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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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好意思。”周霞和温乔推让了几句,也就罢了。
掌柜的又捧过来一盘玉饰、一盘银饰,请温乔和周霞挑选。
两人的手同时向一支玉雕山茶花簪伸去,然后同时停住。
周霞横眉冷对,温乔笑容不改。
“我先看上的。”出乎曦雨的意料,这次倒是温乔先开口了。
“那又如何?”周霞冷淡挑眉,挑衅之意甚浓。
总不能让她们俩在这里吵起来。曦雨笑吟吟上前:“且给我个面子,依我瞧着,周姐姐倒更适合这个呢。”说着拿起银饰中的一挂手串递过去。
周霞接过,只见那挂手串用银雕刻成珠子,珠子上刻着神秘而又充满了美感的符篆,和几颗颜色沉稳中带着黯艳剔透的带纹路珠子串在一起,既压住了宝光浮躁,又显得贵气大方,不由得从心里喜欢,便笼在手腕上试试。
曦雨笑道:“这刻的符字是求平安的,这珠子叫做‘天珠’,也极有灵性。世家小姐们大都规行矩步,也不衬这一挂。反倒是周姐姐戴上,既别致又好看呢。”
周霞本就喜欢那挂手串,被曦雨这么一说,自然不去和温乔争了。
曦雨又转向温乔:“温姐姐气质文雅,端方如玉,正衬玉饰,簪上了这朵山茶,正好相得益彰。”
温乔也被她说得心花怒放。曦雨并不是刻意奉承,温乔和周霞本就是很出色的人物,她称赞起来真心实意,两人也自然听得出来。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倒融洽很多。
挑好了首饰,掌柜的亲自为她们打点好,命人直接送到国师府去。派去跑腿的小伙计带着两面玻璃镜子回来,都做得分外精致,一面刻着紫丁香,一面刻着垂丝海棠,曦雨分赠温乔和周霞,两人均大方收下,连连称谢。
三人跨出店门,跟来的丫鬟们服侍着,请主子上车。
侧身踏上脚踏上车时,温乔忽然一指店名:“‘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红艳露凝香’等,词句极尽华美,为何这家首饰店却是‘泥他沽酒拔金钗’呢?”
曦雨一笑:“这个典故倒有些凄凉,温姐姐若想知道,且等晌午用膳时,我再细说。”
温乔点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又逛了几家店铺,顾名思义,“云想衣裳花想容”卖的是衣衫,“一枝红艳露凝香”卖的是胭脂水粉香料,“清风拂面”是宗清元当年的一个大胆举措,里面专做各式旗袍。旗袍穿上之后身姿毕露,兼之小腿处又有开叉,还有半袖、无袖的式样,不甚雅观,故而铺子里寥寥无几人。但秘密都在后面:旗袍很受贵妇人们喜欢,虽然不穿出去见人,但在闺房之内,一领旗袍的风情,足以让丈夫惊艳了。“清风拂面”的裁衣师傅经常秘密出入京都的各个府邸,一件旗袍赚到的钱,是普通衣物的十倍。
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家铺子,比起有分号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红艳露凝香”、“泥他沽酒拔金钗”,显然这家大胆前卫的“清风拂面”更吸引温乔和周霞。掌柜的专门关了店门,请她们观看挑选。温乔显然保守得多,并没有挑款式,周霞倒大方地挑了个长袖松腰的款式,量了尺寸,选了布料。
三人在“一枝红艳露凝香”看胭脂水粉的时候,倒发生了一个插曲:温乔和一个鼻孔长在头顶上的千金小姐都看中了一款熏香,但这款熏香就剩了这么一瓶,说实话,那位千金小姐比周霞嚣张多了,温乔却不以为意地笑笑,也不和她争执,直接就把那瓶香料让给了她。这件小事却让曦雨暗暗纳罕:周霞的个性明显比那个千金要好很多,温乔在那样的人面前尚能够文雅和气,为何却偏偏和周霞处不好呢?
转眼晌午,三人正好到朱雀大街上凤府开的“桐实居”用饭。下车走进酒楼,迎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小师妹!”
令狐冲喜欢岳灵珊,岳灵珊却喜欢林平之。
大师兄喜欢小师妹,小师妹又喜欢另一个师弟。
搁在这里正好反了个个儿,温乔喜欢温云岫,温云岫却和周霞处得更好。
好嘛,小师妹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又喜欢另一个师妹,真是俗套又出人意料的三角关系啊。
曦雨捧着香茶小口地啜着,眼睛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左转右转。
跟来的丫鬟侍卫嬷嬷们都被安排到别的房间用饭,这个大雅间内只坐了她、温乔、周霞和那个半路冒出来的温乔的“大师兄”温云岫,大丫鬟们在一边站着陪侍。
虽然没有外人在,也要稍微避一下嫌,三个女子坐在圆桌的这边,温云岫单独往圆桌那边坐了。曦雨坐在温乔和周霞的中间,此刻正身处“冰火两重天”之中。
左边周霞正和温云岫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右边温乔面上柔婉,暗里阴寒。
曦雨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借着喝茶的遮掩左看右看,眼睛大亮。
和周霞说笑了半天,温云岫才反应过来,俊秀却带着点老实的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神色,转向温乔:“小师妹,你偷偷下山,走了这么些天,山上大家都很担心。师傅和师娘也快回来了,趁着尊长还未到家,你还是快随我回去,大家自然不会对他们说你私自离山,把事情给瞒下来。”
温乔抿嘴一笑,脸上神色淡淡的:“劳大师兄为我费心了。只是京城繁华,令我大开眼界,国师府招待殷勤,我也十分舍不得凤姑娘呢。”
曦雨嘴角抽了抽,看见温乔面不改色,不免大是佩服。
“霞妹妹,你也莫要和她赌气了,那天晚上原是我不好,那个赌约就算了吧。这本是说着顽的,给两家长辈知道了,免不了要重重责罚。”温云岫苦口婆心,一派高门子弟、师座首徒的风范。
可惜这个温云岫真是只呆头鹅啊,曦雨暗叹:一个叫“小师妹”,一个叫“霞妹妹”,这分别不是很明显就出来了么?怪不得温乔整天挑周霞的刺儿呢。
周霞笑得艳若桃花:“云岫哥哥言重了,本来我也是说着顽的,谁知乔师妹就当真了。”
曦雨不忍目睹地闭了下眼,听听,这都是什么啊,“霞妹妹”、“云岫哥哥”,再偷眼一瞥,温乔的神情依旧和婉,就这么沉得住气?再仔细一观察,手里的绢子已经被温小姐在桌子下面扭成细麻花了。
唉,再怎么有心机,遇上这种事,也淡定不起来啊。她八成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曦雨同情地想,然后决定出来救个场,趁着温乔还没发作,两位姑奶奶没打起来,先把这顿饭圆过去再说。
“温公子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这席薄酒,就先权作是为您洗尘,待我回府禀告了上人,再正式设宴款待。”曦雨款款站起,笑容可掬地对温云岫说道。
温云岫急忙站起来,脸上悄悄浮起两朵红,低头的时候连耳根都红了:“岂敢,岂敢。凤小姐太客气了。”
曦雨又让了让,方坐下了。此时雅间门开,打扮利索、穿着干净的小二端菜上来,一碟子柠檬冬瓜条,一碟子卤水煮黄豆,又有一碟糖姜片、一碟醋黄瓜。
曦雨先站起身为其他三人布菜:“三位都是贵客,怠慢了。”
周霞、温乔和温云岫急忙谢过,又推让。布了一回菜,曦雨方坐下自用:“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这糖姜片渍得正好,逛了大半天,先吃些这个开胃。”
桐实居的糖姜片委实渍得巧妙,姜片削得如纸一般薄,先略微过水,用糖霜糖粉渍上,又加了调味的香料,吃在嘴里清清脆脆,又不割舌头,甘甜和辛辣交融,风味独特。放在夏天吃,更是令人胃口大开。
温乔和周霞都很是喜欢,一连挟了好几片。温云岫却只吃了一片,表情便极为奇怪,像是想张口扇风又不好意思。
“啊,我倒忘了。云岫哥哥的味觉比常人灵敏许多,一向不食味重的菜品。”周霞笑语,一旁侍女早倒了一杯清水递上去,温云岫低声道谢,接过去几口喝光,表情方正常了。
曦雨又偷偷看温乔,她表情仍旧平淡无波,只从眼里掠过一丝矛盾,曦雨偷笑:温乔怎么会不记得心上人这个特点呢?怕是既舍不得他难受,又恨不得他多吃点苦头吧!这小女儿的心思,还真是有趣得紧。
雅间门又打开,捧上来一支近乎透明的玉瓶,隐隐可见里面酒液清冽,泛着淡青色,透过玉瓶壁便能看出来。
“三小姐,这是十年的梨花白。本来有年份更长的,只是有女客”掌柜的躬身回话。
“梨花白味道烈,温公子味觉灵敏,不能引用。你换真珠红来。”曦雨想了想,笑道。
“是。”掌柜的又捧着玉瓶下去,不过一会儿,换了一个小二捧着一支玉瓶进来,瓶壁透出一晕红痕。
“三姑娘。”小二躬身捧上玉瓶。
曦雨却不接,身边似月早已会意,一抹如雪剑光已向低着头的小二荡去。
小二大惊,心知已失了先机,扬手将玉瓶向似月摔出,回身就从窗户跳出去。
温乔抢到窗边,挥袖放出傀儡,周霞的身形诡异地凭空消失。
温云岫抢上,将曦雨护在身后:“凤姑娘退后,刺客背后还有高人。”
刺客跳下临街的窗子,引得行人惊叫,他随手两下,刺伤了几个行人,引得一片大乱。他显然有恃无恐,趁着朱雀大街上大乱,混进了人群中。
曦雨心里发急,眼看人就要溜走,长街那边忽然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有人遥遥叱道:“都给我让开!”
一骑骏马如风卷长云,从长街尽头奔来,玉辔金鞍明晃耀眼,马上的少年英姿勃发,手持一柄强弓,“嗖嗖嗖”连珠三箭带起了破空的厉风。
人群早已散开,少年纵马一跃,将委顿在地上的刺客提起,冷笑:“光天化日,敢在天子脚下当街行凶,你好大的胆子!”
阳光洒下来,照得他背后的金弓发出淡淡光辉。朱雀大街上,赵书霁横刀立马,一张娃娃脸上此刻带着高贵骄傲的神情,一把将身受重伤的刺客掼在地上,回头吩咐急速赶来的神策军:“把他绑了,送往刑部。小心他自尽。”
曦雨暗暗惊叹:这分明是《白马篇》中的游侠儿啊!“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英姿飒爽,傲气勃发,哪是前阵子还因为退婚的事萎靡不振的赵书霁!
身后温乔在全神贯注地操纵傀儡,周霞不知所踪,温云岫看见赵书霁高踞马上的英姿,也不禁感叹:“好一个少年英雄!早听闻京都虽多纨绔,却也有许多高门子弟是人中龙凤,今日开了眼界!”
周霞倏然在空气中显现,脸色并不好看。
温乔放出去的傀儡也回来,她亦深深舒了一口气。
刺客被擒,背后暗中隐匿的术士也没在温乔和周霞手下讨得了好。赵书霁擒拿了刺客,上楼来和她们打招呼。
“凤三小姐。”曦雨现在着女装,一向活泼的赵书霁也文雅起来,对曦雨中规中矩地作了个揖。
“赵公子。”曦雨亦敛衽还礼:“多谢赵公子援手,擒住了刺客。”
“哪里,今日到城外射猎,恰巧路过,瞧见那刺客伤了人命,自然要拿他伏法。这是分内之事,凤小姐不必客气。
曦雨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对他介绍了温乔、周霞、温云岫三人,赵书霁一一施礼见过,便先走了。
“这饭才上了前菜,不识趣的人就来了。掌柜,重新上菜吧。周姐姐、温姐姐、温公子,快请坐,别让那些没眼色的人扰了兴致。”曦雨一转眼,巧笑倩兮,丝毫没有被刺客惊吓到的仓惶。
“凤姑娘好大的胆子。”周霞似笑非笑,神色间有赞许之意。
“好说。我也有些话想问问三位呢。”曦雨笑吟吟,伸手肃客。
三人对视一眼,入座。
菜品再度被摆上桌,这次是四碟凉拌菜品,殷红翠绿、鲜橙娇黄,美丽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只是桌旁四个人,没有一个动手去挟它们。
温云岫先开了口:“请问凤小姐,是怎么发现那小二是刺客的?”
曦雨先不回答,却转头吩咐:“再上一瓶真珠红来。”
站在门边的侍女答应一声,打开门出去,片刻即回,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团流光溢彩。
温乔、周霞、温云岫三人的注意力全被那一瓶通体流光的液体吸引过去,只见侍女手里捧着一挂琉璃葡萄,玉雪柔嫩的手上映照着一颗颗琉璃葡萄里的紫红波光,绚丽夺目。
曦雨笑指:“平常的客人,自然只用平常的酒。贵客到来,才以精品相待。”
三人只顾着欣赏侍女手里那巧夺天空、炫彩艳丽的艺术品了。
“第一次呈上来的梨花白,新酒无色,放的时间长了,慢慢有淡青颜色析出来,盛在薄如纸片的玉瓶里,透出一抹淡青,方显得雅致。”曦雨招招手,侍女送上那挂琉璃葡萄,又摆上四个淡黄透明、凝脂流玉的杯子,曦雨将琉璃葡萄内葡萄红颜色的酒液慢慢倾注到杯里:“温公子味觉太灵敏,受不住梨花白的烈性,故而叫他们换真珠红来。这真珠红是家父出的方子酿出来的,是家父至爱,曾有词曰:‘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故而请手艺精湛的师傅以秘法烧制出琉璃葡萄,内盛紫红酒液,才显得此酒色泽之美。饮用时则以琥珀杯盛。”
三人听得都有些呆了,虽然是世家出身,但到底不比凤府世代勋贵、宗清元清逸闲雅,连喝个酒都有如此做派。
曦雨又接着:“这些酒连盛放的器物都如此精致名贵,平日自然是秘藏,只有掌柜才知道在哪里放着。我料想那个刺客是先趁掌柜去取梨花白的时候偷偷窥视,知道了藏酒所在,在掌柜又去取真珠红的时候下手。不过他没见识,拿错了酒,料想这是个新手,八成是做个幌子,背后的术士才是真正的杀招。或许他们还更深想了一步,刺客吸引注意力,术士引开温姐姐和周姐姐,再由更有本事的人出马对付我。只是温公子忽然出现,却在他们意料之外,又来了个赵书霁公子擒下了刺客,计划彻底失败。还要多谢温公子出现的时机正巧了。”曦雨向温云岫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
温云岫脸色通红,讷讷地客套着,全然不复方才对敌时的谨慎精干。
“不愧是凤三姑娘。”周霞用一种崭新的眼光看曦雨,温乔也轻轻点头附和她。
“现在,我也有一个疑问。”曦雨镇定地。
温乔和周霞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