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温侯-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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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中散发着少有狂热的好友,管宁心中却是一叹,良久不能言语。
邴原见状,知道管宁肯定是失望了,对于他来说,做官就好像是一种累赘,一种对学术的约束,他觉得真正做学问的人必须清心寡欲,在那种尔虞我诈的坏境中又怎么能够做好学问,而在他管宁心中只怕也就剩下学问了,但是他邴原却是不同,除了学问,他更想要用他的学识却造福一方百姓,更想让大汉重振昔日雄伟。
邴原没有错,管宁也没有错,他们二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志向,都是可敬的人。
“说起来,吕布设立的教授,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位,居然能打动幼安你,这让我很是不解啊。”为了不伤及二人之间以往的感情,邴原很明智的要转移话题,谈起那古怪的教授之职。
管宁言道:“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是比那私塾好些,不单单只是对权贵子弟开发,而且所有的费用由官府承担罢了,倒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当真?”邴原自幼家贫,早孤,若不是遇见一个好心的私塾先生以及自己足够用功,只怕自己也不能有今日的成就,因而比起其他人,他自己也是更能体会穷苦百姓孩子的冀望,故而在青州时候闻听吕布在幽州,冀州各地设定教授,办立学校,虽然不是很清楚当中有什么玄机,但此时却是佩服。
“幼安,险些被你晃过去了,你还没有说这吕布是如何说服你的,别人虽然不清楚,可我却是知道的,在没有遇到能让你心服的人,谁都是无法打动你的,我真的好想知道这吕布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将你这块顽石给打动了。”邴原笑着问道。
管宁也是想起当日吕布前来聘用自己的时候,若不是此时在卢植的丧礼中,只怕要露出笑容了:“当日啊”
当日吕布用计击败辽东郡太守公孙度,将其与其子一并送往洛阳,之后这辽东郡也渐渐落入吕布的手中。在后面,吕布初时还不知道管宁等人居然在辽东,也就没有提前寻找,不过后来被任为辽东从事的魏攸则是尽心尽力,为吕布举荐管宁等人,吕布这才闻听这等大贤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因而寻了一个时机亲自前往。
其他人倒也好说,比如王烈等人,吕布晓以大义,说了一堆的空口话,无非就是以天下社稷,汉室稳固等事情,然后直接任命为当地的高官,不加约束,让他们传播儒家等思想,但是管宁却是不同。
管宁骨子里还是喜欢清静,不喜俗物,认为学问在与心而非行,不但厌恶出仕这样的事情,而且大有隐士的气节躲在山林之中,茅屋竹茶即可。
吕布前去拜见管宁,虽然不至于是三顾茅庐,但一开始也是得不到管宁的好面色,只是大谈儒家之道,根本就没有实际的内容。
不过吕布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初劝服沮授的时候就已经受到过考验,故而厚着脸皮等管宁讲完一大堆无用的东西后,方才言道:“不知幼安以为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其原因在于何处?”
管宁大概也是被吕布的厚面皮给无奈了,听到此处于是便回答道:“诸侯纷争,官吏腐朽,此乱世之因也。”
吕布再道:“那以幼安来看,该如何改变这种情景?”
管宁看了吕布一眼,心中计量,想不到这个吕布居然步步紧逼丝毫不在意我是怎么想的,倒是好魄力,故而言道:“学孔圣之道,传儒家大义,教化世人,以止杀戮。”
不想吕布听了却是大笑:“幼安何必用这些话来搪塞与我,想想若是用儒家之道就能整治乱世,那么当年孔老夫子也不会处处被权贵排挤,直到身死也未见太平。”
管宁早闻吕布乃是大儒卢植门下极为出色的弟子,想不到他本人却是不怎么相信儒家,居然说出此等对于儒家弟子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来,故而反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以刺史大人看来,该如何处之?”
吕布见其反问,虽然管宁他还是不愿在正面教诲自己,那么就让他去震撼管宁,故而寻思一会儿便就答道:“老子曾云治大国如烹小鲜,简单地说,治理国家,首先要考虑人民的性质。从经济的角度看,人民的性质就是趋利避害。如果汉庭能够提供和维系一套基本制度,在这一制度下,任何个人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时,就对社会有利;在做对国家有害的事情时,就对自己有害,就可以使各地国家的成员在追求自己利益的同时,使国家繁荣起来。一般而言,这套制度包括保护百姓利益、维持秩序、调解纠纷的功能。一旦有了这么一个制度框架,百姓就明确地知道什么是自己的成本,什么是自己的收益,从而自动地按照对成本和收益的计算行事。然而各地诸侯却是各自为政,所以对于国家来说,他们就好像是恶疾一般,对于他们必须彻底清除,之后才能好生调养,说道这里也请容许吕布问一句,以幼安你看来,对于国家而言,什么才是能治愈他身体的良药?”
管宁言道:“以礼法治国,以道德治人。”
吕布笑道:“所言不差,只是幼安忽视了这天下能懂得这番道理的人太少,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孔老夫子要开宗立派,收那么多的弟子?”
管宁回道:“自然是要传播儒家的真意,好教化世人。”
吕布道:“哦,那他们教化的是些什么人?”
“这”管宁听到这里,也有些明白,感觉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东西出现,但却抓不住,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令他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因而头一次郑重的说道:“请刺史赐教。”
第一六八章:以师为喻动管宁,以学为器聘教授
管宁到底有多厉害,他的才学,他的智慧到底能达到多高,能否比拟辛评之流,还是沮授之流或者是郭嘉,司马懿之辈?吕布不知道,但是吕布却是知道在汉末时候有太多太多的人选择了如同管宁这般的做法,归隐山林,远离纷争。他们错了吗?以前吕布觉得他们也没有错,因为正是有了他们,许多文学典籍得以保持,也正是有了他们在乱世中尚且留有一方净土。
但是对于现在的吕布来说,他们这种做法确实错了。因为他们的独善其身,因为他们的远离尘世,却是让更多的人处于战乱当中。
遥想演义中那统一北地的曹操在赤壁一战惨败,痛呼:“若奉孝在此,何故至此”,不由问一句若是当时得到诸葛亮的不是刘备而是曹操,那么中国是不是可以在其后十年内统一起来,少了那五十年的纷争,得少死多少人,何至于让外族侵害,终成五胡乱华之惨剧;又或者是曹操在失去郭嘉之后,像管宁这般深不可测的大才能够走出山林辅助曹操,又何必三分天下,徒然增加伤亡。
所以不管会遭到这些隐士如何的对待乃至可能是奚落,吕布都是要尽一份力,不叫五胡乱我华,可不知是靠武人就可以做到的。
“至上有天子,其下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再有地方家族巨阀,地主客商,最后才是百姓奴仆。而到了如今,为官者多为他人举荐,可又有多少人能够是从清贫寒门走出,还不是有家族扶植,这些学问,治世之道若是碰到家族利益又该如何取舍?也许你幼安可以先天下之忧而忧,但是其他人可以做到吗?官吏腐败,导致官逼民反,多处叛乱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官员所为吗?朝中能有我恩师卢植那般的人,是在太少。当初恩师问我若是世道如此,我等该何去何从?众人答之,皆不能如意,其后恩师言道若举世浑浊,他却愿意为一炬烛,哪怕是燃烧自己也要照亮这天地。幼安,这才是儒家真意,才是夫子最想告诉学子们的事情。”
管宁闻言,大为震动,比起隐世的自己,卢植果然不愧为当世大儒,无论是学识上还是在境界上都远远超越了他们。
吕布继续道:“这天下有钱有势的人再多,却也只能占上一层,而那些作为国之根本的百姓却是极少有人可以念书,学习孔孟之道。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全天下的平民百姓都知道了孔孟之道,那剩下的那一层达官贵人又能起什么风浪,这天下岂能不太平。但是这件事却是任道而重远,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但却可以从我们这一辈做起,日后子孙也可平安,难道你这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造福后世子孙吗?”
接连几个反问,已经让管宁长久以来的信念动摇了,尤其最后一句更是直接触动他的内心。诚如吕布所言,管宁归纳书籍,整理典故,为的就是能为后世传承宝贵的知识不为乱世中被毁,只是很多的时候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如今却是不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吕布说的却是极好,极妙。
“当初被吕布说服后,我便出任那教授一职,每日里抽出四个时辰教育那些求学的子弟,其余时间则是任由我支配,不但轻松而且比以往更加的充实,想起来还得感谢温侯。”管宁真心的对邴原吐露心声,在他心中,吕布虽然算不得他的知己,只能是旅途中无意遇到的一个路人,但正是这个路人却是为他送上一根火把,得以在黑暗中行进。
邴原也是大为所动,言道:“尝闻吕布有虓虎之勇,不想今日得闻他居然也有张仪,苏秦之才,居然能说动幼安,倘若不是我家主动在前,我也想在温侯手下与兄一起造福百姓。”
管宁到底与邴原亲厚,闻言便道:“有根矩相助,百姓之福。”
只可惜邴原为人极重情义,叹道:“我为玄德公所重,不忍弃之,否则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况且我家主公也是仁义过人,等这次回去,必定上书讲明开办学校的好处,相信主公他也是能效仿,那么岂不是更好。”
管宁握住邴原,言道:“如此便劳烦根矩了,只要吕布与刘备共同对平民百姓推进儒家之道,相信我们也有希望能够看到这盛世来临。”
邴原畅想日后一片乐土,不免意动,竟是痴了。
“幼安,根矩,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正当二人想着日后之事,却听得一人前来,视之,也是昔日的好友——名士凉茂。
管宁,邴原行了一礼。
凉茂叹气道:“不想今日卢公逝去,大汉失一忠臣,我等失一良师。”
管宁沉默不语,邴原闻言又起悲意。
之后众人入席,管宁,邴原,凉茂等人同坐一排。先是经学大家郑玄言读祭文,皇甫嵩带头行礼,最后则是用膳,毕竟众人也是忙碌了一日,多数人甚至是数日不眠。
凉茂见邴原杯酒不尽,疑虑道:“根矩,为何不饮酒?”
邴原道:“戒了多时,如今已经不想饮酒了。”
凉茂不信,言道:“休要诳我,当年你我相交的时候,你可是有名的酒虫,若是一日无酒便就一日无力,如今又怎么可能戒酒。”
邴原解释道:“真的是戒了,这些年忙于应付郡中事务,所以觉得在做学问的时候总是感觉时间不够,故而还是戒酒算了。”
管宁,凉茂闻言皆是佩服,也不好再劝酒。
管宁轻声对邴原道:“看来做官也未必会阻碍你做学问,相反,倒是可以督促你,早知道当初我也去做官算了。”
邴原回道:“你若是去做官了,只怕不到三日必定又是要弃官而走,你的性子太过严谨,看不得半点污垢,官场却是不适合你,还是这般当个先生的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管宁饮下一杯,纠正道:“是教授,不是先生。”
邴原闻言,看向管宁,却见他也是看来,两个昔日的好友此时仿佛又是回到当年读书论道的时候,倘若是在其他地方,二人必定要好生的大笑一番,以畅这些年来的苦闷与无奈。
第一六九章:直言相告闻者惊,任用名士敌者惧
数日后,前来在蓟县凭吊卢植的人有增无减。这段时间内,有的人在拜祭了卢植后自然是要走的,但更多的学子却是从各地赶来祭拜卢植。一连三日,吕布都是陪着卢毓招待宾客,也算是作为土地能够为恩师做的最后的事情。
如今北方天气渐渐冷了,昨夜还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都是附上了白艾,大概是老天爷看到卢植的去世也是不免伤悲,来给他送行,而吕布的心情有如这寒冬一般,让习惯了温暖的他再一次感受到离别带来的悲伤。
典韦远远的站在一旁,只要是在自己的视觉范围内的,就不怕出现什么突发*况,这一点他自然还是很自信的,当然这是出于他自己的责任感,普天之下只怕还没有人可以以一己之力诛杀吕布的。正想这,典韦却是看见一人,也算是熟人了,便是那朱儁之子朱皓。
朱皓来到亭中,见吕布呆呆的望着冰面,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吕布那般表情,以往的他可是飞扬跋扈,自信满满,可是现在居然在发呆,可见卢植的去世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沉重。
其实原本在朱皓的心中,虽然也是足够敬佩吕布,从一个寒门子弟经过十年的奋斗终于有了今日的势力,但是骨子里出身名门的他还是觉得吕布有些不堪,甚至认为当初吕布拜师卢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打算,是居心不良,但是如今不管以前的吕布刚开始是怎么想的,已经足够了,相信卢公看见也是能够安心。
“温侯,节哀顺变,相信师傅在天上看到你这般样子,也是不会安心的。”自从朱皓来到蓟县后,也是拜入卢植门下,以师傅称呼,对他而言也是有重新开始的意思。如今朱皓与吕布可算是师兄弟,但到底是不够亲近,所以他还是以温侯相称。
此时吕布闻言却是良久不言,待朱皓立于身边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说起来,自从本侯领兵以来就少有见到恩师的时候,数年时间却只有短短几面,若说这天下最为不孝的,只怕就是我吕布了。”
朱皓劝道:“温侯多虑了,恩师岂能不知道你的孝心,他生前也时常在我耳边提起温侯,说你雄才伟略,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我不配啊。”吕布自嘲道:“当日我入洛阳,得闻恩师开讲,便与袁术等人一同入内,之后侥幸得到恩师欢心,青眼有加,其后登堂拜师,收为恩师的弟子,常伴左右,但当时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却并没有真正的把恩师当做老师。”
朱皓闻言一愣,想到自己原本就对吕布有些猜忌,想不到今日他居然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倒是磊落的很,不过继而一想又是冷汗直流,若是自己得知这些事情,是否也表明吕布要对自己下杀手?
不过此时吕布却好像是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