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镜中影-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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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娘是这样的,一个吻就可以将一切过往弥平。我喜欢娘,也喜欢墨儿,但这些,绝不能让这对母女晓得,免得她们无法无天,蹬鼻上脸恩,虽然她们如今已然如此了。
谌霁(二)
有时想来,也许并不公平。明明我与姐姐、恕儿共居府内,彼此相扶。为何对她们的喜爱之情不及墨儿?
及至后来,我方才明白,那是因为墨儿的到来,使我识得另一样人生,另一样除了谌府小侯爷除了卖身为人臣外的人生。
所以,我才会在不自觉中,对她极尽纵容,哪怕我的名声在上京城已变成侯门恶霸,哪怕为她需应付麻烦不断。
实则,父亲的儿女,并非仅有我们姐弟几人,晴姨有一子一女,其他妾室也有生育,但非正室所生,不能与正出子弟共承教养,男满十五,便送一栋别苑别立门户:女待及笄,即寻亲事嫁人为妇,且因妾生,注定不能攀王结侯,这无疑令晴姨极是不悦不甘,我们几个,也便成了她抒发情绪的最佳施处。她虽不能与我们常见,但凡见上,但凡父亲未在,便不忘讥讽嘲弄,话题无非是母亲弃家弃子不淑不德之类。后见我和恕儿反应太过平淡无闻,遂将主要精力,对上温柔娴静的长姐。
便是如斯泼辣的睛姨,对墨儿却又恨又怕。墨儿每一来府,她远避十几尺外不止。
此情此景,使我茅塞顿开:侯府教习所授的那些忠孝恭仁,并非适用于任何时,君子有君子的过招方式,小人自也需小人的打理手段。
于是,在有一次她又对姐姐施以言语嘲击时,我掉头离府,到了西山垃圾场,捉了几只肥硕的大鼠回来,放进了她的床和柜。是夜,我躺在霁居榻上,聆听见了晴姨贯彻全府的尖叫之声。以小侯爷的涵量,自然不会像墨儿一般怪笑得无形无状,但当夜,我睡得极好。
兹此始,当我所喜欢的每人受到伤害时,我都不再忍视。
姐姐嫁进王府,从未有一日开怀。她爱上了傅洌,傅洌却不爱她,这本已是无奈,而传闻中傅洌真正所爱之人碧月橙,对其时有桃衅,更使姐姐闺愁无限。
我深知,在一纸圣旨指定的婚姻里,有几对幸福夫妻呢?情感上,婚姻上,我助不得姐姐,唯一能为她做的,是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广怡王妃。
我见过傅洌数次,也见他对碧月橙的情形。那时我想,这人怕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罢。他的温雅是面具,冷漠才是性情,他望碧月橙时的眼神,与望姐姐并无不同。尤其,在我差府内女侍卫对碧月橙施以重手时,他有一回已见了我的行踪,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我更确定,这人,是天生的冷心无情。
我对姐姐道,一个人薄情至少曾有情,一个人无情便注定不能爱上任何人,收回你的情,放自己快乐可好?
姐姐却只泪不语。
姐姐,她怎没有娘一半的性情?我无奈付思。
是啊,尽管长姐如母,但姐姐不是娘,她终是将自己的青春,葬在了那座王府。
姐姐去,墨儿嫁,对她,我全副放心,这个仅长我须臾的姐姐,最不会的,就是吃亏,这一点,从她与我斗法屡战屡胜中,足可见一斑。
她曾捏着我的面皮说,“你将来一定会找个笨蛋配对,因为冰娃娃只有碰上笨蛋,才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情绪,不然你一生多无趣。”
我斜睨她:“我见你也有情绪,难道你是笨蛋?”
“像本少爷这等聪明伶俐的人世间只此一家绝无仅有,所以,你只能拣笨蛋去喽”
笨蛋。
墨儿这信口掐来的胡言乱语,却是一语击中。
我碰上了笨蛋,一个着着实实的小笨蛋。
天谴会叛逆出没广安寺,四族中人奉命参与剿匪。我原与卫哲一组,但打斗中,两人失散,怕他有任何不测,我回山寺附近寻他下落,不想,中了叛逆伏击。
虽围者颇众,但武功皆属平常,我并不以为自己会发生任何险事。
“你们都闪开,十几个人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好难看哦!”这一声,因是战中,我并不觉有异,但她的武功,却令我大异。
我与她打斗,难分高低,时近黄昏,一个移形换位,西边日阳之芒射花了我眼,出手即缓,当觉知胸上重击将至时,已不及反应,但,重击迟迟未至。
“你是神仙么?”
我一楞,这时方察,眼前人语嗓稚嫩,已近于奶声奶气。
“你定然是神仙,不然就是妖怪,否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人?”
若是墨儿在此,必然会告诉她,这世上不止有,还一气有了三个。我悄动足下,避开夕阳直射,直视眼前强敌怎么会?具有那样武功的人,怎会是个是个圆脸圆眸的小小丫头?
那丫头歪颐,更显稚小。“我叫幽静喔,你叫什么?”
“本人无意与叛逆叙话,你尽快出手!”
“不不不!”小丫头摆手跳脚,“幽静不会向你出手!幽静不会打神仙,哦,也不打妖怪!”
笨蛋?
“大小姐,这人是朝廷的世家子弟,捉了他,说不定会换回咱们遭掳的兄弟,您快拿下他啊!”天谴会叛众始在四围叫嚣。
“才不要,对神仙出手,会遭天谴,你们以为咱们是天谴会就不怕天谴了不成?”
我实在不知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构成,怎会如此
“神仙,你快些走罢,不过,你要告诉幽静你是谁,幽静好去找你喔。”
“大小姐,不能放了朝廷爪牙!”
“我是大小姐,爹爹不在此,我说了便算!”
“静儿,你爹不在此,我说了算。我以副舵主之名命令你,出手拿下此人!”有人沉声吩咐。
“戴叔叔”
我也不知怎地,见她眼眶内含了泪,竟起了烦意,一剑刺出,与她再斗起。
“你等一下,错身时,你向那个方向逃去,那边没有伏兵!”她忽窃道。
我虽不知她何以如此,难免几分莫名其妙,但诡异地,她的话我却深信不疑,错身之时,我当真按她所指,纵身跃去。
“静儿,你竟还是将人放走了!”身后,传来吧叱声。
我若就此离去,也许,我和她,也会就此错过,但偏偏,我回了头,只觉该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再走。
战场,本就是时时命悬一线,我这个回头,给敌以可趁之机,一记重掌击中后心,我只觉嗓口一甜,一口血出时,身子向我侧处的悬崖坠下。
“啊呀,戴叔叔,幽静恨死你啦”耳边余音,是一个奶声的哭叱。
我在空中竭力睁眸,欲设法攀住任何可攀之物,却蓦见顶头,有一片绛云飘来,“神仙抓住幽静的手!”
这?手被一只小小手儿牢牢握住,她另一掌,握的是崖上的藤。
“你”原来,这人间除了有墨儿那样顽劣的女子,也有这样蠢笨的女子?“你在做什么放开”她再不放手,那藤断了,两人一道送了性命。
“你也设法抓住一根藤,快!幽静助你!”
这笨蛋竟提醒了我,我运一口气,在她推助下,扯上一攀。
“太好了!”小笨蛋笑中有泪:“我们上去!”
笨蛋!“此时他们还在崖上,上去送死么?”
“那要如何?”
“顺藤下崖,再设法另找出路。”
“神仙好聪明喔”
“我不是神仙!”
“那你是谁?”
“谌霁”天,我怎告诉了这小笨蛋!
“嘻,是霁哥哥!”
霁哥哥?我胸口抽痛,半缘伤,半缘她。
因了身上伤势,顺藤下崖颇费了番工夫,好在这小笨蛋武功奇高,将至崖底,我因伤不支时,她背上我,几个纵跃,就到了地面。而后,我再醒来时,已身在城内的一处客栈,正有大夫为我号脉开方。
我养伤期间,这个小笨蛋,在耳边唧唧咕咕,话儿不断。但翻来覆去,只有那样几句,“霁哥哥,你不知那时你在日阳下有多美,多似神仙哦,静儿就是在那一刻,被你迷住了呢。静儿这一生,非你不嫁哦,你也要非静儿不娶哦,不然,静儿会把你要娶的女人剃了头拔了毛,扔进庙里做尼姑!”
苯蛋!“男人能被称为美么?”还有,尼姑该被扔进庙里么?
“那不然呢?”小笨蛋歪着头,眨着眸,“英俊?可是,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霁哥哥的美啊?也只‘美’这个字,才配得上霁哥哥啊”
“”随便她了。
“霁哥哥,你一定要答应非静儿不娶喔”
“你是天谴会,我是云伯侯府,你认为,这中间,有多少可能?”那时,我竟没有意识到,我只强调了我和她身份立场之别
“云伯侯府喔?咦,云伯侯府?是前些日子你们的忠亲王杀掉的那个孝亲王妃的娘家么?”
什么?我豁然坐起,一把箍住她腕,“你说什么?”
“霁哥哥,痛喔~~”
这奶声奶气,着实让人无力,我虽则满腹惊异,却仍是松了手。“将你方才的话,讲清楚。”
“哦,那个难道孝亲王妃你当真认识?你要听是不是?”
“是,我要听!”
小笨蛋乌圆的大眼竟转了几转,眯了几眯,像是打着什么诡异算盘。“霁哥哥要听当然可以,但需答应幽静一事。”
“说!”
“幽静要亲亲。”
谌霁(三)
与笨蛋相识,结束了我的大好人生,亦意味着苦难伊始。
这小笨蛋冒着被缉之险,屡屡进京,只为见我一面,那份傻,那份痴,那份执,我由起初的气恼,到无奈,最后,只剩担心牵忧。
她是天谴会大小姐,在通缉榜上,仅次其父幽罗与副舵主戴天,一旦获俘,下的必然是地牢深狱,她怎怎如此不知事情轻重?我屡次劝她,她都颔首乖应,但下一次,仍能见她身影。
不得不说,每重见她的那一刹,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因这一刹的高兴送她一条小小笨命,如何舍得?
“这次回了江南,就别再来京里了,留你一个在江南的联络方法,我会择时去看你。”
“真的,霁哥哥?霁哥哥当真会去江南找静儿?”
看她那乌黑眸内闪出的喜悦,因之而生了明艳的清秀小脸,这个有几分冲动的决定,竟然是当即做准了,“当然是真的。”
“霁哥哥,静儿好高兴!”她娇小身子蹿来,两手抱住我腰,小脸埋我胸前,呜呜咽咽道,“霁哥哥,你不能骗静儿哦.如果霁哥哥骗了静儿,静儿会死的,静儿没有了霁哥哥,会死的。”
“你嘴里再冒出一个死字,我便当真要言而无信!“我叱住这张百无禁忌的小嘴,因我很清楚,这丫头说的话,没有一字不实,她当真会为我,去——死。
明明生在一个与朝廷对抗的叛逆帮会,怎会养成这等胸无城府的性子?对一个还不能许她未来的我,如此将心全颗付予,如此执拗地认定?
“嘻,霁哥哥在为静儿担心,静儿好喜欢霁哥哥这个样子,每当这个时候,静儿才敢确定霁哥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静儿,不只是静儿的一厢情愿”
我捧了她脸,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自己能和这个小笨蛋相守终生,但,我已不愿放开她。每一回,她的来到,是喜,她的离去,是怅。若她不是天谴会人,哪怕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一个市井小妇,我也会尽早娶她进门,将这个笨蛋人儿收进羽翼,但若她当真不是,我们又从何相识?
“霁哥哥,你不专心,你亲静儿时,不专心”
“闭嘴!”我咬住这两片小唇,省她又蹦出气人恼人的话来
但笨蛋便是笨蛋,嘴里产生的笨言笨语可以堵一时,但脑中衍生的笨念笨行却无法杜一世。
她也不用脑子想想,墨儿是怎样的一个精刁妖怪,竟然言听计从,将笨蛋的笨蛋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
听了墨儿的授意,在茶中下了春药。
我自然是极气,气笨蛋的笨,气墨儿的刁,更气的是,我不知在那样的情形下,对她可曾怜惜?
那是她最珍贵的初夜啊,当然,也是我的。
自幼,或是目睹父亲妻妾间的喧闹委实太吵,或是父亲的多妻也并未使他更快乐,对女子,除了姐姐、恕儿,后来,又多了墨儿,我允许亲近外,其他人,只能得我厌烦。而这个小笨蛋,成了最大的例外。
但气中怒中,不期然地,心头反而多了一份笃定出来:这辈子,不管前途会有何事发生,小笨蛋已注定是我不二之妻。
“霁哥哥”
“闭嘴!”
“霁哥哥,静儿只说一句啦”
“说!”
“这一次不疼哦”
“闭嘴!”这脸红的话儿,她也说得出?虽然我们正在做的,是更让人脸红的事
笃定虽笃定,我却不能任墨儿为所欲为。拿着剩余的春药,对她施以小惩,但没想到,紧接其后,她又中了碧月橙如出一辙的陷阱,更没想到,在碧月橙安排的那个男人来时,她竟挥手要我离去。
攀在树上,我瞰清了那个进入她房内男人的脸,碧门大当家?墨儿当真确定?
我犹记得太秀园内,墨儿为傅洌流下的泪,那时我已晓得,墨儿动了情。墨儿虽洒脱野性,但对情感从不轻慢,若心底有一个人时,断不会按受另一个人。她既爱上傅洌,为何接受得了别人?
如果只是药性使然,这更不似墨儿个性。如果是为我们的复仇之路拉籍碧门这个强大助力,我绝不允许我的姐姐拿身躯换取,哪怕是她自己的意旨,我亦不准。所以,我攀上了那座屋顶
在听见了傅洌的声音后,我顿悟,亦放心去了。
在第一次见到傅洌那张温雅如玉的面孔,因墨儿生变时,我便知,他,已逃不脱墨儿的情网。或者,他欠茹儿姐姐的,该由墨儿来讨还?
细想,太秀园里,他竟一眼辨出恕儿并非墨儿,两张形如对镜对揽的脸,在她们不言不语静坐之时,我尚且要费番工夫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