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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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赶紧通知他,麻烦您替我指指路。”
颍国公前几日抓了个逃兵,听说还是个贵族子弟,将他关在了一处营房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却是极少。
那参将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婉儿,见其身形瘦小,年纪尚幼,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生得白皙俊秀,气质与军中之人截然不同,看着确实像是世家公子身边的小厮。婉儿见他猜疑,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军爷,请看,这是我们魏国公府的令牌。”
那参将接过令牌,仔细查看,那令牌青铜铸成,上面刻了“魏”字,除此之外还刻有铭文“北平左一”。征虏大军绝大多数将官当年都跟随过魏国公徐达在北平戍边,对魏国公令牌却是并不陌生,那参将打消了最后的几分怀疑。
他将令牌还给婉儿,指了指南边的一处不起眼的营房:“你所说的可是前几日颍国公抓的逃兵?应该就关在那后面。”徐家令牌果然好使,看来魏国公在军中余威犹存,婉儿不由为燕王在军中势力感到心惊。她接过令牌,点头哈腰的感谢那参将。
那参将倒是好心,提醒她道:“现在一片混乱,遇着那等还未清醒或趁火打劫之人,千万绕着走,手中最好准备点武器。”婉儿感激的看了看那参将,转身就朝他所说的地方走去。
婉儿顺着墙根朝着那人所指的兵营牢房走去,缩着身子佝偻着腰,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个小矮人,生怕被人察觉。沿途中,到处都是受伤的士兵,甚至还有死尸。婉儿心中不停默念大悲咒,眼泪又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流,一恍惚却是滑倒在地。
婉儿一只手杵着地,只觉摸到了滩冰冷粘稠的液体,她举起手,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过去,却是鲜红的扎眼,血特有的腥气扑鼻而来,她只觉肠胃开始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她也顾不得掩藏自己,立起身子直直往前跑去,却是被软软的物体绊倒在地。
婉儿这回再也不敢乱摸,她隐隐已知道那是什么,连忙磕磕盼盼的站起身急急往前几步,她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混合着浓浓的愧疚和罪恶感,让她几乎窒息。婉儿再也忍不住了,弯下腰吐了起来,吐完之后又干呕着,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咸涩的味道让她想起那鲜血。
这番动静惊动了一个发狂的士兵,他赤红着眼,举着手中的短刀向婉儿奔过来。婉儿瞪大眼睛看着狰狞的士兵,心中却是平静下来。吾命休矣,也好也好,允炆,我也为你尽了最大的努力,甚至还牵累了这么多性命,就用自己命来偿还这些债吧,这下总算能死在你前面了。
婉儿闭上眼睛,满脸安详,等待着接受死亡。而想象中的痛楚却未如期而至,婉儿睁开眼睛,只见那士兵已被打晕在地,手中的短刀散落在一旁。她抬眼看去,惊喜交加:“言期叔叔,你怎么来了?”救了她的人,正是现在已升任锦衣卫同知的杨时。
杨时急忙将她拉到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其无虞,方才说道:“为了查明太孙遇险的情况,锦衣卫和厂卫已悉数出动。颍国公瞒的严严实实,却是查不出任何端倪,我就想着夜探兵营。”婉儿连忙将这几日所知道的原委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迟疑了片刻,还是隐去了继祥的名字和自己与徐增寿的纠葛。
初闻允炆没有遇难,杨时长舒了口气,只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直至后面听到颍国公所作所为,已是大惊失色,只觉耸人听闻:“颍国公好大的胆子!燕王到底是要作甚?”两人对视一眼,谋反二字却是没说出口。
杨时又看了看混乱血腥的兵营,脑子突然闪过个念头,急忙问道:“婉丫头,这可是你的手笔?”婉儿身子一僵,点了点头。杨时嘴巴大张,已是目瞪口呆,呆愣了半饷,方才醒过神来。婉儿见到杨时,心中的恐惧已是再也压抑不住,嘤嘤的大哭了起来:“言期叔叔,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只是想让兵营混乱而已,却未料到……”
杨时轻轻拍着婉儿肩膀劝道:“婉丫头,你不用愧疚,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只有夸赞你的。你要知道,允炆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颍国公犯下如此大罪,他手下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婉儿顿住了,只觉得有些苦涩,差点忘记了,人命,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正发着呆,兵营中突然响起了号角声,婉儿惊醒过来,她拉着杨时急急道:“言期叔叔,我知道关押允炆的营房在哪里,我们快去救他。”有杨时在,两人很快就摸到了那处营房。
颍国公本是派出了重兵看守那营房,此时因军中炸营,大部分已是赶去维护秩序,只留了三五人。婉儿稳了稳神,上前冲那几个士兵笑道:“军爷,我是徐四公子的小厮,因现在军中混乱,公子命我两人前来将犯人提走。”她又故伎重施,拿出了那块令牌。
这次却是更加顺利,那群士兵对徐家更是敬若神明,又着实不知关押之人的真实身份,简单查验了下令牌,就让两人进去了。婉儿心开始急速跳动,疾步上前,几乎要狂奔入屋,却被杨时一把拽住。她心中一惊,连忙稳住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士兵带着婉儿进了屋,指了指床上的人。只见那人并未被捆绑,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已是昏迷过去,脸色灰白,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已是与皮肤黏在一处,显见曾被用过重刑。婉儿面色煞白,哆嗦着嘴唇向那人脸上看去,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容,即使昏迷过去也如孩子般嘟着的嘴,正是她的允炆。
婉儿只觉心中剧痛,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重新回来,身子像打摆子一般忽冷忽热,瑟瑟发抖。那士兵有些微微诧异,抬眼向她看了过来,杨时连忙上前搂着婉儿的肩膀,冲那士兵笑道:“小厮年岁太小,没见过世面,这是头次看见受刑的人。”那士兵眼中闪过丝了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杨时瞪着婉儿,斥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发什么愣,四爷还等着我们呢,还不赶紧的?”说着,拽着婉儿的胳膊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允炆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婉儿低垂着头,紧紧靠着允炆的身体,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息,泪水已是簌簌的往下掉。
“这小子这般瘦小,我们派两个人送你们回去吧。”此时拒绝却是太不合情理,杨时怕引起他们的怀疑,连忙笑道:“那敢情好,也不用太麻烦了,一人就够了。”那群士兵派了个人替代婉儿架起允炆的胳膊,与杨时一边一个往外走去。
一路上,杨时有一搭没一搭与那人闲聊,却听那人漫不经心笑道:“这犯人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皮娇肉嫩的,却是极其扛打。打晕了过去,又用凉水泼醒再打,还是咬紧牙关不吱声,最后没辙,只能浇上一盆盐水,痛的嗷嗷直叫唤仍不肯开口,还真是条硬汉子。”
她的允炆……婉儿顿住了脚步,死死咬着唇,血腥气在口中蔓延,身子剧烈的抖动着,已是肝肠寸断。她只觉自己身心都被活生生撕裂,只恨不得代其受过。一股戾气和浓浓的恨意从她心头升起,徐增寿,果然你非得逼我恨你!
此时几人路过一昏暗的灯光,那士兵正好侧头,对上婉儿的面庞,只见已是满脸泪水,头上的网巾已松散,秀发露了出来,竟是个标致的女娃儿。那士兵心中一惊,停住了脚步,惊惶的呼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人啊……”还未说完,已被杨时打晕在地。
杨时蹲下身子,双手在那士兵脖子上重重一扭,那人已是一命呜呼。婉儿顾不上哀悼人命,她低声急叫道:“叔叔,我们快往城中去,进了城就有马了。”杨时点点头,弯下腰扛着允炆就往营门口跑去。
婉儿跟在杨时身后,两人带着允炆到了兵营大门口,只见门口只有寥寥几人看守。杨时放下允炆,让他靠着婉儿,自己上前已是与几人厮打在一块,瞬间已撂倒了几人。剩下一人连连后退,已是疾声高呼:“快来人啊,有细作,有细作。”婉儿大惊,连忙回头看去,远远只见一群士兵向门口奔来,心底一凉,难道今日就跑不出去了吗?
死里逃生重相逢
允炆又高又大的身体紧紧靠在她身上,已是开始下滑,婉儿一面用尽全部力气撑住他的身体,一面焦急的看着朝这边奔来的士兵,心中已是隐隐有些绝望。正在这时,远处突然冲出两匹奔马,将士兵群冲得七零八落。耿璿边骑着马,边用刀砍着追赶他的士兵,口中高声叫道:“婉儿,杨大人,快些上马!”
耿璿带着马如横空出世,却是让婉儿和杨时大喜过望。杨时三下两下摆脱身边的士兵,跑了过来,将允炆抱上马,自己又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一面又对婉儿叫道:“婉丫头,你快些上小璿的马。”
四人两马飞快的冲出营门,拐上了大宁的街道。婉儿从怀中掏出那陶哨,轻轻吹了两声,追风和时雨从客栈马厩里冲了出来,跟在了他们后面。几人一盏茶功夫,已是跑出了几里地,隐约能听到后面凌乱的马蹄声,显见营中已是有兵马追来。
出了大宁没多远,官道出现了分岔,一条往北,另一条往南。婉儿想起在北平等着羊落虎口的燕王,心中有些不寒而栗,她急忙冲杨时和耿璿叫道:“我们不能往南,进了顺天府就是羊入虎口。”坐在杨时身前的朱允炆此时从激烈的颠簸中醒来,他睁开眼睛,拉了拉杨时的袖子,有气无力道:“往……往北,去庆州永昌侯那里。”
就这样,杨时、耿璿和婉儿三人轮番带着允炆,从大宁径直往北,而时雨和追风不愧是战马中的极品,拂晓时分,四人已是将追兵甩的有些距离了。这条道沿途皆是草原大漠,一马平川,根本无丝毫遮掩之地,因此即使进了庆州地界,几人也丝毫不敢放松,仍旧这样快马行军。
这般的急行军,就是健康之人也受不了,何况是允炆这样受了伤的人,自出了大宁地界没多久,他身上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直流,在马上又昏死过去。天亮后,婉儿第一个发现时雨雪白的皮毛红一块白一块,竟是被允炆的血所染,已是吓得神魂俱灭,她急忙惊呼:“言期叔叔,言期叔叔。”
杨时检查了一番允炆的伤势,替他用干净布料包扎了下,无奈的对婉儿道:“婉丫头,我只能替他暂时止血,这一路渺无人烟,还得尽早赶到庆州才能找到大夫。”婉儿听罢,仰头看了看天,待眼中泪意变淡,方才凑到允炆耳旁,轻轻吻了吻他的脸,柔声道:“允炆,你可一定要坚持住!”
过了片刻,婉儿神色已是恢复若常,她舔了舔已是干涸龟裂的嘴唇,转头嘶哑着声音对杨时说道:“那……我们加紧赶路吧。”几人足足行了整整一个昼夜,赶了六百里路,方才到了庆州。耿璿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高高飞扬的帅旗,上面却是大大的“蓝”字,狂喜着大叫道:“快看,快看,那就是永昌侯大营,我们到了!”
永昌侯蓝玉和世子蓝良得到消息赶到兵营大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行人连人带马俱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难闻异味,哪里还有半分京城贵公子贵女模样。蓝玉再定神看看杨时和耿璿一左一右架着的那人,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全身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刚发了丧报的皇太孙朱允炆。
蓝玉是个人精儿,略略一想,已大致明白个中由来,吓得心里一哆嗦,又是后怕又是愠怒:“颍国公好大的胆子!好险!老夫差点也被他拖下水!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急忙吩咐世子蓝良:“快!你亲自去,赶紧把军中最好的大夫叫来!”蓝良领命急急而去。
军中大夫替允炆把了脉,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只见个个神色紧张,不敢耽搁,抹着额头的汗对蓝玉道:“大将军,太孙殿下只是皮外伤,因流血过多所以看着伤势很重。我先替他重新包扎好,再开些药。殿下身体底子好,又年轻,将养休息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一干人等俱是长松了口气。
耿璿扫了眼旁边的杨时和蓝玉等人,走到婉儿身边,压低声音道:“婉儿,这次还是继祥放我出来的,又为我弄来两匹马,否则我们不会逃得如此顺利。我看他也有悔意,只是一时糊涂,被他父亲蒙蔽。我们可有办法帮帮他?”
婉儿正怔怔的看着接受重新包扎的允炆,他的衣服已是与伤口粘在一块,大夫无奈之下只能用剪子剪开,昏睡中的允炆痛的身子一缩,额头已是密密的布满了汗珠。婉儿身子一抖,过了半饷似乎才听到耿璿的话,幽幽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看允炆伤成这样,连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伤害最深的是允炆,唯一有资格原谅他,有能力救他的人也是允炆。可是以允炆的性子……”
永昌侯蓝玉将杨时请至营帐外,皱着眉头道:“杨大人,如今这样的状况,我们得赶紧上报皇上和朝廷,一是皇太孙殿下平安无事的消息,二是颍国公和……”话到这里,却是隐去了后半部分。他抬头看了看杨时,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心领神会,燕王,不可提。
杨时想了想道:“侯爷,不瞒你说,为了查探太孙之事,我们锦衣卫悉数出动,就连指挥使毛大人这两天也应该到了大宁,我们锦衣卫本就有自己的密报体系,皇上应该很快就能得知。如今最为紧要的,却是这北边的局势,您这里担子可是重得很,不但北面要防卫北元偷袭,南面还要防着自己人,我最为担心的是,北平与大宁联手……”
两人正说话间,耿璿出来兴奋的叫道:“皇太孙殿下已醒了。”蓝玉和杨时大喜,连忙进到营帐里,只见皇太孙斜靠在床边,婉儿正喂他一口一口喝着药,脸色仍然稍显苍白,却比刚到庆州时看着好了许多。朱允炆边吃着药,边目不转睛瞅着马家婉儿,眼中满是柔色,就连瞎子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情意,却是毫无遮掩和顾忌。
杨时和蓝玉对视一眼,微微有些尴尬。杨时轻声咳了咳,见两人看过来,永昌侯方才上前躬身行礼,口中连连称罪:“殿下,臣此次受人蒙蔽,护驾不力,却是让殿下受苦了。”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