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进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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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观察前面,路基像一堵墙挡在前面,左右两边立着的炮楼枪眼里闪出点点灯光,像狡黠的眼睛在窥视着我们。正看着,忽然从北面传来隆隆的响声,一个老乡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听,巡逻车来了!”
果然,一个黑家伙顺着铁路爬过来,震得地皮直呼扇。车上架着探照灯,刺眼的白光不停地在扫射,其实这是吓人,敌人什么也没有发现,轰隆轰隆地过去了。
“团长命令,开始动作,一定要在下趟巡逻车开来之前过完!”通讯员跑来向我传达命令。我刚要叫老乡扒护路沟,忽听有人怪里怪气地唱道:“提起那张老三,两口子抽大烟”
狗东西,炮楼里的几个伪军出来查路了。难道他们过去再动手?不行,每秒钟都像金子一样宝贵,如果不在两小时之内过完,下趟巡逻车开来就麻烦了。这时,只见王老汉迎上去,说:“老总,大黑天,又这样冷,出来干啥呀?”
“咳,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管什么冷不冷,你干什么,看路?”一个伪军吊儿郎当地问。“可不。老总,太冷了,我这有酒,咱找个避风的地方喝一盅,暖和暖和!”王老汉真的掏出一瓶酒来,递给了伪军。“有酒,那太好了。不过路也要看呀!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喝,一会来看你,兄弟们,回炮楼喝酒去。”那小子带着人往回走,嘴里还哼着京戏:“孤王酒醉桃花宫”
不一会,炮楼里传出“八匹马呀,三星照哇”的猜拳声。这时,王老汉跑到我跟前,压着嗓子说:“同志,干吧!”我随即告诉平沟队:“动手!”
平沟队按分好的工段干了起来。不到半小时,二里宽的正面,平出了十几个路口。紧接着,运粮大军分十路纵队悄悄地拥上了封锁线,像决堤的洪水,滚滚向西流去。
时间好快,一转眼,两点钟过去了,又一趟巡逻车开着探照灯过来了。但是,它来晚了,不但两千人的运粮队全都过了封锁线,就连王老汉也已经按照原来的计划被人绑在电线杆上了。我担心老汉的危险,带着几个战士趴在路西的坟地里观看,如果情况不妙,打算就地接应一下。敌人发现了被平出的道口,刹住车,跳下十几个鬼子和汉奸。他们查看了地上的脚印,就吵吵嚷嚷的找看路的。他们把王老汉从电线杆上解下来,又从嘴里掏出棉花,问道:“过去多少八路?”
“可了不得了,有好几千!”王老汉回答。
“你怎么不去报告?”
“老总,你看我能动吗?”
“你怎么不喊叫?”
“嘴里有棉花,能喊出来吗?”
“咳,真他妈的”敌人一听骂也不是打也不是,互相埋怨一阵,上车滚蛋了。运粮大军通过了封锁线,便浩浩荡荡向冀西腹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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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为八路军送军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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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唱的是一出“苦肉计”,据说,还有利用妇女小孩小商人,“细水长流”地偷运粮食的。不过,据当时的总结,“一般的则创造性不够,多是采取部队掩护的办法。”既然是“武唱”为主,那就不免有伤亡。据当年的统计数字,为了运送这1900万斤粮食,一共动员了62万人次,其中,“有二百六十余人为运粮而流了最后一滴血或受了光荣的伤。”冀中军民就是这样,用汗水、智慧、鲜血甚至生命,把粮食运到了路西。
聂荣臻多少年后,也仍忘不了冀中人民对山区根据地的支援,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冀中群众给山地军民送粮的场面,是很动人的。大车拉,小车推,扁担挑,趁着黑夜,穿过敌人的封锁线、封锁沟,把粮食运到山区。这感人的场面,是很让人心头发热的。”说了吃的,再说说穿的。
军队没有粮食,军心要乱;军队没有衣服,同样不行。何况,粮食可以凑合,军服最好不要凑合,应整齐、干净。聂荣臻当年就曾指出:“服装整齐,衣服做得好看些,牢些,是有政治上和经济上意义的。政治上,如果服装整齐,鬼子见了也要怕我们些,对群众影响也好。经济上说,衣服做得好,战士们也喜欢,更能爱惜保存。我们八路军一直都是要整齐、要干净的,有人以为把衣服穿得烂和脏就是‘无产阶级的作风’,那是错误的。”
可是,冀西山区并不产棉,“我们的产棉区主要在冀中,”在路西许多地方连纺车都未见过。要想让山区的部队穿上整齐的军服,还得靠冀中往路西运布。据史载,1941年一年冀中即往路西运布10余万匹。其中,仅安平一县,即组织妇女织布突击队,在两个月内织布3万2千匹。聂荣臻对冀中土布的印象,也是非常深刻的。多年以后,在回忆录中,他仍念念不忘地写道:“冀中农家生产的土布,数量既多质量又好,不仅满足了冀中军民的需要,而且还销到北岳区、察哈尔以及绥远、热南等地。”冀中的粮食和土布,给予山区根据地很大的支持。当年在路西任军分区司令员的杨成武说:“在‘五一’大‘扫荡’前,冀西穿的衣服大部分是高阳布做的,吃的粮食也有不少是从冀中运来的,兵源有的也从冀中补充。”
说到“冀中的财富占边区的重要地位,”杨成武又指出:“晋察冀根据地能否坚持到胜利,冀中平原抗日根据地起着相当大的作用。如果冀中不能坚持,就会影响冀西斗争的发展。”
关向应甚至提得更高,他认为冀中的得失,不仅是关系到晋察冀边区的问题,也不仅是关系到支持华北抗战的问题,而且还是保持全国抗战力量的问题。他说:“如果把冀中平原从整个边区体系中分割出去,这无疑是在战略上孤立边区,孤立了山区。日寇完全懂得这一点。所以日寇之方针是‘迅速肃清平原指向山地’。”的确,日本人并不傻,他们早就看到“冀中地区是向晋察冀边区共军提供给养的地带,可以判断,大量的各种农产品要运送到冀西边区根据地去。”日华北派遣军作战主任在1942年5月14日,也即“五一”大“扫荡”后十余天发表谈话称“晋察冀边区山岳地带住民物资来源极为贫弱,人力物力之补给百分之八十依靠冀中,于此可见冀中区的价值对山岳地区如何重大。”而“五一”大“扫荡”已足为“覆灭彼等之物资补给基地。”日华北派遣军另一官员则声称“此次作战称为棉花战亦无不可。”
当年日本人把冀中称作八路军的兵粮站。我们自己当时也有一种说法,把冀中叫做华北的乌克兰。聂荣臻回忆,在1941年9月的一天,他带着几个干部登上平山县一座大山,“朝滹沱河两岸望去——嘿!河两岸的稻子一片金黄,在微风中摆动着,我对他们说:‘你们看,滹沱河两岸,真是晋察冀的乌克兰’!”兵粮站的粮食,“乌克兰”的布匹,都是令人难忘的。但更令人难忘的,是冀中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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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中央苏区的觉悟都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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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一二·九”运动的历史意义老红军吴西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曾无限感叹地说,冀中的百姓的觉悟,“比中央苏区的觉悟都高。”当然,“时代不一样,一个是国内战争,一个是民族战争。”冀中的老人们在说到冀中的百姓为何抗日觉悟较高时,说的较多的有这样几个原因:教育水平,“一二·九”运动的影响,日本人的烧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八路军、共产党来后的动员、组织。在外国人眼中,冀中平原是怎样的呢?一位名叫和田真一的日本反战士兵,是这样描述冀中平原的:如果没有战斗,就是说没有日军残酷的烧杀抢掠的“扫荡”,冀中是一个和平富饶的地方。杏花盛开,柳绿遮盖着村落。阳光在浮动,远处的村庄好似浮在湖水中的小岛一样,此时放眼望去,河北的原野实在美极了。
在外乡人眼中,冀中平原又是怎样的呢?原籍广西的吴西将军回忆起他初抵冀中的印象:这里视野开阔,另有一种泥土芳香的新鲜空气。村子砖房瓦舍,人丁兴旺,村中的老百姓,男的有的带礼帽,很多人头上包着白毛巾,不论大人小孩,衣着较好,干净整洁,文化水平高,很有礼貌,抗日热情高涨。
说冀中“富饶”,不难理解。说冀中“文化水平高”,就不由让人有些疑问,在上个世纪30年代,在河北省的乡村,能有多高的文化水平呢?中国社会学界前辈李景汉先生于1932年发表了他主持的《定县社会概况调查》,据该调查统计的数字,定县62村中具有中学及中学以上文化程度的人有男275人,女32人,共计307人,平均每村有4至5个中学生。这307个人中,甚至还有4个日本留学生,2个法国留学生,1个美国留学生。着实不简单。另据抽样调查,当地文盲约占67%,半文盲约占42%,非文盲约占284%。识字的大致可以占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这在旧中国,已是相当难得的了。或许有人要说,定县位于平汉线上,读书人多些不足为奇。其他地方呢?当年的数据表明,冀中腹地的教育水平也不差,一份当年冀中行署的资料这样说:冀中区地方富庶,交通便利,且接近平、津、保、石等工商业及文化中心城市,受资本主义的影响较多,事变前(指1937年卢沟桥事变)文化教育事业便相当发达,除沿铁路线的城镇不计外,在中心地带深县等二十六个县内,就有十所中学,164处高级小学,4482处初级小学,同时各县都有简易师范学校,因此除东部个别县份外,社会文化水平一般的比较高。冀中青年,到平、津、保求学的非常多。
比如高阳县东南30余里的庞家佐村,这么一个“在冀中平原上,这算是一个中等村庄”的村子,居然有“一个男校和一个女校,”而且“学校里四书五经全被排除在外,一开始就向学生进行白话文的教育。”
看来,说冀中这地区文化水平高,还真是有根据的。冀中几乎村村都有在外求学的学生,外面的世界出了些什么事情,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冀中。1935年的“一二·九”运动就是如此。
毛泽东对“一二·九”运动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一二·九”运动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一二·九”运动是伟大抗日战争的准备,这和“五四”运动是第一次大革命的准备一样“一二·九”是抗战动员的运动,是准备思想和干部的运动,是动员全民族的运动。为什么说“一二·九”运动是“准备思想”的运动呢?因为“一二·九”运动冲破了思想上的禁区。“从思想上解了冻,什么都敢想也敢说了。”在“一二·九”运动前,抗日成为禁语,侵略者被称为“友邦”,人们是敢怒而不敢言。“一二·九”运动后,人们长期被压抑的积愤之气,爱国之情,一下子喷发出来。人们纷纷谈论着:“蒋介石能抗日吗?不能!”“安内攘外对吗?不对!”“中国抗战依靠谁?依靠四万万中国人民!”当局的水龙和大刀,同学的鲜血,民众的鼓励,使得每一个积极投身于“一二·九”运动的人懂得:要抗日,就要靠自己,就得靠民众,政府是靠不住的;要抗日,就要遵循共产党“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主张,国民党“先安内后攘外”的政策,只会断送国家和民族的利益。
为什么说“一二·九”运动是“准备干部”的运动呢?因为“一二·九”运动的确锻炼人,成长出许多优秀的人才,后来都成为抗日干部。在地下党的领导下,12月9日后,北平学生上万人又于12月16日举行了更大规模的游行,连平时不关心政治的书呆子都走上了街头。这次大游行后,地下党又及时组织同学们南下农村宣传抗日,坚持罢课,反对开除,逮捕进步学生,开办野营训练班,拥护二十九军抗日各种活动,实际上一直延续到1937年“七七”事变。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同学们受到深刻的教育和实际的锻炼,少了书生气,多了英豪气。抗战爆发后,同学们纷纷奔赴各地,直接参加抗日斗争。在平、津、保等地念书的冀中子弟,许多人回到家乡,其中不少人成长为优秀的抗日干部。像后来担任冀中抗联主任的史立德,任深泽县县委宣传部长的王亢之等等,都是“一二·九”运动时的学生领袖。当年有首歌,唱的是“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应该说,冀中平原,也同样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冀中有这么一批有文化、有觉悟的青年学生,“这是与其他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不同的特点。”这批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冀中人民杰出的子弟,带着“一二·九”运动的记忆,带着“七七”事变的硝烟,回到家乡,他们会向父老乡亲们诉说些什么呢?他们一定会对父老乡亲们说起日本兵的残暴,说起1936年11月3日日本兵举行大演习时杀死中国孩子的事情。当时的报纸记载道:当日军进朝阳门时,当地有一姓朱的女孩,年纪才11岁,和他的哥哥也打从那里经过,看见日军耀武扬威的情形,愤慨得很,沉痛地喊出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她哥哥听了,恐怕惹出祸来,想连忙带着她跑开,殊不知凶蛮日兵,在愤怒之下,竟将我们这11岁的女孩,从她哥哥手中夺去,丢在坦克车的下面,压成肉泥!路旁的人,看到这残酷的情景,莫不饮恨吞声,不忍卒睹!他们一定会对父老乡亲说起汉奸们的可恨,说起1935年12月16日大游行时同学们被拒之门外,只能以血肉之躯撞开城门的经历。清华大学的校史是这样记载的:这天,由清华大学率领的城外大队,拂晓时即出发,途中联络北平大学农学院、孔德学校和弘达中学二院等校一千多人。他们高擎校旗和用醒目大字书写的“全国人民自动武装起来!”“反对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横幅,浩浩荡荡地向西直门前进,于八时许到达。城门仍像七天前那样紧闭着。同学们转向阜成门,又被拒于城外。再南行往西便门,仍遭闭门阻拦。领队乃决定一部分学生约四百余人,留于西便门,其余六百余人向永定门进发。留在西便门的学生来到附近的铁路门,想从这里进城,城门也关闭着。同学们同城门上面的军警展开了说理斗争,促他们开城,交涉甚久无效,学生们再也按捺不住一腔怒火了。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