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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德川家康-第94部分

小说: 德川家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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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金银早一点用完的话,丰臣家就不会灭亡了’
他的话由身边的人泄漏出去,结果误传成家康在很早以前,就强迫淀君和秀赖浪费。可是家康的想法完全不是那回事。
‘--人的头上有命运、宿命和天命三者在运作,太合所留给儿子的最大遗产,其实是毁灭了儿子的宿命。’
当家康这么说时,胜重还不怎么了解他的意思。
‘--命运和宿命、天命,有什么不同?’
‘--你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懂吗?’
‘--是,请指示我这个差别。’
‘--明白吗?假定这里有一个可以放一个小茶杯的圆盘。’
‘--唔,放一个小茶杯的圆盘。’
‘--对,这个茶杯是人啊!明白吗?这个茶杯只能在盘子的范围内自由的往右或往左。人类这种能自由活动的部分是命运。因此,所谓命运,是可以用这个人的意志开创出来的啊!’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吧!’
‘--而这个盘子的边缘也就是杯子碰到后无法再向前移动的地方。这个盘子的边缘是阻止杯子前进的地方这就叫做宿命。’
‘--这么说,大阪城的黄金?’
‘--大阪城的黄金是阻止秀赖思考事情的宿命。可是,在这个宿命之上,另外还有一个天命。’
‘--啊?’
‘--所谓天命,是制作出这种盘子、茶杯和盘子的边缘等一切的天地之命。当人类悟出无法用人力改变天命时,才可能活用自己。在无法领悟出自己的天命是什么、天命又赋予自己什么使命时,再怎么动也是白费力气。除了在宿命的边缘挣扎之外,其他什么也不是。’
胜重听了,这才体会到家康的觉悟。
家康明白天命,他一定是重新看着不得反抗的天命,发挥出竭尽人事的最后勇气。
家康于六月十五日再度进谒朝廷,报告已经整理好焚烧后的大阪城,重新建筑幕府直辖的城,并且为了整个畿内的繁荣,开始大修附近的道路。同时,他献上土产、一千两白银和两百把的绵。
这个时候,他当然已经在思考宫廷和公家的律法制度,并要崇传和尚和天海上人检讨草案。
因为后水尾天皇和先帝(后阳成)之间不和,因此公家也左右分裂,使家康觉得宫廷内阴谋重重,而感到危险。
当然不只是宫廷的法制。十三条‘武家诸法度’也与此并进,急急准备发布。而且颁布日本全土是‘一国一城制’,拆毁各居城外面的城墙,慎重的制定能彻底防范人们不会藉武力叛乱的根本对策。
颁布这个‘一国一城制’的时间,是闰六月十三日。
而派将军秀忠去进谏朝廷,报告颁布之事,是在颁布后第七天--二十一日。
这时秀忠带一万两黄金去奉献,并要求利用和平奠基之时,更改年号。
家康进谒时是献上银子一千两,将军则献上一万两黄金胜重认为这九千两的差别,是隐居的家康的‘用心’。
这其间仍然继续捕捉残党、修筑烧过的城、修补道路,这些仍然完全由秀忠指挥。
如此,七月七日将军秀忠召集诸侯于伏见城,宣布施行‘武家诸法度’。
七月十三日,将庆长的年号改元为‘元和’。
七月十七日,制定宫廷及公家的法制。
十九日,将军秀忠离开伏见城前往江户。
按理,家康应该先回骏府才对,可是相反的,当秀忠自伏见出发时,家康说要听中院通村讲《源氏物语》,使得胜重讶异不已。
本来,家康就是一个好学的人,可是源氏物语是宫廷的恋爱故事。
(现在为什么要听?)
胜重这么想,可是由于家康一定要听,不得已只好通知中院通村。
中院通村也觉得莫名其妙,七十四岁、为重务压得疲惫不堪的老翁,为什么会想听光源氏的渔色故事呢?
然而,当家康在二条城听道时,也同时制定出佛教各寺庙应遵从的法度。
或许家康不是想听通村说爱情故事,而是要问宫廷内部的事情。
宫廷里在七月二十八日有关白的交接。鹰司信尚辞职,由前关白二条昭实再度出任。
家康于二十八日当晚,派板仓胜重的儿子重昌去请胜重,说想要与胜重密谈。
这天晚上,家康的气色很好。好像刚刚洗完澡似的,包裹在纯白绫缎内的巨躯,发出微热的体温。
秋风已经吹起,院子里的秋叶已开始凋落。
起居间的灯火依然只有一盏,胜重来了以后,家康对一旁的侍女说:
‘有一点暗,干脆再点一盏灯吧!’
于是增加为两盏烛光。
‘胜重!京里的工作总算要完成了。’
‘您辛苦了。’
‘不,我是打算结束,可是依你看,有没有什么疏忽之处呢?’
‘您不是要问我有无疏忽,而是要问我,每次做事时,我有没有用心’
‘不是这样。’家康轻声笑了。‘今天二条关白再度出仕,从此以后宫廷大概会安静下来,因此,我想不久就离开京城回骏府。这一回是最后一次出京因此才叫你来的。’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胜重,仔细想想,我也活得不错了。’
‘是是,感谢神佛护祐为了日本国我深深的感谢着。’
‘他后来怎么了?我是说本阿弥老先生啊!’
‘我把您的想法告诉光悦他呆了好一阵子,接着大声哭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么他一定高高兴兴的在鹰峰一带建造他所理想的村子啦!’
‘这是当然的如此一来,光悦也遵守了日莲大圣人的训示,想造出理想中的村子。您在出发之前,要不要叫他来一趟?’
‘不不,不必了。让他造理想的村子,我心中自然有数。不过,他想建什么样的村子呢?’
家康好像心情很好似的说着,胜重就他所知,说出了光悦的‘理想’。
‘光悦说这个世上之争,都是发自大家争贫富、想占有的心’
‘原来如此,想占有的“欲”吗?’
‘是的,急躁的老实人因而成了盗贼,稍稍有智慧的人则集合众人而成为大将。武士的大将其实就是盗贼的首领,因此,光悦要在鹰峰的新村子,培养人们不占有的生活习惯。’
‘哦?不占有的生活这么说,这个村子的人只是一味地工作而过日子吗?’
‘是的,一切都要分担,造纸的造纸,画画的画画,涂色的涂色,黏贴的黏贴,制笔的制笔。制作出来的东西所卖得的金银,对大家的生活有直接的帮助。也就是说,黄金和物品也和光、水、空气一样,不是属于个人的,而是大家的这种生活是天地自然的生活。’
家康用心地倾听着胜重逐渐激昂的说明。
‘这么说,村中只有一个钱包吗?’
‘是的,因为分配财富才会造成贫富之间的差距。如果出现了贫富的差距,就会产生盗贼或武士,也因而引起纷争、形成战争。集合在新村子的工人们,是没有上下之分的,大家都是守本份的职责、人格等同的努力工作者住在这里的人,安心的使用村子的财富过日子。’
‘我明白了,真像老先生的作为。’
家康不知想到什么,摇摇手打断他。
‘可是,仅仅这样还是不能平服人性,因为仍有工作多和工作少的差异。工作多的人不会听信工作少的人所说的话。’
胜重因为话被打断而有点不耐。
‘这是老先生说的,当然人各有各的器量。有力气搬运石子的人,不见得会写字。而且,有的夫妇没有孩子,有的夫妇却有八、九个孩子。我就反问他,难道大家都这么默默用村子里的钱,来扶养别人的孩子吗’
‘哦你反问了吗?’
‘是,不反问的话,我就弄不明白。因为让能力差的人,获得相等的分配量,是不公平的’
‘原来如此,那么’
‘老先生马上回嘴道,伊贺守,你是个眼光很差的人啊!’
‘什么?眼光很差’
‘是,他责备我说,现在的人都只看到目前而已,完全没有器量和才能。今天,一个人活着,是因为他有祖先活在很久以前,而且也会有后代一直延下去。如果能看穿这一点,就绝不会觉得不公平也就是说,不能因为现在邻人的孩子多,就在一旁算计着。或许目前对自己而言是个大损失,可是在子孙当中,总会轮到自己这边子女比较多,而占了对方便宜的。人世毕竟不是只有一代,眼光要远大,不要只看眼前啊’
家康突然出声笑了。
‘胜重啊你输了啊!我所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了平衡今天活着的人们内心的不平,使他们了解这一切,必须有一个村长才行。’
‘村长’
‘对,这个村长必须要考虑到百年、千年的生命,使每一个时段的人们,都能幸福的踏上正途。因此,第一位村长可以由老先生担任。老先生以日莲圣人为模范,是一位热爱众生的人。可是,老先生如果不培育出下一位村长人选的话,会如何呢?这么一来,村子只会有短暂的繁昌,却无法长久保持下去。能维持到末代的繁昌,才是真正的繁昌,能守下去才是做村长的德行如果没有人来继承这个德行,那么一切不过是个梦幻’
家康说着,不知为什么颤抖起来,别转过脸,掉下了眼泪。
胜重吃惊地屏息了。
看来家康不是在谈光悦此后要建新村子的事。
(他所谓的继承德行的村长,一定是指将军秀忠。)
胜重这么想着,全身僵直起来。(他对将军的战后处理觉得不满)‘老先生很好啊!’
过一会儿,家康又若无其事的恢复了笑容。
‘不管是村子或国家,还是一国一藩,当想到此后要建立一个新的时代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是是!他现在很有精神,和上次见到时完全不同。’
‘可是,一旦开始建设了,会发觉这个不足、那个不够的’
‘’
‘不,当他了解到有什么地方疏忽掉了时,生命之灯已经快熄灭了’
家康说到这里,突然发觉什么似的
‘胜重,能不能多加些烛台的丁香油?今晚我想和你谈到天亮。’
‘遵命,我疏忽了。’
‘嗯!变亮了,对了,我说到哪里?’
‘说到如果造好了村子,要培育出下一位村长才行’
‘是吗?万事万物皆有中心,就像水果有种子一样,因此,你去对老先生说,我说最重要的是教学同时还要培育出能完全吸收这个理想的后继者这通常是最主要的关键你去转告他,说我家康七十四岁所深深感触到的,是这一点。’
‘遵命,可是大御所!’
‘有什么事的话,今晚都可以毫无顾忌的问。我想好好跟你谈过后再回去。’
‘我想问您,这一回在京城发生的事当中,您最不满意的是什么事我想做为我往后的自戒。’
‘我最不高兴的事吗?’
‘是是。’
‘不高兴的事有四件。第一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全忘掉如何打仗了自关原以来,才十五年呢,这是很让人震惊的事啊!’
‘毕竟会因太平岁月而疏忽’
家康没有直接回答:
‘不会打仗的话,就会变弱;一变弱,就失去自信;一没有自信,往后战争的手段就会变得更残酷。武器一直在进步,可是作战的人却变得胆小而残酷,实在惨不忍睹。这一点以后我打算叫柳生又右卫门重新思考一下第二件是道德与律法的想法颠倒了啊!’
‘道德与律法吗?’
‘对,将军以及家老们的想法本末倒置了。法治之要,是道德在先,还是法度在先呢?胜重,你不觉得这一点弄反了吗?如何?如果倒过来的话,就会坚决主张威信。’
家康说着,故意望着胜重,看他如何作答。
胜重感到有点不安了。
他逐渐明白,家康为什么叫他来的原因。
‘--道德与律法何者在先?’
因此,当他被问到这一句时,深深自责着,仿佛胸口插着白刃。
其实对将军主张‘威信--’的人当中,也有胜重。
他相当明白道德的重要。不过,将军的侧近以及重臣们,都一致认为必须向诸侯伸张幕府的威信
家康说这是他第二个不满。
‘明白吗?胜重。’
家康仍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说:
‘律法是因需要而捆绑人的绳子啊!’
‘是的’
‘你认为用那绳子夺去人的自由,作出令人不能谅解的不德不义之事好吗?’
‘这是不用说’
‘是吧?父亲本身节俭,而禁止家人奢侈。在制定禁止家人奢侈的法度之前,如果父亲是个好榜样,即使不坚决强调威信,家人们也会愉快的遵守着。’
‘是的,您说得对!’
‘可是,相反的话呢?明白吗?希望太平,是想停止无意义的杀戮,想使人们活得很好’
‘是。’
‘希望太平的人们,连不该杀的人都杀了其实,这是对实力缺乏自信的胆怯与残酷。’
胜重不由得垂下眼睛。
被说成胆怯,是一辈子的耻辱。
所谓连不该杀的人都杀了不用说是指秀赖和淀君以及国松。
家康是在挖苦主张不宽谅他们生命的胆怯者而使秀忠胆怯的,是周围的重臣们。事到如今,胜重也无法脱身。
‘明白吗?是法度在先,还是道德在先如果不好好思索这个问题,就会成为以威信来掩饰胆怯的残酷者的借口。我所说的不会打仗以后,就成了胆怯者,就是这个意思。明白吗?“德”是发自拧疼自己的身体、而知道他人苦痛的人情。仔细咀嚼这种人情的生存方法就是“德”。这个“德”在前,然后,“法”就是大家都了解后的决定’
‘’
‘当这个决定变成非用威信及强制来施行时,就是苛政苛政到最后就会变成乱世。明白吗?所谓善政,是始于百姓的了解因此,如果由诸侯来说的话,是具有说服力在说服力的背后,是这个诸侯每日生活中所积蓄的德行如何?我这一回让人颁布“十三条武家法度”,是我想让神佛明白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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