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三娘子-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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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的威胁代表着大部分望子成龙的母上大人们的最高水平:“楠哥儿,你若是不学好,阿娘我就我就不活了!”
“三姐姐,你跟阿娘的口吻可真像。”只不过威胁不同。
林碧落觉得这双层紧箍咒压下来,她家这位小正太如果在无人管束的环境下起了反意,那真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只能再行想法。
——论环境改变对青春期少年的影响。
至于她自己,因为长期以来将自己当成年人看,早忘了其实按着她的年纪,完全可以重新演绎一遍青春期的叛逆。
不久之后,她真的有机会在长辈面前扮演了一回青春期少女。
这话还得从义成郡主说起。
林碧落开了半闲堂,她来过一回之后,一个月之后又带着虞世兰来了。
虞世兰与林碧落之间的梁子结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林碧落也不当一回事,二人身份悬殊,生活空间完全不会有重叠的可能,只要远远避着些便好。结果兰郡主派人砸了她家的店,惹怒了她,这梁子便大了。
对于虞世兰来说,这商户女不但抢了楚三郎的注意力,还不知悔改不知低头,后来又害她跪祠堂,着实可恨。
义成郡主本着让表姐妹俩亲近的目的带着虞世兰来半闲堂,林碧落看在她的面子上待虞世兰倒也客气,只是总归是对顾客的客气,而非亲近。
虞世兰对林碧落就更没好话了,两个人一见面便掐了起来:“阿娘,就是这个小贱人敲诈了咱们家一大笔银子,还害的阿爹跪我罚祠堂!说不得这楼就是拿咱们家的银子造的!”
“郡主说的还真没错,我还要感谢郡主将我家的铺子砸了,这才有银子盖楼!”
“”义成郡主很头疼!
“阿娘——”
“郡主——”
两双眼睛看过来,虞世兰求撑腰,林碧落寄希望于姨母的公平,义成郡主头都大了。
虞世兰在郡主府虽然有不少庶弟妹,与庶妹基本势同水火,特别是与虞世莲简直像宿世仇敌一般,义成郡主总觉得自家女儿很是孤单,如今添个表妹,理当多亲近亲近。
特别是,她自小与妹妹义安郡主的不同之处太多,虽然是亲姐妹,也相互关爱,但到底不能相互理解,反不及萧怡那位闺蜜来的知心。自萧怡被发配边陲之后,每每想起,总是憾事。也许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她更希望这姐俩关系融洽。
未料弄巧成拙,在虞传雄的眼皮子底下,虞世兰与虞世莲尚能保持表面和平,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虞世兰毫无忌讳,先动口,见三姐儿还了口,便捋袖子要动手。
义成郡主见状,只能将她揪走。
林碧落见得这母女俩的相处模式,忽然之间有点羡慕虞世兰,无论她为人品性如何,到底有亲娘维护。何氏待她极好,但到底不比义成郡主强悍,很多时候反要她自己来拿主意,有时候累了,极希望有个肩膀可以靠一靠,有个怀抱可以躲一躲,做个天真不知事的娇娇女。
只能叹一句各人缘法,到底不同。
义成郡主揪了虞世兰回家,遣开一众丫环婆子,这才好生数落了她一顿。又将林碧落的身世讲明,虞世兰倒呆了:“姨姨母?”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自己还有个被发配边陲的姨母。
更何况姨母生的小表妹还是寄养在市井间长大,成了那样一个泼辣的货。
“你要心疼她,那将她接到府里不就成了?”她心中不服,见义成郡主面容悲戚,到底不敢再说难听话,便只嘟囔了一句。
“”
“实在不好说,就当收了个义女啊。”东林书院的同窗王益梅就有个义妹,是她娘收养的女儿,送到了东林书院陪王益梅读书。
王益梅的阿爹王谦乃是礼部尚书,他的义女虽然不招人待见,可除了王益梅自己欺负,虞世兰偶尔也欺负一下,旁人虽然不同那王家养女来往,倒也不曾欺负她。
假如林碧落进了郡主府,可不是掉进了富贵窝?!
虞世兰原本是随口之语,义成郡主闻言却眼前一亮。
她最近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将林碧落弄进府里来,好就近照顾,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第79章 拒绝
誓要将林碧落“救出苦海”的义成郡主用一串红玛瑙奖励了女儿虞世兰;便遣了仆妇去半闲堂约林碧落,有事相商。
此事一开始义成郡主便想瞒着何氏;待得谈妥之后再告之她。考虑到在半闲堂谈论此事不太方便,万一那孩子犯起倔来,拒绝了她怎么办?最后将商谈此事的地方选在了外面的酒楼。
义成郡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与那孩子接触了好几次;越来越觉得她的性情与萧怡有几分相象,这让义成郡主在行事之前,便多了几分慎重的考量。
结果,真跟林碧落提起让她以养女的身份入郡主府生活,她竟然直接拒绝了。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很感谢郡主,但是让我入郡主府却万万不能!”
这情形与她最后一次去劝萧怡的情景何其相似?!真是母女俩一个德性;都是死倔死倔的!
萧怡她还可以破口大骂一顿,含恨而归,多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可是面对林碧落,她却不敢张口再骂。也许这算是从萧怡身上得来的经验教训,她们这样的性子,你越硬她便越倔强,唯有你软和了,软和到她不能拒绝的地步,才能达成目地。
她早看出来了,这孩子主意大着呢,不然又怎么会一力担起养家重任?
“为什么?怕进了郡主府姨母会苛待你?我统共就只有你阿娘一个亲妹妹,怎么会苛待你呢?若是怕有人为难你,有我你还怕什么?”
此刻她们身处吴记酒楼的雅座里,门外又有义成郡主的心腹守着,倒也不怕旁人听到。
“你阿娘当年不听话,放着光明坦途不肯走,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跟着容绍流放边陲,这都走了十二年了,我每想起她来,便要哭一场,你若不跟着我进府,这是要让姨母每晚都睡不着觉?”哭一场是个虚话儿,只为了哄林碧落心软。义成郡主每想起萧怡来,便要骂一场,直恨不得其人便在眼前,好生揍她一顿!
“姨母,我在林家生活习惯了,实不想换个地方生活。若姨母顾念我,有空便来半闲堂坐坐,尝尝我卖的果茶小食,也算是尽尽我的孝心。”
义成郡主这般软语相求,林碧落心下十分为难。既感于她的关爱之心,又不想跟着她进郡主府生活,唯有坚辞不受。
“你这孩子,再好好想想。郡主府不短吃不短喝,跟了姨母进府,也不用你为了银子镇日劳碌。你若是怕林家人生计无着,我自可出大笔银子安置她们。再说林何氏抚养你这么多年,这笔银子也是她该得的。况且就算你是以养女的名义进府,可是有我在,谁敢对你不好?还有你表姐陪着你,也不寂寞,你只需每日吃好喝好玩好,日子也过的舒服,怎么就不行呢?”
按义成郡主的眼光来瞧,林碧落被何氏养的很失败。本来是高门贵女,如今却成了市井商户,只学会了赚钱,除了赚钱,旁的瞧着都很欠缺。
特别是二人初次见面,她揍人那架势,义成郡主早看不过去了。
高门贵女,哪怕想揍谁,自有下仆去动手,哪里就轮得到她一个女孩儿亲自动手了?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毛病?
依她的计划,只要林碧落进了郡主府,迎接她的便是一系列的改造计划,从衣物配饰,到举止礼仪,以期让她尽快摆脱小门小门的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待她适应了郡主府的生活,再送她去东林书院读书,再交几个闺中蜜友,包括未来的夫婿人选,也将在东林书院的这帮少年郎们中间选择,这才符合她的出身与教养。
“姨母,我阿娘与阿爹乃是流犯,若有人知道了我还活着,并且住进了郡主府,连累了姨母,便是我的不是了。我阿娘当年出此下策,想来便是想让我平平安安在市井间生活,做个寻常百姓。姨母眷顾我,便是我的福气,我心里记着姨母的好,只是住进郡主府,却不妥。还望姨母能够体谅!”
今上性情如何,林碧落全然不知。
可是能与亲兄长夺位,将之逼往边陲,独登大宝,这种人想来不但心黑手辣,必然还性情多疑,哪怕她对当朝政局并无影响,也不见得这位人君能够容得下她。
林碧落这些话,瞬间让义成郡主暗暗心惊她的犀利与直击要害。难道在困境之中生活的孩子都是这么的聪慧吗?比起她的亲闺女虞世兰了,这孩子的洞察力惊人!
“有姨母护着,还有你姨丈,这些事情哪里是你小孩子家家应该操心的?你只管在郡主府好好生活就是了!”大不了她亲自去求今上,赦免了她。
林碧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就想着如何拒绝义成郡主的好意,这会儿总算有了拒绝的借口:“姨母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我衣食无忧,已经不负当年我阿娘的一片苦心。若能将我托付给姨母,想来阿娘当年也不会将我送到市井人家。实是情势所迫,姨母不必多想,就让我在林家好好生活,只当是姨母疼我!”
义成郡主说不动林碧落,回府之后在房里生闷气,正逢了虞世兰从外面回来,许嬷嬷便拉了她去逗义成郡主开心。
“郡主跟三娘子没谈拢,回来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里。那孩子也真是,死活不肯进府。大姐儿快去陪陪郡主,可别让郡主闷出病来。”
虞世兰撇撇嘴;那小丫头不会是被她给吓着了吧?竟然连郡主府也不敢进?!看来她应该挑个日子去瞧瞧这位小表妹,只要她不同自己抢楚君钺,进了郡主府自有她的好日子。
不提义成郡主与虞世兰俩母女的悄悄话,单提林碧落回到家,便将此事隐下,陪何氏晚饭。
林楠早几日已经拿着包先生的举荐信去了应天府书院读书,何氏在后院要操心的人又少了一个,如今是全副心神都扑在了林碧落身上,她不得不每日延长陪何氏的时间,吃饭也不在店里凑和了,都去后院陪何氏了。还涎着脸往何氏身边蹭,“阿娘,自从二姐姐出嫁,阿弟去书院读书,难道是家里吃饭人少了?我怎么觉着咱家伙食一下好了很多?”
何氏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馋猫!我这不是想着,让你把你阿姐阿弟们的份都吃回来吗?”吃饭的人少了,家里的生活支出却没有俭省。特别是义成郡主来过两回之后,何氏见识到了她身边跟着的虞世兰,一想到自家三姐儿原本应该能过着这样的生活,便觉得自家生活粗糙,委屈她了,这才想法设法的改善生活。
林碧落挨着她的肩膀又搂又蹭,哀怨非常:“阿娘这是眼见着家里赚银子了,却不心疼银子来之不易,竟然花起来大手大脚。我要写信给楠哥儿,告诉他阿娘再这样花下去,他的老婆本就要被阿娘给花光了,到时候娶不到媳妇儿,看他怎么办?”
何氏被她这话给逗的直乐,“你怕的不是阿娘花光了楠哥儿的老婆本,而是你的嫁妆吧?!”
母女俩个挨在一处,嘻嘻哈哈乐了会儿,又敲定了过几日去孟家果园收杏子,这才各做各事。
七月初的孟家果园,山上的果树都挂了果子,有的还是青果,有的却已经成熟。像桃杏之类,已经可以采摘。林家母女俩与孟家果园已经是好几年的合作关系了,孟伯今日不在,孟家大郎却在园子里,带着林家母女俩在林子里转,指着那些结的繁密的杏树桃树给她们瞧。
林碧落时不时踮起脚尖,摘一颗金黄的杏子,拿手绢擦一擦便喂进了嘴里,尝杏子的甜酸,不住点头。
想来今年半闲堂的甘草杏销量恐怕又不错。
遥远的西北边陲,一个名叫四合的荒凉小村里,只有三五户人家。其中一户人家的院门被陌生人敲响,院子里一个正捧着半陶碗金黄色的杏子吃的香甜的四五岁的小儿听到敲门声,朝房内喊了一声:“阿娘,有人来了。”
低矮的土坯房里,走出来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还能看到往昔秀美的影子,边走边问:“什么人?”
小儿啃到了一颗熟的不太透的杏子,正酸的眉眼皆皱在一处,连连摇头。
妇人拉开了门,门外有辆马车,车上插着镖旗,赶车的趟子手上前去问:“请问可是容家?”
来开门的妇人正是义安郡主萧怡,她疑惑的去瞧这趟子手:“不知找我家夫君何事?”没听说容绍在外面还结交过镖局中人。
那趟子手转头去敲马车车壁,低低道:“总镖头,是这里没错儿了。”
马车车帘掀起,从里面走出来个中年男子,提着个极大的包袱下了马车,便将包袱递给了萧怡,“有人托我们镖局给你家捎来的东西,包袱里面有二百两银子,另有男女冬衣两套,春秋衣物各两套,信件一封,麻烦太太点一点,若是数目对了,便给写个回信,方便我回去收镖费。”
那总镖头立等着她验东西写回信,萧怡也未及看信,想着大约是萧锦让人捎来的东西,便在院里石桌上清点完了东西,又遣小儿进屋去拿了笔墨纸砚来,就地写了收条,将收到之物注明,这才有暇问一句:“敢问先生,是什么人给我家捎的东西?”
“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打扮的很是齐整,也不知是谁家的丫环。”这镖恰好是这马总镖头接的,那小丫头穿着寻常,想来主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是她办事极有条理,只道捎东西的这家人的笔迹她家有人认识,只待他们将东西送到,拿了收条回来,她便付银五十两。
五十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张口便是五十两,马总镖头再打量她模样气度,便猜测许是那户大户人家的丫环,奉了主子之命来送东西,故意打扮成这般模样,想是不引人注目。
且送东西的地方到底是需要避讳的,这才许了这么多镖银。
马总镖头带着趟子手走了,萧怡将人送出门去,心中与马总镖头未尝不是同一个念头。给边陲的流犯送东西,原本便是不能见光之事。镖局暗中接些私活原是业内潜规则,自然不能爆露送东西的人名。
她回身掩上门,将石桌上的包袱提到了房里去,小儿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