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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遗爱记-第27部分

小说: 遗爱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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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陆臣这么估摸着,径自笑了出来,可眼里的落寞随着笑声流溢开来,再也藏匿不住。

自那天起,裴陆臣没再出现过,只是不时地从国内寄明信片来,明信片上的风景照时颜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待产期间设计的高端房别墅区。

明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景致最好的一套留给我们和孩子。

字如其人,力透纸背,收笔凌厉。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设计是被这裴二少的建筑公司相中了。

“烦请裴少多拿几个项目给‘时裕’做,让我们‘时裕’能在国内多上点税,替我赎罪。”不是不惊讶,自己当初一句玩笑话,他竟当了真。

于公于私,她都该谢他,时颜有时会想,或许感谢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仍让他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裴陆臣。

而她,也依旧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时颜。

时颜的日子如船行于水,船桨过境,了无痕迹,只是偶尔,很偶尔地想起,一个伪善的男人,曾关心她冷暖,给予她抚慰。

距离她的预产期足有两个月,正值西海岸的深秋。

天气干燥,时颜请了专职的陪护照顾自己,加之席晟回来了,家里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在公事上打交道的那些人,时颜并不擅长交朋友,她只有去医院复诊时才愿意出门,日子过得很知足,有些人有些事,她真的快要遗忘了。

看护做的中餐难吃到无法下咽,每天往返学校与家里的席晟负责三餐,虽偶尔抱怨着让时颜发工资,但总体算得上是任劳任怨。

时颜每日睡足12个小时,席晟一做好早餐就潜进她房间拉她被子,无果,只得凑到她耳边喃喃:“时小姐,你都快睡成猪了。”

时颜坚信自己长胖是因为孕期水肿,她毫不手软地抓起枕头就往席晟头上砸,仍不肯起床,闷头继续睡。

窗外晨光熹微,还早,可这女人头天下午5点就入睡了,席晟挠她脚底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只得作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都得按时吃早餐知不知道?”

他分明是哄孩子的语气,时颜继续装睡,听他道“我跟玛丽安去超商,你赶紧起来吃早餐。”也没反应。

这一觉睡得十分餍足,时颜起床时早已日悬当空,伸着懒腰下楼吃早餐。

除了早孕时的孕吐外,这几个月孩子都是安安静静地成长,连胎动次数都比同月份的孩子少,仔细检查了,没有丝毫异常,医生笑言:“Your baby is so lazy。”

宝宝确实懒,连带着她这准妈妈也生了惰性,成天有人伺候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知席晟和看护采购了多少东西,他们迟迟不归,时颜一边看着脱口秀节目,一边破天荒地自己削苹果,偶尔抬头看看钟。

看这时间,他们该回来了,正这么想着,门铃就响了,时颜慢腾腾地移驾,腆着肚子开门,另一手还拿着刀:“怎么没带钥匙……”

时颜愣住。

脑中似有一根细而锋利的弦,猛然绷紧,然后断裂,她脑中空濛,有些记忆,随着门外人的出现,从心底最深处翻覆而出,带着痛与恨。

时颜急退一步,反手关门,被他格住。

她看了他一眼,随即偏过头去。

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东西,竟一如昨日般清晰。那略高的眉骨,冷峻的唇形,锋利的脸部线条,甚至是他的声音——

“不请我进去坐坐?”

时颜手里还拿着刀,或许她该划伤他的手,趁他疼痛关上门,可她真要付诸行动时,手却开始抖。

她半个身体抵在门上,只余下一线门缝冷冷看他:“有事在这儿说。”

“我刚从医院过来。听说宝宝很健康。”没有惊喜,没有激动,更不消说是否有歉疚,他语气淡然到连时颜都觉得诧异。

时颜错愕片刻,逼自己不去在乎他怎么知道孩子的存在,更不去在乎他此刻的淡然是为了哪般,她只想他离开:“不关你事。”

“我是你丈夫。”

“前夫。”

“Ok,前夫。”直到这时,他才流露出一丝让步,“可我是孩子的父亲。”

时颜嗤笑:“你怎么知道是你的?”眉微微皱着,是带着嘲弄的刻痕。

他沉默。

一线门缝中,他的安静无限扩大,笼罩住时颜,她恨他的沉默……

时颜手心不觉捏紧,目光染上丝厉色,“我和我男友感情很稳定,孩子出生以后估计就会结婚,池先生,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

“裴陆臣?”

时颜并不意外他联想到此人,却惊异于他接下来的话:“我一个月前见过你们,看得出来,你们很甜蜜,恭喜。”

他……在向她道贺?她闻言一顿,池城依旧不急不缓道:“这一个月我查清了很多事,孩子的事你不用花心思骗我。”

时颜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并非来求和,他的目光,是冷的。

“我不会让孩子叫别人爸爸。”他的声线自然也没有温度。

时颜垂眸思索良久,紧抿的唇缓缓松开,嘴角进而上扬,弯出有些跋扈的弧度:“那就等着打官司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输定了。我当然不会介意从你手里拿点赡养费出来,作为我再婚的嫁妆。”

“砰”一声关上门,不再留半点余地。

席晟回到家时吓了一跳,赶紧丢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奔过来搀她:“你怎么坐地上?”

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几遍才放下心来,拧一把虚汗,郁郁地叹:“我还以为你又摔了……”

她自关门后就一直坐在玄关的台阶上,这样更方便她想明白些事,被席晟扶着站起来,她也没什么表情:“他走了?”

“谁?”

看来他早就走了……

跟这个男人彻底撕破脸,她原以为自己会快意无比,可她却觉得胸口很紧,闷窒一般。

难道是她对裴陆臣太冷酷,遭了报应?时颜控制不住要胡思乱想。

遗爱记40

被席晟扶着站起来,时颜一时之间摆不出什么合适的表情:“他走了?”

“谁?”

看来他早就走了……

直到目送席晟和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开门进屋,池城才从拐角处走出来。他在暗,他们在明,彼此之间隔着不过十步路的距离,可池城终究没朝他们走去。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不能靠近。

池城驾车驶离。

正午的阳光甚好,车窗一开便有徐风灌进,此时的温度也适宜,可池城的内心没有一点温度,一如他直视前路的目光,是冷的。

即使明知她和裴陆臣在一起更有可能得到幸福,即使明知自己再也不能给她什么,可要他放手,他怎么舍得?

如今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就只剩下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这个孩子他必须得到。

就算她再不屑于要他的爱,他也可以把她所放弃的,统统拿来给他们的孩子,宠爱他,惯着他,就像他要宠爱她一样——

只要孩子还在,他就还有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太过微乎其微,哪怕他们的感情,早已千疮百孔。

树叶斑驳的光影杂揉在挡风玻璃上,令池城有一时的昏聩,脑中开始不受控地翻覆过去的种种——

别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你这么难戒我都戒掉了,区区烟瘾,小意思……

带我回家,我照顾你……

你问我还想要什么?我还想要你,可不可以……

这5年我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凭什么你可以对别的女人动心……

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池城的车速不由得越提越快,记忆中她的声音提醒此时的他,原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相爱或分离,都是由她主动,他的付出,真的太少。

要他放她一条生路,那谁来放他活路?

所以这次,换他出击。

巧取,亦或豪夺,他总能想到适合的方法。即使要他不择手段,也好过未来的日子,不能与她再有半点交际。

******

时颜以为池城突然登门造访是下战帖来的,可他自那日过后,并没有再来打搅她的生活,多日后再听到他的消息,竟是缘于她的秘书从国内来电。

“听说揭总准备把‘时裕’转手,老大,这消息真的假的?”

越洋电话那头问得很谨慎,时颜听了一懵,左右寻思着这消息太不靠谱,却又忍不住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就今个儿白天,有几个人莫名其妙跑来我们‘时裕’查账,Chris偶然听说那是因为揭总有意把‘时裕’卖给……”

她欲言又止,时颜只觉蹊跷,立即接下话茬:“谁?”

秘书磕磕巴巴似是不太想说,在时颜催促下才不情愿地露了口风:“是……池城。”

知道提及这个人难免尴尬,秘书立即补上一句:“不过也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那个……那个池城。”

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瞬间牵扯出太多记忆,时颜愣不禁愣怔了半会儿。

想不明白,他真的打算开始对付她了?

时颜暂时还没理清思绪,脑袋混沌地恨不得砸了话机,可又自认有必要先稳住同事们的情绪,不由静下心来吩咐道:

“这事儿我来处理吧,叫Chris管好她那张嘴,在没证实消息属实之前,暂时别到处散播,该工作的也都给我好好工作,别被影响了。”

时颜用力撂下听筒,话机震了两下才恢复平稳,她情绪都摆在脸上,许久不从房间出来,手里捧着水果盘的席晟寻到房间里来,见她这副样子,不敢进来,只得在门外探头探脑,虚虚地问一句:“你怎么了?”

时颜拨了拨头发,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可转向席晟的目光仍凌厉如刀:“你不是说吃完水果要回房间温书的?又偷懒?”

女人怀孕,简直比更年期还要喜怒无常。席晟心有戚戚,做乞怜状捧着水果盘来到时颜跟前,“谁又惹你生气了?”

她咬了咬牙,那是她难以启齿时的习惯动作,席晟自然了解,却不料她下一句竟是:“把揭瑞国的联络方式给我。”

虽然这几年“时裕”都是由她打理,可她和揭瑞国这个挂名“法人”没联系过半回。

席晟闻言吃了一惊,仔仔细细瞧她,似要从她脸上窥探个究竟。时颜只得屈指敲他脑门:“还不快去?”

席晟虽有揭瑞国的联络方式,可他从没拨打过,也不知还能不能拨通。时颜看了看席晟抄给自己的号码,是曼哈顿的区号。

犹豫着拨号,很快就通了,对方却不是揭瑞国,而是揭沁。

时颜死握着听筒,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转念一想,姓揭的父女团聚,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找揭瑞国。”

揭沁几乎下一瞬就听辨出时颜的声音,冷冰冰的回道:“他暂时不能接电话。”

“那你帮我转告他,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才把‘时裕’拉回正轨,如果他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卖掉我的心血,那他就错了,我会带走时裕所有的客户资源和设计团队,到时候,看谁还会要一个空壳的时裕?”

时颜的口吻冷得几乎结晶,清晰而尖锐,说完便要挂断,揭沁出声阻止:“等等!”

揭沁有些急切,音量大到一旁的席晟都听得一清二楚,时颜忍住不撂电话,却忍不住逐席晟出门,免得他探头探脑的偷听。

她关上门,那端的揭沁也在沉默片刻后,恢复了平而冷的声线:“我爸正在住院,‘时裕’转手的事他全权交给我处理。”

住院……时颜心下一紧,可转眼,心中莫名而起的担忧被自嘲的情绪掩盖,自我安慰着,揭瑞国的生死一概与她无关。

“你知道时裕是要转卖给谁么?”

时颜并未接腔,只是自鼻尖哼出一声讥讽。

揭沁的口吻带着满溢的不怀好意,讪讪道:“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大火气,你的前夫很慷慨,他想要买下‘时裕’送给你;'。。'而我爸,生怕你打电话过来他接不到,5年都不换号码不说,现在连住院都带着这个手机。”

“……”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有得意的资本了……”

飕飕的凉气缓慢地、隐秘地从时颜脚底逆着血脉而上,窜到心口时她仍猝不及防,一个冷颤令她醒过神来,却陡然失了力气,颓然地松开听筒。

电话绳在半空中晃荡着,一如她此刻的举棋不定。

时颜并不知道自己已枯坐到了傍晚,直到余辉的光泽染红了天。

她愣愣地看着这满天红霞,如果人都能在这片红之中浴火重生,一切从头再来,那该多好?

她不禁笑了一下,笑自己想法的愚钝幼稚。然后敛起笑,拨打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亦是很快接通。

可是对方不说话。

“你还在不在洛杉矶?”

“在。”一如记忆中的声线,沉静如练。

“想请你来我家吃晚饭。”

“……”他是善于隐藏的人,语气惯有的波澜不惊,“好。”

时颜挂断电话,开门出去,一拉开门,正贴在上头侧耳倾听的席晟重心不稳,差点倒向时颜。

席晟暗暗惊叫着,怕撞倒这孕妇,只能眼一闭,英勇就义般将头一仰,整个人转眼间往后栽倒。

席晟个子高,看着瘦,肌肉瘦削却坚韧,摔了一跤,一声结实的闷响,连带着地板都隐隐在震。

他眉痛苦地纠结着,手脚并用站起来,时颜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看着,见他哭丧着脸,也只是虚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晚上加菜,有客人要来。”

席晟揉着摔青了的手肘:“客人?谁?”

“池城。”

席晟动作硬生生定格一秒,反应过来后蓦地瞪大眼睛,豁然抬头:“他?!”

时颜没解释,猜到他不会情愿,索性也不等他抱怨,直接让玛丽安打电话叫外卖。

席晟背上摔青了一片,却苦于无人体恤,提着药箱要给自己上药,一眼便瞥见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颜。

眉微垂,眼角嘴角是淡淡的弧度,看起来平静,可分明是藏了心事——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这副模样,根本就是在对着电视机走神。

席晟十年不变的、不受控地想要靠近。

却又苦于不知从何开口,只能摆着凶相:“你请他来干嘛?”

时颜回眸看他,眼仁儿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席晟心疼。

她接过药箱,示意他乖乖趴下去。他不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时颜冷脸照着他后脑勺一拍,席晟嘟着嘴,三下五除二撩下了T恤,慢慢趴下去。她用药酒揉摔伤的部位,活血化瘀。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敢吭声。

她的指腹很软,微凉,他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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