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镜中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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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姐姐的死因,我已察悉了。不怕王爷知道,为我打开这个死结的,正是阁下百般维护的江南第一美人。”
傅洌面色一紧:“说清楚。”
说清楚?如何个说清楚?
说她为了逼供,不惜扮了姐姐鬼魂?
说天遣会大小姐为讨好谌霁知无不言,将一切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皇族中人与天遣会勾结密谋,且牵涉番邦,其事虽足以震撼世人,但不足以撼她,直至小弟笔下写出——有皇族女眷登山进香告毕,游赏寺后竹林,巧不巧,林内深处恰有叛逆大戏上演,且演得还是一位极熟识的凤子龙孙与逆党接洽全程。待凤子龙孙去后,女眷抽身潜走之际,惊动了近处留守未离的逆党察觉,当下自然是仓惶奔逃。因庙门前有侍卫待命,逆众不敢紧追,只以女眷急惶中遗失下的腰牌知会了合作者“速作处理”。隔不多日,郁积成疾的孝亲王妃芳华猝逝
对碧月橙,早在其登府会郎时的失言,谌墨已然起疑。读了谌霁写出的那几纸因果翌日,她和肆意藉着楚楚的春闺为幌,入了广怡王府掳走碧美人。在肆意堂幽冥般的暗室内,广怡王妃悠然醒转,正见半空内谌茹虚无飘游而来,当即吓破香魂,哭飞芳魄
“你莫找我,我无意要你死那块牌子,那牌子我不是有心落下的你只管找他们,是他们灭口,杀人灭口,找错了人,我不是成心如此”
若当真是无心之过,或还有一二分容缓余地,但如此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如何判定有心无心?
所以,将又昏瘫的广怡王妃扔回其府第的墙内后,谌墨当真赶到了天水一阁,为着姐姐,为着自己,酩酊大醉
“她打开了死结,她如何替你打开死结?”
“孝亲王放心,阁下的心爱之人,我还没有动她一根手指。”谌墨冷哂。
见她移身,傅洌猝握藕臂:“去哪里?”
“茹芳苑。”
傅洌大怒,“你到底要怎样?!”
“还能怎样?安心做我不讨喜的孝亲王妃而已。兹此后,请王爷将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护得风雨不透。”
傅洌一掌成拳,沉声道:“阿墨,她有错,但错不致死,本王会要她向你致歉,她”
“不需要了,王爷,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为谌墨做什么。”
“什么意思?”黑眸内,暗火渐燃。
“兹今日今时起,谌墨和王爷,已成了敌人。”
“阿墨!”傅洌凤眸火起,抑着怒音,“为何,放着本王的心爱之人不做,要成为本王的敌人?”
谌墨悠然道:“若孝亲王所谓的爱,是一次一次弃我选她,谌墨怎敢领受?尤其,为她,日后我和王爷势必势成水火,‘爱’这个字,还请王爷专注的付到一人身上罢。”
“对本王的爱弃如蔽屣,会让你快活么?”
“你何必避重就轻?”谌墨回眸,嫣然道,“若我说,王爷肯为姐姐报仇,我就会接受王爷的厚爱,王爷会如何?”
见傅洌眼眸一亮,怕是误解了,她又娇声诠释道,“请王爷听清楚,这报仇,是涵了每一个人,自然,也包括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我和她,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如斯的狠绝字符,她却说得轻巧柔和,听在人耳,更增诡感。“如何?”
“谌墨,你明知我”
谌墨挑眉,“明知你会选她,还要自取其辱?”
“莫妄测本王的话!”傅洌怒吼扬出,倏尔闭了眸,吸过一口气后,缓声道,“我答应过她的父亲,这一生,会照顾她,保护她,谌墨,为了我”
“孝亲王,你无权要求谌墨为你做什么。”心脏处,传来细如雏鸟出壳般的破碎声响,谌墨痛极反笑,“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情事,编到戏文里或者博人同情”
“谌墨!”傅洌终是忍无可忍,怒火冲天而起,“你到底要怎样?”
“害死姐姐的人,一个也不会活着。”
“你会引火烧身!”
“我心甘情愿!”
“哪怕祸及满门?”
“是威胁还是提醒?”
她竟如此误解他?“本王不会拿你的家人相胁,但这绢上的人,你一己之力,岂撼得动?”
“谌墨不会逞匹夫之勇,以谌墨的姿色,不难找到乐意代劳的人罢?”
血红之色遽充上黑瞳,傅洌箍在她臂上的指掌骤紧:“谌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谌墨对疼痛浑然未觉,浅声启唇:“说错了一字,该是以谌墨的‘资质’,不难借力打力,找到乐意代劳者才对。不过啊,王爷。”娇嫣唇畔,对着那一双阴湛凤眸,绽开娇笑如花,“关于广怡王妃,谌墨定会亲力亲为。”
“若本王说,你若不动她,我将不再见她,切断所有与她的过往,你待如何?”
“不再见她?切断过往?”谌墨黛眉浅颦,“切得断么?”
“切得断!”傅洌颔首,迫切声道,“阿墨,我只要你”
“姐姐的仇报不了,我不会属于你。”
“你——”黑瞳霍然近,其内暗焰烈烈,“你竟敢要挟我?你竟敢拿本王的爱要挟?”
谌墨缓缓摇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因,你不会弃她,而我,不会饶她。”
他的低声下气,他的处处压捺,他的示爱示好,竟一再受她糟蹋!周身漫出残戾气息,薄唇勾出无情弧度,酷寒成语,字字吐出:“谌墨,与我为敌,不是一件乐事。”
耸肩,理鬓,抿唇,巧笑,“孝亲王,做你的敌人固然不会轻松,而做谌墨的敌人,也不会愉快,今后,请赐教了。”
因牡丹园内太子妃中毒事,当日临场女眷均受了文定皇后召见。传召的懿旨到孝亲王妃时,太子妃随后而至,与孝亲王妃携手进宫,此项连太子侧妃也未享受得到的殊荣,不啻于向世人昭示,太子妃对孝亲王妃的不疑。
月华宫内,文定后先是与两儿媳叙了会儿闲话,直至用过午膳,移坐阳光充沛的偏殿之后,才若有若无问起了那日吟香馆内的前后经过。文定后为天熙帝原配,虽然得到的宠爱不及敬重多,但能几十年来稳踞后宫之主大位不摇,手段、心机定然不虞匮乏。她观谌墨颜眸亮颜净,言辞清晰,加有太子妃的从旁力证,很快,这嫌疑祛了。
“唉~~”文定后揉着眉心,泛出浅叹。近几日,为这桩事,操劳未断,身累心亦累矣。若是搁在寻常百姓家,儿孙满堂,婆媳和睦,该是何等令人欣喜的光景?但放在了父即是君、夫即是君的帝王之家,一切美好变了形走了样,身为一国之后,又岂能仅是享受尊荣风光?“后”者,
帝王妻也,帝王众妾之主,雍容仪度要有,慈悲仁爱要有,唯独嫉妒争宠之心不可有,外有百官朝臣对凤仪母仪的求全责备,内有帝王娇妾们的馋涎虎视,使得这金镶玉裹的百鸟朝凤冠、日月天地服重若泰山,华丽表相之下,处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陷阱,行来步步惊心,思来寸寸噬心啊。
“墨儿,那样的当下,你能不避嫌的救助太子妃,这份心,可贵复可敬。”文定后慈柔声道,“本宫由衷希望你们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能长长久久的存下去,你们两个都是聪明可人的孩子,懂得如何对自己最好,所以,将来莫要落入俗套罢。”
“母后,何谓‘俗套’?”太子妃不解。
“反目成仇。”文定后涩然一笑,绵出浅叹。
反目成仇,确是皇家久走不衰的俗套呢。太子妃心有戚焉,垂眸默声文定后目光再柔柔再注谌墨,“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好像不是夸奖呢。谌墨秀睫上扬,娇憨绽颜:“母后,儿臣和母亲哪里像?”
“相貌、性情都像。”迎目闪来的花靥,绝色足以倾城,当年美冠后宫的碧妃,怕也不及罢?“只是,你母亲的性子未免走得刚烈,这女人呐,总是要柔顺些。我朝民风尚算开化,但班昭之《女诫》仍是举国女子的行动典章”
女诫哦?谌墨赫然忆起,某年冬游北方,雪魔女所用的取暖之柴,便是自隔壁书坊买来成堆累牍的《女诫》书册,情形蔚为壮观
“你相貌较你的母亲更美,性子还是不要比你的母亲更烈才好。红颜未必薄命,端看自个选上哪条路。”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乖乖巧巧应声,“其实,儿臣进宫之前,对母后早不陌生了呢。”
“哦?”文定后凤眉讶挑,“你深闺高墙,如何对本宫不陌生?”
“儿臣曾和母亲生活过一段时日,她提起昔日闺中姐妹时,总有母后。母亲曾云,她的同辈姐妹中,出色者众,各擅胜扬,唯独母后的泱泱大气无人能及,是最适宜母仪天下的女子。”
“当真?”文定后不难记得,那个仙子般的人物,曾是她们中最炫丽的光华,姣丽姝姿倾倒了上京城内不尽公侯王孙。就连当年的太子即现今皇上,亦有羡美之心,亲遣冰人过府,无奈佳人芳心有许,媒妁早订,不然于今的后位“你的母亲当真如此赞本宫么?”
“母亲是极少赞人的,赞母后时,却是由衷而发。”
文定后又启唇笑了,不尽慈爱纳于眉角纹路,“你母亲是个酷爱自由的女子,你生活在母亲身边时,想必随着她见识过不少各地好风景罢?”
“是呢。”谌墨脆声,“塞外的一马平川,北地的苍茫浩野,域外的无际大漠,南疆的四季如春,不止风光千秋百态,地域人情也不尽相同,人们的行事作风、待人接物更是迥然喔。”
“哦?”皇后听来,兴味顿起。
太子妃素来最会懂人颜色,凑言道:“这会儿正好无事,拣两三样有趣的说来听听,给母后解解闷也好。”
“遵命。”随后,孝亲王妃美玉互击的声嗓,于月华宫偏殿内叮叮鸣起,不尽风情悠悠道来。她言辞有趣,吐字活泼,神态生动,音质又如此悦耳动听,直将两位以仪度著称的皇家女眷,笑声方歇又起,绕梁不去。
世间事,或是缘字作怪,文定后与孝亲王妃兹此竟是二见如故。太子妃中毒一案不了了之,而谌墨其人,却登上了文定皇后的宠爱名单。
由此,天昱皇朝内宫渐事强大之征兆初显。
美意
茹芳苑,夜。
在云乔素日有心的打理下,茹芳苑保持着洁净如故,只是过于清冷。待升起两三盆炉火,又简事铺整,里外有了些许暖气后,人气似乎也接踵而至。
这一夜,两个丫鬟在外间沉沉睡去,湖绿长衫的肆意飘然莅临。
“你说回京后搬到茹芳苑,竟是真的?你的王爷夫君竟舍得?”
谌墨但笑不语,抱过姐姐的绿绮琴,指拂其上,琴音若有若无悠荡起。
“我听傅津说,他已将茹姐的死因查出来给了孝亲王,可与谌霁所知的有出入?”
“除了省掉一个人的名字外,其它也算吻合了。”
肆意星眸微眯,“省掉的这个人,是”
“是。”谌墨舒一口气,将那日的争执侃侃道出,“你当真想让傅洌手刃旧情人?”肆意讶问。
“你都不信的事,我怎会做?”那次第,是真的气坏了么?为他对一个女人的维护,为他对姐姐的无情,为他对自己的欺骗于是——若我说,王爷肯为姐姐报仇,我就会接受王爷的厚爱,王爷会如何?
故作残忍,是为不留余地,是为断绝后路罢?断绝自己和他的后路,不使自己有点点陷入的机会,让那一脉若有若无的心动在未形成沉溺之前弥散?
“碧月橙的罪过,我要留给姐姐去作惩罚,怎舍得假他人之手?”
“我已有了合适人选,身形声音都与茹姐有些相若,且出身飞仙门,纵是那位广怡王不合作,她的轻功也足以胜任了。”
“巧得是,广怡王非常合作。”谌墨笑音一扬。
此后不久,广怡王府闹鬼之说,传遍京城。
“九王叔。”
傅珏怀停了足,徐徐转回身。
傅澈在前,傅津在后,两人悠哉走来。
阴毒恨意在胸口怦动,但广怡王深知,自己必须忍下去。“津儿,澈儿。”
“九王叔,适才大人们说得可是真的?”傅澈一脸兴奋,“九王叔的府内真有鬼闹?”
傅珏怀眉头略蹙,脸色平寂道:“那些个朝廷大员也学起坊间小民来了,嚼这等舌头不觉荒唐么?”
“话不是这么说。”傅澈大眼眨巴眨巴,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好奇心奇重、精力又过人旺盛的六皇子,怎会放过恁样耸动可爱的题材?“圣人云人不好奇枉少年”
五皇子傅津举起的一掌几经犹豫,转而拍在了自己额上:有个笨蛋做弟弟,委实没办法与有荣焉呢。
六皇子扬发挑眉,誓将风度仪态向浊世佳公子靠拢,“何况,是‘鬼’唷,这样稀罕的东西竟会出现在广怡王府,不让人好奇么?想想,我五哥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府内都没见半个讨命的恶鬼上门,不是太无天理了么?”
“老六,你闭嘴!”
“哈,九王叔,你看,五哥恼羞成怒了呢,这个当下,他对九王叔是羡妒交加呐”
“澈儿,毕竟未出宫门,还是收敛些。”广怡王放淡了声量,道。
扮猪吃老虎,这便是天朝的六皇子。初见面,太多人人都会被这一张玉面朱唇的俊俏模样给卸了防心,进而交谈时,又会对其无状无序的谈吐生出不屑。而他无害的一张脸,眼睛不眨地陷人于万劫不复之后,依然是无害。因此,愈发可怕。
“九王叔说得是,小侄忘形了。”傅澈声恭礼到,紧接之的,又是神秘兮兮的凑首低言,“九王叔,真的没鬼么?有的话,不要藏私哦。”
这样的戏弄,这样的被人玩捏,广怡王虽是饱经了,但仍须秉持着全副理智,才不致当场撕破脸皮。“我先回府了,若找着你感兴趣的东西,定然不会藏私。”
“九王叔慢走,小侄恭送广怡王。”
傅津双手抱胸,笑嗓轻谑:“广怡王爷的功力又深了不少,额头虽仍有青筋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