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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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东没有再跟他谈华侨旧建筑的事。他打电话给宣传部长,叫他到他办公室来。李向东的办公室在市委大院四楼,那宣传部长的办公室在七楼,李向东和雄教授喝了几杯茶,说了几句客气话,那部长就到了。一见雄教授,似乎也猜到李向东叫他来的目的了,脸上就有些难看,忙问雄教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雄教授说:“刚到一会儿。”
部长说:“是来谈旧建筑群申报的事吗?这事找我就行了,还用麻烦李书记吗?”
他说,李书记是非常支持这项工作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具体工作怎么开展?和我沟通就行了。李书记要忙的事很多。
他才不管雄教授听了他的话舒服不舒服。在这两人之间,他更在乎李向东对他的态度。他要向李向东表明,雄教授来找他市委书记的麻烦,与他这部长一点干系也没有,完全是雄教授的个人行为。
在申遗这个事上,他是有苦难言的。
当临近区市正式提出申遗时,他也吓了一跳,想这临近区市也太不实际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世遗就那么容易申报,如果申报失败,可是让世人笑话的。转而又想,不管他实际不实际,市县也应该搞点什么名堂,不能让别人独领,毕竟市县的优势是明摆在那的。
他想,市县可以搞个全国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虽然那层次低一点,但成功的把握比临近区市大许多。
然而,雄教授却不那么热心,不热心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国遗和世遗毕竟层次不一样,他更热衷于世遗,更愿意把精力放在世遗上。一是临近区市是区市委书记支持的项目,而市县只是常委宣传部长支持,这层次也不一样。
因此,市县这边的申遗就只听雷声不见下雨。
等到临近区市拿下那个世遗了,雄教授再回头来帮市县时,他已经被人骂得狗血喷头。
骂归骂,要干的事还得干,否则,更无法交代。
于是,他很努力地想干这件事。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像临近区市那样,毕竟,临近区市是区市委书记高度重视,全区市行动。他一个宣传部长,一个市委常委再怎么倾尽全力,也相形见绌。
雄教授很不客气地提出了这个不足。
他苦着脸向雄教授诉苦,说市县刚完成新老交替,一下子向李书记提出这种高投入,却又没有太直接经济效益的问题,恐怕他会不同意。他说,我们先慢慢干着,过段时间,李书记的工作开展起来了,哪天他心情好,再跟他谈这事。他说,现在这种时候,非典就够他呛了,他心情不好,一个不同意,以后想要改变他的态度就更难了。
哪曾想,雄教授却自己找上了门。
他说:“到我办公室去谈吧?我们别打扰李书记。”
雄教授很不满意部长这种态度,说:“有些实际问题,跟李书记说清楚有什么不好呢?也让他知道申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做好这件事,需要化费多少人力财力。”
他说这话时,让李向东感觉到,这完全是一个学者的作派。搞学术的学者才不在乎你什么官不官的,他是有什么说什么!
李向东笑了,他开始发难了。
当然,他那话不是对雄教授说的。他叫那部长坐,说,这个事,我早想跟你谈了。他问,你搞这个申遗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听说临近区市搞申遗后,也跟着搞的吧?
那部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应该是我们先提出来的。”
李向东说:“是吗?是我们先提出来的吗?”
这种事,你能考究吗?
那部长说:“只是,他们申报的力度要比我们大,所以,他们抢在前面了。”
李向东说:“我不管谁先管后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应该是临近区市先正式提出申遗,你说市县要更早一些,那应该是民间的呼声吧,没由政府学者正式提出吧?”
那部长哑口无言。
李向东说:“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他对雄教授说,请你别介意。他说,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当你的面批评我的下属。雄教授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李向东说,不用,你坐着喝茶,可以当什么也没听见。这么一番解释后,李向东才开始指桑骂槐。
他指着那部长说:“你觉得市县有必要再搞申遗吗?”
那部长看着李向东,不敢说话李向东很坚决地自问自答:“完全没有必要!”
他说,雄教授是搞学问的,对人情世故不了解,这个可以原谅,但是,你是搞行政的,在官场上混的,你不是不懂,你是在存心捣蛋。
他说,洋楼,侨乡旧建筑群,其实都是一码事,你搞什么文字游戏?你能骗老百姓,骗得了那些专家学者吗?我看,你连老百姓都骗不了。
他说,临近区市申报世遗成功,你认为,我们还能申报成功吗?别说你搞什么文字游戏,你就是实打实的,就是长城故宫还不是世界文化遗产,你把它搬到我们这来,也不可能申报成功。
李向东说:“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识,你竟然会不懂吗?”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雄教授,只见他的脸色也不比那部长好多少,便又继续往下说。
他说,全国有多少个世界文化遗产?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想在广东也没几个,以地级市为单位,有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你还可能有两个吗?
他说,省、国家是肯定会控制申遗指标的,今年把这个指标给了临近区市,十年八年内,绝对不会再给我们。我记得,与临近区市一起申遗的,全国只有三个地方,也就是说全国只有三个指标。近年内,国家会不会把申遗指标给广东省还是个问题。
他说,这就好像我们评先进一样,这里有个协调的问题,有个覆盖面的问题。一次表彰会能给一个单位两个荣誉吗?表彰了集体,原则上,就不会表彰个人。集体也表彰个人也表彰,这是非常非常特殊的。
李向东说:“我们市县要去争这个特殊,而且是跟全国各地争这个特殊?你认为有可能争得来吗?我想,即使倾心全力,这几年,全市县人民什么事都不干了,就干这申遗的事,也不可能成功!”
他说,不要有什么心理不平衡,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在申遗这件事上,我们要冷静下来,要实事求是,要承认自己的过错,承认我们确实不如临近区市。
他心里跳了一下,想前任书记会承认这个过失吗?他想,或许,正因为这事与自己无关,自己才这么大惭不愧!
这么想,他对雄教授就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了,你雄教授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部长是不服气临近区市,是不承认自己的过失,才玩这个文字游戏,那么,你一个学者教授也这么玩又是什么目的呢?你该得到的荣誉在临近区市的申遗中已经得到了,现在,你还想要干什么?
第六九七章把钱屯起来
李向东一箭双雕地教训了一番那部长,忙又笑着对雄教授说:“不好意思了,让你见笑了。”
那部长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而雄教授却不卖李向东的帐。
他说:“我想,李书记是不是把概念给搞混了。市县的申遗和临近区市的申遗是两码事,一个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一个是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这是两个概念。”
李向东说:“人家把世界文化遗产都拿下来了,我们还拿什么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这只能让人家看出我们不服气,我们胸怀狭窄。”
他说,我们竟然要投入大量的经费去挽回这点面子,老百姓知道了也不愿意。如果倒过来,他们只是拿了个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要我们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别说投入一个亿,就是投入两个亿、三个亿,我也干!
雄教授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如果,临近区市没有拿到那个世遗,你会这么说吗?你敢这么说吗?”
李向东说:“我想告诉你,临近区市拿了那个世遗,不只是老百姓的痛,我们也痛,也是我李向东的痛!”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忙呼出一口闷气,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说,正因为临近区市申遗成功,我们再怎么搞也不可能超越他们,既然不能超越他们,我认为,我们没必要搞这种重复投入。明知道重复投入,还是不能超越人家,还是跟在别人后面,这就不是水平能力问题了。
他说,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他说,如果,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这种名誉有多少,我们都不嫌多。当然,不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李向东摆出了送客的架势。要说的他都说了,如果,那雄教授还继续装疯卖傻扮糊涂,他也没办法了。
临别时,李向东还要点他一下,让他知道,别人都不是傻瓜,他们这些专家学者并不比别人更聪明。他说:“你对侨乡文化了如指掌,你做为世遗申报的首席专家,当初把申遗点放在市县,我就不会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了。”
雄教授愣了一下,久久地看着李向东,似乎在琢磨他的话。
终于,他说话了。
雄教授说,我会不比你清楚吗?市县旧城区东就是一个很好的申遗点,不管从他它的规模,还是他保存的完好,比临近区市任何一个点都强得多,但是,这是我能左右吗?
雄教授说,我需要地方政府的理解,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一开始,有人理解和支持我吗?首先,你们市县就不理解和支持,以为这是我的事,是我自己学术上的事,以为我想通过政府的支持,提高自己在学术上的知名度。
雄教授说,你别以为,我心里就很好过。对于一个申遗的首席专家来说,谁申报成功,我都无所谓,但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学者,我也觉得这名誉应该放在市县。
:wa他说:“现在,我是在赎罪,希望能尽我的努力,为市县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多做点事。”
他说,如果,还是前任书记,我绝不会再干这件事。
他说,正是因为市县换了你李书记,我才希望能有转机,才希望能说服你,不要像前任书记那样。
他说,这次申遗,对我来说,是什么好处也没有,世遗的首席专家我都当过了,全国申遗的首席专家对我还有什么用?我也想通过这个,证明我是在为你们市县做事,为你们市县服务。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些奇妙,这么些内幕。他一直以为,雄教授有着个人目的,或者,被临近区市的什么利益诱惑了。他询问似地看那部长。
那部长说,其实,一开始,雄教授是先与我们市县联系的,希望我们能承办这个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
那部长说,我也曾在第一时间,向前任书记做了汇报。他给我的答复并不明确,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只能按我的能力配合雄教授。
那部长说,雄教授也亲自与前任书记谈过,结果也一样,这样,我们便不咸不淡地搞了两个多月。
他问雄教授:“有两个多月吧?”
他说,临近区市委书记听说了这个事,就主动与雄教授沟通,而且马上就拍板给予人力财力支持,而且,马上就成立了申报领导小组,亲自挂帅。从他与雄教授沟通,到他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正式以洋楼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前后只有一个星期。
他说,前任书记知道临近区市正式申报后,也曾紧张过一阵,找我去谈了几次,后来,听说申报要走的程序,需要化费的经费,他就摇头了,他说市县没有那么多闲钱,让临近区市去干吧,让他们去碰得头破血流。
雄教授说:“在这两者之间,你说,我选择市县,还是选择临近区市?”
李向东没理雄教授,在这种情绪下,他会理他吗?他要理他,就说明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既使他是说错话了,他也不想在你一个专家学者面前承认自己的错。凭什么呀?
他问那部长:“就因为是钱的问题吗?”
那部长说:“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但主要还是钱的问题,”
他说,前任书记开过一个常委会,专门讨论这件事。
他说,按一般的程序,申报世遗,至少要有三个申报点,省的专家学者进行初检时,国家的专家学者进行复检时,我们至少要给他们提供三个检查点。当我在会上提到修缮这三个点的经费预算时,大家一片哗然,觉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当我再提出有关宣传运作等方面的经费时,反对的人就占大多数了,都认为,市县没必要在几年内化这笔经费办这种经济效益并不明显的事。
他说,前任书记给我的指示精神是,不要放弃,但也不要大搞,跟在临近区市后面就行了。他认为,像这些浩瀚繁杂的申报工程,临近区市未必能成功。
李向东想,这是钱的问题吗?这完全是认识的问题,只要认识到申报世遗的重要性,多少钱拿不出来?人家不就拿出来了吗?人家那钱也是从市财政里一点点抠出来的。现在,有那个地方的财政收入是多得没地化的?就算是那些珠三角中心地区富裕市(县),他们的钱也不是多得放在银行里没处化的。
李向东心更觉痛了。
他想起了北海湾,想起这些年北海湾投入的那几个亿。这不是认识问题吗?北海湾开发不也是一点经济效益也没有?不是还在继续干吗?还在每天都把钱扔进大海里吗?
他想,如果认识到位,把北海湾开发的钱转移到这边来,这个世界文化遗产还不在市县落户?
李向东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很有些狼狈地坐在沙发上。他为前任书记感到耻辱,为前任常委会做出这么个决定感到无地自容,一边是申报世遗,一边是北海湾开发,几个亿你往哪里投?理由都是很充分的,但是,有时候理由充分也不能干成事的。
他喃喃道:“现在这种状况,申遗的事我们再不能干下去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机会。”
他想,如果,现在把投入北海湾的钱投入到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上,就不是实事求是了。他想,这笔钱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他还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决定不再搞那个什么北海湾开发了。
钱要用在最有用的地方!
他想,就算现在还没想到哪里最有用,他也要把它屯起来。既然,市财政每年都能挤出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