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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书香天下词-第60部分

小说: 书香天下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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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却忽然来了兴致,摆了一个柳梦梅的姿态,张口就溜出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搭儿闲寻遍”还没等唱出“在幽闺自怜”,声音便先哽咽了。

伸手擦去流至鼻翼的泪水,曦雨咳两声清清嗓子,这人人都在射花束唱山歌的明月夜,她也来了些趣味,随手把腰间的彩束解下当做水袖,移莲步滑到淡白的月色下,随口唱道:“斜阳外,芳草涯,再无人有伶仃的爹妈。奴年二八,没包弹风藏叶里花。为春归惹动嗟呀,瞥见你风神俊雅。无他,待和你剪竹临风,西窗闲话。”

唱了一回,自觉无趣,又暗笑自己拖泥带水,关门睡觉去了。

常炎满打满算正好唱了两个月的歌,棠棣将他打发走后,便没有再出现。曦雨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一入夜就提心吊胆。

五月是多雨的月份,在不断洒下的濛濛细雨中,翠萧包好了各种各样的粽子,白糖糯米馅儿、蛋黄猪肉馅儿、枣泥花生馅儿每样都包了很多,吃得曦雨不亦乐乎。这里没有端午节,不祭奠三闾大夫,但会包很多很多粽子。

“想想咯,要是应了他,将来就能嫁到越常城里去啦!”翠萧气还没消:“他在对面峰上唱了两个月的山歌哎!我见过的最多就唱了一个月!”

曦雨“噗嗤”一笑:“我还见过有要唱三年六个月的呢!最后也没能成。”

“真的?”翠萧扭过头来瞪大了一双乌黑眼珠:“哎呀,怎么不成呢?三年六个月呀!”

“快起锅吧!”曦雨不回答她,把话题转开去,她不想让那个故事的悲伤感染上翠萧一分一毫。

六月初一那天,几个泉峒城的妇人上来拜神,曦雨站在龙神神位边,看她们将供品摆上来,却惊异地看见供品里有涂成红色的鸡蛋。

“嫂子,这怎么有红蛋呐?”曦雨不禁问道,南荒是没有吃红蛋这个习俗的。

“我当家的大前天去越常,看见有人在送红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家叫什么‘谨诚’的商商”

“商号?”

“对,对,就是商号,听说是从南和城来的大户哩!说是他们主家添了个男丁,在南和、越常大发红鸡蛋,真是好阔气!”

那大嫂还在絮叨着,曦雨已经抑不住笑容,眼眶微湿,忙悄悄伸手拭去。

千里之外的京都,茉莉刚出了月子,抱着粉妆玉琢、圆嫩可爱的儿子在满月宴上转了一圈,便回房歇息。

“大少奶奶快坐下。”容燕忙扶她坐下,绿云抱着小主子轻轻地晃悠。

茉莉扶着腰背慢慢靠在软榻上,把儿子从绿云手里抱过来,亲亲他熟睡中紧握的小拳头。

曦展从门缝里溜进来:“快让我看看,可想死我了。”

“大好的日子,不许说晦气的字!”茉莉瞪了他一眼,把儿子让他抱着:“你怎么也进来了?抱过了就快出去招呼,前面找不见你,又要闹了。”

“好好好,我抱抱就出去。”曦展一边答应着,一边无限爱怜地凝视着宝贝儿子天真无邪的睡容。

“这也一个月了,不知道消息”茉莉想了想,欲言又止。

曦展两边一扫,绿云和容燕立刻带着人退下去。

“放心,阿雨肯定知道了。我把鸽子和人都派了出去,一个月,足该到了。”想起远在蛮荒的妹妹,曦雨狂喜万分的神情里也不禁有了一丝凝重,坐到榻边怜惜地抚抚茉莉的头发:“你受累了。每回进宫请安,都”

“快别说了。”茉莉忙捂住他的唇:“都老夫老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我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外命妇,她能把我怎么样?最多不过给点儿难看罢了。我家败落的时候,什么难看没见过?现我都有儿子了,哪还在乎这个?”说着又冷笑:“她自以为得了势,陛下近来也颇恩宠,就高枕无忧了?好的还在后头呢!”

曦展轻轻点头,温柔地把儿子的襁褓掖了掖,声音却冷酷:“阿雨的、你的,总有一天都要报回来。”

“你们谋划的,定要万分小心。”茉莉叮嘱,又催促他:“快出去吧。”

曦展站起身往外走两步,又回来亲亲老婆、亲亲儿子,方才出去了。

而此刻,曦雨正在虔诚地叩拜——她不信神明,但她愿意怀着最虔诚的心愿拜伏在这神奇的“茅草神”面前,祈祷家人安康,祈祷刚出生的小侄子平安长大。

时光荏苒,转眼又走过了不落叶、不下雪的秋冬。

翠萧的个儿又长高了,桂圆无忧无虑地吃吃睡睡于是又圆了一圈,棠棣的收藏品中又多了几个金银锞子,而曦雨已经可以和白猿纵跃在山林中,对招一个时辰而不落败。

不变的唯有那从三月初一开始,从对面射过来的花束和如同去年那样响起的歌声。

翠萧板着一张脸,拿大扫把将那些花束都扫下去。

她本来今年就该卸下服侍的职位下山去,但泉峒城里桂国族有地位的几户人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儿送上山来了。本来要从平民家选,但棠棣和曦雨都觉得翠萧比别人都好,翠萧自己也并不愿意离开棠棣和曦雨,于是和桂巢说定了,让翠萧继续在山上待下去。

曦雨苦着脸,快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神经了:“你不是说已经搞定他了吗?怎么今年又来了啊!”痛苦死了!这种对常炎微妙的歉意还真让人难受!

棠棣淡定地喝茶:“等他再遇上个喜欢的人,他就不来唱了。在那之前,你就先听着吧。”

曦雨终于撑不住,“啪”一声死在了桌面上。

这一年的禁宫中,皇帝似乎为彭淑妃近三年如一日的恭敬侍奉和拳拳爱意所感动,渐渐减少了其他宫嫔伴驾的次数。

九月,发内诏晋封彭淑妃为贵妃。

十一月,内闱传出了震动京城的消息:彭贵妃已怀有龙裔两月。雍德帝大喜,奇珍异宝流水一样往含英宫送去。只要生下一位龙子,那么彭贵妃晋封为彭皇后似乎指日可待。

而就在宫闱震动的同时,凤府的商队缓缓地穿过了虎跃关的城门,向呼延郡内行去。

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上,对坐着两个人,一俊美一粗豪。

“张郎将,四年不见,形容未改。”涂山瑾微笑着,端起手中的茶杯向对面的人敬了一敬。

今天把全文的时间做了个梳理,把错的改了过来:

雍德十一年:8月,曦展和茉莉结婚。同天,曦宁和渤海相识、开始通信。12月,曦雨归。

雍德十二年:年初,曦雨和林子晏相识。11月,曦宁和渤海结婚,曦雨和林子晏定下两年之约。

雍德十三年:1月,温乔识破林子晏身份。2月,暴乱发生,曦雨远走。6月,曦雨到达南荒。

雍德十四年:1月,百越共祭。3月,常炎开始唱情歌追求曦雨。5月,曦展和茉莉的儿子出生。

雍德十五年:3月,常炎又去唱情歌。9月,彭琳晋封贵妃。

马上就到十六年了,十六年是大转折年~~

标目

对于京师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三年里最轰动、最震撼的事情并不是彭淑妃当上了彭贵妃,也不是这庞大的帝国将要迎来它的继承人,而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名伶,芳名远播、家喻户晓的太乐署秦空醉秦娘子脱籍嫁了人,是公主赐婚、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一等一的风光。

雍德十四年的时候,三年一次的大比中,一位年二十五,名叫赵庆莳的进士力压群雄独占鳌头,将其余的四百九十九人踩在脚下,以“三元及第”的至高荣耀和绝顶本事,登上了那“五百名中第一仙”的位置。此次大比中俊才迭出,年纪整体偏小,可以预见,十年二十年后,由这一届科举出身的官员会成为整个朝堂的一根砥柱。

赵庆莳一夜之间名扬天下,他是雍德朝第一位“三元及第”,被视为人才济济、天下归心的“祥瑞”,得到了无上的荣耀和恩宠,前程似锦。他年二十五岁仍未娶妻,一时之间成为了各府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人选。然而赵庆莳却闭门不见客,将所有说媒的、拜访的、巴结的都挡在了外头。一个月后,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新科状元赵庆莳为太乐署秦娘子赎了身,据说是端阳公主给做的保,从此秦娘子就脱了乐籍,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赵状元已经向秦娘子,哦不,是秦姑娘下了聘,要娶为正妻。

雍德十四年十一月,赵庆莳被授为翰林编修,正六品官员。同月,他从端阳公府吹吹打打地娶走了秦氏。此时人们方才得知,赵庆莳与秦空醉从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两家均是仕宦书香之族。后来秦家遭难,女眷皆没入坊间,婚事自然就不算了。赵庆莳却拒绝了所有的提亲,苦读十年,三场试皆取中头名,就是为了只有官身才能从太乐署赎秦娘子出来。

这分明是戏台上的故事嘛!秦空醉从良家小姐到教坊名伶,再从教坊名伶到状元夫人,她的人生起伏,比之她演的那些角儿也不遑多让了。这桩传奇的婚事让京城所有人都津津乐道,三姑六婆们终于有了一个爆炸性的话题,一天到晚说个不停,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恶意的,也有祝福的。不管外人如何想、如何说,秦空醉终究是从“秦娘子”变成了“秦安人”,翰林编修是六品,六品官员的正妻也是有诰命的,被称为“安人”。然而这段在百姓眼中花好月圆、终成眷属的故事,在官员贵族间却并不受人待见,赵庆莳挑战了多少年来的规矩,聘娶一位乐籍的歌伎为正妻,打了多少人的脸,又让多少人看他不顺,已不必详说了;而那些贵妇们,也不愿意看到以往供她们消遣取乐的伶人和她们一起排班、进宫、朝拜。在最初的风潮过去之后,这对小夫妻的日子可想而知。

雍德十四年的冬夜里,秦空醉洗尽一身铅华,褪去厚重霞衣,坐在炕边就着一盏琉璃灯飞针走线。赵庆莳悄悄走到她身边,俯身瞧了瞧那细密的针脚,手抚她肩头:“阿萝,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缝得精细。”秦空醉家未败时,长辈为他们指腹为婚,将“莳萝”一词拆开,分别作了二人的名字。后来秦家的阿萝没入教坊,便改了名字。

秦空醉放下针线,仰头一笑:“可比那时候做的好。”又轻揉眉眼:“眼珠子有些酸,明儿再做,横竖这也不紧着穿。”

“往后别在夜里做了,家里也有下人,要她们是做什么用的?”赵庆莳脸一沉。

“知道,我不过是想亲手给你做两件中衣。”秦空醉将膝上未做完的衣衫收起来,小心翼翼地取下琉璃罩,吹灭里面的蜡烛:“多亏有这盏琉璃灯,又亮烛火又不晃动,看着还这般好看,要不是有它,在烛火下面做活,眼就熬坏了。往后你晚上温书,就点这盏灯罢。”

赵庆莳知道这盏琉璃灯是她从太乐署带出来的,秦娘子面上风光,但私财确是没有的,她的嫁妆除了端阳公主赏的几副头面、山阴公主私底下送的几亩田地,便只有偷偷攒下的百两纹银,还有就是几样看着不贵重却着实精巧的小东西。这盏琉璃灯便是其中一件,琉璃灯罩上玲珑浮凸,雕着锦鲤戏莲叶,做工精美无比。

秦空醉见他眉毛微蹙,仔细打量琉璃盏,自己也想起旧日之事来,不禁也敛去了欢容:“这是往年凤国公府的三小姐送我的,便是如今康亲王妃的妹子。那时她要给外祖母庆寿,和着我作了一出《闺塾》,一出《游园》,倒也相处了几个月。箱子里收着的那几件蜜蜡九连环、青金水滴坠都是她送我玩的。”

赵庆莳早已知晓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翠生生”、“艳晶晶”几句,况且皇帝陛下与这位姑娘的有些事,也在贵族间悄悄地流传。彭淑妃执掌宫闱,凤小姐是怎么不见的,原因又是什么,许多人心里面一清二楚,只不说出来罢了。他初入官场,自然避开了一些会惹祸上身的话,但此刻看妻子难得露出这种难过的神色,不禁轻揽她的肩,轻轻抚慰。

秦空醉眼神有些迷离,回忆着当初的那些日子:“她那时正被家里掬着学规矩,再者康亲王妃也要出阁,我那时还是个乐籍,自然要有歌伎的样子。不过三小姐极贴心大方,有一回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灯火不好使,她隔天便送了我一盏这个琉璃灯,全是凤府自己造的,市面上没有,也是她嫌烛火晃眼,凤国公爷才专门挑工匠做了几个给自家用。还有那些九连环、水滴坠,也都是她送我的小玩意,解了我不少烦闷。”她想想又突然笑:“那些日子可是我重遇你以前,过得最好的日子。有新戏可学,有新曲可唱,她不但会唱那‘昆腔’,还会什么越调、黄梅腔,唱了许多好曲子。那时我身份低微,她也不敢和我多亲近,不过她几次三番地助我,我心里都记着。”

将来若是能够,必当好好报答她。”赵庆莳点点头。

秦空醉瞅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些感慨又有些难过:“那时她似看出我心灰,便没教‘春香’的唱词儿,先教了一首《标目》,是这么说的:‘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我听了又勉强振作,谁知没过两年,竟真等到了这‘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如今咱们日子好了,但劝我的,反倒没个好下场。”

“宽宽心,别再想了。”赵庆莳柔声说。

“嗯。”秦空醉点点头,想想又笑:“小时候的犟脾性,这些日子又被你惯出来了。六品的命妇不必入宫请安侍奉,否则让我去向淑妃娘娘叩头问安,这心里头还真有些膈应。”赵庆莳失笑,拿手指刮刮她鼻子:“我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这个?”夫妻二人调笑了一阵,相携睡下了。

雍德十五年腊月初八,正是家家户户架起锅煮腊八粥的日子,却有从端阳公府来的女官敲响了赵家的门:“公主请赵夫人过府说话。”

秦空醉有些忐忑,当初端阳公主向太乐署开了口,她才如此轻易地脱身。可是她平日多在山阴公主跟前,端阳公主也并不怎么亲厚。况且这位大长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姐,也是孝恭文皇后嫡出,一向自重身份,从不肯像山阴公主那样,和伶人靠得近。这一年多里,他们夫妻感念端阳公主恩德,逢年过节都向端阳公府送礼问好,端阳公主偶有回话或赏赐,但都淡淡的,秦空醉也识趣地不去套什么近乎。今日突然派人来请,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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