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缎 作者:方寸光-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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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右掌紧跟著朝他肩头掠去。文渊顺势一卷衣袖,催动柔劲,又已挡回骆
金铃掌力。骆金铃闷哼一声,接连退了两步,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苍白,
险些跌倒。
两招交过,文渊已试出骆金铃武功平常,与其父骆天胜相差甚远,决计
伤不了自己。可是他格挡骆金铃掌力之际,却隐隐察觉她的内功之中,有一
道浅浅的真气,与「九转玄功」同出一路,将他所发出的真力抵去了两三成
。文渊心下大奇,寻思:「这位骆姑娘明明是神驼帮的,怎麽会习得本门『
九转玄功』的功法?」
若说拳掌刀剑,固然能够从旁观而学其架势招数,可是其中的内劲运行
之法,却如何看得出来?骆金铃以神驼帮帮主之女,而练有「九转玄功」内
功,实是大出文渊意料之外,心中暗想:「虽然修为尚浅,但的确是九转玄
功,万万错不了,可她是怎麽学来的?古人有云:『不学自知,不问自晓,
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实在令人费解。」
正在他心生疑惑之时,忽觉身侧劲风微作,一人出掌劈来,正是吴公公
忽施偷袭。这一掌所蕴含的内劲精深无比,跟骆金铃不可相提并论,文渊察
觉,立时步法一变,先避其锋,右手运劲回拦,玄功透出,将吴公公逼退几
步。
吴公公一招不中,阴恻恻地笑了笑,突然起步奔行,步伐间距仍是极短
,然而快速敏捷,四下游走,身形诡异,猛然一脚向文渊腰际踢来。文渊正
欲闪避,伺机反击,不料吴公公左脚踢到半途,右脚紧跟著踢出,左脚势道
未及尽头,便迅速转而踏地,脚招转变之快,直是出人意表。文渊一个疏忽
,险些被这一脚踢中,但是「庄周梦蝶」身法幻异出奇,依然避了开去,得
保无伤。
吴公公嘿嘿而笑,右脚力尽而落时,左足又已飞起,招数交替更迭,紧
凑无比,双腿连珠疾踢,招招阴狠,一脚落地之时,悄然无声,身形方位却
已暗暗移开。旁人但见吴公公两条腿此起彼落,绝不曾同时在地,腿法繁密
奇诡,著实厉害。文渊未曾见过如此武功,一时之间,被他攻了个手忙脚乱
,不及回掌相攻,唯有先以绝佳轻功相避,察看他腿法精要所在。一时之间
,旁人只见两个身影飞快来去回绕,模糊不清。
任剑清叫道:「文兄弟,这是滇岭派『连环百足』,他的杀著并非腿招
,乃在手上!」文渊闻言一惊:「不错,他的腿法固然凌厉,可是以他武功
,未必能够胜我,断无双手空闲、单凭脚踢便能致胜之理。」才想到这里,
吴公公双手齐向文渊疾攻,虎口剧张,内劲迸发,来势犹如两只铁钳,直扑
文渊咽喉,当真猛不可当。亏得石娘子及时点破,文渊吟啸一声,身子一旋
,运使「鹤舞洞天」心法,飘然拔身而起,自两只手掌之间钻了出去,起腾
身法毫无滞涩,犹如仙鹤翔於云表,极尽美妙。
吴公公这一下「蜈蚣铁手」,原是他钻研多年的毒招,在「连环百足」
的一轮快腿之下,骤然施展此招,令人防不胜防,只需双手十指搭上对方脖
子,立时抓紧,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因而断喉惨死。文渊居然躲过此招,吴公
公大为惊怒,心道:「若非那任剑清提醒於他,此时这小子已该尸横就地,
该死,该死!」
文渊避过险招,半空俯腰折身,叫道:「吴公公,该轮到你接招了!」
右手三指屈起,拇指食指合拢,凌空而下,迳点吴公公顶门「百会穴」。此
时他居高临下,吴公公就算起飞脚去踢也难以伤他,当下侧头一避,翻掌挡
架。他本以为文渊这一指过去,便该著地,岂知文渊体内真气一转,「鹤舞
洞天」融合「御风行」,身体彷佛顿时轻了,尚未落地,一昂首,竟又翻身
飘上数尺,身在空中,手上变招,指化为掌,斜劈吴公公左肩。
吴公公压根儿没料到有世上此等奇异轻功,单见他半空重起身形,已是
惊得瞠目结舌,来不及躲避文渊这一掌,慌忙中举臂一挡,右手臂接了这掌
,臂骨顿时剧痛欲折,胸口真气也被冲得一团乱。文渊藉著这一掌之力,再
上空中丈许,起落自如,他人望之无不惊叹,紫缘心中忽然浮现出苏轼「放
鹤亭记」所述:「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歛翼
,婉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
这等腾空而连攻的武功,吴公公更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胜骇异,
气势登时大为挫败,加上文渊身不著地,「连环百足」无所施其技,更加全
无还手余地。文渊得其所哉,飞身腾挪,轻巧灵动,掌指交错,绵绵无尽使
将出来。
任剑清一拍手,赞道:「好功夫,便是这麽著!文兄弟,他踢你不著,
你只管攻他肩膀手腕,这阉贼上路武功仅及於此,奈何不了你!」吴公公一
听,更是惊惧,心中一慌,突然大叫一声,转身便跑。这一来背门大开,文
渊顺势一掌打去,打中吴公公背後「陶道」「身柱」二穴,一翻身,站在地
上。吴公公中掌之後,依然向前直奔,突然身子一抖,「噗」地喷出大口鲜
血,大声咳嗽,脚下跌跌撞撞,扶墙站定,头也不回,一颤一颤地仓皇逃逸
。
文渊回头道:「任师叔,放过他吗?」任剑清道:「这老阉贼时日不多
了,中了你这掌,只怕已然半死不活,放他一马罢,快快离开这鬼地方才是
正经。」文渊笑道:「不错。」转头一看,骆金铃已捡起了弯刀,双唇紧闭
,狠狠望著自己,却远远站开,微微发抖。
文渊心知杀父这等深仇大恨,无可化解,也不想多加辩解,心道:「骆
天胜虽算不得什麽好人,毕竟也有妻儿子女。他落崖而亡,尸骨无存,这位
骆姑娘如此悲愤,也是人之常情。」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感慨,方才对吴
公公一战大胜之情登时淡了,朝骆金铃微一躬身,道:「骆姑娘,你想杀我
以报父仇,在下无话可说,日後相见,你随时可前来复仇。」说著转身便走
,随著众人赶路离开。骆金铃待在原地,自知武功非文渊之敌,杀父之仇却
又是刻骨铭心之痛,一时心中茫然,竟然没有追赶。
一行人随著韩家仆从在地道中左旋右绕,紫缘由文渊牵著,尽跟得上。
任剑清虽然体力衰弱,但是他生来就是一副硬脾气,不住激发内力,仍是精
神抖擞,健步如飞。紫缘未曾见过任剑清,此时见他蓬头乱发,满腮胡渣,
衣衫破烂污秽,唯有一双眼睛烁然如星,神态刚猛,不禁暗暗微笑。
她这浅浅一笑,任剑清已然察觉,转头道:「小姑娘,你笑什麽?」紫
缘见他如此机警,微微一怔,道:「也没什麽,小女子曾听文公子说,任先
生的琴艺十分高明」任剑清道:「那便如何?」紫缘道:「小女子以为
,任先生应是跟文公子一样,是位文质彬彬的男子,没有想到」任剑清
又打断紫缘话头,笑道:「没想到姓任的是个邋遢鬼,像个路边的臭叫化子
?」
紫缘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是觉得,任先生虽是不修边幅,可是气
度磊落,视生死如浮云,小女子十分敬佩。刚刚又想到,文公子曾说任先生
弹奏一曲,毁了一张琴,我当时还想像不出是怎生情景,今日得见任先生形
相,突然觉得会有此事,却也合情合理,忍不住笑了一下,任先生切莫见怪
。」
任剑清放声大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倒直。」停了一下,朝文渊笑道
:「文兄弟,你走的桃花运非同小可,上次见到你,已经有了两个如花似玉
的小姑娘,这回又多了一个红粉知已。任某生平对女人敬而远之,你却一口
气有了三个姑娘,却是如何?哈哈,啊哈哈!」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有四个人同时脸红,巾帼庄诸女莞尔而笑。小慕
容在一旁道:「任前辈,你是长辈,怎麽可以胡说八道欺负人?」任剑清笑
道:「怎麽是欺负人?文兄弟兼容并蓄,这是他的了不起,我可当真佩服。
」
说话之际,前头带路的两人停下脚步,欢声叫道:「到了,到了!」众
人随之停步,只见是身处一个大石窟中,石窟只有一道铜门,以及来时通道
一条。忽听身後一人说道:「怎地还在这儿?」一个人影飘然越众,正是韩
虚清随後跟至,手中太乙剑沾著些许鲜血。韩熙道:「中途受了点阻碍。爹
,你没受伤麽?」韩虚清道:「不碍事。龙驭清受了轻伤,随後便会追来,
快快离开。」
领路的两人中,一人前去推开铜门,只见门後一级级青石阶梯,盘旋向
上。众人拾级而上,走入了一条狭窄地道,极是幽暗。走了数丈,忽然听到
上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韩虚清低声道:「上面有人,大家留神些。」众人凝神提防,继续向上
攀行,不多时,只见一个穿著青袍的身影由暗处一步步走近。韩虚清朗声道
:「阁下是哪一位?」那人嘿了一声,道:「你不认识我吗?」
来人这一说话,蓝灵玉心中突地一跳,脸现惊惶。小慕容奔上前去,叫
道:「大哥!」
那人咦了一声,道:「小妹?」走到洞壁油灯火光所及之处,照出面容
,来者却是慕容修。小慕容笑道:「大哥,你也来啦!可惜你来晚罗,我们
大功告成,正要出去呢。」慕容修冷冷地道:「不晚,不晚!上面十几个皇
陵派的守在这密道门口,杀得还算过瘾。」
小慕容稍一低头,望见慕容修右手,登时大惊,叫道:「大哥,你
你的手指怎麽了?」慕容修一举少了食指的右手,看了一看,放下手,道:
「小事罢了,碰上了个厉害对头。」小慕容道:「是谁?是黄仲鬼吗?」慕
容修面色一沉,道:「没黄仲鬼的本事,不过我可奈何不了他。」蓝灵玉听
著,心中一乱,偏过了头,不与他目光接触。
小慕容瞧著慕容修神情有异,言语中精神不若从前,心中暗暗奇怪。却
听慕容修道:「文渊小子,你那师兄受伤不轻哪,等会儿到了上面,我带你
去找他。」文渊一怔,道:「师兄现下不在京城吗?」慕容修嘿了一声,道
:「在城外,旁边有个女娃照应他,死不了的。」说著哼了几声,道:「早
知道你们现在便杀了出来,我大可不必操心,老远跑来这儿多费手脚。」小
慕容笑道:「大哥,我可不用你操心吧?」慕容修横了她一眼,鼻子哼了口
气。
十景缎(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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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慕容修与众人并了一路,沿著通道蜿蜒上行,走著走著,前面忽有
一道凉风微微吹来。杨小鹃喜道:「到啦,有出口了!」
只见前方洞顶微光清洒,柔色如水,照了一地朦胧光亮。众人大喜,纷
纷自洞口穿出。一出地洞,晚风拂来,月在西天,已是深夜,四下寂静清旷
,却是一处山野,洞口旁放著一块巨岩,想来本是关闭密道所用。从阴暗的
地底回到地上,人人都是大感舒畅,心情为之一松。只有地上躺著多名尸体
,乃是方才为慕容修所杀,这才半点也不愉快了。
任剑清抬头向天,纵声大笑,朝空处打了几拳,踢了几脚,神情欢喜无
比,叫道:「被关在地下这几天,真可闷得死人了!」他拳打脚踢一阵,舒
了口气,向石娘子等一众抱拳行礼,道:「任剑清一介匹夫,得蒙各位前来
相救,恩德无以回报,只有在此先谢过了。」石娘子道:「任大侠何必客气
?敝庄老庄主在世之时,说起任大侠的仁义,时常感念在心,今日之事,乃
敝庄份所当为。」
韩虚清道:「这地方在天寿山之外,是皇陵派出入地宫的密道,离陵寝
不远,皇陵派随时可能追到,必须速速离开,方算脱险。」文渊道:「韩师
伯,现下该如何行止?」韩虚清道:「先往南边去,我已在一处安排了车马
接应,与向师侄会合之後,再谋後定。」诸人之中,论到辈分声望,均以韩
虚清最尊,此言一出,众人均无异议。只有慕容修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一行人加快脚步,一路越过山林郊野,迳往南行。韩氏父子在前领路,
众人跟在後头。路上所经均是偏僻小径,荒草落叶,湮灭来路,龙驭清即使
率众追击,也未必能分辨得清该往何处。走出二十来里,到了一处松树林中
,只见五辆马车停在前头,几名车夫迎上前来,齐向韩虚清父子行礼。
韩虚清向众车夫道:「附近如何?可有见到皇陵派的人走动?」一名车
夫答道:「启禀老爷,四下一切安好。」韩虚清点点头,朝文渊道:「文贤
侄,你便随这位慕容兄弟,将向师侄接过来。」文渊还未回答,却听小慕容
说道:「不必啦,我跟大哥去好了。」文渊一怔,道:「还是我去罢。」
小慕容笑了笑,凑在文渊耳边,轻声道:「我有事情要私下问问大哥,
你留在这儿吧,我去就好。」文渊听了,微微一笑,道:「好罢。」
小慕容走到慕容修身边,道:「大哥,走罗!」慕容修望了众人一眼,
一回头,使开轻功疾奔而出。小慕容足下轻点,捷若飞鸟地跟随在後,两人
旋即不见踪影。
文渊心道:「慕容兄今日确是有些怪异,未有从前的疏狂之态。他的手
指又是何人所伤?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厉害敌手,致使慕容兄狂态消沉?可是
慕容兄明明说话中气充沛,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