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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大明朝的另类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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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嵩何许人也,泱泱大儒,知古详今,自然是名誉日隆,又博清誉赞诩,广为人知。因此,直到正德十一年,刘谨、焦芳一帮人倒台几年后,他才重入朝廷。此时的严嵩,已经深有城府,不急不躁,静待机会。当然,也有客观原因,他一直在南京以及翰林院这样清闲之地居“闲职”,想急于出头也没太多机会。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明世宗嘉靖时代来临。很快,就是“大礼仪”而引致的纷争,杨廷和父子等旧臣纷纷被贬斥,朝臣面临全新洗牌的局面。经过数年争斗,嘉靖帝与张璁一派大获全胜。由此,还要表一下张璁、夏言等人,然后才能把严嵩接上。
  张璁、桂萼二人得手后,嘉靖帝追崇其生父的事情得以阶段性成功,但也不敢马上擢拔二人入阁。他们岁数虽不小,资历太轻,声望又低,皇帝本人怕再遭阁臣封驳和言官疏论。当时的首辅费宏是官场老油子,表面上他不似杨廷和那样锋芒毕现,内心却极鄙张、桂二人,常暗中使绊。张、桂二人挟恨,便劝嘉靖帝招前朝重臣杨一清入阁替代费宏任首辅。杨一清就是当年和太监张永设计干掉刘谨大公公的主谋,为人名声好,又曾经入过阁,嘉靖皇帝在当王子时就对这位杨爷仰慕已久,自然御笔照准,由此老杨重入内阁。但依明朝政府内不成文的律例,首辅一般都要是中举时三甲的中选人士,费宏是壮元出身,又是现任首辅,杨一清把他即时顶下去,从情从理说不过去。正好,费宏儿子在老家犯法被关,张璁等人抓住这个“软肋”,联合几个言官劾奏费宏。费宏只得自己上章求辞,嘉靖皇帝反正不待见他,很快御批准辞,费宏只好灰溜溜走人。
  杨一清任首辅,虽然感激张璁、桂萼推举,但他和嘉靖帝都知道,依照“廷推”的办法使张、桂二人一同入阁是不可能的事,这两位名声确实很差。但此时首辅是“自己人”,事就好办多了。嘉靖帝先后以“中旨”自任二人入阁,命张璁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身份入内阁机务,命桂萼以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这样一来,二位“大礼仪”功臣终于成为核心“阁臣”。
  凡是入了官场的人们,皆似冬天挤在一起取暖的刺猬,不久就会相互刺痛对方。杨一清与张、桂二人相处日久,因处理锦衣卫指挥聂能迁一事意见不同结下梁子,最终发展到在皇帝面前互相攻击。相比之下,杨一清在嘉靖帝眼中“道德”形象的份量更重一些,一怒之中,他下诏把张、桂二人削职。但毕竟是自己“心头肉”,没过多久,嘉靖帝把二人先后召还入朝。郁郁之下,杨老头愤然退休,老姜终于不敌新葱。
  经过一次忽然打击,张璁“乖”了许多,对嘉靖皇帝更加谨慎小心,并取代杨一清当上了“首辅”。屁股决定脑袋。“国务总理”的位子坐好,先前属于“激进派”的张璁,一改昔时面目,凡事以因循为准则,不想也不必要再搞什么哗众取宠之事。后来,嘉靖皇帝日益沉迷道教,又要搞“天地分祀”,张璁不愿多事,非常“持重”地劝皇帝没必要弄“分祀”。
  殊不料,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朝内任给事中(七品言官)的夏言上疏皇帝,大力赞同进行“天地分祀”。张璁闻之大怒,如今角色互换,他变成了昔日杨廷和一般的保守派,便示意心腹霍韬等人拟文肆意辱骂、驳斥夏言。一伙人渲泄畅意,很是痛快。可他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嘉靖皇帝与夏言二人意见相同,骂夏言,实际上就是不给皇帝面子。果然,嘉靖帝览文震怒,在把霍韬投入大狱的同时,对夏言升官晋爵,以示殊宠,并破格把他擢为侍读学士。此官虽不是太高,但得以时常面见皇上,属于高级秘书那种人。夏言为人仪表堂堂,口齿伶俐,进讲之时琅琅而言,一派道骨仙风,很让嘉靖帝欢喜。
  从朝野两方面讲,张璁先前兴“大礼仪”搞事,得罪人无数,独霸朝局,与桂萼联手整治异已,又结下无数梁子,在许多人眼中的形象就是气势熏炎的“黑老大”。夏言扬眉剑出鞘,无知者无畏,敢于与当朝首辅叫板,大家都倾心于他独行侠般智斗张璁的勇气,根本没人去想这位夏爷要皇帝进行“天地分祀”其实也是拍马屁。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待张璁知晓了什么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朝议清议已势如潮水,老哥们感觉到自己失去皇上眷顾,只得悻悻然辞去,退休回家。这是嘉靖十四年的事情。
  张璁虽去职,并未惹嘉靖帝深恨,毕竟他是这位皇帝初入皇宫时最得力的依托者。嘉靖十四年,张璁患重病,皇帝还不时遣宦官到其家中送医送药,并赐皇帝自己平时服用的“仙丹”。又过三、四年,张璁终于病死于老家。嘉靖帝闻之震悼,认为这位臣子当初能“危(已)身奉上”,定其谥号为“文忠”,追赐太师。
  张璁一去,按顺序阁臣翟銮升居首辅。夏言于转年入阁,以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身份参预机务。虽然排名在他前面的有崔銮和李时,可夏言如日中天,翟銮又是一个像皮图章加橡皮泥一样的官场“老好人”,因此,实际主持政务的非夏言莫属。
  经过“大礼仪”、杨一清主政、张璁执政,再至夏言入阁,一系列的政治斗争,牵涉无数人员的利害关系,时而制衡,时而联动,派系和山头林立。当一个朝代趋至鼎盛后,政治中心内部肯定会因权力分配滋生门户党争,量变、质变,最终侵蚀王朝的机体。
  夏言当了实际的首辅,他又是江西人(贵溪),同为老乡的严嵩自然感到了机会。在中国,同乡情谊是所有官场关系中最易结攀的条目之一,“学会五台话,就把洋刀挎”,阎锡山的老乡“政治”,其实是两千多年中国政治的具体而微者。此时的严嵩,经过官场多年历练,读书人的散淡早已凝结成趋炎附势的势利和“臣妾意态间”的柔和。低眉顺目加上老乡之间交谈中的亲切乡音,使夏言这样一个从中下级官员直窜入阁的性格执拗之人一见倾心,刻意对严嵩加以提拔。不过要注意的是,不是老夏提拔小严,而是小夏提拔老严。严嵩从进士入科方面讲是夏方的“前辈”,比夏言早四科,入仕当然早得多。而且,从“成绩”方面讲,严嵩是那一届进士第五名,夏方的排名在他那一科一百多以后,如在“学历”方面比,夏言要差严嵩好多。但机遇不同,命运不同,严嵩入仕正值正德年间,一下子就耽误近十年。夏言出头就打“纸老虎”张璁,一下子深得帝眷,后浪新人,反居其上。
  嘉靖七年,严嵩以礼部右侍郎的身份奉命祭告皇帝生父“兴献帝”在安陆的显陵,回奏时大称在当地看到的数项“吉瑞”之兆。好吉兆的嘉靖帝大喜,升其为南京礼部尚书。严嵩本人虽然不在政治中心,但他在新帝心目中的印象一直特别好。
  由于欣赏严嵩对自己诚惶诚恐,恭顺有加,夏言便把这位老乡搞到北京荐拔为礼部尚书。听上去是部长级别的官员,其实当时也可有可无的角色,替夏言这个“国务总理”打杂而已。但“打杂”弄不好也出事。嘉靖十七年,严嵩差点惹火上身,激起皇帝的恼怒。这年夏天,嘉靖帝心血来潮,又想让自己生父兴献帝像正式皇帝一样称“宗”,把神位迁入太庙供奉。当然,过场还要做,他就把此事下礼部集议。此时的严嵩精神上还残留些书生正气,知道张璁先前“大礼仪”之举在朝野留下“媚君要宠”的骂名,但如果明白反对,肯定官帽不保。好歹在官场混了二十多年,严嵩想打马虎眼,上疏言事时模棱两可,与礼部官员议事时也推三阻四,想以“拖”字诀把事情搁置下来。
  嘉靖帝眼里不揉沙子,大恼之余,勤奋创作,亲写《明堂或问》一文,遍示群臣,气急败坏地书面质询大臣们“为何朕爹不能入太庙?”
  严嵩吓坏了。惶恐揪心地节骨眼,毕竟转舵快,他立即表明自己支持皇帝生父入太庙的立场,并详细考订古制,撰写入庙礼仪的每一个步骤和细节,从优从崇,使得“入庙礼”盛大而隆重,终于博取了嘉靖帝的欢心。
  礼成后,严嵩获赐金币,深得皇帝眷宠。一不做,二不休,严嵩又上疏,建议“尊文皇帝称祖(朱棣),献皇帝(嘉靖生父)称宗”,皇帝采纳,朝廷下诏,尊太宗文皇帝朱棣为“成祖”,嘉靖生父献皇帝为“睿宗”,这个王爷生前只是王爷,沾了儿子与严嵩的光,死后得以进入太庙与明朝诸帝一起大吃冷猪肉。
  此次以后,严嵩铁定心要以皇帝为指南针,知道所谓的“正直”是不能升官的累赘,“清议”如同凉风吹过后就无用处,惟有皇帝的眷念和呵护才是脚跟立稳朝堂的最佳保险。
  嘉靖帝生父神主入太庙大礼后不久,严嵩上奏说天上出现“庆云”,认定是皇帝孝德感动上天。他奋笔疾书,呈上两篇马屁文章《庆云赋》和《大礼告成颂》,嘉靖览之甚悦,命人把两篇文章珍藏于史馆之中,并加严嵩太子少保。不久,严嵩从幸做陪臣参加各种礼仪,获得的赏赐数目已经与几个阁臣一模一样。所以,迎和嘉靖帝追崇其生父,也成为严嵩政治生涯中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凡人,皆有酸葡萄心理。夏言见严嵩如此受宠,心中很不是滋味,开始对这位老乡疏忌起来。严嵩深知现在还不能与夏言闹翻,事之愈谨,每每置酒,邀夏言宴饮。夏言常不理不睬,有时答应去,严嵩宾客请柬都发齐了,众僚满堂,老夏又忽然推拖有事爽约;好不容易夏大爷亲临一次,“薄暮姑至,三勺一汤,宾主不交一言而去。”让严嵩丢尽了面子。严嵩恨得牙根痒痒,仍旧一脸诚敬,大事小事皆拿给夏方参决。一次,有紧急公文需待夏言批复,恰值这位夏爷有小病在家休养,严嵩屁颠颠亲自把文件送上门去。夏言心情不好,推辞不见。老严颤巍巍派随从在夏言内宅的院子里铺上席子,高捧公文,“跪而读之”。隔窗望见年近花甲的半老头子直腰跪在那为自己朗读文件,弄得夏言心中好不落忍,也觉自己过份了些。同时,他心中踏实下来,觉得自己荐擢的老乡确实一直把自己当恩人,从此不再特别存心刁难、整治他。
  严嵩方面,上有帝宠,下有群僚请他办事,连宗藩王爷请恤乞封也要送大笔金宝予他,自然腰杆日硬。同时,他还有个极会走通关节、联络关系的儿子严世藩。小严一时间在府上收钱办事,捞得不亦乐乎。御史、言官们当然不会闲着,纷纷交章弹劾严氏父子纳贿等事。严嵩很会来事,每次为人办某事他都会事先在嘉靖帝前有意无意的透露,所以,皇帝认定诸事严嵩皆关白过,言臣捕风捉影而已,反而更信任老严办事得体,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实际上,当时的严嵩收钱胃口并不多,几千两银子而已。最“危险”的一次,是共和王死后,其庶子与嫡孙二人争袭王位。共和王庶子乃小老婆所生,暗中送严嵩三千两银子,老严就答应他袭爵。结果,共和王王妃认定嫡系的孙子当承袭,派人入北京大理寺击鼓喊冤。事情败露后,严嵩忙入见嘉靖帝,“坦白”了自己收受银两的事情。由于严嵩先前干事一直卖力,嘉靖帝很可怜这位能臣一脸惶恐的样子,对他说,“你安心做事好了,不要介意这件事”,明白表示原之不问。
  当然,嘉靖皇帝对严嵩的眷宠,绝非仅仅是好印象或者严嵩能依顺已意办事麻利,最最关键之处在于:严嵩擅长撰写嘉靖帝醮祀时必用的“青词”,他是好道的皇帝须臾不可或缺的大能人!
  现在的人,如果把“青词”是什么讲给他听,肯定不屑一顾甚至可笑:所谓青词,就是嘉靖帝在拜礼道教“上帝”时表达自己敬崇“心声”的表章,一般用朱笔恭写于青藤纸上,所以叫“青词”。皇帝本人恭读后,礼拜,然后把“青词”焚烧,以使这些谀谄道教天帝们的表忠心辞语上达天听。虽然“青词”纯属诞妄无聊的东西,但撰写这玩艺要极高的艺术素养和那种类似汉赋骈体长文的功夫,不是一般只读经学文章的文人所能写出的。再者,嘉靖帝本人文化修养极高,又五迷三道地迷信道教,对“青词”要求非常高,绝对是既要有华丽的词藻做形式,也要有深刻的实在语言表达他自己的“心声”。每次醮祀,“青词”均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拜礼时念出,可称是“字字珠玑”,所以,对大臣们来说,撰写几万字的军国大事建议书,反而不如绞尽脑汗写千把字“青词”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后世人一说严嵩多坏多谄媚,往往拿“青词”说事,讽刺他是“青词”宰相。殊不知,就连好称“清正”的夏言本人,起先也是因赞同“天地分祀”、以撰写青词才深得皇帝青睐,当初夏言没这一手,也没有日后入阁的可能。
  说起嘉靖帝沉溺道教,还有好大一段可讲。入宫的第二年,嘉靖元年夏天开始,年方十六岁的小皇帝已经开始对寺观佛道等事感兴趣,但他当时的宗教观处于起步阶段,未能定型。转年,有暖殿太监崔文,他本人信道教,便引诱嘉靖帝参观各种道教仪式,声称信道可以长生不老。从此,嘉靖帝开始了他长达四十多年的尊崇道教的路程。他先以乾清宫为“大本营”,不时在宫中建醮,日夜跪拜祈祷,并下令道士训练十数个小太监尽习道教诸仪式,赏赐无算。当时,首辅杨廷和就上疏规谏,不报。“大礼仪”稍稍告一段落后,自嘉靖五年(1526年)起,嘉靖招江西龙虎山道士邵元节入宫,封为“真人”,日夜大兴醮礼。当时的大学士杨一清,曾进言说皇帝不宜在宫内祀天,嘉靖帝稍稍收敛。杨一清致仕后,张璁依承上命,在钦安殿为皇帝建醮,祈祷早生皇子。夏言得进,也正是因为他受任为“醮坛监礼使”,大写“青词”,给嘉靖帝留下深刻印象。嘉靖十五年,宫内大兴隆寺发生火灾,御史以“天变”为由谏劝。为此,嘉靖帝竟然把火灾原因“嫁祸”于佛教僧人,令大兴隆寺僧人还俗,并把明成祖朱棣军师和尚姚广孝的神位从太庙配享中撤出。同时,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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