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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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贴在展览窗里的一张照片,据说还获得了照相比赛的银奖呢。
“照片都是大家自己照,自己洗的,我们这里有暗室,以后可以教大家洗照片,虽然相机只有一部,胶卷和底片也很贵,不过有机会就让大家都尝试一下。”摄影社的学姐笑眯眯地对下面的几个学妹说。
第一次入社的社员们都要上交稿子,因为是新闻社,社员主要都是模仿记者,写新闻稿。写了这么多年的书,看了这么多八卦小报,雪兰的水平真心比一群中学生好太多了,一下子就被她们社长相中了。
“给你发一个校报记者牌,以后你就是咱们的校园记者了,要负起责任啊,多写优秀的报道。”
雪兰有种自己被拍了拍肩膀,然后说我看好你哦的错觉。
然后任务马上就落到了头顶。
“我们前几届的学姐排演的话剧《毁灭》,每一年都会在北平大学演出,今年也不例外,到时候我们要跟着话剧社过去,当随行记者。”
☆、第51章
第一次逛北平大学的校园,雪兰就一个感觉,校园太他么大了,走的脚底板疼,逛着逛着,好像就迷路了
而且迷路的不只是雪兰一个,她们两三个女孩子都大太阳底下,晕头转向了。
“学姐们说的礼堂到底在哪儿啊?”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儿?都转一大圈了。”
“找个人问问吧。”
“那你去问啊,这儿怎么都是男的,没看到几个女的。”
“哎,你们看是不是那儿?”一个女同学指着不远处说。
那是一间平房,门口挺小,可是挤着沸沸扬扬的人。
雪兰几个凑近一看,发现里面在搞辩论会。
听了一会儿,似乎是关于‘立宪政治’的争论,说的是中国当年是否该试行立宪政治,里面挤满了穿着藏青色中山服的男学生。
身边的女同学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是这里啊。”
几个人刚要离开,雪兰却听到身后一个人高声道:“连《射雕英雄》的雪后山岚都臆造出什么戰国,不敢挑起满汉之争,一个作家尚且爱惜羽毛至此,遑论其他。”
对手立即反驳道:“此中道理天下人皆知,有志者澄之不加其清,扬之不加其滓,何劳足下斤斤辩论?”
“文人当有骨气,肯尽义务,据反对者之地位,不惜笔战之劳,助速行革命之普及。何以自私自利,诡辩欺人,自以为是,不过沽名钓誉之徒,不值一哂。”
哎呀妈呀,里面在骂她。
“咱们快走。”掩耳盗铃的雪兰就想赶紧溜了。
“唉,你有毛病是不是啊?你才沽名钓誉嘞,你才不值一哂嘞,讨论君主立宪就讨论呗,干嘛骂山岚先生,他招你惹你了。”
一同班女同学叉腰上了。
惹得一屋子人都朝她们几个小姑娘看过来。
一个戴眼镜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厉声呵斥道:“辩场严肃,不可喧哗。”
场上那男学生笑了笑说:“他是天王老子,说他不行是吗?今天还就要说说他。他所在刊物的报纸《文学报》,奴隶报也,巴结专制政府之贱骨头。雪后山岚,一听就是只会写风花雪月的无聊文人,偃武修文,粉饰太平。那本狗屁不通的《燃秦》,根本是教人崇尚封建奴隶帝国,崇尚专制政体下的贱骨头,不欲我同胞享平等幸福之自由。你说他不是无耻、昧良、欺人?”
“山岚先生是大侠,他写的大侠为国为民,反抗侵略,都是大英雄。”
“他保的是封建王朝的国,为的是奴隶帝国的民,反的是连名字都不敢提的‘戰国’,他是大英雄?闲着没事,拍电影、印唱片揽钱的英雄吧?只知道沉浸在幻想中的强大和英雄主义中,却不睁眼看看这个世界,更不敢挺起脊梁与恶势力一战,他的故事是精神鸦片,麻痹自己,麻痹他人,比垃圾尚且不如。而且他妻子照顾一个卧病在床的男人,他不思感恩妻子的情谊,还跟外面的女人闹出风流韵事,我看他不仅沽名钓誉,还忘恩负义。愚昧之人追捧这些无聊的作家,也是让人笑掉大牙。”
女同学被气地满脸通红,况满屋子人都盯着她呢,于是顶不住跑了,其他同学追了上去,大厅里只剩下了雪兰一个女孩子。
辩论会的主持人忙说:“让我们回到论题,今日之华夏,与各国当日之时代及人心,有无异同之点。”
这个时代,是华夏史上少有的学术文化空前繁荣的几个时期之一,在对过去统一的一元文化进行全面彻底的否定同时,国外的各种文化纷纷涌入,然后就形成了文化的多元格局,就连北平大学的校长都说:“无论有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命运之淘汰者,虽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发展。”
所以文坛里的各种论战和对立,与其说是文化圈里乱,不如说是太繁荣。但华夏人好面子,文人最好面子,被骂了之后,轻易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你来我往,争斗不休,各种批评,意气用事的时候,甚至会彼此间骂来骂去,用词甚不雅观。
自从雪兰闯荡‘江湖’以来,从各类小报和信件收集到的骂声摞起来都有她的小腿高了,当然这些都是皮癣,一般骂的都是故事里的人物,或者对剧情不满意,指名道姓苛责她的,除了那位秦风先生算个名人,其他都不值得关注。因为山岚先生如今也算个名人了,每次一有人出来说她不好,马上就有人替她反驳了,所以对于各类骂,雪兰早就见多识广了,遇到了假装没遇到就行了。咱又不是狗,他咬咱一口,咱就非得咬回去。
但这次不一样,班上同学当面站出来替她维护面子,她要是不把台上这个咄咄逼人的家伙骂一顿,她就改名叫岚山后雪。
可是她刚要撸袖子上,一个男学生就站了出来。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台上这位没点绅士风度的先生。”那人梗着脖子说,“你还能有点涵养吗?”
“这位兄台,我们这里正在举行辩论比赛,有什么问题我们事后再讨论好吗?”
“只知道在台上夸夸其谈,大放厥词,你凭什么在这里指点江山?没有一点冷静和宽容之心的人,就不要一副我不屑与你争论的得意姿态了,因为你太过傲慢,目无尘下,因为你激进跋扈,失礼于人。”
“兄台,我刚才只是辩论过程当中太激动了,才会对那位女学生失礼。可是我们现在是辩论会,本就是很激烈的争执啊,难以控制情绪,而她先一步出言打断,你又后一步仗义执言,使我们地辩论会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下去,这不是更失礼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请您宽宥。”男学生道。
“你们的辩论会当真比专制政府还专制啊,随便辱骂污蔑了别人,却不许别人出口反驳,你们的论题是什么呢?哦,对了,华夏当年是否该试行君主立宪。我看你们的辩论也不用继续下去了,无论是否自由平等之社会,也总少不了设下条条框框,给点小权利就专制到不许别人自由说话的人呢。没想到这里比之法庭尚且尊贵,因为连法庭上,老百姓都能站出来抗议几声呢。”
男生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兄台,你要说什么,请便,但请您记住,您扰乱秩序的行为依然是很不礼貌的。”
“您不必一副拿我没办法的口气,讽刺我蛮横是吗?您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男学生一脸冰霜地说,“我不在这里跟你辩论什么家国天下,你连细微之处的民生疾苦都看不到,更不用期待你睁开眼睛去看看别的。山岚先生早就说过,他只能以写书为生,家里还有妇孺要供养,这个世界也有弱者,你要期待每个人都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我问你,他挺腰出头了,革命者家里的妇孺谁来养,你养吗?”
“呵,像你这种满肚子自私,没有点人生追求的人,我是从不屑于跟你理论的,因为跟你说也说不通,根本是浪费口水。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位雪后山岚先生,我就问问你,他这样的人可能做出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吗?写了几本无聊的书,如今早就大富大贵了,还需要你们为他说话,哭穷哭可怜吗?”
“金花美人仗义护百姓,死时八大胡同草窠棚,连张草席都没有。这个世界多的是如你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知道谴责别人的家伙,事不关己,己就说风凉话。人家如果为此牺牲一切,你这薄凉的家伙到时能想起人家吗?连金花美人都说,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负我。你先自己写篇文章出来骂骂军阀专制,再说山岚先生是贱骨头好吗?至于粉饰太平、幻想鸦片一个人梦想锄奸扶弱是鸦片?梦想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鸦片?还是梦想保家卫国是鸦片?山岚先生一个人唤起的爱国爱民,坚强向上的心,比你在这里夸夸其谈强一万倍。”
“还有你见过山岚先生吗?就随便污蔑人家,把八卦小报胡编的故事当做攻奸别人的矛刺,你能摆出真凭实据他是忘恩负义之徒吗?如果不能,又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污蔑人家,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肯定没读过山岚先生的书吧,知道他书中的英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似你这等无耻卑劣,只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的阴险小人,大抵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大丈夫应该有什么样的胸襟。”
“无理取闹,强词夺理,这跟论题根本无关。”
“送你一个字——呸。”落下这句话,男学生掉头就走,周围一堆男学生竟给他鼓起了掌。
‘哇——’雪兰一捧心,男神你别走先。
‘蹬蹬蹬’,雪兰人一个四体不勤的姑娘,着实没啥体力,而且前面男神腿太长了,跑了半天没追上。
不行,已经跑岔气了,雪兰捂着肚子蹲下来。男神你干嘛走这么快?人家还想送你一本签名书啥的当做你维护咱的谢礼呢。
这边雪兰的同学已经找来了。
“五姐,你怎么蹲在地上,咋了?”
雪兰捂着肚子说:“岔气。”
“你还好吗?我们找到剧社了,但是咱们耽误太久,戏都演一半了,快过去吧。”
于是雪兰弯着腰,一副诡异的姿态走进了话剧社。
☆、第52章
《毁灭》已经开演了,雪兰等几个校报记者只能坐在后排。
“怎么办啊?都错过剧情了,回去还怎么写评论呢?”一个女学生忧愁地说。
“反正咱知道原作剧情,就算错过也能糊弄过去。”另一个说,然后她对雪兰笑了笑,“唉,这篇文章的作者还跟你重名呢,都叫刘五姐。”
“人家这是笔名吧,五姐你家里就没给你起个大名吗?还五姐五姐的叫。”
刘五姐这个名字是有点不太正式,过去女人有闺名,也就是小名,不能拿给外面的人说,刘五姐就像一个小名,而且她还没有大名。雪兰也考虑过改名的,可是房产啊、存款啊和报社的合同啊,都已经用了这个名字,真心不太好改,于是一拖再拖,就一直用着了。
“喂喂,你们快看。”一个女同学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那不是周寒震教授吗?”
“真的是他吗?”
“是他没错,我看过他登报的照片。”
“他是谁啊?”雪兰好奇地问。
“他是周寒震,就是秦风啊,那个刚出版了《宋末文化心态初探》和《光明文集》的秦风啊,咱们老师不是还介绍咱们去看他的书吗?你没看吗?我把他的书都找来看了一遍,我觉得他好厉害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
“咦”
“哦”
“哎呦”
几个凑在一起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龇出了大牙,然后发出意味深长的慨叹。
“哎呀,你们真讨厌。”
“秦风”这个名字真他么耳熟,当年就是他跳出来指责了咱一通,才招来一堆人对咱左右开弓,穷追猛打。要知道一般小报的评论员就是天天骂雪兰,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是似他这般有影响力的作家出来说某个人不好,就会引起许多人对雪兰的质疑,甚至很多人没读过雪兰的书,只是为了声援附和这位大人物,就对雪兰横加指责了。所以当年许编辑才会那么生气,甚至出了昏招试图跟他打擂台,当然最后以雪兰出面认错结局。
小心眼的雪兰做睥睨姿态,从后排怒视人家。
这时,身边的女同学却纷纷站了起来,一个女同学也拉了雪兰一把,慢一拍的雪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学们。
只见几个人推推搡搡,把那个特别崇拜秦风的女同学推到了前面。
“快去啊,快去啊,别磨磨蹭蹭不好意思。”
“现在不去,错过可就后悔了。”
秦风正和身边的人低声探讨着什么,看上去挺严肃,雪兰听到‘开战’什么的。
那个女孩子低着头走过去,满脸通红地对那位秦风说:“请问您是周教授吗?我很喜欢您的书,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这位秦风先生只是皱了皱眉,一副老师的严肃表情,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
秦风身边的年轻人似乎鼓不住,撇过头笑了。
“我是北平女子师范学校的。”也许是被冷脸吓住了,女同学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风面无表情地拿出钢笔,给女同学签了个名,然后奉送一句:“要用功读书,好好上进。”
“是,谢谢先生。”女同学倒是挺激动。
其他几个女孩子看了,都有点羡慕,其中一个弱弱地问:“先生也能给我签个名吗?”
秦风这次是真皱眉了。
还没等他把人吓跑,他身边的年轻人就轻声说:“别怕,让周老师挨个给你们签名啊。”
“爱年兄!”
“这些都是小女孩,你别这么凶,吓坏人家,咱们学校本来就女孩子少,你还想让咱们这里变成和尚学校啊。”年轻人笑眯眯地对女学生们说,“大家要好好用功,以后考上咱们北平大学,到时候周老师就是你们的教授了。”
女学生们很高兴,排队等签名,雪兰站在她们当中,此时走出去好像有点不给人家面子,大家都在等人家签名呢,你走出去算怎么回事,不屑人家吗?
于是,雪兰赶紧搜罗了下背包,拿出一个笔记本。
轮到雪兰的时候,雪兰手忙脚乱翻开,却发现这本子快用光了,后面还有做数学题打的草稿,翻半天都没翻到一张空白页,这尴尬的
“咦”那位爱年兄忽然把目光移到了雪兰脸上,“你”
雪兰正因为翻不到空白页,急得满脸汗,那位爱年先生却把她的笔记本抽走了,然后一页一页的翻。
这行为太突兀了,女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他。
“你这字”男人眉头深锁,然后又奇怪地看向雪兰。
“先生,怎么了?”雪兰摸了摸脑袋,她钢笔字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不丑啊。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