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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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宜依然叹道:“我是说认真的不要像我和自雪”又向方歌吟说:
“让我看看金虹剑〕手拿金虹剑,仔细抹拭,轻轻弹拂,甚是爱惜。忽然抬头向桑书云一笑,像春雪融化一般悦矜可喜,道:“桑帮主,缘何无杰,悄何伤人心,帮主乃掌握天下正道之领袖,万万要看得开去。”
桑书云一愕,不明所以,但见宋雪宜她神容甚是奇特,也不敢相询。
宋宋雪宜微笑看方歌吟、桑小娥两人,道:“今后天羽门,就看你们的了。”
方歌吟又是一愣。宋雪宜又向桑书云一笑道:“书云,你看我好看么?”
这边桑书云也断未料到她公然放在天下群豪面前,会出这问话,这时山风猎猎,阳光明嵋,只见她皓玉般的人儿,如此探询,真个姬肠荡气,塞北的风光都为之明迷起来。桑书云本就磊落嵌奇,不拘世俗,当下坦然道:“好看,好看极了。”
宋雪宜又是一笑,笑脸生春,无限低迷,只听她道:“这话我到黄泉之下,是要说与他听的”说罢皓腕一翻,倒转剑尖,“啼”地刺入她自己的心脏,金虹剑登时一片血红,血自剑沿流下,流出了宋雪宜雪白的指缝。
数人齐齐惊叫,人影条错,待要相救,已来不及,大家焦急若焚,但都不敢触及剑,怕拔剑反而速死,宋雪宜身子微曲,手紧执金虹剑,凄然笑道:“我有个请求吟儿,这把剑就给我陪葬”说至此句,轻哼道:“生要能尽欢,死”,终于香消玉损。
方歌吟大叫一声:“师母”创口暴裂,情急之下,竟晕了过去。余人俱不知这恨天教教主因何忽然间自杀而死。桑书云却悠悠出神,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他”便是宋自雪,七年前下落不明的他,今日彷佛仍在山头,或化作方歌吟、或化作宋雪宜,或化作金虹剑始终和大家在一块儿。
桑书云却不知道,宋雪宜的死,当然主要是为了宋自雪,只是其中也有为了桑书云的份。自从毒杀宋自雪后,七年来,宋宜宜没沾染其他情缘,天底下她心里只有宋自雪,但见桑书云后,她的心里防垒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冷若冰霜,却因桑书云对宋自雪比她想像中更义重,所以牵动了情丝,她是个烈性女子,她一定在自己未变心前,杀掉了自己,以绝这可能的发展,唯有这样,才对得起遭受自己残害的宋自雪。
到最后,唯有死。
方歌吟悠悠转醒时,群豪大多已散去,费四杀和钟瘦铃二人,也趁混乱中逸去。方歌吟父仇末报,自是痛心疾首,辛深巷善察色辨容,询及何事,方歌吟一一详版,辛深巷引咎自责,没逮住费杀师徒。
方歌吟当然表示不关辛深巷的错失。梅醒非却一直留在桑书云身旁,怕他有什么闪失。
全真子、成问出、徐三熔等调度兵马,安顿后事,方歌吟想起“两广十虎”仗义相救,便想过去拜谢,但遍寻不获,李黑、胡福、洪华、兰俊龙等人,早已去如黄鹤。
方歌吟谢别了诸人,见桑书云神色甚劣,哀伤含郁,桑小娥一直依假相傍,不耙稍离,方歌吟便也过去,垂手静立。桑小娥一直替他包扎伤口,涂上金创药方,方歌吟只闻衣襟发香,自认识桑小娥以来,东征西伐,一直鲜少有过此等骑旋风光。
方歌吟一直谨慎相随,桑书云却是心里知晓。这时山岚激吹,衣袂翻飞,桑书云看似胸醉在山河秀色中,浑然忘我,但却忽道:“你用不置碍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相伴。”
说话的声音,方歌吟一时间好像岁月飞逝了许多,桑书云也苍老了许多似的。
方歌吟自是不肯离去。桑小娥要逗桑谐云高兴,使说:“爹,我们了了此事,不如轻松一下,到书里玩去。”桑书云一笑,却不言语,心里忖念:当日他见伊小深郁郁寡欢,自己也曾经引她说过这话啊,对不料,·想到清绝秀雅的宋雪宜之死,心中一悲。
桑小娥见方歌吟楞楞地不会说话,将足一踝,撒娇道:“大哥,你说嘛,到那里去玩啊?”一面狠狠向方歌吟打眼色,方歌吟当然会意,但一是也自伤感中抽拔不出来,随即道:“到峨嵋去!〕猛才想起,自己听胡福等谈起,大侠萧秋水今年中秋,将到峨嵋的事。天地苍茫、千里回首,他真是想见那人。桑书云这时心中一紧,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平日多照顾他人,最知人心里所思,他心里一惊忖念:
不能因自己的老怀多愁,感染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去啊这时辛深巷也一蹶一拐,艰辛地走过来,低唤了一声:“帮主。”
桑书云执紧他的手,他的手暖如一颗温热的泪。辛深巷微微道:“帮主忙了这些日子,也该歇歇了,这儿有我和梅二,还罩得住。”桑书云握他的手,声音在喉里硬咽羞,他极力装作没啥事的:“你你也该歇会儿了。”辛深巷正要摇头,却听梅醒非附掌大声道:
“对,对,对二帮主和总堂主,都该闲一闲了”他故意朗声问数千上万长空帮子弟道:
“帮主和总堂主辛苦了这些日子,他俩随方大侠等云游些时候,让咱们来留守,你们说:应不应该啊!”众人对桑书云爱戴至极,一起震天闹起来,齐声叫道:“应该!”
包有人说:“是啊!”“好极!”辛深巷在风中被桑书云牵,悄悄低下了头,肩头微微有些抽动,桑书云在如尔的叫好声中,点了点头,又再用力地默了点头,向方歌吟与桑小娥道:“好。去峨峨一趟也好”说完了之后,又再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整队下山,各自散去,清一系恒山掌门,只好清目含泪,一一相送,众人见这妙龄女尼力承艰巨,心里都暗下叹息。莽莽恒山,顷刻即回复互古寂寞。
辛深巷正向梅醒非嘀咕交代些事儿,桑书娄遥望恒山,怔怔出神。
方歌吟将宋雪宜尸首伴“金虹剑”,葬于恒山绝岭上;少林、武当经此重挫,数十年之内几乎一蹶不振,后来幸得大智圆融的高僧、真人,才得再度名震神州。
长空帮、恨天教经此大劫,也结合为一体刁方歌吟身兼天羽、大漠、血河三派掌门,而东海劫余岛一门,却因宗主严苍茫之玻,而绝灭于江湖,随“武林三大绝地”、“血河车”、“三正四奇”、“普陀二十神龙”一般,烟消云散,正可谓”三秋一周武林把你迅速忘怀”。
第十六章 重 逢
却说方歌吟、桑小娥偕同桑书云、辛深巷、车莹莹诸人来到了峨嵋山,这是瀚霜满山,秋高气爽,到得了中午,霜都消融了,俟得了晚上,又结了霜。桑书云等寄宿于峨嵋山万年寺中。这万年寺建于晋代,据说李太白曾在此听过绿绮琴,这里敖近长老坪一带,崎岖高峻,气候千变,风雨无常,至秋季尤甚,是谓“白水秋风”之胜。
到了晚上,方歌吟、桑小娥出来闲步,只见中天一轮皓月,明照万里,很是清寂。
“啊,明晚儿便是中秋了。”同想,小时中秋所发生的事儿,恍如一场梦一样。只闻普贤殿内,书声琅琅,尤甚于诵经念佛之声,方歌吟知是应考书生,硕学名儒,都在此间修习,那时风气尚文恨武,蔚然成风,皓首穷经之士,在所多有。
方歌吟因而感触到近些年来,他修习诗书老少,练武争战者多,时光都在江湖斗争中销磨罄尽,此刻面对明月,耳闻书声,不禁有所长叹。
这时寺门“研呀”一声,一白衣书生,步了出来,摇头幌脑,边走边吟:“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今故,沈吟至今”方歌吟少时在“江山一剑”处所学,乃以经书为主,武学为辅,这是祝幽性情所使然,也是方歌吟性所近也。方歌吟犹记取祝幽在解释这阙“短歌行”时说:“曹操在作这首歌时,踌躇满志,以为可以挟天子,令诸侯,正在横架长江,面对赤壁之战,在大江明月之中,沉诵此诗。
却不料往后便有赤壁之败,使得他如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唉,王图,到头来骨头红粉!”方歌吟不知师父因何叹息如此刻深。
那人依旧吟哦背诵,掠过方歌吟身侧,目光斜视,“痍”了一声,方歌吟目力极佳,习于在黑暗中视物,望去皆也轻忆一声,原来两人都感到熟稔,两人既感眼热,却不知是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起那里见过,便不好招呼,就在这时,在月色下一人跄跄慌慌,刷地掠过,似被人追赶得急。
方歌吟眼尖,一见那人,便知是杀父仇人费四杀,却听得一人大喝:“费杀别逃!”却正是那书生所喊。方歌吟立即恍然,跳起来道:你是沈哥哥!”
、那少年初听他一叫嚷、呆得一呆,也是喜叫:“你你是吟弟!“那费四杀却趁两人欢喜间,纵得影综不见,方歌吟情急要追,却见山下又掠上两条人影来,以为是钟瘦铃,连忙蓄努待发,定睛看去,原来是”袖里干坤“徐三婶和全真子二人。只见二人喘气嘀嘀,敢情是追费杀追得急了,二人一见方歌吟和桑小娥,忙稽首揖拜,方歌吟连忙回礼,徐三姥道:“适才“勾魂手”费四杀经过此地,方大侠可有见看。”方歌吟慌忙道:“徐前辈千万不要如此称呼,直叫在下名字便好。”
徐三姥笑道:“不叫大侠,叫少侠好了。”全真子接道:“只不知费四杀往何处溜了?”方歌吟道:“确是从这边逃了,没把他抓看,真是惭愧,真不知不知此人又因何事惹了两位?”
徐三姥笑眯眯地道:“惹“长空帮”么,现下谅他也没这个胆子。”方歌吟自知失言,全真子比较淳厚,即说:“少侠有所不知,自从辛总堂主得悉费杀师徒乃少侠仇人后,郎嘱梅二堂主全力搜捕,这些日全长空帮各处搜索此人,便要抓他来见方少侠。”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心中感动,一时没了言语。
全真子瞄了瞄势头,道:“方少侠旧友重逢,正好叙叙旧,我们先告退了。”
方歌吟想起一事,便问:“那费四杀”徐三姥领会其意,笑道:“方少侠放心,这点“长空帮”还办得到。他既上得了峨嵋,我们就把山下包围得铁桶也似的密,还怕他飞得上天?”说便唱偌而去。
方歌吟见两人要走,忽问道:“那成成老英雄呢?”徐三熔婶色闪过一片阴霾,问:“成老爹么?”方歌吟见徐三婶神色消沉,本来只想问候几句,现下都不知该不该问了。
全真子却道:“十二飞星、寒鸦点点”成问出成老英雄,在恒山之战后,因独子及媳妇儿都战死,郁郁寡欢,回去耕作,没多久也就撒手尘寰了。”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哦”了一声,全真子拉伤感中的徐三婶,缓缓而去。
这时明月窥人,树影扶疏,只剩下了方歌吟、沈耕云、桑小娥三人。
桑小娥冰雪聪明,道:“你俩叙叙,我陪爹去,顺道儿整治些酒莱,给你俩叙用。”沈耕云笑道:“这位是弟妇了?”桑小娥粉脸一红,也不理会,纵身向庙里掠去,耳际犹传来方歌吟落落自得的笑声,道:“沈哥哥,小娥的手艺极好,正好让您大快朵颐。”
桑小娥的倩影消失在万年寺后,月色下,方歌吟与沈耕云的手牢牢握在一起,良久说不出话来。
方歌吟道:“沈哥哥,可记得隆中日户乡的事么?”沈耕云笑道:“记得,那晚的月儿,也有今晚那么圆。”方歌吟道:“后来还有大雷雨了。”
沈耕云望望天色,只兄浮云淡淡,远在天边,道:“今晚可没有。”
方歌吟道:“也许明晚有。”沈耕云恍悟似道:“啊,明晚是中秋。”
两人又一时都找不到话儿来说。
又是方歌吟先开腔道:“这些年来,可都惦记沈哥哥,不知你到了何处。”沈胞云笑迫:“我还不是一样。”又补加一句道:“要不是逢了费四杀,还不敢认取你就是吟弟。”
原来二人当年中秋,为救幼童共同御敌时,还十分年幼,这十余年来容貌变化极大,那时赞杀已是青年,容貌定型,反而十年来变化不大,二人倒一认就出。方拌吟笑道:“沈哥真好雅兴,来这山上念书。”
沈耕云不直接作答,反问道:“吟弟这些年来,还末放弃刀光血影的生涯?”
方歌吟自是一愣。要知道昔年沈耕云最爱舞刀弄枪,听此语气,似个性上大有变更。因道:“沈哥哥不在天羽门下么?”
沈耕云沉吟一会,叹道:“吟弟弟,这事说来话长。”两人选在一株枫树,倚背坐下,沈耕云忽道:“这江湖上的血腥风雨,又怎及经书清雅?吟弟,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方歌吟笑道:“我在江湖中,可也没做什么恶事呀。”
“没做啥坏事?”沈耕云瞪了他一眼,半晌才缓缓的说:“我小时侯也好武弃文,你也是知道的。令尊大人武功非几,但也才识渊博,他多勉励你勤奋治学,少与人争强斗胜,这些你都记得罢。”方歌吟不知他指的为何,只好迳自点头。
原来二人少时,常在一起,交谈自家发生的事。方常天自武林洗手退隐,对江湖风雨,甚是了然,故只望方歌吟习武以防身就好,共它时间,应专心读书,所以常去信于祝幽,恳请他教圣贤书。祝幽个性近文远武,也正合其意,所以在“江山一剑”疏喻指导下,力歌吟学的多是文章,武功他偏于静坐修行,是以武功才如此不济,初不及桑小娥、严浪羽、铁狼银狐等之一类,及至宋自雪亲身调教点拨,才得有所成。
方歌吟听沈耕云捉到白已的父亲,自是唯唯诺诺,沈耕云又道:“你道我又是怎么改变过来?我少时顽皮好武,恩师萧何尽竭教我,我学得自是洋洋自得。这日苞天羽派中师兄弟遨游以乐,待得饿时,才发觉迷了路。我们三两人魅伏在械树林内,又饿又倦,忽闻一阵香味,不禁食指大动,循香走去,才知道传自一破旧农家之中。”
方歌吟不知沈耕云因何说起此事,但知必有原故,所以仔细聆听。
沈耕云继续说:“那时我少不更事,好玩爱斗,挟技遨游,这下闻得鸡香,原来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子在专神烤鸡,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