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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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刚落,许多人都啧啧称奇起来,嫣红更是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如此,那是这位小公子胜了,按规矩,今夜我便要陪这位小公子了。”
我得意地朝富家公子扬了扬下巴,正要准备上前牵嫣红的手,却听那富家公子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紧接着就见一张银票“啪”地扔了出来:“五百两!”富家公子冲着嬷嬷道,“从来青楼姑娘都是竞价的规矩,价高者得。我不管什么比不比试的,规矩可不能坏了!嬷嬷你说对么?”
富家公子居然想耍赖,凭着对青楼老嬷子的了解,估计一定会是见钱眼开,所以才会掷出这笔钱来。
云雪岸这下按捺不住了,也冲着嬷嬷喊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明明讲好了比试谁赢了谁带姑娘走,现在怎么可以反悔?”
嬷嬷拾起银票,嘴早不知咧到哪儿去了,完全不理会云雪岸:“那公子说的没错,我这地儿可不比别的地儿,自有他的规矩,要想我们姑娘陪当然肯出钱才行。”
“你!”云雪岸气得说不出话,本来的,这里从来都不是讲理的地方。
眼看着嫣红的脸又转为惊恐,云雪岸一跺脚,索性决定整个豁了出去:“七百两!”
我吓一跳,书呆子你有这么多钱么?就算你爷爷有也经不起你这么使的啊。更何况一开始就叫这么多,你就不会叫五百二十两么?
富家公子轻蔑地笑笑:“八百两!”
云雪岸也不甘示弱:“一千……”我赶紧拉住他:“错了错了,是九百两。”
“哼!”富家公子不屑,“一千两!”
这时云雪岸有点犹豫了,毕竟他也知道一千两绝不是个小数目,而此时的嬷嬷已经乐得开了怀,生怕我们不继续竞价一般。
良久,云雪岸咬了咬唇:“一千二百两!”
我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了,如果还是不行就算把他卖了不成。
“呵呵!一千五百两!”富家公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来真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一回,云雪岸没有再吭声。
嫣红的脸色由红转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们,我正着急间,突然又一个声音响起:“两千两!”
我一惊,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参与这件事,现在又冒出个谁?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翩翩男子站在圈外,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大家纷纷转头去看,有人惊叹:“这不是邹少爷么?他怎么也为姑娘竞价了?”
“哪来的挡道的?!”富家公子显然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你也想和我喊价么?两千五百两!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姓邹的公子慢条斯里地将手中折扇一收,笑眯眯道:“八千两!”
“嗡——”人群里一下炸了锅,我也没想到这邹公子居然会突然加到这个价,嬷嬷倒是喜笑颜开了,在旁的富家公子的脸则是一阵青一阵白,悻悻地一甩袖子:“八千两买个小妞陪一夜,吃饱了撑的!”说完一低头从人群间隙中钻了出去。
嫣红并没有因此宽心,仍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为出手阔绰的男人。邹公子温雅地上前握住嫣红的手,轻声道:“姑娘别怕,我只不过想邀姑娘聊聊天。”说着又转向我们,“也想请这三位小爷一起,大家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嫣红一喜,用征询的目光看过来。我也松了口气,敢情这也是位好打抱不平的主儿,当即就应了下来,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呆一会儿了。
刚进到包厢,嫣红就深深一拜:“今日多谢诸位爷……”又看向我,“和这位姑娘的鼎力相助,此恩此德嫣红今生都难报答……”
“怎么?你看出我是女的?!”我讶道。
嫣红一笑:“姑娘不必惊讶,我做这行许多年了,男女还能分不清?”
“咳咳!”云雪岸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我知这个书呆子一定又开始害羞了,便想故意作弄一下:“嫣红姑娘,今儿就数邹公子和这位云公子出力最大了,姑娘可不是应该坐在他俩中间,再每人敬杯酒才是?”
“那是自然。”说着嫣红欲过来挽云雪岸的胳膊,那书呆子立刻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僵成了根棍子。嫣红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并不强求,只是请了我们众人落座。
沏上茶水又摆了些小菜后,一桌的人也放松了不少。我刚想尝两口小食,突闻那邹公子问道:“姑娘可是从京城来?”
第二卷 烟雨 第二十五章 消息
我吃惊不小,一己的模样并没有北方人的大气,二来口音也丝毫没有京城人士的影子,他怎么一上来就断定我是从京城来的呢?
见我惊讶又警惕的样子,邹公子朗声笑起来:“姑娘不必这么奇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方才姑娘对京城的那几个问题回答得如此透彻,连我这个刚在京城逗留了一月之久的人也了解不多,可见姑娘并非道听途说这么简单。”
我稍稍松了口气,冲他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小女子正是苏青桐。”此言一出,嫣红立刻大喜过望,上来拉了我的手:“我就说呢,怎么姑娘会如此清楚小提琴的来历,敢情姑娘才是琴主人。既然如此,这琴嫣红不敢独占,理应归还姑娘才是。”
听到这话我心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无奈表面上还得推脱一番,几番谦让之后才将琴收入身畔。此时酒菜也已上的七七八八,大家便热火朝天地张开了筷子。几杯酒下肚,气氛又融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对了嫣红姑娘,”我突然想起之前的疑问,便说道,“不知姑娘怎么会知道苏东坡这个词人的?”
嫣红用帕子捂了嘴笑:“我哪里知道什么苏东破苏西坡的,是因为我看出姑娘是来帮我的,自然要想法子让姑娘在气势上压住对手啰。”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又一个穿越的人跑来了呢。又饮了几杯后,头已经有些晕,情绪也亢奋起来,便与他们说起了这一路上的趣事。等我叽叽呱呱意犹未尽之时,云雪岸暗地里用手肘碰了碰我,轻声道:“就听你一个人说个不停,吃口菜歇会儿。”
“哦——”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乖乖地闭了嘴。于是席间好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方才听见嫣红打破沉寂,冲着邹公子问起来:“敢问邹爷此次进京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新鲜事儿倒没有,不过此次去京城觉得京中笼罩了一种阴郁紧张的气氛,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我突然想起平西往也曾跟我说起过朝中可能发生大事的话来,再联想起这一路上上曾见过有军队往京城方向疾赶,更觉得这种猜测未必空穴来风。
嫣红闻言也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这样的话,据称是朝中可能要发生大事。”
“看来嫣红姑娘也从来往的客人当中听到了此种言论,恐怕真有其事了。”邹公子抿了口茶继续道。
“那倒不是,这消息并非嫣红从京城来的客人处得知,而是本地传出来的。”
“哦?”我们四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表示了自己的疑问,等待她继续的解释。
“大家可曾听说过本地有个叫做思衍的小孩子?”嫣红一脸神秘地问。
众人皆茫然地摇头,静心听她下面有何说词。嫣红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朝中有事的说法便是他的预言。说起来这思衍可是个奇人,传言他在母亲腹中足足呆了十四个月才呱呱坠地,生下来后又直到五岁才开口说话,周围的人本都以为他是个痴子,没想到这孩子自此却表现了异于常人的本领。他不喜欢一般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相反精于星象,又熟知巫蛊之术,凡是他预言的事情没有不灵验的。”
我一边听以便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这等人,于是问道:“这孩子现居何处?我倒想拜访拜访。”
不料嫣红摇摇头:“没有人知道这孩子住在哪里,就算知道他恐怕也是会避而不见的,自他母亲前些年去世后,思衍更是很少公开露面,即使露面也没什么特别,那些没见过他的人自然就认不出,只当是城中千万小孩子中的一个,所以至今见过他的人是微乎其微,更别说能得他慧言或者亲自请他占卜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年龄大约在八、九岁之间。”
我心下知道,真正难寻的人并非是隐于林之人,而是隐于市之人,想来这窗外玩耍的孩童之中可能就有这个奇人,只可惜即使擦肩而过也未必认的出,于是便也打消了去寻访的念头。
于是大家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意闲聊起来,从言语中隐约知晓了这邹公子来头也不小,家中做的竟是贩盐的买卖,这江南几十县的盐生意基本偶被邹家垄断,且仍有心将生意扩大到外地去,邹公子此去京城便是找寻京中可能帮衬的官员共同操作这件事。除了盐生意,邹家还在城中有大大小小的饭庄八座,另有珠宝行,典当行以及成衣坊等商铺,可谓家大业大,难怪今日一出手就惊了满座。
又聊了一个时辰之久,我觉得熏熏若醉,才起身向嫣红告辞。云雪岸颇不满地扶住我望外走,嘴里又叨叨个不停:“叫你别喝你偏不听,我还真没见过象你这样的……”
我伸出手去捂他的嘴:“云呆呆,你少说点话不会成哑巴的。”
刚说出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玄子,在最后的一个时辰到现在,竟一句话也没说过。我连忙回头看他,见他仍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一脸的沉思表情。我冲着他“嗨”了好几声,他也没作任何反应,我撇撇嘴,心想小孩子有啥心事哩?今天是没精力问了,明天再说吧。
一路推推搡搡地回到了胡府,云雪岸将我送到住所后转头就走,我也懒得理他,哼了哼也进了屋。刚准备简单洗漱一番,突然见到地面映下的窗影,不由心中一动。
我缓缓地推开门,站到院中。今夜的星空,竟如几月前的那一夜有着如此相似的美。借着酒劲我重又翻起那些观星的旧记忆,终于抑制不住海潮般到来的痛楚,俯下身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地抬头,竟是云雪岸,便抽抽泣泣地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哦,我刚才去了书房,回来的时候经过院子门口,就看见你在……嗯……哭。”云雪岸有些含糊却又认真地说。
见我又俯下身,云雪岸的声音放轻了:“笨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我才止住了哭泣,莫名地答了一句:“我想喝酒。”
云雪岸一楞,旋即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他又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我惊道:“你哪里弄来的酒?”
云雪岸用一根手指示意我噤声:“不要吵,是我从爷爷那里偷来的。”
“哈!”我乐起来,这书呆子今天真是胆大包天了,于是喜滋滋地拉着他坐下,“为谢你今日的仗义,我敬你三杯!”
云雪岸把拿杯的手往后缩了缩:“我可不会喝酒,只是象征性地呡一口。况且你已经喝了这么多,我得看着你才行。”
“好吧!”我也不强求,为自己倒满了酒,与他干过。这壶真是少有的好酒,入嘴甘甜,留香不断。我禁不住多饮了几杯,直到眼前发花,口齿不清。
“云呆呆,你……不是一向……一向反对我喝酒的么,怎么还陪我喝?”我摇头晃脑地扯住云雪岸问。
云雪岸的脸似乎一红:“如果你觉得喝酒开心的话,那就喝吧。”
“哦——,那你怎么不问……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你如果愿意说自然会说的,如果不愿意我就不问,只要你开心就行。”云雪岸一脸诚恳。
我不禁一阵感动,天旋地转地抱住了他:“呆呆,你……真好……”
直到第二天正午,我方才撑起沉沉的脑袋起了床,我懒洋洋地推来门,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一个家婢模样的人看见我后跑了来:“苏姑娘你醒了啊,你稍坐一会儿,少爷吩咐了给准备了解酒汤和热粥,我马上就端来。”
我轻轻一笑,这云雪岸倒是个细心的人,便问道:“你家少爷呢?”
“回姑娘,少爷在正厅呢,老爷叫了许多人来,好像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婢女毕恭毕敬地答道。
我草草地喝了几口粥后,便也来到了前厅。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便小心翼翼地站到门边,不敢乱说话。胡老爷子的眼尖,忙招呼了我进去,来到众人身边,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嗯。”胡老爷子点点头,“昨晚得的消息,说是当今圣上薨了。”
我惊了半颗心,想仅在几月前我还见过皇帝,虽然上了年纪,但目光炯炯精神很好,怎么好好的就薨了?胡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更加重了我的疑虑:“据说皇上是病了数月有余,终于于前一日的清晨死在了最得宠的嫔妃丽妃的祥瑞宫里,而丽妃为表忠心,也在当日殉了,可怜才二十一岁的年纪。”
二十一岁?我在心中轻叹。如此妙龄的女子有多大的理由要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殉情?只怕是专宠一身给她引来的杀身之祸。皇帝在世时,后妃即使无限风光也未必是件好事,倘若没有足够的地位保全自己的话,这些荣宠只怕为日后埋下了祸根。如此,丽妃的遭遇恐怕就是一例。
第二卷 烟雨 第二十六章 常贵
“爷爷,皇帝驾崩对我们的生意会有影响么?”云雪岸突然问了一句。
胡老爷子似乎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我:“苏姑娘对此有何高见?”
我?这老爷子怎么想起问我了?一时脑子转不动,只好信口说来:“不知江宁织造可做宫中的生意?”
老爷子摆摆手:“我家的生意不大,一般只做本地的,这次才有个京城的富户订我们的货,更不可能做上宫里的生意。”
“哦,那就不妨事,只要皇帝驾崩以后不让全国百姓戴孝三年的话,丝绸生意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我一本正经地答道。
话音刚落,甚至是云雪岸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胡老爷子只好叹口气,不再对我的回答抱有希望。
就在这时,常贵静静地走了进来。
“常贵,你有什么事么?”胡老爷子有些诧异地问道。
“哦,我只是想问问是否应该给各位爷备上茶?”常贵不缓不慢地答。
“是啊,我都老糊涂了,赶紧给各位备上上好的茶,对了,再拿些点心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