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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逆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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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一笑,他运少阳内力于手,一股炽热之气涌出,就要将冰块融化。他打定主意,即使将尸体剖成碎片,也要探察个究竟。

就在此时,冰冷而愤怒的声音从角落响起:“秦简,你要作甚?仙宗谡下虽隔如渊壑,但死者何辜,你竟要侮辱烈士?”

来者正是秦简,他夜深难寐,始终为不安困扰,遂冒着奇险,潜入底舱之中,欲从尸体着手,将谜题查个究竟。这声音突如其来,又在这般险地,饶是以他的镇定,也吓得一个哆嗦,将舱板灼黑一块。

循声望去,只见角落中霍地立起一人,眉目间满是英气,赫然正是被罚面壁的扶湘。她冷冷地盯着秦简,择人而噬的目光,像被伤了幼崽的母兽。在她而言,这些壮士的尸骸凝结了仙宗的荣耀,现在竟有人妄图亵渎,真是十恶不赦之罪。

秦简眉头大皱,暗叫麻烦来了。碰上扶湘这样的烈女,根本无任何道理可讲。何况自己亵渎仙宗烈士,这个罪名传将出去,可比莫须有的间谍罪,要严重无数倍。指不定仙宗、谡下真会就此翻脸,刀兵之祸起于中原。

他不答反问,奇兵突出:“扶湘小姐认为今日一战,仙宗真击败恶蛟船队了吗?”

扶湘一愣,不假思索道:“虽未竟于全功,但恶蛟损伤惨重,十年之内再难作为”一顿之后,蓦地低喝,“休要岔开话题,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等我喊人?”

秦简从容一笑:“这里面可透着古怪,若不详究,仙宗要遭受覆灭之灾。”

扶湘嗤之以鼻,冷笑道:“休要危言耸听,今日任你舌灿莲花,我也要将你拿下,送往蓬莱治罪。长老真是没做错,对你这样的谡下凶顽,决不能讲任何道理。”她静待秦简表态,半晌不闻答声,却见那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满是欣赏之意。

她唿吸不由一急,羞恼问道:“你这双狗眼,却往哪里看!”

秦简哈哈一笑:“女人的美丽分为几类,有种是乍看不起眼,越看越惊艳,扶湘小姐就属于这种。”

悦己之容,这是女人的天性,扶湘也不例外,脸色明显柔和几分。却不料秦简接下来一顿数说,如乱棒蒙棍般凌厉:“只可惜脑子笨了点,全然没有眼力。今日一战,若是轩辕早些出手,而你们毫无准备,结果会是如何?”

扶湘面色剧变,不顾秦简嘲讽,汗珠泠泠而下。如轩辕这般接近绝世的强者,如果乘乱出手,不消几个回合,就能将骁天骑斩杀殆尽。神通到了如此层次,在千军万马的冲杀中,也是可以决定胜负的高端力量。

“那他为何不出手,要隐忍到最后?”扶湘喃喃问道,脑子却已木了。

秦简斩钉截铁,道:“那只能说明逆鳞所图之大,远超你我想象,甚至纵横无敌的恶蛟船队,都可以作为弃子。”

扶湘沉思良久,抬眼问道:“这是你凭空想的?”

秦简一摊双手,道:“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仙使大人,费点脑子好生想想!”

扶湘恢复镇定,不以为然:“说到底还是你胡乱猜的,就凭这点臆测,你就要毁我仙宗烈士尸体?谁知不是谡下另有所谋!”

秦简沉吟片刻,也不答话,领域之力飒然而出,霎时间布满底舱,将扶湘也笼罩其中。扶湘警觉无比,早已作防备,但发觉谡下使者一动之间,气机强悍无比,竟不让自己有丝毫机会。她登时大为震惊,秦简此时所显现出的实力,已然超过长老,直逼那轩辕的浩瀚澎湃。

秦简并未对她动手,右手往虚空一掣,一寸寸地上抬,似在拔出鞘中宝剑,形若实质。灿如星辰的光弧凝聚,形成利剑状,待他完全拔出时,辉煌夺目地一亮,旋即暗淡下去。仿佛是入水淬火一般,竟化出一柄真实的长剑,长约二尺,剑锷宽大,钝刃无锋,通身玄黄,显得雄沉厚阔之极。

扶湘失声叫道:“厚土载德,元化万物——这难道就是谡下镇院神器厚土剑?”

秦简随手挽了朵剑花,古老的厚土剑在他使来,竟也变得轻佻灵活。他洋洋得意笑道:“我的话没有分量,厚土剑主人如何?”

扶湘难以置信:“不会是你偷的吧?谡下司业才能佩带的神器,你何德居之?”

谡下立世虽晚,不比仙宗千年收藏,但也有两柄神器,分为善水杖与厚土剑,乃祖师陆沉所留,其名世虽晚,却没人敢小觑。其中善水剑取上善若水之意,为历代祭酒信物;而厚土剑则为司业佩带,是为谡下储君信物。

秦简既佩厚土剑,就是谡下储君,不过扶湘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丝毫没有德布中原、教化诸国的风慨,不禁大生狐疑。

秦简撤去领域之力,侃笑道:“那要如你一般,整日板着面孔,硬把自己看老十岁,才有谡下司业的架子么?”

扶湘镇定下来:“你要告诉我什么——关于逆鳞的阴谋?”

秦简收起笑容,神色严肃:“此次在下出使贵宗,一则庆贺祭天大典;二则是辟雍潜入逆鳞的眼线,传回一条惊人消息:逆鳞经过百般筹算,决定借大典之机,用惊世手段,一举歼灭蓬莱。”

扶湘先是一愣,忍不住扑哧一笑,以她的自矜冷淡,也不由花容绽放。这个笑话委实开怀,就算尽中原兵锋东向,幽门联手星宿海、萨满团,也不可能一举歼灭仙宗。区区逆鳞、恶蛟又能倒腾起多大风浪!

秦简也不着恼,侧目欣赏:“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平日不必尽板着面孔。”

“不要你管,”扶湘脱口而出,忽觉得有些娇嗔意味,着恼道,“你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要叫人了。”

秦简淡然道:“单以武力而言,天下之大,谁也不敢妄言一闯蓬莱。但若是其他手段呢?”

扶湘心中一紧,不禁追问:“什么手段?”秦简眼中锐芒一闪:“譬如蛊毒。”

扶湘长吐口气,不屑道:“秦祭酒似乎出身谡下医艺,欺我不懂么?蛊毒虽是厉害,但也是传说中事,已尽被破解,如何再能为害?”

秦简眉峰紧皱:“你可听说过变蛊术?”扶湘冷眼相向,答道:“你也听过归一之境吧?据说是凌驾返虚之上的神通,却从没有人练成,与你说的变蛊术相类吧?”

秦简为之气结,也只能忍气吞声:“变蛊术相传有人习成,谡下典籍颇有记载,只因没有为祸于世,不为人所知罢了。”他款款言道,“不知扶湘小姐是否注意到,今日大战之后,海面上没有一丝血迹?而恶蛟本有机会取胜,却故意惨败,所图又是为何?”

扶湘悚然一惊,迟疑道:“蛊虫卵化之时需要大量精血”

秦简颔首道:“变蛊术更需要成千上百的强者精血。”扶湘震惊道:“你是说恶蛟只是诱饵,这一战只是为变蛊术提供方便。蛊毒才是逆鳞的惊天手段?这太无稽了,不可思议。”

秦简长吐口气:“只需剖开一具尸体,便可见分晓。”

扶湘断然摇头,斩钉截铁道:“莫说你只是推测,就算实有其事,仙宗烈士也决不容亵渎。此事断无商量余地,你不必再言。”

秦简擎起厚土剑,面容庄严:“我以谡下司业的名义,请求贵宗予以配合。”

扶湘冷笑道:“逆鳞如有惊天手段,使我蓬莱遭受重创,谡下只会玉成其事,为何要拼命阻止?”秦简斜眼望她,骂道:“愚蠢!”

扶湘横眉怒道:“你说什么?”秦简不留情面:“愚蠢,愚蠢之极!谡下仙宗难两立,世人有此浅见也就罢了,你身为仙使,若眼界仅止于此,只能说明蓬莱衰亡不远。眼下谡下离了仙宗,如何翼护中原,如何抗击外侮!同样道理,仙宗离了谡下,也难以统合诸国。”

这节道理宗主、长老也多次提过,但是扶湘一直置若罔闻,直到此刻由谡下司业说出,才真正触动了她。两派虽多有龌龊之处,但彼此之间,仍是保持克制态度,因此小事上固然争执不断,但大事上并无二致。

“谡下真得到消息,为何不事先告知我宗?”扶湘问道。

秦简嗤笑道:“我方才说了,你可相信?这事太过离奇,莫说蓬莱,就连祭酒大人也难以置信。派我出使,也只是以防万一。我也是到了今日,才发现端倪,故此夜探底舱。”

扶湘追问道:“什么端倪?”

秦简避重就轻,道:“此刻只要解剖尸体,一切都见分晓。若是真有其事,贵宗化去覆顶之灾,骁天骑烈士泉下有知,也会与有荣焉。”他眼中射出坚毅光芒,“若我猜测有误,毁了烈士尸首,自会向贵宗请罪,任由贵宗处置!”

他笃定地望着扶湘,话已说到这份儿上,若她还是冥顽不灵,也真就无计可施了。

迎着秦简热忱的目光,扶湘坚定地摇头:“先圣之成法,大德之遗泽,岂容随意破坏!我仙宗立世千年,凡事皆有典制可循,决不容更改。骁天骑烈士必须归葬凌烟岭,这点上毫无疑义,莫说你只是猜测,就算实有其事,也不能动其分毫。”

秦简无可奈何,却对这女子生出敬佩。举世滔滔,又有几人能坚守原则,外物加之而不动,猝然临之而不惊!分明举手之间,就可化解大厄,但她能遵循典制,一丝不苟,实在是难能可贵。

扶湘一挥手:“你就此离开,我权当你没有来过。”

秦简轻叹一声,最终没有出手:“小姐好自为之!若我所料不差,蛊虫想必已在尸体内孳生,此处将成为蛊毒肆虐之所,小姐不可久留。”

扶湘淡然答道:“长者有命,面壁三日,即便是死,我也会呆在此处,你不必多言。”

秦简躬身一礼,长揖到地,而后决然离去。既然此处探察不出,那只有寻其源头,无论如何,要将此事尽早验明。

明月升至中天,星辰廖落,海上人声阒寂。礁石上篝火只剩余烬,轻烟袅袅,化入轻薄水汽中。秦简从羽飙号上掠出,悄无声息地低飞过海面,如游鱼般在水上轻点,片刻间就越出百十丈距离,潜行上齐田使船。

对于此船,他早已是轻车路熟,随便绕开仆役,就到达了主舱。他侧耳细听一会,见卧室中毫无响动,用内劲移开门闩行了进去。借着清幽月光,隐约可见碧纱橱后,一袭天蚕丝帐罩住红被,匀称的唿吸悠然传来。

他手心渗出冷汗,忙侧颈旁顾,心中微微一紧。越墙入户的勾当,在他而言,确实是头一回。更为甚者,一人是他的好友,另一个则是刻骨铭心的恋人。若是夫妻俩正在亲热,就有得他尴尬,不过庆幸的是,屋中人都已熟睡。

他不及细察,一眼望向圆案,玄铁蛊箱还端正地放于其上,黢黑幽深,看不出一丝异常。轻轻扭开铜锁,就要打开箱盖,忽听一声轻笑:“你怎么来了?”正是从碧纱橱中传来。

秦简魂飞魄散,脑子都木了。他如何也未想到,竟被人发觉了,当着朴游的面,自己潜入他们的卧室,这私通的罪名如何也洗不掉。自己将如何面对这一切?他脑中一片混沌,怔怔地站在当地。

那声音又笑道:“傻站着作甚!这种偷香窃玉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当年在谡下,你不是常常深夜潜入我卧中。”

秦简转头望去,见燕荪一袭纱裙,香肌微露,正笑意盈盈地看他。“老朴呢?他好像不在?”他定下心神,微微一察,意外地发现屋中只有燕荪一人,心思顿时活泛开来。

燕荪“哟”了一声,侃道:“你胆子真够大的,偷人家的妻子,连丈夫也不管。”白日间忘情一拥,她胸中怀抱已开,仿佛又回到谡下之时,两人间再无隔阂。

秦简心思正好相反,如非万不得以,真的不愿再和燕荪面对。那忘情一诺,在燕荪的倔脾气,是真要不管不顾了。今天事情太多,他也不暇细想,再次到了燕荪身边,便不知如何是好。世俗多有羁绊,覆水更难收回,单一个朴游,便让他们隔如参商。

“老朴怎么不在?”秦简轻咳一声,重拣旧题。燕荪白他一眼,道:“夜间仙宗庆祝大捷,喝得烂醉如泥,我受不了那酒味儿,打发他到别处睡下。”

秦简擦了把冷汗,暗自侥幸。燕荪却生疑窦,问道:“你动这蛊箱作甚?敢情你大半夜不安生,跑来这就是要看卵虫?”

秦简若不着意,道:“被关了半天,浑身不自在,遛出来随意逛逛,不由自主就来到你船上。”燕荪心中受用,故意嗤之以鼻:“又在胡说,你的手还搁在箱上呢。”

秦简讪讪移开,问道:“今日海上多是强者精血,你有没搜集一些?”燕荪懊恼道:“看海上打得激烈,一时竟忘记了,等想起来时,早不知冲哪去呢。”她恍然大悟,面色陡冷,“什么不由自主,你是早存心思!就怕我整出变蛊术来,祸害所谓的天下苍生。你如果不放心,一剑杀了我便是!”

秦简已顾不得许多,径直问道:“你真没有孵化蛊虫?”

燕荪面色铁青,啪地翻开箱盖:“你自己看去!”借着蒙眬月色,秦简浮光掠影一瞥,只见琉璃壁下,成群的卵虫缓缓蠕动,与之前所见无异。他紧绷的心弦陡然松开,看来情势并非坏到不可收拾,之前自己的猜测竟侥幸不中,不由长吁了口气。

只是——逆鳞的惊天手段竟非蛊毒,又会是什么?海上血迹须臾变淡,尸体中蕴涵神秘力量,恶蛟故意拼得两败俱伤,一切的线索都指向蛊毒,却又被铁一般的事实否定了。那究竟会是什么?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想到。

燕荪重重拍下箱盖,恨恨道:“迟早有一天,我肯定孵化出来!首先就把你这没良心的啃成白骨。”秦简放下困惑,赔笑道:“你舍得就成。”

燕荪突然抓起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秦简猝不及防,抽出手时,已有一排深深齿印,痛得眉头大皱,正要发怒质问,燕荪笑意盈盈:“你说舍不舍得?”

秦简心子一颤,迎向那张如花娇颜,忍不住张开双臂,将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入怀中。雪白的月光越过窗棂,他们仿佛又在谡下高塔上,迎着浩瀚无尽的苍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两颗心儿紧贴一起,隐秘而宏大的浪花,来回激荡着。

沉默了许久,燕荪轻轻道:“等这批卵虫孵化,不论成功与否,我都随着你走。”

秦简深深望向她:“变蛊术是绝世凶器,动辄为天下大劫,你能否把它忘掉?”燕荪不以为然:“这是我多年的梦想,离实现只有一步之遥,决不会放弃。你放心,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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