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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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生自己私下试过一次,然后发现这几项考试对他来说基本就是小菜一碟。他就完全没有担心。
结果就是这么一放松,体能测试的那天他睡过了。
考试地点离他家很远,所以准备考试的时候,陈铭生的妈妈给了他钱,让他住在外面的旅店。
当时他还没有手机,没人叫他起床,完全靠自己的生物钟。
他出门赶公交也来不及了,陈铭生绕近路,撒丫子跑了将近两公里,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考试地点。
跑完了这段路,陈铭生累得差点吐血,他的第一项测试是五十米冲刺,结果发令哨一响,陈铭生脚一蹬地,前腿一软,险些跪下。
最后他压着及格线,把这几个项目都通过了。
那批学员里,陈铭生的体能测试成绩排在很后很后面,不过既然过了,那也就无所谓了。
陈铭生觉得,自己往后那么不爱看书,不爱学习,完全是因为高考前学伤了。
他废寝忘食,披星戴月地坚持了一年多,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考入了青海警官职业学院,刑侦学。
录取通知出来的那天,陈铭生的妈妈喜极而泣,陈铭生倒是没怎么特别地高兴。他拿着那薄薄的一个信封,感觉有点奇怪。
要知道,在此之前,陈铭生在跟学校那些小地赖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上大学,更没想过,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在嘴里念着,可一直没有真正感悟的愿望,竟然成真了。
他真的,要去做警察了。
八月二十四号,陈铭生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一天,他去学校报到。
那天他穿得很简单,一个背心,一条长裤,脑袋上戴了顶遮阳的鸭舌帽,背着一个深蓝色的双肩包。
他带的东西也很少,所有衣物用品,都塞在这个包里。
高中毕业,陈铭生的个子已经蹿到一米八二,但是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当他站到警校门口的时候,是一个正中午,炽热的太阳悬在空中,将大地烤得热气腾腾。报道那天,门口有很多人,多是家长在接送孩子,陈铭生背着包,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校门外的牌子,那上面几个大字,写着学校的名字。
他站了好一会,最后,从裤兜里翻出一块口香糖,放到嘴里,嚼了嚼,走进校园。
八月二十四,这一天,就是陈铭生这一辈子的分界线。
分开了迷茫与坚定。
分开了逃避与面对。
分开了男孩,和男人。
他在这里,遇到了这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人。
那就是严郑涛。
严郑涛是刑侦科的一个变态课老师,陈铭生和他最初的相识,并不算太愉快。
那还是在军训的时候。
男生被赶到一个危楼里,排着队,去剃头发,领衣服。
剃头师傅的手法还算是熟练,可能是因为剃得太多了,那脑袋已经都不是脑袋了,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个等着撸顺的新苞米。
排到陈铭生,他坐到凳子上,就听着推子声嗡嗡地响,然后他的头发渣就落了一肩膀。剃完之后,那老师傅还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了句:“有头发渣,上外面冲冲水。”
陈铭生到外面去,有一道水槽,并排五六个水龙头,好几个人也在那冲。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而且男生也没那么多讲究,一个个地冲得浑身湿了大半,还觉得挺爽。
陈铭生冲完,回到楼里,站在楼口的镜子前看了看。
他之前都没留过这么短的头发,第一次看,陈铭生很不喜欢,他觉得有点愣头愣脑的。
他还不知道的是,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愣的发型,往后,他几乎顶了一辈子。
他们那发的作训服和其他学校的不太一样,不是绿色的迷彩,而是黑色的。纯黑色的半袖,长裤,帽子,一点花纹都没有。
对这身衣服,陈铭生还是挺满意的,他觉得自己穿起来非常帅。
但是没让他帅多久,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训练就来了。开始的时候,每天训练完,整个一个宿舍鬼哭狼嚎,后来,连嚎的力气都没了,回来倒头就睡。
军训全封闭管理,而且本来陈铭生也没有手机,现在连个画报都没有,也不让买零食,不允许互相窜寝,什么打牌聚餐聊天,全部禁止,日子过得都淡出鸟来了。
娱乐的契机来源于一个中午。
那时他们上午训练完,吃完午饭,正好是午休时间,大家都躺床上睡觉。其实都是大小伙子,精力充沛,没几个能真正睡着的,但是不睡觉干啥啊,也没其他事做。
陈铭生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木板发呆,他开始觉得警校没啥意思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叫卖声。
声音很小,只要有一点杂音都听不见了,陈铭生坐起来,让屋里人安静。
“你们听见没?”他说。
一个同寝室的人说:“听见啥。”
陈铭生说:“嘘,仔细听。”
大伙屏息凝神,一屋八个人,跟神经病似的,纷纷坐了起来,耳朵冲着窗外,细细地分辨。
终于,他们听到了一声——
“卖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
卖西瓜,这是什么大事么,狗屁。
可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这么一个卖西瓜的瓜农,也着实让屋里人都兴奋起来。
“有人卖西瓜!”
“西瓜——!”
“有人买西瓜了!”
“”
陈铭生说:“想吃不?”
其他几个人可劲地点头,其中一个说:“可不让出去啊,想吃有啥用。”
陈铭生说:“真想吃?”
他对床的一个人皱眉,说:“陈铭生,你该不会要出去买吧,抓着可就完蛋了!”
陈铭生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干屁警察啊。”
那人被训的缩了回去。
“陈铭生,我记得大巴拉我们来训练的时候,我看见外面有片瓜地。”
陈铭生精神一震,说:“什么?有瓜地?”
那人点点头。
陈铭生陷入思考。
最后,大家讨论到下午训练也没出什么结果,陈铭生留了一句:“你们就等着吧。”
当天晚上,陈铭生在另外七人的热切注视下,像个勇士一样——跳窗遛了。
他们住在一楼,楼层门口有打更老头,不能惊动,所以陈铭生决定从窗户走。
他穿着作训服,戴着帽子,把自己的脸挡住,然后顺到后面的墙根那,轻轻一蹦,手就搭在了墙上。
“我操/他妈的——!”陈铭生刚搭上手就松开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把手拿眼前一看,两手上都扎破了,出血了。
墙面上压着玻璃碴,天黑,陈铭生没注意到。
出师不利,陈铭生也没泄气,顺着墙根,然后意外的找到了一个缺口。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那缝隙里挤了出去。
缝很窄,陈铭生差点卡住。
他从缝隙挤出去后,瞬间就有了种自由的感觉,他接连呼吸了几口夜晚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
陈铭生抓紧时间,在地里偷了两个西瓜,他一时贪心起来,还捡了俩大个的,一手抱一个,然后往回走。
回到洞口的时候,陈铭生侧着身子往里进。
结果就出事了。
他西瓜垫在了手掌和胸口之间,挤到一半的时候还很顺利,但是之后就完了,他角度没找对,人就被卡住了。
那时候他想扔了西瓜都不行了,西瓜移动,手背和墙蹭着的地方就疼得要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严郑涛来了。
按理说,这么晚了,他是不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的,但就是这么巧,他查寝结束后,从楼里出来,走了一会忽然尿急了。
要说这人也是不讲究,他懒得回楼里厕所,就想直接滋润一下墙根的野草。
然后,不可避免地,他发现了陈铭生。
这俩人碰面时机不可谓不尴尬,严郑涛在看见逃跑的学生时,最先的反应不是严厉训斥,而是把裤链拉上。
他咳嗽一声,慢悠悠地来到陈铭生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
“你这什么情况啊。”
反正都这样了,陈铭生就破罐子破摔了,说:“卡主了。”
严郑涛乐了,他还没见过这种学生。
“你哪班的?”
陈铭生说:“三班。”
严郑涛说:“喲,那就是我班学生啊。”
陈铭生说:“对,教员,帮个忙,给我弄出去呗。”
严郑涛看了一下情况,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他说:“你等着,我找个工具。”
最后严郑涛拿来一把镐头,给陈铭生弄了出来。
陈铭生出来后谢了严郑涛,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站着。
严郑涛拿镐头的时候趁机把自身紧急情况处理了,然后好整以暇地来训话。
他看着陈铭生,然后说:“都这时候了,你都不忘放下这俩瓜啊。”
陈铭生站在严郑涛面前,往上看,身板笔直,神情严肃,往下看,两手摊着,一手一个瓜。
严郑涛说:“你这么喜欢这俩瓜,那就抱着跑圈去吧。”
陈铭生一句废话都没有,搂着瓜就往操场去。
“回来!”严郑涛没想到这学员还真的去了,他给他叫住,来到他跟前,他说:“你真要跑?”
陈铭生一直目不直视,听见他的问话,斜眼看了他一下,然后马上又转了回去,说:“教员,你要怎么罚我啊。”
严郑涛说:“你觉得我要怎么罚你。”
陈铭生说:“只要不通知家长,你怎么罚都行。”他说完,看了严郑涛一眼,说:“我去跑圈。”
严郑涛说:“你要跑多少圈。”
陈铭生说:“你让我跑多少我就跑多少。”
严郑涛点点头,不经意地说:“那就先跑十圈吧。”
陈铭生就抱着瓜,在漆黑的操场上,跑了整整十圈。
严郑涛就在一边看着,看着那个年轻的学员,闷声跑步。
跑完之后,陈铭生大汗淋漓,依旧抱着瓜。
严郑涛忽然发现,瓜上有血迹。
他表情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陈铭生大声说:“没事!”
严郑涛说:“手手手,手拿出来!”
陈铭生终于把瓜放下,手伸出去,原本的伤口更严重了,手心磨开了一层皮。
严郑涛一看那伤口就明白了,他目瞪口呆地瞪着陈铭生:“你这学生——!”他紧皱眉头,粗声道:“跟我来——!”
严郑涛把陈铭生带到医务室,给他清理的伤口。
至始至终,陈铭生就跟严郑涛说了一句话:
“教员,是不是不用通知家长了。”
严郑涛手指头点着陈铭生,说:“偷瓜去了是不?你还考警校呢,也不怕人笑话,去当流氓吧。”
陈铭生没说话。
严郑涛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包扎起来的双手,又看了一眼面前那个浑身是汗的学员。
他忽然笑了。
他觉得,这个晚上挺有意思。
他从这个学员身上,看到了年轻,看到了无赖,也看到了血性。
他问他:“你叫什么?”
陈铭生看了他一眼,说:“我叫陈铭生。”
那次,严郑涛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让他把瓜也拿回去了。
陈铭生开始觉得,严郑涛是个奇怪的人。
后来,他慢慢折服于严郑涛的变态能力,他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在严郑涛的面前,他完全是个菜鸟。
严郑涛对他,也是有意无意地照顾。严郑涛是本地人,有时候假期的时候,还让陈铭生去他家里吃饭。
三年下去,严郑涛变得不像老师,不像教官,而像亲人。
像父亲。
陈铭生念大四的时候,严郑涛要离职了。
陈铭生知道后,去找他,严郑涛告诉他,他要调到另外的地方去。
“去哪儿?”
“去哪跟你报备啊,你小子有点上下级观念没。”严郑涛没理他。
陈铭生说:“我跟你一起走。”
“扯什么淡。”严郑涛说,“你要退学啊,老实读书,你现在辍学出去能干啥。”
陈铭生说:“你不用管我能干啥,你走,我就走。”
严郑涛看这陈铭生,四年下来,他变了很多。
最明显的,是他的身体,和他的目光。
他不再是那种有些精瘦的身材,而且强壮了,健壮的双腿,有力的臂膀。他的皮肤因为每天的训练,变得有些深,脸上的棱角也越来越明显。
他已经不是那个军训偷瓜被抓的男孩了。经过三年的磨练,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严郑涛知道,就算他不允许,陈铭生也一定会跟着他。
他对陈铭生说:“你先回去吧,我过几天再通知你。”
严郑涛在思考。
要说有没有陈铭生辍学能干的事情,有,还真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
但是,他真的要给他做么。
三天后,严郑涛把陈铭生叫道办公室,说了一番话,让陈铭生自己考虑。
陈铭生二话没有,当场就同意了。
“你知不知道这要面临多大的压力?”
陈铭生说:“知道。”
严郑涛让他回去再考虑一下。
第二天,陈铭生带来了他完全意料之中的答复。
严郑涛说:“你想好了,决定之前,我可以给你时间,给你自由,让你充分考虑。但一旦决定了,我就不允许你反悔。做,还是不做?”
陈铭生冲他笑了,他笑得有些痞气,严郑涛又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孩。
大胆的,血性的小孩。
“好,明天我给你办理手续,你需要参加一个简单的培训,然后——”严郑涛从座位上站起身,对陈铭生说,“我在云南等你。”
陈铭生说:“好。”
那一年,他二十三岁。
他培训了一段时间,然后去找严郑涛报到。严郑涛没有让他直接去干,而是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