廷和皇帝的旨意,可也从来不按照朝廷的意思来做,根本判断不明白李孟到底在想什么。
要说是造反,这些年实实在在的给朝廷立下大功,京畿防务这等残破的模样,也不见他有什么不臣之心。而且严格来说,是朝廷对不起他。这几年可曾发下一分钱的饷银,可曾有功当赏,细算是委屈了他。
陈新甲那些招数尽管一步步地刻薄阴毒。可这山东总兵李孟也没有怎么闹腾,谁想到形势崩坏的如此之快。
朱仙镇先是大败。朝廷觉得忠勇可嘉地左良玉、贺人龙都是狼狈逃窜,靠不住了,现在思来想去,也只是剩下这山东总兵李孟的兵马可用。
但让崇祯皇帝开这个口,崇祯刚愎自用到了极点。让他开口去调山东兵马,他怎么能拉下这个脸来。
“诸位爱卿。汝宁府陷落,崇王阖府自焚,南直隶凤阳中都一带情势危急,这样的局面,朕有愧于列祖列宗,可事已至此,各位,总要拿出个法子来啊!”
能让崇祯皇帝说出这个“事已至此”,这已经是让群臣惊讶非常了,可大家都是闭口不言。谁不知道。这位圣上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了脾气。要和你秋后算账地,没看到杨嗣昌自杀,莫名其妙的就把有功地郑崇俭砍了脑袋。
还有着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下场,谁都知道这议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连个转换余地都没有,说杀就杀啊,还是不要触碰这个霉头了,朝廷上连太监一起,都是口鼻观心,不动不说。
“诸位爱卿,此时国家为难,正是需要各位出谋划策,谁有办法,快讲出来。”
崇祯皇帝看着朝廷上这么安静,心中有些着急,开口催促了一句,谁想到他说完之后,朝廷上还是鸦雀无声,就连廊柱角落那边站着的大汉将军都是安静之极,一时间,崇祯皇帝居然听到了从门缝中吹进的风声。
稍微错愕,崇祯皇帝登时大怒,厉声地喝斥道:
“周延儒,你是内阁首辅,你先说,有什么主意可以拿出来!!”
内阁首辅周延儒已经是老奸巨猾,心中虽然是暗自叫苦,可神色却还不变,只是出列跪地,开口说道:
“陛下,如今天命在我大明,流贼虽有小胜,不过是回光返照,长久不了几天,陛下且安心等待,不出一月,将士们忠心用命,必有捷报传来。”
这可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不过善祷善祝,别人倒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但这番近乎耍无赖地话,却是让崇祯皇帝直接就爆发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近乎是嘶喊道:
“捷报,捷报,若是有捷报,朕怎么会在这个里问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每日里巧舌如簧,可天下间的局面如此,你们还要这般,张国维,你有什么法子!!?”
兵部尚书张国维听到崇祯皇帝的问话,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法子大家都有,督师侯恂也讲过,卢九德也说过,山东兵马,目前就算是毒药也要喝下去了,想不到饮鸩止渴的居然能在这里用上。
不过这话却万万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讲出来可就不是毒酒了,搞不好全家都要跟着被牵连。
内阁首辅、兵部尚书跪在下面,满庭重臣一改平日里辩论所谓大义那种吐沫横飞的状态,都是噤若寒蝉。
崇祯皇帝只是觉得胸腹之间好像有股气在膨胀,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说出这句话来。
站在他后面的大太监王承恩偷瞧着崇祯皇帝的神色,看着皇帝地眼神不住地朝着两边的大汉将军处飘,心知这位天子可能已经急了,准备让锦衣卫拿人下狱,眼下地这个局面就快要失控。
王承恩心里倒是明白,要是朝堂上的这些大臣真是被锦衣卫捉拿下狱,恐怕这事情真是不可收拾了,他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到底是来自谁,连忙准备向着自己的亲信使眼色,这时候出头,今后咱家保着就是了。
他这边刚要开口,却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在那里喊:“有急报!!有急报!!”,声音尖利,朝堂上诸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朝堂外值守的小宦官,可听着他喊得这么声嘶力竭,人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心想莫非又是哪里祸事了?
就连崇祯皇帝都是忘了发火,睁眼看着大门外,只见到一名小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直接在门口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惶急说道:
“万岁爷,山东巡抚颜继祖上奏,说是南直隶事态危急,他调镇东将军领兵前去救援,事急从权,未能及时上奏请旨,等救援事毕,在上奏请罪”
整个的大殿上,文武官员都是面面相觑,崇祯皇帝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龙椅上,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宽心在家中等着,等我回来,给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儿带一场天大的富贵。”
出征之前,对依依不舍的木云瑶,李孟低声宽慰道。
崇祯十五年十月初六,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率本部兵马四万南下,救援南直隶寿州被困官兵,天下震动。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似忠 炫武 有客北来
“张溥横死,平日里写文章互相唱和把他夸上天的那伙东林党众没有一个敢出头,全都是在那里跟周延儒摇尾巴,还是老夫出面,奔走千里,脚不点地的给他操办的丧事,这帮人也就是太平时节嘴皮子痛快下,满嘴的忠孝仁义,满肚子的王八心肠!”
凤阳中都的漕运总督衙门,马士英在堂上大声的咆哮,身边亲信和凤阳兵马的几名参将和游击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当初马士英脱了戍籍,是因为阮大铖跟张溥合谋帮助周延儒复相,阮大铖帮他讨来的彩头。谁知张溥转手就被周延儒毒杀,那些得了张溥若干好处的士人大臣没一个敢张嘴,也就是素不相识的马士英敢冒着周延儒震怒的危险,奔走办理丧事了。这一件事以后,江左士大夫人人侧目,都觉得这马士忧个二愣子,拎不清,大家避之则吉。
坐在边上的凤阳知府看见马士英这般失态,忍不住开口劝解道:
“督堂,山东兵马此来也是为了救援寿州危局,或许督堂想得多了”
漕运总督马士英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冷声的说道:
“吴凤鸣,这话你自己信吗,那李孟这些年千方百计的在南直隶屯驻兵马,到底是为何,这次寿州生乱,朝廷屡次的让他出兵平乱,他不来,在革左五营快要去往湖广和河南的时候横插一脚,硬生生的把那些祸害堵了回来!”
凤阳知府也是有点灰头土脸,坐在那里索性是不出声,马士英已然是怒极,在哪里继续的大声喊道:
“镇守卢公公领着大军和革左五营僵持,正是聚集歼灭的好时机,他的兵马在身后一动不动,可如今形势败坏,革左五营势力大涨,这时候却一反常态。倾全力南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马士英愤怒的质问下,屋中的诸人都是不出声,默默低头,其实李孟这番动作,精细人差不多都能看得清楚。不过是懒得点破罢了。
众人心中明白的很,若是那李闯、张逆过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处,但要是这李孟过来,保全身家富贵这可是起码的,搞不好还要原职留任,毕竟这李孟也是朝廷地大将,也要按照这体制内规矩来的。
马士英却还在那里忿忿不平。口中念叨着:
“奸臣。奸雄。他要名正言顺啊。要朝廷需要他南下他才南下。他有大军还要大名。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国朝三百年第一大奸臣啊!”
山东大军要如此名正言顺地南下。南直隶这最后地膏腴已经势若累卵。不过。在马士英眼中看来。这李孟向来还要给自己求个名分在。一切都是按照规矩调动。说明还是注意天下人地言论。如果东林党人能像是历次党争政争一样。群起而攻之。没准对方还会收敛
毕竟这东林复社和江南士林。几乎就是代表着天下地民间舆论。李孟还是会很顾忌地。因为名声臭了很多事情都无法顺利地实施。
那李孟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去行谋逆之事。那各地还可以聚集力量缓缓图之。谁想到李孟大军始动。南北士林居然噤若寒蝉。无人出声。
谁都知道李孟这一南下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每个人都不愿意出声做这个出头鸟。大部分人都想着投机捞一票。能在新朝有个出身也不错啊!
朝中唯一敢直言的右都御使刘宗周,已经是因为和崇祯皇帝争论东厂和抗击女真的政策,辞官回乡,此时不在其位,自然也不会谋其事了。
马士英更不知道的是,自从李孟大军从济南出发南下的时候,朝中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差不多有九成都是派人给李孟送去了信笺。尽管信上说的模糊。可都是出了交结联姻地意思,眼下愿意给李孟做妾的名门千金就不下几十位。愿意给小李宏做妾的也有差不多地数目的小孩子。
山东境内各个府县的文官,这是山东境内最无趣的官职,或者说是全天下最无趣的官职,俸禄就朝廷定制那点饿死人的份,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更重要的是什么钱都捞不到,什么威风也没法使。可他们是科举进仕途,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抓到了实缺,总不愿意丢掉。饱读圣贤,又是登了天子堂的天子门生,被朝蜕来当文官,天生就和武将出身的李孟不对盘,彼此不尴不尬地相处着,任凭衙门内外的小吏和武装盐丁管事。
他们知道自己任期一满就会被调离,就算和这李孟交好,也没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要落下骂名,所以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大军一南下,沿途各州府官吏殷勤到了极点,就算是挨不着的也都是到当地胶州营势力所在,表达自己的投靠忠诚之心,在所有人看来,这天下马上就要变了,最起码山东和南直隶今后就要变化了。
至于那些东林党人,江南士子眼下已经有人琢磨着写点赞誉的文章,那漕运厘金也是为国为民,在南直隶两淮驻兵也是勤劳国事,大明有李孟,那跟太祖皇帝有徐达一般,大明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