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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三剑客-第67部分

小说: 三剑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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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驶进港口了,已是夜阑人静。海雾使黑夜变得更加浓重,在防波堤的标志灯和风灯周围形成一个圆圈,这圆圈宛若预示天气多雨的月晕。呼吸的空气是阴沉的,潮湿和寒冷的。
  米拉迪,这个女人虽然如此壮实,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战起来。
  军官让人清点了米拉迪的包裹,并将她的行李搬到小划子上去;这一系列事情办妥之后,他向米拉迪伸出手,请她自己下到划子上去。
  米拉迪看看这个男人,犹豫起来。
  〃您是什么人,先生,〃她问军官道,〃您为什么如此热心地特殊关照我?〃
  〃从我的制服您应该看得出来,夫人;我是英国海军的军官,〃年轻人答道。
  〃这么说,英国海军在英国港口碰上他们的同胞,习惯上都这样安排他们,并殷勤备至,一直把他们领上码头吗?〃
  〃是的,米拉迪,这是惯例,但并非出于殷勤,而是出于谨慎,因为在战争时期,所有外国人都要被带到指定的旅馆,以便在彻底了解情况以前,使他们一直处于政府的监督之下。〃
  这几句话的表述礼貌极为得体,态度极为从容,然而这几句话丝毫没有说服米拉迪。
  〃而我不是外国人,先生,〃她用从朴茨茅斯到曼彻斯特听起来也许都顶呱呱的最地道的口音说,〃我是克拉丽克贵族夫人,而这种措施〃
  〃这种措施适用于任何人,米拉迪,您想避免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听您的,先生。〃
  于是她接住军管的手,开始下扶梯,走向扶梯下面等着她的小划子。军管跟着她走下船;一件大披风摊在划尾上,军官请她坐在披风上,他自己坐在她旁边。
  〃划吧!〃他对水兵说。
  八支划桨落进海水,只发出一声响,只用力划一下,小划子在海面上便如飞而去。
  五分钟过后,划子靠岸了。
  军官跳上码头,伸手来接米拉迪。
  一辆马车在等着。
  〃这辆马车是为我们准备的?〃米拉迪问。
  〃是的,夫人,〃军官回答说。
  〃旅店很远吗?〃
  〃在城那一边。〃
  〃走吧,〃米拉迪说。
  她果断地上了车。
  军官照看着将包裹行李在车厢后仔细拴牢,事情完毕,他在米拉迪身旁坐下,重新关上车门。
  车夫不待任何命令,毋需向他指定开往地点,便立刻策马飞奔,钻进城里的大街小巷。
  一种如此奇特的接待对于米拉迪来说,应该是一项充分考虑的内容;再加之她发现年轻军官似乎无兴交谈,她便倚进车厢一角,一项一项地审视着脑海中出现的全部推测。
  但是,一刻钟过后,惊于路途很长,她便侧向车门,想看一看她被拉到何处。她已瞧不见房舍,只见那一排排树木仿佛是争先恐后的高大黑色幽灵,在黑暗中奔跑。
  米拉迪一阵瑟缩。
  〃我们已不在城区了,先生,〃她说。
  青年军官没有说话。
  〃如果您不告诉我将我带到何处,我就不再往前走了;我把话先跟您说了,先生。〃
  这种威胁没有获得任何回答。
  〃哦!这太武断了!〃米拉迪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的呼叫,马车照旧飞速滚动;军官宛同塑雕。
  米拉迪逼视军官,表情可怕,这表情于她的脸部所特有,而且少有不产生其效果的;愤怒使她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年轻人不动声色。
  米拉迪欲打开车门跳下去。
  〃当心,夫人,〃年轻人冷冷地说,〃您跳下去会自己摔死的。〃
  米拉迪于狂怒中复又坐下来;军官这一次倒侧过身望着她。他似乎很惊奇:不久前他看到的那张脸是那样的美,现在因愤怒而走形了,几乎变成了丑陋鬼。奸诈的女人省悟到,让人如此穿透灵魂地看着她,她就自我失败了;于是她重又恢复面部线条,用诉苦般的声音说:
  〃看在上苍的份上,先生!求求您告诉我,您这样粗暴地对待我,我该将这归咎于您本人,您的政府还是某个仇敌呢?〃
  〃我对您没有任何粗暴呀,夫人,您所遇到的情况很简单,我们对在英国下船的所有的人,这都是被迫采取的一项措施哟。〃
  〃那么您不认识我,先生?〃
  〃我第一次荣幸地见到您。〃
  〃请您以名誉担保,您没有任何恨我之由吧?〃
  〃绝对没有,我向您发誓。〃
  年轻人的话语中充满着诸多泰然、冷静,乃至温和,终使米拉迪放心了。
  终于,大约行了一小时,马车在一道铁栏前停下了,铁栏内,一条凹道通向一座孤零零的、坚实的、外观森严的城堡。这时,由于车轮在一片细沙上打转,米拉迪听见一阵深邃的轰鸣,她辨出那是刚刚撞击悬崖的海涛声。
  马车经过两道拱门,最后停在一个阴森的方院里;车门几乎刚打开,年轻人便轻捷地跳下地,向米拉迪伸出手,米拉迪也就趁势扶其掌,相当镇定地下了车。
  〃虽然,〃米拉迪环顾四周,又笑靥和蔼地将双眸转向年轻人,〃虽然我是囚犯了,但是不会太久的,我相信这一点,〃她又补充说,〃我的良知和您的礼貌就是我相信的担保,先生。〃
  尽管如此恭维,如此奉承,军官概不作答,而是从他腰带上抽出长官们在军舰上使用的那种小银哨,用三种不同的音响连吹三次,这时,走出几个大兵来,卸掉汗气腾腾的马,将马车拉进一个车库里。
  随后,军官依然带着同样稳重的礼貌,请他的女囚走进屋。而女囚也依然带着同样微笑的脸,挽着他胳膊,和他一起走进一个矮拱门,这座门连着一个只在尽头才有灯的拱形洞,再通向一条围着石棱转的石阶梯;他们停在一扇坚实的大门前;年轻人拿出随身带的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顺着铰簧使劲地转一下,专供米拉迪用的房间打开了。
  女囚只一眼,就把房间一览无余地扫遍了。
  这是一间卧室,室中家具对于一间牢房来说显得很干净,对于自由人的住宅来说,显得很严肃;但是,窗铁条和门外的铁闩毫不客气地定为监狱专用了。
  这个女人虽然饱经过最严酷的环境磨炼,但她的精神力量还是顿时弃她而去;她倒进一张扶手椅,叉着双臂,垂着脑袋,随时等着看到有位法官进来对她审问。
  可是,无人进来,只有两三名海军士兵送来行李和箱子,将它们放到一个墙角落,然后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军官带着米拉迪先前常见的平静,指挥着所有这些区区小事,他本人不说一句话,只是摆摆手或吹下哨子让士兵服从他。
  可以这样说,在这位军官和他的下属之间,口头用语似乎不存在,或者说是多余的。
  米拉迪终于再不能长时忍受了,她打破沉默说:〃看在上苍的份上,先生!〃她大声道,〃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吗?请您打消我的胡思乱想吧!任何危险我都预料了,任何不幸我都考虑了,我有勇气去承受。我现在在何处?为什么在这儿?如果说我是自由的,为什么会有这些铁窗条和这些铁闩门?如果我是女囚犯,我犯了什么罪?〃
  〃您在这里,是在一套专供您的房子里,夫人。本人受命前往海上接您,将您领到这个城堡里。现在我相信,那个命令我已履行了,而且在履行过程中,我既保持了一名军人的严肃,又做到了一名绅士的礼貌。我在您身边应该尽的责,至少到现在就要结束了。余下的事就由另一个人负责了。〃
  〃另外一个人,他是谁?〃米拉迪问道,〃您就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很响的马刺声;又传来几阵说话声,但随即又消失了,最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靠门走来了。
  〃那个人,他来了,夫人,〃军官一边说一边亮起通道,同时带着敬意和顺从站在一旁。
  在这同一时刻,门打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栏边。
  这个人没有戴帽子,身体一侧挂着剑,手指间捏着一条手绢。
  米拉迪像是认识人影中的这个人,她用一只手撑在扶手椅的扶手上,向前探着头,似乎要预先确证一下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这时,那个新来的人缓缓走上前;随着他向前走进灯光照射的光圈时,米拉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紧接着,她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什么!我的兄弟!〃她带着无以复加的惊恐大叫道,〃是您!〃
  〃不错,漂亮的夫人!〃温特勋爵半礼半嘲地招呼道,〃是我呀。〃
  〃这么说,这城堡?〃
  〃是我的。〃
  〃这个房间呢?〃
  〃是您的。〃
  〃那我就是您的女囚罗?〃
  〃差不多。〃
  〃这是滥施淫威!〃
  〃不要先下结论嘛;咱们坐下来,就像叔嫂之间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随后,他转向门,看到青年军官在等候他最后的命令:〃好啦,〃他说,〃我谢谢您,现在嘛,您走吧,费尔顿先生。〃
□ 作者:大仲马 
第五十章 叔嫂间的谈话 
  温特勋爵关上门,推上百叶窗,挪过一把椅子靠在他嫂子的圈椅旁;在这期间,陷入沉思的米拉迪要入木三分地看出个可能,要发现她甚至被蒙在鼓里的全部阴谋,因为她不知道她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她了解他的小叔子是个善良的绅士,一个打猎的好手,一个不屈不挠的赌徒,一个对付女人的胆大妄为的勇士,但在阴谋诡计方面和她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他怎么可能发现她的到达呢?他怎么能派人抓她呢?他为什么要把她软禁呢?
  阿托斯对她曾经说过几句话,证明她和红衣主教的那次谈话落入了外人的耳朵,但他竟能如此神速如此大胆地布下破计对策,这使她不能接受。
  她尤为担心的是自己以前在英国的活动被人发现。白金汉可能猜到是她割去那两个金刚钻坠,他可能要报复这种小小的背叛行为;但白金汉不可能采取过分之举去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被人看作出于嫉妒才这样干的她这个女人。
  这种推测在她看来最为可能;她觉得有人是想报复过去,而并非要防患于未然。况且,话再说回来,她庆幸自己落入小叔子的手算是便宜的,这比直接落入精明的仇敌之手要强多了。
  〃好吧,咱们谈谈,兄弟,〃她带着一种诙谐的口气说;她觉得尽管温特勋爵在谈话中可能讳莫如深,但她有决心从中探出她所需要的虚实,以便调整她未来的行止。
  〃在巴黎,您经常对我表示,永远再不会踏进英国土地一步,〃温特勋爵说,〃尽管您表示了那样的决心,可是您还是决定重返英国啦?〃
  米拉迪却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这个问题。
  〃首先请您告诉我,〃她说,〃您是怎么能那样严密地派人监视我的,不仅事先知道我要来,而且连哪一天、几时到,以及到达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
  温特勋爵采取了米拉迪的相同战术,既然他嫂子采用了,他认为这个战术应该是很好的。
  〃不过,也请您告诉我,亲爱的嫂嫂,〃勋爵说,〃您来英国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看您的,〃米拉迪回答说;她只想通过说个谎来笼络小叔子的感情,但她不知道,这种回答将怎样加深达达尼昂的那封信在他脑海里已经产生的怀疑。
  〃唔!来看我?〃温特勋爵诡谲地问。
  〃当然是来看您的。这有什么惊讶的?〃
  〃您到英国来,除了来看我,就再没有其他目的啦?〃
  〃没有。〃
  〃这么说,只是为了我您才费心横渡英吉利海峡?〃
  〃只是为了来看您。〃
  〃哟!多么温存的爱啊,嫂嫂!〃
  〃难道我不是您最亲的人吗?〃米拉迪带着最感人的朴实口气问。
  〃甚至还是我唯一的财产继承人,是不是?〃温特勋爵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
  不管米拉迪有着怎样的自制力,她也禁不住瑟缩起来,因为温特勋爵刚才说话时,曾把手按在他嫂子的胳膊上,故这种瑟缩是逃不出他的感觉的。
  果然,这一着又准确又厉害。米拉迪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念头,就是她被凯蒂出卖了:由于不谨慎,她在这个女仆面前曾随口表示过,她对某些人很厌恶,那个凯蒂又把这话传给男爵了;她又想起,达达尼昂救了她小叔子一命后,她对达达尼昂曾经疯狂地攻击过。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勋爵,〃为了争取时间,引发对方多说她才这样说,〃您想说什么?您是不是话中有话呀?〃
  〃噢!上帝啊,没有,〃温特勋爵一脸纯朴的样子说;〃您有意要看我,于是您就来英国了。我知道您有这个意,或者不如说,我料到您会有这种感受的;为了免除您深夜到港时的一切烦恼,下船时的全身疲劳,我就派了一名军官去接您;我给了一辆马车供他安排,于是他就把您送到由我管理的这座城堡了。我天天来这里,而为了使我们相互见面的双重意愿得到满足,我就派人为您在城堡里准备了一间卧室。在我说的这些话里,有什么比您刚才对我说的话里更有令人惊讶的事么?〃
  〃不,我觉得令人惊讶的,就是在我到达前您就得到通知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亲爱的嫂子:难道您没看见,在你们的商船驶进泊区时,船长预先派了一艘带有航海日志和船员登记簿的小快艇,以获得进港的许可吗?我是港口总指挥,有人将那一套手续送给我,我在那里面就发现您的名字了,我的心就把您刚才亲口对我说过的话告诉了我,这就是说,您怀着怎样的目的才不顾惊涛骇浪的危险,或至少不顾飘洋过海使您此时的劳累,我才派了我的小快艇去接您,余下的事您都知道了。〃
  米拉迪明白温特勋爵在说谎,因此她就更感到害怕。
  〃兄弟,〃她继续说,〃我于晚上抵港时,看见白金汉公爵站在防波堤上,那是不是他?〃
  〃正是他。啊哈!我懂了,看见他使您很吃惊,〃温特勋爵说,〃您从一个人们应该非常注意他的国家来,我知道,公爵对付法国的军事装备让您的朋友红衣主教担忧了。〃
  〃我的朋友红衣主教!〃米拉迪嚷起来;因为她发现,无论是这一点还是另一点,温特勋爵好像全明白。
  〃这么说他不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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