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王爷-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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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们大惊失色,忙是停下了动作,皆朝向岑修儒躬身道:“王爷。”
家丁们这一散开,岑修儒才是见到了躺在中间那血人,当即心痛得不能自持,提起衣摆便踉跄着跑了过去。
“严寒。”
忍着声的少年面无血色,却已是将下唇都咬破了,若非那眼皮回应般微微一抬,岑修儒几乎觉得自己来晚一步了,想到严寒是如此一个知礼让的孩子却遭此劫,心痛难忍,潸然泪下。
“去喊大夫”岑修儒褪下浅青色的外袍,将严寒满是血的身子裹了,见站在边上的家丁与护院一脸为难没有照办,那点好脾气也是荡然无存了,“还不快去!”
“王爷,这这奴才触怒了龙颜,皇上命人乱棍打死,王爷还是让让,别让小人难做啊。”
岑修儒见几人上前,立刻慌了神,胡乱挥舞着手让众人无法靠近:“别别!快去喊大夫,皇上那里,本王会去说明。”
家丁们看向护院,护院不知该看谁,一群人正踟蹰之时,浑厚嗓音兀得出现在众人背后。
“如何说明?”
领着十几个随从,一脸阴沉踏入偏院拱门的,却不是皇帝还有谁。
“说你比起朕,更愿意相信这个奴颜媚骨的男娼?”
岑修儒见皇帝眼中暗沉沉得没了一丝光亮,知晓他已动了杀心,明白再说什么也是无益,绝望之下,二话不说便是用身体遮挡住了身下的人。
皇帝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随从便是上前,没多费劲将岑修儒拉了开。护院与家丁见状,又是举起棍棒再打,岑修儒哭得视线模糊,却是挣不开身后禁锢着手的人,棍棒落在那严寒背后一声声闷响,像一记记敲在心口,摧心剖肝的痛,岑修儒觉得再打下去,自己也是要被生生痛死了。
松手。松手。松手。停手。停手。停手。他在心里疯狂的叫喊,但家丁们哪里赶违抗圣命,便是心里有了停手的意愿,也只是让动作迟疑了几分罢了。
血已渗透岑修儒刚披上的浅青色外袍,而那棍棒下的少年仿佛已是一丝气息也不再有。岑修儒挣扎得最后一丝气力也耗尽,哭得满脸泪。
回想那年,是自己害死了阿啾,如今,自己又害死了严寒。他才是明白,刘将军的话一点没错。
正在此时,忽然是听见一声优哉游哉的熟悉笑声,辨识出那音色,岑修儒不知为何忽然停止了哭泣,抬眼往声音望去。
“我当什么事儿吵吵闹闹。陛下这是动了什么火气?”刘吟一身便装,提剑从外迈入,扫视了院内仗势,在落在岑修儒身上之时,神色顿了一顿。岑修儒立刻是忍了眼泪,一声也不敢坑了,满脸哀求神色看着刘将军。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全部希望放在刘将军身上。
因为记忆中的刘将军身上,总是环绕着各种各样的惊喜与奇迹。
皇帝见到发小经过,想安静说上几句话,这才是抬手示意家丁们暂且停手,可他此时心里仍记恨着岑修儒的不信任,脸上便没什么好脸色,只道:“阿吟,朕正有事交代。关于明日启程回京。你先去朕书房等候。”
既然岑修儒求了,刘吟自是不会就此离去,他通晓皇帝秉性,要从他手里救个人,比拔根自己的头发还简单。
佯作好奇上前看了看那已没意识的血人,捻了捻被血渗透的衣裳,刘吟笑了:“这奴才是犯了什么事儿?值当陛下如此动气。”
皇帝垂眸半天没讲话,毕竟这个中原因当着岑修儒的面说说还好,当众说出来,作为一国之君,就难免有些小家子气,贻笑大方了。
“皇上,不论这奴才犯了什么重罪,也当注重恩威并施啊。”说得半似玩笑半似认真,刘吟揪起那少年的发髻,抬起那脸端详了端详,笑,“模样还不差嘛。”
他的动作做的粗鲁,直把那昏迷中的严寒逼的醒了过来,吐息困难,喉头艰难的吞咽。
刘吟又是一笑,松开发髻,那少年便是整张脸又无力的贴了地,站起身拍拍手,刘吟回身道:“得嘞,不若就赏给臣下做个小厮。克敌制胜的大好日子,让末将撞见这种血光,可不是好兆头啊。”
刘吟这话一出口,岑修儒便又是慌慌张张看向了皇帝,却见他垂眸不置可否。
在旁人看来,除了刘吟,天底下哪有第二个人敢直接这么跟皇帝讨人。可刘吟却知道,并非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要人,而是自己把皇帝里里外外看穿了。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开口要了,便是笃定能要到。
皇帝的目的无非是要这人消失在岑修儒身边,既然刘吟开口讨人,又何必拂了这唯一的好友的意。更何况,这一番举动看来,阿吟也并不像是要善待这男娼。
扫了一眼在旁连声都不敢再出的岑修儒,皇帝冷哼一声,既愤怒又是无奈,只道:“罢了,就赏了刘卿。”
刘吟瞥一眼地上的人,正巧扫见对方也毫无感恩之心,无力的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不再晚来一些。刘吟几乎差点没忍住笑,忙对着家丁吆喝起来:“还愣着做什么,送本将军耳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被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仰天长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回京前一日;因为这事儿,皇帝与岑修儒陷入了冷战。岑修儒生了气自不必说;另一头的皇帝竟也不知为何记恨上了,待事情了结之后非但没有哄着,反而阴郁着脸便拂袖离去。
第二日金銮御驾携大军自洛阳东城口出发;光是先行部队就是浩浩荡荡数里,好生气势。岑修儒在车队中段;独坐颠簸的马车中;行路中不便寻找;况且也并不知严寒是随刘将军一道回京;还是留在洛阳养伤。
翻阅严寒写到一半的文章,真正是条理分明;一丝不漏;可却是凭空再没有了后文,岑修儒本以为能助他走上锦绣前程,却反而害他生死未卜,越想越是悲凉,终是拂袖收起了文章,不作多想。
这人马停停歇歇,约莫小半月,终于是临近京郊。月明星稀,队末不甚惹眼的马车中,悠悠传来一曲破破碎碎,断断续续的笛声。
踏雪在旁缓步跟随,刘吟则坐在马车外的车夫旁,晃着腿,全然不顾车夫被曲声折磨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愣是把一曲姑苏行演绎完毕,才是用笛子捶了捶肩膀,又拿来支起车帘,往马车里看了看。
“如何?”
马车上的身躯面朝着后方,也不知是死是活,毫无动静。
“早知道便不救下你这狗奴才,反正死了活着都是一个样,没人气儿!”
最后四字说得格外大声,总算是让马车中躺着的人稍稍动了动,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回了一个字:“差。”
刘吟一瞧喊应了他,顿时乐了,起身弯腰进了马车,将手中的竹笛递了回去。
“说本将军吹得差,你吹一曲给本将军听听。”
严寒垂眸,接过竹笛,难得的弯了弯唇角,眼中竟是轻蔑神色。刘吟毫不在意,反正不过是自己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自己,便在一旁坐下,翘起腿。他正掀起小窗边的帘子往外探看,一曲鹧鸪飞便是响起,音色轻快跳跃,间或徐徐流淌,听得刘吟终于是换上了笑,将目光落回到马车中垂着眼吹奏的少年身上。
少年手中的笛子是大夫处理伤口时在他袖子里发现的,因此此番入京这少年也就只有这一件随身之物。刘吟不是眼拙的人,洗了血污,轻易便看出这笛子的做工和材质皆是上乘,笛子末端一个小孔,想来原本是拴着玉饰,如今已是遗失。
看了会儿,一曲已是终了,刘吟微微扬眉:“人倒有趣,命这苦,从不吹悲曲子。”
“又不是在街头乞食。”不带情绪的一答,严寒便将竹笛放在了枕边,再度平躺了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伤处虽已不是那么要命,却也不想贸然乱动,给以后带来不便。
刘吟听他言下之意就是倘若在街头乞食,就能放□段吹个悲曲子了。心下又是觉得鄙夷,又是觉得好笑。
“今日王爷又是跟本将军打听你的去向,怎么,还是不愿泄露行踪?地位低贱,架子倒是不小。”
自打要来了这奴才,这些日去骚扰岑修儒,反而是被他逮着询问个不停,刘吟只道是交付了下人没有在意,并许诺岑修儒会去找下人打听,推推阻阻,才是撑到今日。
严寒只道:“将军若是想说,全盘告之便是。”心中却是千回百转的盘算。
面前的将军行事剑走偏锋不计后果,他却不能,他的肩上肩负着太多,这一次正面冲撞暗地算计,已是惹怒了皇帝,若是再与王爷来往,恐怕即便没有性命之虞,也是前程尽毁。
而王爷的知遇之恩,也不必急于一时,此生此世,终有报时。
刘吟脸色一滞,偏是要笑得更明媚:“本将军有什么不敢说。王爷对你上心,是可怜你这条贱命罢了。”可不是什么缱绻情意。呸呸呸!废话。刘吟赶紧停下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连自己尚未能登堂入室进岑修儒的心,这小奴才又何德何能。
严寒不置可否,拉高了几分被子,闭目不语,叫刘吟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莫名气愤。又觉得犯不着跟这种下人计较。
掀开帘子躬身走出马车,见踏雪仍是步步紧跟,刘吟招呼它过来,从马鞍边上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芸豆犒劳,踏雪吃得兴高采烈流了他一手的口水,刘吟也是毫不在乎。喂完爱马,便是从驭位翻身一跃跳上马背,轻踢马腹直往队列前方去了。
考虑到不多久便可抵达宫中,队列才是连夜赶路。夜色已是落幕,马车驰得极慢,踏雪小跑几步,便是到了队列中间,见岑修儒的马车里还燃着灯,自是没有理由不去骚扰一下。调转马头凑近,与马车并列缓步,刘吟自腰间取下佩剑,挑开了小窗的帘布。
偌大的马车,岑修儒只是倚在一角,就着跳动的烛火看书。布帘被挑起,秋风漏入轻轻摇了摇烛光,才是让他下意识抬头来,正对上窗外刘吟弓着身子冲他笑。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刘将军。”岑修儒放下手中的书,挪了挪移到窗边,伸手将帘子固上,“可是有消息了?”
刘吟见他自行束好了帘子,便是收了佩剑,挂回腰间:“没呢。你也知道本将军在太守府没固定的下人,吩咐下去的事儿也不知是谁接手了。”
“”
见岑修儒的表情一下子又消沉下来,刘吟忙道:“嗨,不会有事儿。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洛阳,已养好伤了。”
岑修儒脸上担忧不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闷闷道:“劳烦将军再替本王打听打听。”
“”刘吟眨了眨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是轻声道,“嗯。”
“方才车夫道,再两个时辰便抵京了。刘将军也快些回马车休息吧。”
“”
刘吟发愣一阵,才反应过来,便见岑修儒已经是放下了帘子,阻隔了视线。
虽说解下佩剑再度掀开帘子是轻而易举,刘吟却没有这么做。
严寒的事能瞒多久,他并不担心,就算告诉岑修儒那小子就在队列最末养伤,又如何?真正让刘吟担心的,其实是岑修儒与皇帝之间的事。
四年前,他烧了岑修儒的佛珠,断了这没能开花结果的感情,可四年后,不过离去了小半年,这二人还是走到了一起。这一次,自己笼络下人,机关算尽,尽管成功,可又是能支撑多久?几天?几月?还是不过又一个四年?
岑修儒这般执迷不悟,迟早会再次义无反顾的投入皇帝的怀抱。
如此急切的想救他,可他却是避自己不及。刘吟叹了口气,脸上一丝笑意也不再,沉默着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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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后,以王爷的身份做一个礼部侍郎似乎有悖常理,但皇帝没有过问,岑修儒便仍是每日上礼部,之前一年的事仿佛如梦一场,没有发生过。瑜王仍安置在境,原先不停在江北骚扰的瑜国军队也是立刻安分了下来,并没有多久,便遣来使携数车重礼,已示重修旧好之意。皇帝尚未与众臣商议出处理瑜王的对策,便命礼部先将来使暂且安置于驿馆。
岑修儒并未插手这些事宜,而是帮助尚书大人一道操持年末京中乡试。三年一度的会试就在来年,此次乃是会试前最后一次乡试,参与人数庞大。而每一个参试的人,礼部都要与府县历年文书一一核对,以确保参试之人皆是童生,录遗合格者。这本该是各府各县之职,只因偌大京中鱼龙混杂,凡事又当格外小心,才是落在了礼部头上,就为这事儿,岑修儒简直是盲得焦头烂额。
花了足足三日才与池主事将京中乡试名单罗列齐全,岑修儒带着考生名单前去面圣。岑修儒虽然仍心有芥蒂,却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只是过目一番,不必花多少时间,就如早朝一样,一晃神便结束了。
找到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御花园中赏秋菊,岑修儒远远立定,秦公公便是快步迎来,道明了来意后,秦公公又是回到皇帝所座的亭中,微微一曲身。“皇上,儒王爷求见。”
岑修儒见亭下的皇帝背对自己而坐,闻言微微回过头来,视线也不带任何情绪,在他身上一飘,便又是回过了脸去。
“不见。”却说不见。
岑修儒汗颜,只得上前两步道:“皇上,臣只是带来此番京中乡试考生名单,请皇上过目。”
皇帝的背影半天没有什么动作,静了一会,还是知道轻重,挥挥手让秦公公去取。岑修儒远远站着,见秦公公又一次快步走来,忙是将手中的长卷递了过去。
皇帝自秦公公手中取过名单,简单翻阅了一番,便交回到秦公公手中,却是一个字也不愿讲了。岑修儒见秦公公将名单送了回来,刚抬眼便听秦公公低语:“王爷,皇上已阅,未有异议。”
岑修儒点点头,小心将名单收好,转身又是忍不住看了亭下那金边黑袍的背影,却是未见一丝挽留之状,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便不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