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凤的罗曼史-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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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无可避免要与无涟决一死战的武祇很是楞了一楞,仿佛有些不敢置信那冷酷嗜血的修罗就这么放过了他们,璇玑公主见状跺脚急斥道:“你傻了不成?还不快回雪谷!”
武祇如梦初醒,立时抱着帝澔御风而起,与璇玑公主一道向不远处白雪皑皑的雪山狂奔而去。
方才璇玑公主那充满仇恨的一推,将我重重地推倒在雪地上。我的身体此前遭受重创,虽余一点神智清明,却连挣扎着站起来的力气也无,只能失魂一般躺在雪中,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帝澔瞬间远去。
我想求他们,求他们带上我一起。刚才他的身体在我怀中一分一分变冷,终于气息全无,心头满满地涌起巨大的恐慌,我不相信,他怎么会死?以他的修为早已位列上神,怎么会顶不过应劫天雷?我不信,我不信!
他满身鲜血的模样猛然在眼前晃动,我心如刀绞,疯狂地想知道他伤势有多重,他难道真的会死?
可我无法开口,是我将他拖累成这般模样,刚才璇玑冲上来推倒我之时,看我的眼神是那般仇恨入骨,若不是赶着救帝澔,我想她甚至会当场拔出剑来砍我。
我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自己都已三魂丢了两魂,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冰凉的眼泪从眼角一颗一颗地滑落,滴到脸颊旁的雪里。生平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与无助。
指尖突然碰到一条细细的链子,费尽力气将它勾到眼前,是那枚莹润碧绿的凤形翡翠。想不到这十年他竟将它一直贴身带在身上。那一汪碧绿中一只天然生成的凤舒展双翼,似要破玉而出,表面的玉质愈发光滑温润,似常被人摩挲把玩。
我将那抹碧绿握在手心,猝不及防间,往日时光呼啸而来,排山倒海地将我湮没。
那时三界还歌舞升平,灵山上的日子无忧无虑、云淡风轻,我才初初见识万丈红尘。青霞洞中,他一袭天青色绣云纹锦袍,清贵逼人,笑嘻嘻地立在眼前,湛如天空般的眸中满是戏谑:“哎呀呀,凤族将你珍而重之地养在洞里,莫非你是鸽子中的稀世珍品?”气得我恨不得将他痛揍一顿扔下灵山,从此将他记恨在心。
后来我误入迷境,在那极南之地的焦土上,他先我大哥一步,轻轻扶住我的肩,低低叹息:“凤歌儿,你竟流出了血泪,是谁,令你如此悲伤?” 语气如此寂寥,与他素日锦衣华服的清贵形象大相径庭,令我头一次开始迷惑,他纨绔不羁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私放了极南之地的俘虏,挨了天帝当庭杖责,差点被打断仙骨,他不好好在府上养着却跑到灵山,犹记得那日他斜斜地倚在游廊下:“凤歌儿竟用了两个时辰梳妆,如此大费周章,想来定是为了我,真叫我满心欢喜。”我怒目而视,他却不以为意,笑吟吟地道:“只要凤歌儿陪着,刀山火海也去得。”语调虽不正经,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极认真。
还有丹墟宫那一夜,他口中酒气芬芳馥郁,熏人欲醉:“我帝澔对着九重天发誓,我喜欢你,风歌儿。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头,可有我一丝一毫?”双眸波光潋滟,闪着我不曾见过的热切。
又怎能忘记陵水河畔那如梦似幻的七夕之夜,他深深凝视着我:“我还想再争取一次,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放过自己吧,你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生命要度过,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开心一些?”
呵,原来这许多年,我揣着一颗悸动的凡心光顾着为他人心心念念,却在不知不觉间也与他纠缠至今。他是我缘,抑或我是他的劫,谁又能说得清?
刚才他失去意识前印在我额头的吻,羽毛一般温柔的感觉仍在,我将脸深深埋进冰凉的雪地,喃喃唤道“子藤”,蓦然间痛彻心扉。
恍恍惚惚中,我被人小心翼翼地从雪地中抱起,来人万分轻柔地为我拂去身上、发间的残雪,有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脖间,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我的面颊上,令我飘荡的神魂渐渐回到残破的躯壳。
我意识朦胧,艰难地哑声问:“帝澔是你吗?”
抱着我的手臂蓦然一僵,我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张清俊英挺的熟悉面容,剑眉星目,鬓似刀裁,望着我的眼神焦灼而痛心:“凤歌儿,是我。”
我眼神散乱茫然,好一阵子才喃喃地道:“阿璃,怎么是你?”
他将我抱紧站了起来,闷声道:“小歌儿突然散形,我心知必是你遇到劫难。她与你心心相印,消散前告诉我你的下落。”向来不苟言笑的铮铮男儿竟然眼眶微红,眸中似有水光:“凤歌儿,你,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对不住,我终究是晚来一步!你别担心,我这就送你回家。”
这副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了,四肢百骸仿佛被巨轮碾过一般,每一寸筋骨都在剧痛。我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便有劳你啦。”
他闻言面色莫名一黯,只是默默地将外衫解下将我裹紧,抱着我就要御风而起。
不想有个人却比他更快。来人一袭淡青锦袍,身形修长,动作更是快如闪电,瞬间就掠到他面前,眉目如画的面容上戾气横生,额上青筋尽显。他一拳直击龙四左肩,怒喝道:“放开我妹妹!”
那一拳带着十二分的怒气,端的是虎虎生风,龙四毫无防备之下被打得猛退一大步,左臂一松。我心中一惊,可在我掉到地上之前,来人已经急速将我捞在怀里。鼻尖熟悉的气息令我心头一松,落下欢喜至极的泪来,我软软地靠在他肩头哽咽道:“大哥!”
龙四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捂着左肩强撑着给大哥行了个礼,急切辩道:“大殿下,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送凤歌儿回灵山去。”
大哥闻言怒道:“少在这儿惺惺作态!若不是当年在那东海底下我妹妹为了救你,给了你一滴最是珍贵的心头血,她又怎么会落到眼下这般惨境!臭小子,我管你是我义兄的什么人,若是再被我看见你招惹我妹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龙四如遭雷击,一双黑潭般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茫然道:“什么?什么心头血?”
我哀哀道:“大哥,别说啦!我全身都痛,我们快回家吧。”
大哥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抱着我转身就走。身后龙四却紧紧追上了来,惶然道:“凤歌儿,你,你给过我一滴心头血?当日在那逍遥殿中,是你舍命救了我么?”
我抬眸看了一眼大哥,他立即会意,将我身上龙四的外衫解下,赌气般地劈手扔到他身上。我无奈地皱了皱眉,看着那神色慌乱的清俊男子,轻声道:“四殿下,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啦。再说此番你万里迢迢赶来救我,也算回了我的情,我很感激。从此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了罢。”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面色一分一分惨白,更比脚下的雪地还要白上几分,捧着那件沾了血的外袍怔怔地望着我,双眸通红,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情凄惶无依,似迷途的孩子。
“哥哥,我好累,我们走吧。”我闭上眼睛,再不看他一眼。
大哥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在万丈苍穹御风疾行,碧空沉默悠远,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带着我镜花水月般的初恋,丝丝消散在时光的洪流里。
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
大哥将灵力提升至极致,风驰电掣,一路狂奔回灵山。他的怀抱极是温暖安心,途中我只觉万般疲惫,渐渐就要睡去。
“不要睡啊,凤歌儿,千万坚持住,我们就快到家了!”耳边响起大哥无比惊慌的声音。
“好累,大哥,让我睡吧,就睡一小会儿。”我闭着眼睛嘟囔道,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有腥甜的液体缓缓从嘴角流出,可我懒得去擦,也无力去擦。
大哥轻柔地帮我拭了拭嘴角,一向镇定沉稳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哽咽:“凤歌儿,乖,大哥陪你说话,只求你坚持一会儿,不要睡。”
我虽然未曾睁开眼睛,但勉力点了点头:“嗯,我不睡。”
记忆中,大哥自小便有些少年老成,从未像此时这般啰嗦絮叨,他一直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话,从我的小时候的趣事说起,甚至后来一直说到龙四,说到帝澔,虽然昏昏沉沉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却一直不曾真正地睡着。
事后我才知道,那时我的心脉突然异常,呕出许多血来,差点就要断了,端的是凶险异常。如果睡了过去,也许永远也无法再睁开眼睛。大哥原想立时以自己的心头血救我,可又担心自己伤了元神后没力气带我赶回灵山,两难之下只得先赶路,回到凤凰岭后才呕出心头血来喂我服下。后来大哥每每提到此事都心有余悸一脸后怕,直道此生从未那般害怕自责过。
他自责的是,他自小纵容宠溺我太过,就连我给过龙四一滴心头血这样的大事都帮我隐瞒下来,故而阿娘一直不知我的元神曾经大伤过。后来他被强行带去天界为质,数月来完全无法得知灵山的消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阿娘给我写了那封信,默许我去封印那人面黄鷔。“你元神受损,若是我在灵山,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你这样去送死!如果后来没有帝澔为你挡了那些天雷,就算我们一族人将心头血全部灌给你,也无力回天了。”说到此,他就会感激地念叨一遍帝澔的大恩大德,顺便痛心疾首地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再宠溺于我。此是后话不提。
彼时大哥简直是在不要命地赶路,大半日的光景总算带着我赶回了凤凰岭,朦胧间我只感觉眼前人影晃动,似有许多人惊呼奔走,最后我似乎被放到了一张床上,床褥柔软芬芳,是我熟悉的味道。我神智一松,呵,总算到家了。
而后有人捏住我的脸颊令我张开嘴,放入了一粒异香扑鼻的温热丹丸,一股暖流立时从舌尖漾开去,四肢百骸的疼痛立刻减轻许多,听觉也随之清晰起来。我正在纳闷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只听得阿娘痛呼道:“凤歌儿弄得一身重伤回来,是为娘的错,要救她也该用娘的心头血,宇儿你”大哥声音有些虚弱:“是孩儿的错,娘,孩儿向您请罪”
后面的话我便再也不曾听清,因为我彻底陷入了昏迷,四周一片漆黑寂静。
这一觉,我竟然足足睡了三十年。
三十年的光阴,对我们这样无穷无尽的生命来说,不过只是弹指一瞬。
但对我来说,这是个格外漫长而迷离古怪的梦魇,那一个月在外仗剑行走所见到的人间炼狱的悲惨,全部都在梦中一一重现,污浊的河水中浸泡得肿胀变形的人畜尸体、大火烧焦的幼童、坍塌的废墟中伸出的森森白骨、尧偊那妖异的面容上怨毒的双眼、满地蜿蜒游走的曼陀罗黑藤,似毒蛇一般嘶嘶吐着信子迷境似乎永无止境,我在那些废墟和白骨中四处奔走,不得解脱。
我在找一个人,我在梦中找了他整整三十年,但是我却不记得他是谁,最后我终于筋疲力尽,倒在一条污浊不堪的河边,枯黄的柳枝拂过我的脸,当我抬起头来,身旁赫然出现一道天青色的身影,那男子低下头来,面容苍白温柔,有些涣散的双眸定定注视着我,轻轻地道:“凤歌儿,我爱你。”下一瞬间,一道狰狞的电光便将他劈得粉身碎骨,满腔热血似烟花般炸开,腥热的鲜血淋了我满头满脸。“不要”我惨叫起来,终于记起了我要找的人,可他却在我眼前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撕心裂肺的痛楚再一次将我吞噬,我的神智剧烈地挣扎起来,猛然睁开了眼睛。
四周竟是一片寂静,入目是淡紫色绣银丝芙蓉的烟纱帐,我身上盖着柔软如云絮的锦被,丝丝缕缕金黄色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菱花窗格透进来,零碎地撒在窗前的梳妆台上,将那面翠绿莹润的翡翠如意镜衬得流光溢彩。我愣了好久,迷茫的眼神才算有了焦距,心神亦渐渐平复,那般令人肝胆俱裂的场景,原来竟只是个梦么?
这房间我睡了八千年,再熟悉不过。透过床边香炉升起的袅袅香烟,我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襦裙的少女正伏在妆台上小憩。
“是谁?”我低低地问,只觉自己的声音涩哑难当。那少女猛然惊醒,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又惊又喜:“姐姐,你醒了?”赫然竟是许久未见的扶桑!“扶桑,怎么是你?我大哥他们呢?”
我只来得及问了这一句,扶桑已经扑过来抱住了我,又是哭又是笑:“好姐姐,你可知你这一觉已经睡了三十年!大殿下他们为了你,操心得心都碎了!我是自愿来照顾姐姐的,你睡了多久,我就在灵山住了多久。”
我惊得目瞪口呆:“三十年?扶桑,你是哄我的罢?”
她却立刻跳起来四处找衣服给我披上,又风一般冲到桌子边给我倒了杯水递到我嘴边,方才点头道:“姐姐,如今已是曜辰十三万一百五十二年了!大殿下三十年吐出心头血救了你,虽然保住了你的性命,可你却一直沉睡不醒。”
我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扶桑娇俏的面容,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是从天界来的,一定知道帝澔的伤势罢,他怎么样了?”
正文 踏破红尘无归处(下)
了一,那顾盼神飞清澈双眸中有一丝难过、犹豫一闪而过,她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地道:“三皇子殿下他,他伤恢复得不错。”
我本来看她神色不对,整个人已经僵住了,听得她这么说,只觉一颗高高吊至半空心扑通落回了腔子里,眼前顿时一片金星乱冒,想来是欢喜得狠了缘故。我倚在床上握着手,泪珠儿就扑簌簌掉了下来,哽咽道:“好,谢谢你。”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此时我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一般,既想哭又想笑。
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慌得上来搂住我肩:“姐姐,你怎么竟哭了?”急急地为我拭泪。我却顾不得自己眼下形容狼狈,抓住她问道:“我大哥,娘亲他们呢?我大哥喂了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