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乱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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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跟我来。”医生快速道,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人是什么角色。
海舟又抚慰了莱贞几句,把她安置在蓝色的靠椅上,匆匆跟着医生走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明亮宽敞的病房里,奶奶躺在洁白的被子下睡着了,呼吸匀称。
莱贞守在奶奶身边,疼惜的打量她那布满了皱纹的脸。爷爷说过,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见人爱的俏丽女子。岁月的风风雨雨把一个个磨难化作褶皱深深的刻在她的脸上,奶奶不再美丽,唯有一脸的安详的神态才是她此刻最相称的动人之处。莱贞多么希望,有一天,当她老得走不动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也能拥有奶奶这样的坦然。
身边,奶奶的三个子女在向辛海舟道着谢,热情的态度里却掺杂着怀疑,在他们看来,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肯出这样的大价钱帮助莱贞,一定是在莱贞身上有所图谋的。当然,他们不会傻到揭穿了去问,只要能把母亲的事安置妥当,至于莱贞怎么样,他们也管不了。
莱贞的手机在她的包里执着的震动,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有人给自己打电话。赶紧接起来,一边飞快的出了病房。
“莱贞啊,我是沈阿姨,你奶奶怎么样啦?”邻居沈阿姨在电话里关切的问。
“哦,她转到市一院来了,已经过了危险期。现在在调养,谢谢关心。”莱贞真心的感激。
“那就好,那就好,还有就是,你们家易天,你什么时候来领?”沈阿姨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小家伙不好带啊,闹得很,可能想太姥姥喽。”
莱贞“啊”的一声,慌不迭的回答,“我这就去,立刻就去,真是对不起,老麻烦你。”
挂了电话,狠狠在自己脑门上捶了一下,真是单细胞动物,总是只顾得了一头。
进了病房,莱贞对春生道:“舅舅,我还有点事,要回去一下。奶奶这边有特护,你们可以放心。”
春生挥手道:“你忙去吧。”
海舟也告辞出来,跟在莱贞身后。
走到医院门口,莱贞对海舟歉然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要不你也先回吧。”
海舟笑道:“我没什么,你去哪里,我送你。”
莱贞慌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取点东西而已。”
海舟取了车,开到低头走路的莱贞跟前,高声道:“上车吧,我怕你迷迷糊糊的走错路。”
莱贞还待争辩,海舟已经下车给她开了门,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莱贞犹豫再三,也只能上了车,她实在没有理由再拒绝,今天的事多亏了海舟。
坐在车里,莱贞心神不宁,一会儿说去奶奶家,一会儿又说去自己租住的小屋,海舟以为她太累,以至于脑子有点混乱,于是开了车向她自己的住处而去。
可是莱贞的电话又响了,沈阿姨焦急的对她嚷,“莱贞啊,你快点过来吧,你儿子又闹起来了还不带停的,我们也不明白他哪里不舒服啊。”
莱贞情急之下,已经顾不了其他,嘶哑着嗓子对海舟叫道:“去我奶奶家,快!”
沈阿姨抱着哭得扫眉沓眼的易天在街口焦急的观望,一见莱贞从车里下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哄着易天道:“乖,不哭,哦,不哭,看看谁来了。”
易天一眼看到妈妈,立刻挥舞着胖乎乎的手去抓,莱贞奔过去,心疼的把孩子接了过来,对着沈阿姨连声道谢。
沈阿姨关照说:“中午倒是在我家吃了点面的,睡了觉醒过来就闹,什么都不肯吃,折腾到现在估计也饿了,赶紧给他喂点东西吧。”
莱贞听着,应承着,心里却慌着神,她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面对海舟。
易天舒坦的趴在莱贞肩上,神色安详,小家伙确实累了,一边吮着大拇指,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辛海舟站在车子旁,始终没有上前,注视莱贞和孩子的眼神深邃空蒙。
他怎么也没想到,莱贞居然会有一个孩子!
他不难猜出这个孩子的来历,虽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和证据,但乍然见到,他的脑子里轰然一声,象被某种强大的气流所冲击,震撼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如果他猜的是对的,那么,莱贞为什么会生下这个孩子?他实在不能理解,她的生活难道还不够乱,不够糟吗?
莱贞终于抱着孩子向他走来,眼神中带着怯意和警觉,那目光莫名的刺痛了他,这个孩子,应该也是他的,可是她什么都没和自己提,宁愿忍下那么多的委屈和辛酸,默默的自己抚养,那么,他算什么?他在她的心目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瞬,他感到非常的愤懑,他真想把莱贞狠狠抓过来,好好责问一下她怪异的心思。可是,当目光触及她微微发抖的身体,看她搂着孩子的模样就像一只母鸡死护着自己的小鸡,顽固而可怜,他的心又软化了下来,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执意逼问,莱贞会有怎样的尴尬和恐惧。他看得出她的窘迫,也许操之过急,反而事与愿违,有些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于是,他生生咽下探询的渴望,隐藏起眼里的激动,用一如以往的平静来迎接她。
“这是谁的孩子?”海舟面上不起波澜的望着莱贞。
莱贞局促的说:“我领养的。”她不得不撒这个谎,虽然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苍白无力。
海舟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是么,原来你这么精力充沛。”
莱贞脸微红,咬住嘴唇,不敢看他的脸,也不再搭话,就怕言多必失。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甘愿让这个孩子在海舟面前曝光,那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抵死不松口,海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好在海舟没再多问她有关孩子的来历,莱贞紧张之余,暗舒了口气。
“我要先去奶奶家把东西整理一下。”莱贞说。
海舟点头,跟在她身后往巷子里走。
易天已经完全睡着,小脑袋磕在莱贞肩上,随着她的走路一起一伏,憨态可掬。海舟心里的震撼犹未褪去,他定定的望着那个孩子,一时失神。
“孩子我来抱一下吧。”海舟突然抢到莱贞前面,伸手要去接易天。
莱贞下意识的连往旁边退了几步,眼里满是惊恐。
海舟看着她的样子,苦笑两声,没再坚持。
进了屋,莱贞把易天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手忙脚乱的去收拾东西,奶瓶,玩具,衣服,零零碎碎的塞了一大包。
海舟静静的站着打量这个破旧的小屋,跟他从前见过的那个一样的窄仄,简陋。
天光昏暗,莱贞打开了大堂间唯一的一盏白炽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屋子里的家具,摆设看起来黑黢黢的,带点凄凉和惨淡。
莱贞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海舟望向专心归置物品的莱贞,后者的脸上没有怨愤,仿佛这一切都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莱贞。”
“嗯?”莱贞不经心的回应,一面将搭在椅子上的奶奶的薄毛衣折好,收进包里。
“累吗?”
莱贞这才对海舟笑笑,“不累。”
整理完毕,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间房也没必要再租下去了,她和房东约好,过两天就回来办移交手续。
易天还在梦中,莱贞给他盖了件旧外套,小心的合衣抱起。
莱贞最后环顾了一眼屋内,确保该拿的都已经拿了,才道:“我们走吧。”
辛海舟拎起两个硕大的箱包走在前面,莱贞单手锁好门。
上了车,莱贞抱着孩子坐在后排。
海舟忽然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莱贞茫然的想了下,奶奶肯定不能再帮忙照顾易天了,只能带他一起去城里。可是,她也没能力照顾他,她得上班啊!她彻底犯愁了。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雇个保姆照看他。”
“哦,保姆我自己会找,不麻烦了。”莱贞本能的拒绝。
海舟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保姆要找个可靠一点的,否则出了意外你找谁去?”
莱贞无话可说,海舟总是考虑得比他周全。
到了家,海舟把包放在厅里,莱贞手里还抱着易天,却站在门口不挪步。
“耽误了你一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的眼里满是过意不去的神情,还含着一丝乞求。
海舟只好点点头,“那好,改天来看你,有事给我电话。”
待他走后,莱贞才瘫软的倒在了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脑子里空空如也。
辛海舟会相信她的话吗?刚才她太过慌张,根本没敢去揣摩他的神情,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表现的很平静,如果有所怀疑,应该不会那么镇静吧,也就是说,他没起疑心了?莱贞不得不这样侥幸的安慰自己,否则只会更不安。
易天醒了,许是饿了,他先是嗯啊的对莱贞叫着,见她不理自己,遂开始嘤嘤的哭起来。
莱贞叹了口气,疲倦的爬起来,去厨房煮面。
易天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好奇的打量新的环境,到后来,他开始不安分的爬出莱贞给他规定的用餐范围,去东摸西碰,被她一遍一遍的抓回来,想着奶奶平常带他的辛劳,莱贞再一次的想哭。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海舟给莱贞找了一位本地保姆,姓张,面目和善,做事麻利,带起孩子来也头头是道,而且还帮着莱贞做晚饭,她每天下班回家,再也不用象以前那样凑合着胡乱吃东西了。张婶的手艺非常精湛,还讲究营养搭配合理,这么高质的保姆,对莱贞却收费低廉,她怀疑辛海舟私下给张婶钱,但无论莱贞怎么盘问,张婶就是不肯吐口。
再见到海舟时,除了表示感谢,莱贞还给了他一张自己写的借条,“我,一定会还的,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点。”莱贞的口气郑重而坚决。
海舟见莱贞跟自己分得这么清,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我可以接受你慢慢还,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莱贞顿时紧张的望着他。
“别再去酒吧做事了。”
莱贞暗松了口气,目前的状况由不得她对辛海舟说不,好在那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是工作总能再找的,她答应了。
莱贞又恢复了平静而忙碌的生活,每天除了上班,照顾易天,她总要去医院看一趟奶奶,陪着她说说话,奶奶的病情控制住了,但说话还是不清楚,要极有耐心的听才行。
单独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莱贞还是会觉得沮丧,她自以为可以凭一己的力量把日子过下去,到头来,还是接受了别人的帮助,欠了别人的情,生活原没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早上,待张婶来,莱贞就把易天扔给她,自己出门上班。
张婶先给易天喂了早饭,然后带他去小区里走一圈,散个步,小家伙十分喜欢这样的安排,九个多月的人,会指着树叶和行人咿咿呀呀说半天,张婶很喜欢这个孩子,生得明眸皓齿不说,还特别聪明,乖巧。也不似别的同龄孩子那样过于粘着大人,张婶做事的时候,他会在床上乖乖的玩自己的玩具,十分招人疼爱。除了吃饭是个问题,这好像是大多数小孩的通病了。
好不容易把中饭给他填了下去。张婶忙着洗漱餐具。
门铃响了,她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一下,就冲去门口。
“谁呀?”她边问着,边从猫眼里望出去,待看清了,赶紧眉开眼笑的把门打开。
“辛总,您又来看孩子啊!”
辛海舟闲适的走了进来,随口应和,“刚好有事路过,顺道来看看。”
易天正坐在床上独自玩耍。海舟走上前,蹲下身子,拍拍手掌,逗他,“宝宝,过来!”
易天也不认生,手脚并用的爬到海舟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哈哈直乐。
张婶轻斥道:“易天乖,不许抓伯伯头发,伯伯要疼的。”
海舟一把将易天抱起,朗朗的笑出声:“没关系。”他在屋中间转一个圈,易天象乘旋转木马似的飘了起来,他十分享受的咯咯笑着,用小手使劲的拍海舟的头,让他再来。
海舟顺从的转圈,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张婶不免感叹,“辛总跟这个孩子真是有缘啊!”
玩够了,辛海舟抱着易天席地而坐,眼神无比柔软的盯着他良久,忽然问张婶,“你说他长得跟我象不象?”
张婶被他这么一问,倒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心里也曾经有过疑惑,但看两个人的情形又一点都不像那么回事。张婶是明白人,不该问的东西绝对不瞎问。
辛海舟临走,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张婶,“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张婶喏喏的应着,悄悄收了。
办公室里,莱贞一手撑着面颊,一手在本子上来回的涂抹着什么,纸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按照她的计算,她欠了辛海舟整整十五万,而且这个数目还在继续增加,以她目前的薄薪,她要用几年才能还得清?
她越算越泄气,猛的提笔,大大的画了个叉,然后把那页纸“哗-”的撕下,揉碎了扔进废纸篓,所谓债多不愁,由它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辛海舟对自己也是够仗义的,既出钱又出力,奶奶的事多亏他跑前跑后的张罗,才算有了个妥善的安置。让莱贞尤为感动的是,在她惊惶失措的时候,他能站在她身边,安慰她,帮助她顺利渡过难关,那种心定的感觉是莱贞从未体验过的。连冯逸都没给过她这样的体会。她对冯逸,属于少男少女之间纯纯的试探,只因为受了挫败才变得刻骨铭心,而海舟则不同,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完全有能力替她遮风挡雨。
不管莱贞是否愿意承认,她独自漂泊了太久,内心深处对一个港湾的渴求其实远比任何人都强烈。只是,辛海舟会是她的港湾吗?她想起明姐的话,这样的男人,天生不肯安定,也许,他对任何人的热情都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
莱贞虽然粗糙,但辛海舟对她的好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令她费解的是,她觉得自己并不符合他理想的那类目标,既不妖艳,也不聪明,总是糊里糊涂的,做错了事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