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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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夫人闻言,以为王崇正真要置她们母子于不顾,又念着儿子不知受了多少刑责,心头一急,便捶床捣枕,口不择言地嘲讽说:“在咱们府里,荒唐的又岂止礼儿一个。那些唱戏的皆是演就的局套,惯会狐媚狎昵,倚门卖俏的事。这一点侯爷应比妾身更清楚才是。”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儿”,肖夫人这话明摆着就是暗讽当年堂堂侯爷金贵之身,却眠花宿柳私纳了钱姨娘。饶是王崇正再有涵养,对肖夫人及王念礼尚存的那一丁点怜惜也瞬间烟消云散了。遂拂袖而起,连带着几上的药盅茶碗哗啦啦尽摔了一地。
王崇正满脸通红继而转为青紫,一跺脚恚怒道:“真是家门不幸。妒妇﹑不孝子,生生要绝了我谨明候府的后路不成。枉费我豁出了这张老脸,方才求得你那好亲戚不再追究。却是须得咱们出五万两白银才肯了解此事。如今看来,只能将一小部分城西的田产拿去典押,才能凑数应个急儿。素日里这些田租农庄的事你应当最为熟悉,等会子我叫陈忠去书房拿了账册地契等物过来。你也帮着好好思量计算一下,看要多少数儿才够。”
肖夫人听着前边几句,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会子心却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西郊的祖田庄子早已被自己典当干净,一应契约单子均在那徐家手中。自个儿原先只道七丫头参选皇妃乃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儿。待过了这一关,再问三皇子多要些赏赐加上点利钱银子也就能悄无声息地瞒过去了。这会子那贾大人却真是个假的,一百万两自然打了水漂。正是心痛不已。偏生礼儿这个不长进的东西闯出这么大的祸事。若是不出银钱,依谭府贪财如命,趁火打劫的样子,礼儿恐怕得受皮肉之苦。若是出,那和李管事私下里所做所为一旦败露,恐怕侯爷盛怒之下,必然会休了自己。只是这如今要到哪里寻来上百两银子来。
这样一气一急,肖夫人自是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口,将刚刚服下的汤药搜肠刮肚地吐了出来。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捶胸拍背,拿盂送水,直忙的个人仰马翻。
肖夫人一把挥开春剑递上来的帕子,一行咳嗽气促,一行颤颤巍巍道:“侯爷此举万万不可。想那田亩庄子乃是上几辈太爷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且不说府里一大家子的日常用度都指望它呢,这冢茔﹑家塾都设在那里,那祭祀﹑供给的钱粮也出自那儿,本应为子孙万世不动的根基。怎可败在礼儿手中。况四周田庄上专管营生的皆是随太爷出生入死的老人儿,若是传扬出去不仅侯爷脸上不好看,妾身和孩子们往后又怎么做人呢!”说罢,略啜了口热汤,方微喘道:“依妾身看,不妨从仁儿掌管的那几间钱庄周转一下,料还是有的。”
⑴皂隶:旧时衙门里的差役。
正文 46:山雨欲来风满楼(五)
那王崇正这厢闻得肖夫人提及子孙之事,拈髯沉吟。不由得记起方才在书房中与二儿子念远的谈话。
念远道:“儿子虽归家未久,且与五弟只有数面之缘。然听其言观其行,也知他纯笃忠厚,一片赤子之心,绝非胡作非为的人。这次定是有不良之徒从中挑唆,这才闯下大祸。孩儿已向刑部尚书照会过,烦他关照一二。父亲大人且放宽心,五弟在狱中只因与其余囚犯间斗殴生事,受了些皮肉之苦。幸而未曾伤筋动骨,孩儿已命人替他换了间略微整齐干净的。只要疏通了谭家,想必一两日就能毫发无伤地出来了。日后还劳父亲多多教导些,耳提面命义方之道,五弟并能醒转过来。孩儿虽愚鲁,蒙三皇子不弃,相交甚笃。若父亲允许,也可携五弟同往,与王府的清客寒士谈经论道,假以时日,必能蟾宫折桂,光耀门楣。”
王崇正原本对当年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又因着中山王与三皇子的缘故对念远颇有些猜忌。而今闻此言,倒是正眼瞧了瞧这个二十年来未曾蒙面的儿子,不由得又是感慨又是欣慰。遂叹道:“想不到你竟有此肚量。往日竟是我看错了。原本以为你会因着礼儿的母亲迁怒于他。如今看来,竟是一母同胞也比不得。”
念远乃正色道:“至亲者莫若骨肉。况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岂能以嫡庶而论。兄需爱其弟,弟亦悌其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妻贤,中外和乐,方才致祯祥屡现,百福咸臻。”
王崇正捋须哈哈笑道:“难为你有如此肝胆。为父真是惭愧,未能尽抚育之责,辜负了你母亲临终前一番拳拳托孤之意。”
念远听他提及自己亲娘,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但只在须臾之间。遂满含泪水,长辑及地,面露羞愧道:“子陵虽然不才,但也熟知三纲五伦,窃闻圣人之言:‘百行孝为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舐犊情深子陵虽死难报万一。父母生我,鞠我。寸草春晖,子陵未能菽水承欢,慈乌反哺已是大不孝。日后惟愿冬温夏清,昏定晨省,问安视善,扇枕温衾以尽人子之礼。即便斑衣戏彩⑴,涤亲溺器⑵,恣蚊饱血⑶也在所不惜。”
王崇正闻言神情动容,眼空蓄泪。但面对多年不在膝下的弃子,仍心有疑虑,眼神一转,干笑两声,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两下念远的肩膀,试探道:“圣上近来晓谕各公侯府第,早日定下世子之位。为父正为此头痛不已,不知远儿可有人选。说出来,我们父子共同参详一二。”
念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自古国赖长君,家国乃是一体。孩儿以为大哥人品宽仁,志虑忠纯,乃世子不二人选。望父亲早定大计,方可蕃滋宗族,祚及子孙。”
王崇正上下里外细细儿打量了一番,见念远正气凌然,不可逼视,且言辞恳切,情真意清。方点头笑道:“远儿真乃仁厚载德之人,你说得对,‘国赖长君’。然圣人亦有云:‘家仗嫡子’。远儿适才一番孝经令为父颇为感动。但你也需切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要齐身治国平天下,需得‘移孝为忠’,在家则随父之制,在朝需从君之命,竭尽心力克己奉公,方能君父两济,忠孝各序。圣上隆恩,将郡主千金之躯下嫁,我儿惟有兢兢业业﹑恭谨勤勉方不负今上体恤眷爱之意。为父百年后,这谨明候府就交托给你了。其他人等我倒是放心,料想远儿必能宽厚以待。只有这肖氏,服侍我多年,虽当日与你母略有争执,也是妇人间忌妒口舌的小事儿。望你今后以礼伺之,莫要苛责亏待了她。”
念远松了松紧握的拳头,又行了个礼,诚恳道:“父亲大可放心。肖姨娘虽为填房,但这些年来难为她辛苦持家,养儿育女。子陵也曾为她向郡主求情,怎奈郡主出身皇室,恪守礼法,尤其对嫡庶之分甚为看重。恐怕还要委屈肖姨娘一段时日了。子陵虽不敢说日后卧冰求鲤⑷,芦衣顺母⑸,却必定使她衣食无缺,颐养天年。”
想到这里,王崇正情不自禁,面露笑容,那肖夫人还道是他满意自己出的主意。一叠连声命人请大爷过来。却不料王崇正缓过神来,呵斥道:“你还好意思提那个败家子儿。我把好好的钱庄交给他经营,却是生意清谈,一年亏空多似一年。这几日竟传出存蓄不足的信儿,如今一个个的唯恐本里亏损,都要撤出提现,再没有银钱补入,我看挤兑破产也是早晚的事。哪里还有闲钱拿出来给你补窟窿。”
肖夫人一听,也急了,顿时慌了神,再没有了主意。又不能让王崇正真把田亩抵押出去。心中暗暗度量若要遮掩此事,怕只能自个儿先“割肉儿”了,暂且过了一关是一关。遂谨然道:“侯爷不必怨这个,恨那个的。都是妾身的孩儿,我自然有推脱不掉的过错。如今亡羊补牢,却是从妾身这里开始才是。我那几个铺子虽不值什么,料想还能抵几千两银子。若是不够妾身还有些金银首饰也可悄悄儿变卖了去。只求老爷莫在提及卖田典地的事。倘或府里的人嘴里秃噜了几句,仁儿的钱庄就越发保不住了。”
不待谨明候点头,就吩咐腊梅:“将里屋填漆戗金立柜里那黄花梨官皮箱打开,把夹层里的紫檀木匣子拿来。”
腊梅强笑道:“箱笼层层叠叠的,一大堆儿。平日里也没顾上清拣。要拿出来还真得费些功夫。太太累了一天了,不如先歇息。明儿一大早奴婢带上人,再(。。)整 理也不迟啊。”
肖夫人闻言方觉身上疲乏,力不可支。遂命人准备盥洗之物。谨明候自去玉香房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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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斑衣戏彩:源于古代传说故事:相传春秋时楚国有孝子老莱子,己经七十多岁了,父母还健在,老莱子常常身穿五彩衣像婴儿那样嬉戏,来使双亲高兴。后来用“斑衣戏彩”笑形容孝养双亲。
⑵涤亲溺器: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虽身居高位,侍奉母亲却竭尽孝诚,每天晚上,都亲自为母亲洗涤马桶,没有一天忘记儿子应尽的职责。
⑶恣蚊饱血:吴猛,晋朝濮阳人,八岁时就懂得孝敬父母。家里贫穷,没有蚊帐,蚊虫叮咬使父亲不能安睡。每到夏夜,吴猛总是赤身坐在父亲床前,任蚊虫叮咬而不驱赶,担心蚊虫离开自己去叮咬父亲。
⑷卧冰求鲤:王祥,晋代琅琊人,生母早丧,继母朱氏多次在他父亲面前说他的坏话,使他失去父爱。父母患病,他衣不解带侍候,继母想吃活鲤鱼,适值天寒地冻,他解开衣服卧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跃出两条鲤鱼。继母食后,果然病愈。
⑸芦衣顺母:闵损,字子骞,春秋时期鲁国人,孔子的门生,在孔门中以德行与颜渊并称。他母早死,父亲娶了后妻,又生了两个儿子。继母经常虐待他,冬天,两弟穿着用棉花做的冬衣,却给他穿用芦花做的“棉衣”。一天,父亲出门,闵损牵车因寒打颤,绳子落地上,遭到父斥责和鞭打,芦花随着打破的衣缝飞了出来,父亲方知闵损受虐。父亲返家,要休后妻。闵损跪求饶恕继母,说:“留下母亲只是我一个人受冷,休了母亲三个孩子都要挨冻。”父亲十分感动,就依了他。继母听说,悔恨知错,从此对待他如亲子。
正文 47:山雨欲来风满楼(六)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鸡鸣三声,天尚灰蒙。便有婆子仆妇纷纷忙碌着。晾衣,抖被,起火,浇花,喂雀儿,笼茶炉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院内一切如常。一婆子照例往井边打水儿,没成想斜剌剌地冲下一物,直撞到了脸上。定睛一看,黑影儿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呀呀”粗劣嘶哑的叫声。
那婆子抹了把脸啐道:“作死的,扇了我一头的灰。”又吐了一口唾沫,呸道:“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今儿真是晦气。出门遇灾星,喜气尽扫清。”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笑道:“你老昨晚开局,赢了那些个钱,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还忌讳这个。”
那婆子听说,笑笑,忽觉放下的木桶蓦然沉了许多。捞上来一瞧,隐约有些花花绿绿的物件,仿佛是丫头头上的首饰。遂向那媳妇笑道:“小蹄子果真讨得好口彩,怪道北边人常说金乌送财呢,可不就应着了。”引得众人皆围观过来啧啧称奇。
正在羡慕嫉妒之时,忽见井底飘上来一团黑区区的玩意儿。那婆子心道莫不又是什么宝贝不成。遂喜不自胜地伸手捞去。半晌,只闻得一声凄厉惨叫,众人四散而逃。那婆子更是吓得胡言乱语一阵便晕了过去,身下已是湿答答的一片,犹自向下直滴着腥臭难闻的水儿。不远处枯枝老藤上,几只乌鸦盘旋呼啸着,撕心裂肺的叫声穿云破雾。。。。。。
肖夫人辗转反侧,一夜几乎未能成眠。心中七上八下,惦记着王念礼不知他受了多少苦楚。不等天明,便命人进来伺候梳洗,却独独不见腊梅的身影儿。肖夫人只道是她昨日吓着了,也顾不得计较。不待用膳,便偕同魏昌家的和几个丫头开箱翻柜,欲将素日所存的体己清点一番。谁知箱内竟是空空如也,柜中也只余几匹寻常绸缎和几匣子常戴的鎏金钗缕翠环。众人呆若木鸡,惶惶不可终日。肖夫人更是在一番心惊肉跳,捶胸顿足之后,直挺挺地向地上栽去。醒来后便命平日家随身侍候的丫鬟仆妇,乃至魏昌家的皆身着单衣,垫着瓷片子跪在院中。也不给茶吃,更不准进食。那些个丫头往日里养尊处优,娇奢安逸何曾受过这等苦。没一会子便支持不住,晕厥过去好几个。肖夫人犹不依不饶,任凭她们昏在地上不去理睬。
还是闻信赶来看热闹的杜芷善提醒了几句:太太身边这些人里只有腊梅管着箱笼的钥匙。如今既要审出那个贼来,说罚就该一视同仁才是,为何偏偏短了她的。”
众人这才想起从早上起就没见着腊梅。肖夫人闻言心上一动,一叠连声命人挨门顺户找了去。都说昨晚起就没见着人了。直到后院洒扫上的粗使婆子来报井里发现一具泡得肿胀的女尸,身量穿着都与腊梅一般无二,这才知她原是跳了井。院内受罚的丫鬟仆妇们先是松了口气,后又嗟叹,都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肖夫人怒不可遏,又惊又气。气的是带在身边,吃穿用度皆如女儿一般颇为器重的丫头居然暗地里做出这种背主忘恩的事儿来。惊的是人这一死,线索就断了,到哪儿找回那些救命的家当啊。遂问起腊梅的身世,家中还有什么人。
那魏昌家的闻言颤颤巍巍回道:“这贼蹄子不是家生女儿,是当年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算是签过死契的丫头。原本只分在厨房做些粗活。后来大奶奶看她伶俐便要了去,前些年才孝敬给了太太使唤。”
那杜芷善见肖夫人面色不善,眼光似刀般在自己身上来回剐着,忙抢白道:“这话儿怎么说的?好好的,又扯上我做什么。”
肖夫人冷笑两声,面带讥诮道:“大奶奶何必急着辩白?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杜芷善斜睨一眼,驳道:“太太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自打这蹄子离了我那儿,素日里也只来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