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情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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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看着,心里慌得不得了,渴望得不得了,又怕得不得了。
所有在教室里的别的同学都看着舒凡,眼神是或欣赏的或钦佩的或崇拜的,对于他们这群刚入学的大一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高年级的才子舒凡,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Echo与他们相比,眼神里又加进了痴,她是爱着舒凡的呵,她的心中是燃烧着炽烈的爱情的呵。她可以在众人之中,很倔强地在舒凡面前装作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都是像一座活火山那样的平静,爱情在她的心中早已淹成了大江大河,就像岩浆在地表下默默地奔流,等待着爆发的时候。
就在舒凡推门而入,她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便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一个舒凡,她看着他脚步的方向,希望那是朝着自己的,心中升起了幻想,幻想着舒凡是童话中英俊多情的王子,而自己是光辉淹没在尘土下的灰姑娘,灰姑娘在等待着,等待王子一步步走近她,走到她的面前,含情脉脉地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说:“亲爱的女士,能让我荣幸地请你与我共舞吗?”
舒凡当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纵使他是多情的,他也不是童话中的王子,在他的眼中,Echo也不是什么灰姑娘,而是一个已在报刊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的名叫陈平的女孩。
这个陈平,她的文字哀哀的,忧郁着、悲伤着,文中是一个惨白孤苦、悲愁迷惑的女孩,让人禁不住地怜惜,禁不住地心痛,一个花季的年龄,本应灿若春花,香若春花才是,是什么竟使她悲苦到这种地步。
这个陈平,她的文字是不洗练的,拖沓缠绵,飘飘落落,她杜撰的爱情故事是不成熟的,主人公之间的爱情,或聚或散,全在她这个作者的一念之间,以笔为判,随意而点,缺乏生活的合理性。
但她的情绪是真实的,她运用文字的能力也不弱,她是有才气的,她是有灵气的,她本该和舒凡站在同样的高度,与之争雄的,但她竟自己在舒凡面前低下头来,心甘情愿地委屈着自己,并在这种委屈中钻探出莫大的快乐。能使人这样的,惟有爱情。
像铁钉被磁石吸引那样,Echo的眼睛追随着舒凡。其实,从她爱上舒凡后,这样的追随岂止是一天、两天?
三四个月的时间里,舒凡上哪里,她就上哪里,哪儿有舒凡,哪儿就有她的身影,她整个地成了舒凡甩也甩不掉的尾巴,追随着舒凡的又岂止是一双眼睛?
她开始逃课,放弃自己的课程,跑到戏剧系的教室去旁听,只因为那是舒凡听的课,那是舒凡的教室。
从来不光顾的小饭馆,她成了常客。她在一张桌子上摆上一副筷子,胡乱地点个菜,却不赶紧吃,只管拿眼睛去瞅那个在邻近桌埋头吃面的人。吃面的人吃完面就付帐出去了,她也急忙付了帐跟出去,桌上的饭菜还剩着大半。吃面的人是舒凡。
有时她会站在站牌下等公共汽车,要在哪儿下车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发神经只因为舒凡要坐着这趟车上街。车来了,他毫不犹豫地跟上去,站在与舒凡隔了三四个拉环的地方,看着那个让自己梦魂萦牵的背景,幻想着把自己的滚烫的脸颊贴上去。
她就这样跟着,像耶稣的门徒跟随着耶稣。她爱着舒凡,为了爱,为了被他爱,她追求着,追求的方式却是胆大又不直露的。
从十岁开始的情感历程中,人物虽多,内容却是清一色的暗中单恋。到舒凡出现,她再也不愿一个人躲在黑夜中。默默地焦灼又急切地祈祷。爱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被爱,不是吗?但是,她也不愿开口说,她觉得那似是在乞讨,爱可以全身心地渴望、追求,却不能开口乞讨。于是,她沉默着,默默地跟着他,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想着他,所有的渴求,所有颤动着的苦痛的幸福的折磨,都是无声的。她要通过这些无声的举动,向舒凡宣告自己的存在,让舒凡注意到她的存在,注意到她的深情,注意到她的可爱。她正如那森林女神Echo一样的,像Echo跟随着纳雪瑟斯那样地跟随舒凡,她不说,她不说,她要等舒凡发现她,先开口问她,她再回答,她一定会比那可怜的森林女神要回答得好。
比起其他的倾慕舒凡的女孩,Echo是有勇气有恒心有毅力。别的女孩不敢追,她敢。别的女孩在受了一两次冷遇后,便回家捧着镜子照,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天仙般的容颜颤来让才子一见倾心,于是叹息几声,偃旗息鼓。KcHo回家后也捧着镜子照,但越照越觉得自己虽没有漂亮的相貌却有迷人的姿态,而舒凡的冷漠只是因为他没有和自己相处过发现不到罢了,于是信心大增,第二天照追不误。
舒凡和Echo都算小有名气的人物,名人的恋爱总是传得更快一些,何况Echo是这样的毫不隐讳呢?没过多久,“陈平爱上了梁光明,满校园地追呢”这样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校园,看他们的人更多了起来。Echo根本不管,依然我行我素。
在家里,父母看她哭哭笑笑,神情恍惚,有时叫她吃饭,怎么也不见她答应,推开她的房门,她竟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在自言自语。刚刚对她放下心来不久的父母,以为她休学七年后仍然忍受不了学校的刺激,便小心翼翼地询问。
“妹妹,在学校里习惯吗?”妈妈边问边夹了一块鱼放在她碗里,“很好。”Echo心不在焉地回答,用筷子戳着鱼肉,就是不在嘴里送。
“同学都挺好相处的吧?老师肯定也不错,上次我去你们学校,见过你们好几位老师,都是些温和文雅的人。”“姆妈——”Echo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妈妈的话,泪也同时夺眶而出。
“爹爹、姆妈,我知道你们又在担心我。又在担心什么!不要老把我当一个小孩来看待,我已经长大了,在你们的不知不觉中。
你们爱我,我知道,你们只要爱着我,只要我乖,让你们少担点心,你们便满足了,可惜我连这都做不到,这几年来真是让你们担够了心,操碎了心。现在,我进了大学,又回到了正常人的正常生活中,你们欣慰了,我也很开心。但是,我不满足,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情感需要,我需要你们的爱,但我还需要别的,需要得更多。这是很正常的,是不是?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想要恋爱了。不要惊讶,不要告诉我这不行,不要告诉我在这样的年纪谈恋爱多半是做梦,多半会没有结局,在这样的年纪里,如果没有爱情,就是考试得了一百分,也会觉得生命交了白卷。我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结局,过程就是结局,让我尽情地去做,一切后果,都是成长的经历,让我去,让我去!”
Echo喊完了这一切后,扔下筷子便冲进房内大哭起来,这是她的爱情宣言,不同一切地付出,所有的感情的投入,从她爱上匪兵甲时就一直这样,直到爱上舒凡,才痛痛快快地宣布出来。
“不管结局,只要过程”,Echo,这样的不顾一切的勇敢,是演给别人看,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
Echo,这一句歌词是不是更适合你一些?
面对爱情,你一次次毫不设防地扑进她的怀里,你无悔,也无怨,很勇敢,也很执着,可是每一次都是你孤伶伶的一个人艰难地爬出来,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你是比别人更需要一个好结局的啊,不要结局,你骗谁?你骗谁?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有脆弱的人,才需要把自己重重包裹,形成一个坚强的外壳;只有胆怯的人,才需要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勇士。于是,在别人的眼中,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坚强的勇士了,是他们告诉你的。
其实,你对于爱憎,没有勇气,只有渴望,是太渴望了,所以才显出勇敢来。比如那些渴望变成富豪的人,对于钱和权,他们是拼命去争的;而你,这个渴望爱情的人,在追求的时候,也是拼了命的。
你大喊着,“让我去!让我去!”
好像真有人要拖着你的腿,抱着你的腰不让你去似的。其实,你知道,没有人会不让你去,你喊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你怕不让你去的会是自己。
果然没有人拦着你。姆妈心痛你哭,曾想冲进去抱住埋在被子里大哭的你,但是爹爹把她拉住了,拍拍她的肩。是呀,对于恋爱中的女孩子,谁都是无能为力的,父母能做的,也就是为你的幸福祈祷,为你的快乐祝福罢了。
于是你便去了,不要结局地就去了,很无畏。其实,你要的,过程和结局你都要的,只是你不敢说出来。
因为你怀着的是悲伤的爱情。你预感到自己得到的终会是没有结局的结局,你在出发前便告诉自己结局不要,说不要,是因为怕说了还是得不到。
谁说你勇敢?你在追求的最初便害怕了,怕爱终成伤害,怕无论自己怎么做,爱情都终是悲剧一个。你害怕,还没有得到之前就怕着失去了。
舒凡来了,你便又一次往爱情的怀里扑去。只因为飞蛾在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只因为这个,你便心甘情愿地做了一只扑火的飞蛾了。
Echo追随着舒凡,三四个月,风雨无阻。舒凡瞧也没瞧一眼身后的影子似的女孩。而在这场为Echo举行的宴会上,舒凡不请自来了。
舒凡,为什么?为什么?你来,是要来羞辱我么?是要来告诉我,你早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知道你是早已注意到了的,然后正告我以后不可以在有你的地方出现,是么?是要来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并不爱我,并要大家作证,是么?哦,舒凡,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残忍,如果你要让我下地狱,你只需一个眼神就够了,别说,别说舒凡,连眼神都没给她。他扫视了教室一边,当眼神遭遇到Echo时,就掠过去了,毫不停留,像掠过别的同学那样,淡淡然,没有什么特别的。Echo恨他的这种一视同仁,却又忍不住地安慰自己:也许他的冷漠是故意做出来的,也许他的淡淡然是另有含意的,也许他的心是早已感应着她的心,与她相通的,他“只是和她一样,不肯说。
“梁光明,来和我们干几杯吧。”
几个平时和舒凡有过来往的男同学都招呼着他,舒凡的孤傲是在喜欢他追求他的女孩子面前用的,对男生却是不摆架子的。他很快乐地答道:“好埃”然后接过周肇南递过来的杯子,自己斟满了一杯米酒,举起来说了声“谢谢”,便一仰脖子全干了。
Echo的眼睛自舒凡进来的一刹那起便没有离开过他,她看他和那些男孩子在一起倒酒、碰杯、开玩笑,只是看着,无语,眼神是茫然的,梦似的。
她在等待,等待舒凡对她的判决。她想,就算从情理上说,舒凡喝了她的酒,就应该会向她祝贺一声吧,就算是纯礼貌式的,也行“好了,我走了,谢谢你们的酒。”舒凡的声音。
“不要谢我们,酒是陈平请的,要谢就谢她吧。”周肇南的声音。
“对啊,对埃”乱七八糟的许多同学的声音。
“再见!”舒凡的声音。
舒凡,你说什么?你说再见,你要走了,你就这样走了?
舒凡举步向外走去,如他来时的一样。他说再见的声音很一般。他在这里说了几分钟的话,都很一般,Echo怎么听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听到周肇南说自己的名字,Echo的心像发烧时那样地跳,快速而虚弱。舒凡背对她,一直就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舒凡走出去了,在他身后,门缓缓关上了。Echo觉得世界也关上了,四周是黑暗一片,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挣扎着跳动。背上有液体在痒痒地往下滑,是汗不是泪,Echo对自己说:别哭,这就够了,是不是?
四周的同学继续喝酒、聊天,但没有人谈到舒凡,也没有人过去安慰Echo,Echo想:他们都很善良。
酒瓶就在桌上,Echo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很苦,她喝得一滴不剩。
宴会散了,同学们谢了Echo便各干各的事了,Echo赶紧走出教室,要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她怕自己会哭,刚才喝了多少杯,已不太记得了,她怕这刚咽下去的浓烈的液体会化成滚烫的泪在脸上纵横,她得一个人呆着,不愿让这么多人看到她的脆弱。
外面的世界很明亮,碧空如洗,云淡风轻。Echo想,在这样可爱的天气里流泪是不适宜的。于是,她的心情便莫名其妙地有些好了起来,这么明媚的阳光,这么新鲜的空气,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其实还没得到过又谈什么失去呢?刚才,刚才只是失重了。她满以为舒凡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会回头的,回头看看她这双为他明亮为他黯然的眼睛,看看那一汪清澈的潭水里,究竟有着怎样狂热的爱情在燃烧。可是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能忍受的正是这种白开水似的平淡。她宁愿舒凡用一种极其残忍的眼光看她一眼,让那眼光像一把蘸满毒液的利箭穿透她的心,她可以死去,她可以万劫不复,只要是他动的手,只要能死在他的眼前。
可惜,什么也没有,他连伤害她都不屑于做,这恰恰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他可以不接受,他可以不爱,但他不可以忽视她,当她不存在,他不可以对她所做的一切漠然视之,无动于衷。
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爱你
你是否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这样的执着忧柔地对你
你是否为我的期待满怀歉意
音乐慢慢响起
听见自己说爱你
摇摆梦的旋律
幻想拥有你的甜蜜
哪怕你我感情的归依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哪怕你我感觉的距离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哪怕你我投射的眼睛
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哪怕你我最后的背影
一个安静一个哭泣
这样的歌正是Echo的心情。一切都还没开始,又何必绝望呢?
Echo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学院操场中心的大草坪上,草很绿,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大草坪像童话里的魔毯,显现出奇异的色彩,风一动,“魔毯”便流动着向四周延伸,温暖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