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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书香天下词-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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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女相含笑点头不已,张女相看上去较慈爱,向赵嬷嬷笑道:“我说姐儿收拾得这么齐整合规矩,行礼也不错,原来是你们在指点。”

寒暄了一阵,凤老夫人说:“这个外孙女是我的眼珠子,如今就托付给二位女相了。别的往后推推也使得,只先教了她进宫的礼数。七月初九的万寿,伯爵、三品以上家的小姐也都是要进宫的,务必要让人挑不出大错才好。”

崔女相说:“老太太放心,姐儿从面相上看便是个聪慧的,宗学士和冉姑娘又何等聪明。”

凤老夫人欣慰又放心地:“那就全交托给两位,这丫头和她娘性子也像,只是和软一些。要有了不是的地方,尽管责罚。”

崔女相和张女相当即应下。

崔女相和张女相到了曦雨屋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曦雨的衣裳下摆缀上了十条串珠流苏,流苏的最下面均坠着拇指肚大的珠子,五颗金珠五颗玉珠。

“姐儿可知道这是什么?”崔女相问。

曦雨想了一下,才回答:“这可是‘禁步’?”

崔女相点点头:“不错,姐儿既知道这东西的名字,自然也该知道它的功用,要教姐儿的头一条,便是‘走路’。”

衣服上坠着“禁步”,动作稍微一大,金珠玉珠相碰便会发出声音,只要听到了声音,崔女相严厉的目光便会瞪过来。

张女相也没给她量尺寸,不过一日就裁好了一条裙子,曦雨穿上正好合身。这条裙子有着极其细密的褶子,叫“千褶裙”也不为过,穿上之后,张女相在她腰间系上长长的穗子,走路时裙上的褶子只要稍微起伏得大些,就立刻引来供奉们的目光。

曦雨终于领教了古代的仕女规矩仪态教育是多么的严格。

从七月初四开始,两位女相开始教她和曦宁进宫时如何行礼。曦宁之前已经受过步态培训,以家里对她的宠溺,学的自然也就是些皮毛。上回进宫是贵太妃突然宣进,根本来不及教专门的礼仪,这回自然要先培训才能上岗了。

“在宫中,遇到了妃以上的娘娘,要行跪礼叩头。跪时要先右再左。但若是给陛下、王爷行跪礼,则要先左再右。行‘万福’时,双手微握,放在腰间,右手一定要在左手上。若是左手放在了右手上,那就成了‘凶礼’,是大不敬。”

“不可昂首,也不可低头,更不可左顾右盼。一定要平视前方,目不斜睨,若和贵人遇上,微微低头即可。对端阳主、山阴主、贵太妃、淑太妃可自称‘臣女’,陛下的后宫最高的是‘昭仪’,尚不够让姐儿们称‘臣女’的资格,姐儿们直接说‘我’即可。”

“入宫之后,不可随便乱走,无论去什么地方,身边都要有宫女跟着。不可在四下无人的地方逗留,不可往隐蔽难见处去,以免引起事端。万万不要随便说外头的事,上面不问,最好不要开口说一个字。”

听着两位女相讲解,看着她们示范动作,曦雨和曦宁深感侥幸:幸好上次入宫两个人根本没有多说话、多走路,要不然肯定要露馅儿。曦雨更是沮丧地想,要是早有人来教这些,她上回也不会就惹上了金龙鱼啊。

崔女相看看她们,感叹:“贵府实在是溺爱得太过了,当年冉姑娘也是如此。幸而两个姐儿学得快,一点就透。现只学些大略礼数,到时不出大错就罢了,将来自有更好的人来教宁姐儿,三姐儿我们也好慢慢教。”

曦宁脸红了一红,立刻又镇静自若下来,崔女相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将来要做王妃的人,自然该有这样的心性。

曦雨暗暗一扯曦宁,两人一起行个礼:“谢女先生教训。”

崔女相和张女相更加满意,吩咐她们略歇息一会儿,就让小丫头服侍着喝茶休息去了。

七月初九很快就到了,崔女相和张女相将曦雨、曦宁打扮得整整齐齐,满身绫罗纨绣金拥玉簇,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色彩搭配极妙,两人身上衣裳的底色、绣图、环佩、装饰细数起来至少有十来种颜色,却非常好看,不显一点儿杂乱。丫鬟们都在一边偷偷学着两位供奉怎么给主子穿戴。

最后的要戴上的饰品便是那挂璀丽无比的二龙穿云、嵌二十四颗定海珍珠,用一颗大珠做扣,在胸前捧起一弯红凤,龙爪间卡着长命金锁的璎珞了。似月小心翼翼从锦盒里拿出来,登时满屋子都是宝光璀璨,冷焰流朱。

张女相接过来,仔细端详了端详:“我活了这几十年,这样的一挂璎珞,也是头一次见!在宫中时也曾听说过它的名声来历,先帝特许的逾制饰物,可就这么一件呢!真是天大的恩宠和体面。”说着小心给曦雨戴上。

“女先生,戴这个进宫,会不会太张扬了?”曦雨问。

崔女相带着赞许地看她一眼:“姐儿知道不招人眼、随分从时,这很对。但今儿要是什么出彩的地方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招人眼。”

曦雨立刻明白过来,今天进宫的夫人小姐们,肯定要争奇斗艳一番,正装都差不多,那就只有在首饰和细节上出彩。

“宁姐儿已不必和她们比了,雨姐儿把这挂璎珞一戴,便也超然了,说尊贵、说富丽,到时谁也越不过姐儿去,还不显得姐儿轻狂。”张女相亦含笑解释。

“受教了。”曦雨恍然大悟,点点头。

雍德十二年七月初九,大内禁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鹿鸣殿外,百官列队,个个簇新礼袍,帽簪宫花,在殿前舞拜。

边廊下太乐署奏乐,清歌乍起,声动四方:“凤凰在薮,麒麟在郊坰。不如国士充陛廷,野无遗贤宗有英。夙夜在公,在公明明。原皇覆万宇,品物咸亨。九宾在列,百译输诚。济济卿士,式造在廷。帝仁如天,帝明如日。亲贤任能,爱民育物。礼备乐成,声教四讫。”

公卿百官喜笑颜开,朝殿内行二拜六叩的礼数。

一轮礼毕,乐声由群臣行礼的庆平调转为外藩行礼的治平调:“我朝世德,作求若天行。天尽所覆畀我国,万方悦喜来享庭。曰予一人,业业兢兢。原天尽所覆,以畀我朝。我德配命,涵濡群生。万国蹈舞,来享来庭。俣俣蹲蹲,视彼干戚。天威式临,其仪不忒。”

东夷、南蛮和北羌的贵族、使节们走上前来,在殿前亦以二跪六叩向雍德天子朝拜。

乐声最后一转:“关雎四教,家邦作孚先。黄裳元吉地承天,六宫仁顺化穆宣。麟之趾兮,万福之原。”

以端阳公主为首,所有有诰封的内命妇和外命妇一齐上前,亦都行了二跪六叩礼。

向皇帝陛下贺寿的正式礼节行过之后,雍德帝在鹿鸣殿内设宴,招待公卿侯爵、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家眷。座席分开,公侯、官员们在右,诰命们在左,各家的公子随着父亲,小姐则随着母亲坐,十五岁以下的官员子女不得入宫宴饮。而皇帝的后宫内命妇则退入大殿内隔开的屏风后,申贵太妃、顺淑太妃出来受了雍德帝奉酒,便也退回了屏风后。端阳公主已嫁,坐在左首外命妇座席的头一位,山阴公主因是在室女,却随内命妇坐在屏风后。

筵宴大开,奉酒、奉茶、奉馔之后,丝竹绵响,清歌悠起,殿内一片欢声笑语。酒过三巡,皇室宗亲与公爵、侯爵向皇帝敬献寿礼。

端阳、山阴二位公主敬上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针线,雍德帝多次下诏斥责豪奢无度,宫中、朝中风气都为之一正。荣亲王献了一株珍品花卉,安亲王敬上一对玉栉梳,渤海郡王则献上了一副精工细作的弓箭。所有人献上的寿礼都不甚奇异,倒让曦雨大开了眼界:和在史书上读到过的皇帝的寿礼完全不同。

“凤国公才袭爵,今年是头一回向陛下献寿。凤氏之富天下皆知,曦展备了什么?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安亲王笑催。

曦展站起身来,向鎏金宝座上深施一礼:“臣深受皇恩,无以为报,备一幅锦图,贺陛下万年。”

雍德帝微笑:“呈上来。”

两名宫娥捧着卷起的长长布包上殿来,殿内宦官急忙上前抖开布包,用两柄长杆将锦图高高挑起,卷起的锦图“唰”得向下展开,只见其上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冰封千里中又透出无限融融春意,一轮红日远远升起,遍照壮丽山河。

那锦图不知怎么制成,山川景物竟像活了起来,有近有远,有影有光,立体逼真,活灵活现。满殿皆惊叹,争相目睹。

曦展拜下:“此为锦织新法,此图乃首张以新法织成之锦,臣以此‘江山如此多娇’,恭贺吾皇山川永固、万寿千秋!万岁万万岁!”

“好!好一个‘江山如此多娇’!”雍德帝大悦,赐曦展御酒、新袍、宫花,羡煞一干人等。

山桃红

当所有公卿大臣的寿礼都进献完毕后,就轮到外命妇了。然而诰命们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进献的,只需诰命中最年长者向皇帝祝寿献贺,皇帝也会回赐东西下来,是极大的荣耀。今日席间最年长的诰命,便是凤老夫人涂山蕙。

今年曦展刚刚袭爵,凤府憋足了劲儿要在今日出个大彩,凤老夫人离席,走上来十二个宫娥,手中捧着托盘,盘上又托起三只晶莹流光的瓷盘、九柄香木雕刻的如意。

凤老夫人对皇座行大礼:“以此‘三多九如’,贺吾皇万年!”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那三只瓷盘晶莹剔透,薄如纸张,透过瓷盘竟可以看到宫娥衣服上的装饰,真是巧夺天工!

还未等皇帝开口问“三多九如”何解,凤老夫人便略略向旁退开,让领头三位宫娥上前几步:“石榴、蝙蝠、蟠桃,意喻‘多子、多福、多寿’,以新制‘脱胎釉’彩绘,愿吾皇子嗣绵延、福泽天下、万寿无疆!”

众臣都惊叹点头,此时民间各种带有寓意的吉祥图样还未发展起来,更未传到内闱,曦雨出了这么个主意,自然又新奇寓意又好。

其余九位宫女跟着上前,捧出手中的香木如意。凤老夫人又拜:“以香木雕成‘如意’,九柄如意,愿陛下如山、如阜、如岗、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从此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所有人喜不自胜,随着雍德帝轰然叫好。原来凤曦展一幅“江山如此多娇”只是前奏,真正的好彩头还在这里。从此,“三多九如”成了贺寿的最高规格,民间祝寿必有“三多”,而“九如”则成了皇帝专用。“如意”也开始风靡内闱和富贵人家。

雍德帝金口一开,大笔的回赐赏了下来。曦雨看到计策得逞,忍不住翘起嘴角偷笑,却突然被雍德帝眼光一扫,吓得赶紧正襟危坐。

正龙宝座上,雍德帝一边命凤老夫人平身不必谢恩,一边也微微翘起嘴角,带些戏谑的又瞄过去一眼。

赐宴后,众人随皇帝移驾,太液池边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太乐署专门为皇帝的寿辰编排了新戏,台上挑大梁的自然是最得贵人青眼的秦空醉,秦娘子。

台上秦空醉霞衣锦袍,歌声嘹亮。曦雨和曦宁随凤老夫人、茉莉坐在离皇室最近的位置上,视野极好。

秦娘子是太乐署的第一号伶人,身价自然与众不同,等闲不往宫外承奉,凤府这样的一品国公,也不过请到过两三次。此刻难得看见秦娘子扮新戏,自然个个都喜笑颜开。

这个世界的娱乐活动很少,尤其是适合夫人千金们闺中消遣的娱乐活动就更少了,而且乐伎优伶的地位远没有明清那么低下,尤其是太乐署官中的伶人,虽说是贱籍,但等闲也不会有人去招惹。上回梅花宴上纠缠秦空醉的那个武公子,纯属是极少见的没脑子纨绔子弟。

听戏时男女分席而坐,皇帝率宗室和百官在东,申贵太妃和端阳大长公主率外命妇在西,雍德帝的宫嫔们则在侧面的楼上不能露面。

曦雨老老实实地按规矩端坐在椅上,凝神细听秦空醉的唱腔,只觉得穿云裂石、悠扬明亮,实在是歌者中的第一流。诰命千金们无不心醉神迷,听戏的时候小声谈论着秦娘子身上的繁丽霞帔、秦娘子扮过的女角儿。曦雨听着听着抿嘴一笑:这简直就是现代的追星一族了,不过没那么疯狂,更理智罢了。

再转头一看,只见外祖母也向后靠在宫娥们专在椅上放的靠腰上,双目微合,神情陶醉。

曦雨轻声笑:“原来妈喜欢看戏,是从您这儿学的。”

凤老夫人睁开眼:“可不是,她小时候还不到五岁,每回家里看戏,眼都不眨呢。”

曦雨想了想,悄声:“上回您寿辰只小办了一番,这回您寿辰,我作一出戏给您庆寿,好不好?”

凤老夫人笑逐颜开:“没白疼你一回。之前听你说会唱,我还当是只会皮毛呢,真能作一整出的?”

曦雨笑:“我妈简直爱煞了昆腔、越调,她自己又不愿受那苦去练身段儿,可怜了我和我爹。作一整本是不能够了,一两出还是尽可以的。”

“好,好。”凤老夫人喜不自胜。

“怎还要练什么身段儿?”茉莉紧挨着她们,忍不住问。

“昆曲与霞戏不同,霞戏只要唱腔,昆曲不仅要唱腔,还要舞姿呢。”曦雨解释。

“是吗!那我们可等着饱眼福了。”曦宁也满心期盼。

“饱什么眼福?也让我凑个热闹。”中间主位上挨她们最近的山阴公主笑嘻嘻看过来。

此时台上一折已完,宫娥们捧上水灵灵的鲜果,夫人小姐们看见山阴大长公主正和未来的渤海郡王妃说话,都竖了耳朵细听。

凤老夫人将曦雨要亲作一出戏为她庆寿的事回禀了,山阴公主抚掌笑道:“我是最爱新鲜的,到时少不了一观,可别舍不得好酒好戏。”

端阳公主也来了兴致:“犹记当年宗学士在朝时,每有新奇事物,着实都妙不可言,常令先皇瞠目结舌。不知这新戏是怎样的一出?”

曦雨站起行个礼:“启奏公主,父亲携母亲归隐苏杭,当地流传‘昆腔’,载歌载舞、委婉悠扬。此种唱法与霞戏大有不同,霞戏明快而昆腔缠绵,霞戏平铺直叙而昆腔词藻绚丽。母亲极爱,故臣女也学了几出,只为闲暇时一解高堂无聊。今日听见秦娘子仙乐,倒勾起了一番心思,请恕臣女无状。”

“有何无状可言?这是你一番孝心。”端阳公主伸手虚扶:“听姑娘这么一说,我也想瞧瞧。既这样,少不得到时为老夫人贺寿了。”

凤老夫人和茉莉、曦宁忙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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