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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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坐了一辆马车出发,另一辆上装的是衣物等需要带的东西。
押粮官解思韵是静亲王一手提拔的,一路上对几个照顾有加,他们随在粮车之后,跟随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出了城向北而去。
凤墨涵将步贵君带给步青澜的信随身揣着,不时地伸手捏一捏,生怕掉了。
“小青,我来会你了,这一次我会与你并肩作战,你要等着我!”她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偶遇
车辇一路北行,地势越来越趋向于平坦,再往下走,就是广漠的原野
没有山势阻挡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在空旷的大地叫啸着,像刀子似地猛刮,吹在脸上是刺骨的疼,外面简直是滴水成冰,土地冻得裂了缝,像一个个饥渴的人张开了一张张嘴,迎接着从天而降的雪。
凤楚辛把货车里的狐皮短袄和大氅全找了出来,让众人换上,凤墨涵尤其穿得多,被他裹成了个大粽子,头上还戴了个虎皮帽,只露出了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地滑稽。
押粮官解思韵骑马跑过来,挑开车帘对凤墨涵说道:“六郡主,这样子看来前方是有暴风雪,咱们得加紧了赶路,早点把粮食送到军中,否则边关的将士们定然支撑不下去,您看您若是支持不住,不如找个地方停下来,等风雪过了才走?”
“我和你们一道赶路,解大人,你不必管我们,只管带了粮队走,我们跟在后边就是。”凤墨涵毫不犹豫地说道。
越是如此,她越是担心身处边关的步青澜,这个时代的掌权人是女子,男子处于弱势地位,他又是个身娇体贵的皇子,且不管是否会有其他意外发生,单凭这恶劣的自然条件,也够令她担心的,他纵然功夫高强,但不是神人,与大自然无法抗争,本来在这里就只有这么一位知心朋友,她不想他有事。
他对凤墨涵的好,她还未回报一分,怎么可以让他出事呢!越是心急越是出事,天不从人愿,过了拓州地界,道路被积雪掩盖住,百年难遇的大雪如同飞絮般不断地往下落,厚达半人高,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押粮的大军被阻挡住了。
解思韵只得将兵马退回拓州,在驿站暂时安顿下来,凤墨涵也只得跟着退了回来,另想法子。
前方将士在辛苦杀敌,保卫着后方百姓的平安,被保护的人却不知道他们的艰辛,地处交通要道的拓州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被风雪困住,无事可做,歌馆楼台,于是日夜笙歌,这里不仅有中原柔美如玉的男子,还有北地各国到此做生意的、艳丽妩媚的外族女人,她们长着碧蓝的眼,像春天的海水一般清澈明亮,与中原的小倌们演绎着一段段或喜或悲的异国情缘,这一切,与风雪萧条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些蓝眼的女子被这里的人称作胡姬,她们挥金如土,出手大方,不过小倌馆中的中原男儿少有愿意从良随了胡姬的,只愿意从她们怀中掏出贵重的珠宝,以期将来自己赎身,因为北地气候条件恶劣,他们不愿意离开故土,宁肯在这里做人下人,也不愿去异国做人上人。
江萧颖少年心性,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凤墨涵也就顺着少年的心思,带着他到街市上逛逛。其实他们这一群人,除了凤楚辛四处游历过,其余的人见到这一切都觉得很是稀奇。在戏园子里,脸上涂满了油彩的男子都有着美丽的脸孔,狭长的眼睛,他们挥舞着水袖,拖着长腔唱出一曲曲悲歌,引得行人落泪,南市的食街上则全是饭馆与形形色色的小吃,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被风雪阻隔的郁闷早就冲淡了,恨不得在这地方多呆上些日子,江萧颖拖着赵克贞,从这个小吃摊逛到那个小吃摊,直到嘴里再也塞不下了才罢手,张侍卫和李侍卫跟在两人后头,看得直乐。凤墨涵微笑着看着他们,眉间却有着一丝忧色,凤楚辛的眼光始终落在妹妹的身上,第一时间察觉了。
“涵儿,你有心事?”他问道。
“看这雪下得那么大,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出行!我问过驿站的官员了,边关这些日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厉害的人物,将军府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按理说小青如果来,即便不惊动任何人,到了目的地四公主也应该给他安个合适的身份位置,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到边关?”凤墨涵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步青澜不在边城,茫茫雪原,可就难找了。
“毕竟他身份不同,或许元恩不赞同他的所为,于是隐瞒了下来也不一定,你别担心,咱们总会找到他的。”凤楚辛安慰她说。
“但愿!”凤墨涵有气无力地说道。
“别忧心了,等天气好一些,即使旁人不去,哥哥也会带着你赶去,只要运起轻功,不出几日就到了雁门,那里找不到小青,你再懊恼也不迟。”凤楚辛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看,夜幕降临了,家家都掌起了灯火,你在家中难得出门,且放宽心情,看看这北国的夜市,真正繁华不比白昼呢。”
凤墨涵依他之言,打起了精神,赶上了早就兴奋得跑出老远的江萧颖他们。晚饭也不必专门找地方吃了,想必那几个人一路尝下来,早就饱了,凤墨涵也就随便找了个小摊,要了两碗面,与凤楚辛吃起来。掌柜的在背风处搭了个简易的帐篷,铁炉里火烧得旺旺的,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舀一碗滚烫的热汤倒在碗里,放入开水锅里煮好的面,那滋味不是一般地香。凤墨涵吃完,浑身的寒气便被那热汤冲散了,只觉浑身暖暖的。
一盏盏灯笼高高挂起,更远处的空地上有人燃起了篝火,富贵人家的门前,守门的大石狮旁燃烧着明亮的松木火把,整个拓州城被照得如同白昼。
“拓州城每年上缴的税收,要比别个州郡多至少五倍,为了保持通商方便,很多年前的地方官府就专门上了折子请示了朝庭,拓州城允许晚上开城,它是月国,甚至这周边几国内唯一一个晚上从不宵禁的城市,因此人们又把它叫做‘不夜城’”凤楚辛一路走,一路对凤墨涵介绍。
地下虽有积雪,天上的雪却已停了很久了,白雪反射的光,映得夜晚比往常更加明亮。凤墨涵看到来往的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甚是好奇。
“戴面具也是这里的风俗,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不夜城有一位美貌的年轻男子夜里出来玩耍,被一位豪强之家的女子看上了,硬要抢回家作小,那男子本是定了妻主的,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来年开春就成亲,这名男子抵死不从,却拼不过那豪强之家的女子,于是挥刀毁了自己的容貌。那女子见他成了丑八怪,于是不再感兴趣,便放过了他”
凤墨涵一边听着哥哥说故事,一边看着人群里的面具,果然一张比一张丑,没有一个精美的。
“后来呢?”她见凤楚辛说着说着没了下文,身为女子,不禁为被这个爱情故事所打动,忍不住问道。
“后来?后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只有听故事的人自己想了。那男子毁了容,也不知他的未婚妻主是为他的贞烈所感动,依约娶他进门,还是无法忍受那样一样丑陋的脸,弃他而去。涵儿你觉得会是哪种情况?”凤楚辛问道。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选择前者,这样证明他对妻主的爱,胜过了他美丽的脸,如此奇男子,是真女儿都不会不动心,若是我,定好好爱他护他,敬他惜他,一生一世!”凤墨涵含笑说道,记忆中教官那闪闪发亮的眼似乎在远处看着她,若是她的教官,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一定不会放弃。
凤楚辛拉了拉她的衣袖,附耳过来说道:“你看,那人是否与妹妹相识,为何老是看你?”
凤墨涵回头,之前与她擦身而过的一个人频频回头看她,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内里依稀露着一角白色,黑白相配,看起来有些诡异,看衣饰的颜色应该是名男子。他也戴着面具,面具也是半黑半白,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显得狞狰无比,那面具后的眼幽深如海,定定地看着凤墨涵。
她蓦然呆住了,那眼神那眼神好生熟悉!凤墨涵反应过来时,那人却已回头消失在人海,她紧追几步,被凤楚辛跑前来一把抓住:“涵儿,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倒了回来?”
“你不是让我看那人吗?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我想上去问问,我也觉得有些熟悉,也许是熟人。”她对凤楚辛说道。
“算了,如果是的话,你又没戴面具,岂有不上来招呼之礼,是我想多了,也许他是听到了你的那番见解,所以多看了你几眼。萧颖和张侍卫他们在那边套圈儿玩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凤楚辛说道。
“也有可能。”凤墨涵笑了笑,随他一起过去了,路上眼睛却不时地瞟着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具,期盼着能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会是谁呢?
“你等着,别乱动,我走开一下马上回来。”凤楚辛忽然开口道。
凤墨涵听话地点点头,眼光看着人群不曾稍离,站在原地等他,不多时凤楚辛回来了,塞了一个东西在她手里:“给,既然喜欢,就自己戴上一个!”
她接过一看,原来是个面具,和刚才那人所戴的一样,黑白相间的花纹。她谢过哥哥,戴在了脸上,凤楚辛帮她系上了带子,自己也戴了一张全面的,面如黑炭,逗得凤墨涵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与江萧颖等人会合,难免又是一番热闹,张侍卫又掏钱买了几个,各人挑了不同的样式,都戴在了脸上。
凤楚辛刚才在妹妹的劝说下,陪着她多吃了几口,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交待了凤墨涵他们先走,到有面的戏园子等他,就去寻茅厕去了。凤墨涵心里老是想着那张面具的主人,不知不觉地就走了和大家相反的方向,因为是戴着面具,正好也出现了几个戴这种面具的人,江萧颖他们并没注意到她走错了,而且对江萧颖来说,这个师傅根本就是几人中最深不可测的,谁都丢了她也不会丢,压根没想过要保护她,于是凤墨涵和大家走散了。
发现了后她也不着急,因为之前大家就商议过,如果不小心走散了就到刚才吃面的摊子上等着,在那里会合,何况她也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们这群人,加上初学的江萧颖,谁都不是庸手,凤墨涵压根不用操心。
她逛了一阵子,没有发现那个黑白郎君,索性慢悠悠地逛着向戏园子走去。走着走着,看到凤楚辛在前面急匆匆地东张西望,她存心捉弄他,左避右闪地逃开了他的视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从背后伸手过去,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
“哈哈哈,找不到我着急了吧?”
他急速地回过头来,惊异地望着凤墨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凤墨涵对上那张明亮的面孔,蓦然呆住,口吃地说道:“怎怎么是你!”
那张刚毅而又英俊的脸庞徐徐绽放一抹笑容,晃花了凤墨涵的眼,四周的灯光似乎暗了下来,他轻轻地问道:“小寅,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喜瞬间铺开盖地在淹没了凤墨涵,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心心念念着要找的步青澜,居然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不是这场风雪,她现在已经往雁门而去了,那就和他错过了。
“我来寻你,这么大的风雪,我怕你出事。”凤墨涵说道。
仿佛有星星跳进了步青澜的眼里,他拉起凤墨涵的手,话语里满是怜惜:“小寅,你不该来,路上那么辛苦我也记挂着你,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没有啊,我从来没收到你的信,所以还以为你出事了。”凤墨涵惊讶地说道,“信上写了什么?”
步青澜的眼睛亮了一下,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出了什么差错,信没有送到你的手里,不过幸好,我在信里写的都是我俩常用的暗语,你教我的那些,别人应当看不懂。你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设的诡计!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相信没有人能动得了我们。至于信上写的什么,你人在这里了,我找时间说给你听就是。”
熟悉的陌生人
步青澜对凤墨涵说了这月余的经历,原来他早已到过雁门关,但只在那里停留了一日便匆匆离开,原因是凤元恩帐前副将被诸多证据证实通敌卖国,与雪域狼主暗通消息,致使几次对阵交锋月军均以挫败而告终。
副将周梅子是从小跟在凤元恩身边的护卫,为人忠心耿耿,凤元恩不相信她会叛国,她自己也不承认,可是证人证据都指向了她,于是她被押入了军中大牢,交人看押。凤元恩纵然是大将军,也不能保她性命,除非能为她洗刷清白。周梅子带兵很有一套,她的阵法机关,对付雪域人很是有效,凤元恩不想凭白损失了这一员大将,她知道那一定是雪域人的离间计,肯定是朝中有人和雪域勾结,可是证据摆在那儿,将士们皆认定了周梅子是奸细,再加上凤元恩资历尚浅,虽说她是公主,却有些将士不服她,她也无法。
凤元恩一向知道七弟聪明,武艺高强,见到步青澜来喜出望外,把给周梅子洗刷冤情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步青澜躲在暗处一直没有露面,这次到拓州,却是一路跟着一个可疑的人而来。
“你说的可疑之人是谁?你一直跟着他吗?”凤墨涵问。
“那人很狡猾,虽然我做得滴水不漏,却似乎被他发觉了,七拐八转的就没了影子,我正自着急呢,却被你从后面惊了一下,要不是熟悉你身上的味道,差点以为你是敌人对你出手了。”步青澜说道。
凤墨涵失笑,原来两人都在找人,不过是她和步青澜的目的不一样罢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她奇道,自己从来没有觉得有味道,步青澜一说她警觉了,这样不好,一个人形容可以改变,如果有着特定的味道,却是很难改变,想要掩住行藏可就难了。
“我也说不清楚,也不能说味道,应该说是一种感觉吧,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步青澜说。
知道不是什么香味啊之类的,凤墨涵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童年时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步青澜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