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穿越小说-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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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萤打开马车帘子,小声说道:“他不合适露面,转托了我们。”
杜三娘身子顿了顿,转头过来轻声一笑,道了声:“谢谢!”
马车驶出铜锣湾之后,小铃铛就在车内坐不住了,她一向坐轿子,第一次坐马车,觉得稀罕得很,秋萤将她带到外面长青驾车的车辕处,让长青看着。
马车内只剩下了秋萤与那个传言中很“厉害”的杜三娘,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秋萤咳嗽两声,先开口道:“那个嗯,我们这是上京的路上。铜锣湾、密云什么的,都不适合待了,郝世清托了我们赁了个小院儿,就在我们菜园子附近,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杜三娘坐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她道:“多谢你。”
秋萤想了想,又道:“我长青哥说,说”
杜三娘侧目笑道:“说什么?”
秋萤小声道:“说郝世清他心中一直有你的,他成亲这几年还没孩子,只是碍于娶的是里正的侄女,才一直没有纳妾。过上几年,等这边的事情淡下来,你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还有小铃铛,到时候未必不能进门。”
杜三娘也是神情柔和地侧头听了,然后转脸微笑道:“进门做妾是么?我宁可一辈子待在京中那个小院儿里。”
秋萤有些讶然。
杜三娘拂拂鬓边的发丝,柔柔地开口道:“我这个人,其实一向有主意得很,性子很倔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就嫁进了周府。我虽然出身青楼,却因为皮相生得好,从小就被当成摇钱树来栽培,十六岁那年开苞夜,郝世清买下了我,却并没有得到我。”
秋萤小口微张,摸不准她说这些做什么,继续讶然。
杜三娘以为她听不明白,就笑笑道:“所谓开苞夜,就是青楼姑娘的‘洞房花烛’,只是新郎由价高者做;所谓得到,是指行周公之礼,有夫妻之实。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恩客是谁,我将之灌醉,然后趁着夜色逃出青楼去,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只是我低估了世清的酒量,他并没有醉。我逃到城外的时候,他驾车追了过来,让我上了马车,没敢带我直接回铜锣湾,为了甩掉和迷惑追兵,辗转了附近几个县城,再布下痕迹做出南逃的样子,最后风声小了,才将我放掉。”
秋萤诧异道:“他将你放了?”
杜三娘点点头道:“是的,放了。只是我无处可去,又难得见他是个正人君子,便打定主意这辈子跟着他了。看得出他也是喜欢我的,就编了个谎言,说我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然后将我带回了他的老家,也就是铜锣湾。”
秋萤点点头道:“嗯,后来的事情,郝世清跟长青哥都说了,我也知道。”
杜三娘摇摇头道:“不,有件事你们是不知道的。那周老爷是早有准备等在那里的。我开苞夜那日他也在青楼里,隐身在雅间中,他自然是认得郝世清的。后来听说我逃了,猜测郝世清最终会将我带回郝家去,便从青楼老鸨手中廉价购得了我的卖身契。他侯在郝家,将我成功堵在那里,手中又有卖身契,世清毫无办法。”
秋萤听得唏嘘不已,不曾想中间还有这些曲折。
杜三娘接着道:“我以为郝世清是知道的,是与之谋划好了的,是我眼力不行看错了人,这才愤而嫁入了周府。后来是周老头自己告诉了我实情,我才知道冤枉了世清,但是周老头之所以告诉我,也是因为那天正好是世清的新婚之喜了,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周老头派我去送贺礼,是为了让我死心也为了让我难堪。不成想,新婚之夜洞房花烛的时候,世清居然会鬼使神差地从郝家后门走了出来,我当时站在他家后门外的小树林边上,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接着他就看到了我,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秋萤听得脸颊滚烫,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她从来不知道在村子里“声名狼藉”的勾栏院出身的女子,原来嫁人前竟然是冰清玉洁的;也深深地为他们之间的一段曲折离奇的孽缘而感慨叹息。
杜三娘从往事中回神,歉然地笑了笑道:“我失态了,跟你一个未成家的姑娘家说这些,别吓着你才好。”
秋萤摇摇头,真诚地道:“我祝你们劫后重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三娘笑笑,又道了谢。
秋萤想了想问道:“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你很喜欢郝世清,为何不肯进郝家门呢?”
杜三娘道:“我不是不进郝家门,我是不想去做妾。因为郝家门里还有另一个女人,一来我不想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添堵;二来也不希望自己时时吃醋,眼不见为净吧。”
见秋萤若有所思的样子,杜三娘再道:“你的长青哥身负大才,难得他放得下雄心抱负,只愿与你长相厮守,你要珍惜。假如日后遇到什么风波,不要赌气,要信任他。”
秋萤知道她是有感于自身的经历,便连忙点了点头。
杜三娘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听说你家在南小巷种菜不很顺利?”
秋萤愣了一下,不愿瞒她,就点了点头。
杜三娘捏着手绢,掩唇一笑道:“既然住成了邻居,有什么难题不妨去跟我说说,我不像你长青哥雄才伟略,但是却有一肚子坏主意。”
杜三娘说完眼风忽然一利,喃喃道:“若不是世清亲自求我,周家如今仍旧是手拿把攥地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想将我从掌家之位上赶下来,谈何容易?”
秋萤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好似有着千般面孔,让她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来。
杜三娘被她的眼神激起了性子,问道:“你可是不信?”
她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忽然开口道:“你们可是想将那四时鲜皇商的身份夺过来?定下的计策应该是让菜地不只是菜地,除了果蔬之外,尚有美轮美奂的园林景致,然后吸引了王公贵族们前来游玩,骚人墨客到此相聚,自此名声在外,然后结交到若干皇胄之后,拖他们的关系由他们进言,拿下这皇城菜蔬供应的生意。”
秋萤见她猜了出来,也不隐瞒,点头应道:“不错,少一哥就是这么个主意。”
杜三娘笑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四时鲜不再找你们的茬口。”
秋萤道:“当真?”
杜三娘道:“其实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得很,就是避其锋芒。让你们柳举人照会一下四时鲜的老板,定下一纸文书,言明南小巷只栽培菜蔬多少多少亩,只为供应停云楼,绝不多种。然后你们放弃种菜,转而种花啊!这花儿虽然不能吃,但价儿却比菜蔬高得多了!京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还怕没有销路么?到时候南小巷花木深深,再依着花令举办几次赏花会、游园会、采菱会、采藕节什么的,到时候广发请帖,遍邀名士,云集于此。然后再暗中请来手艺超群的厨子,就利用园中的菜蔬制成别有韵味的美味佳肴,免费供应给这帮文人雅士们,还怕他们不大肆宣扬出去?就算他们自己不说,所作的诗词总有一些脍炙人口的流传出去,总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报与圣上。到时候圣旨一下,你们南小巷想不种菜都不成了”
。
马车刚到南小巷口,柳长青就将车停了下来。
秋萤打开车帘,只见郝世清一身大红的锦袍,正等在巷子口那里,身后竟然还停着一顶花轿,一队鼓乐手。
柳长青示意秋萤打开马车底座,里面竟然有一身大红的喜服,新娘的凤冠霞披都在,还有一个红盖头。
郝世清站在巷子口,凝视着杜三娘,眼中恍似有泪。
秋萤回头,只见杜三娘眼中泪意更甚。
秋萤忽然又想起了小铃铛,心想这孩子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了。
却见小铃铛自己跳下了马车,向着郝世清跑去,喊道:“爹爹,有我的礼服没有?”
秋萤放下车帘,将凤冠霞披递给杜三娘,又撩开车帘钻了出来,一把拉住柳长青道:“长青哥,怎么回事?”
柳长青淡淡地道:“劫后余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里边杜三娘换好了喜服,轻轻拉了拉车帘。秋萤又钻了进去,问道:“刚才小铃铛那一声喊,什么意思?”
杜三娘将盖在喜服底下的一篮子红色花瓣递了给她道:“劳烦你当我的喜娘了。”
听到她问,又笑道:“这孩子聪慧,我一点都没瞒她,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秋萤嫣红着双颊,心想怪不得她在车上谈起郝世清,一点也不避讳。而自己还一再地小声小声再小声地说话,想想真是难为情啊。
杜三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想了,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是我的言行都悖理骇俗了些。”
外面的鼓乐声已经响了起来,秋萤挎着花篮自己先下了马车,再将盖了盖头的杜三娘也搀了下来。
郝世清抱着小铃铛,又用一根红绸与杜三娘连在了一起,一家三口往小院儿里走了过去。秋萤赶紧扬起手来,撒下漫天的花雨。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前还有2更,(~ o ~)~zZ——亲爱的们,给北北加加油吧!
两封拜帖
回到京中已数日,秋萤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柳长青问了几次不得其解,后来央了宛如去问,告之:“二姐,我觉得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对人生有了更深的顿悟。”
宛如觉得这回应太玄,再问,告之:“不能说,不可说,不用说,法理无边,妙不可言。”
柳长青略带焦急地前来问结果如何,宛如想了想,告诉他:“三儿的确不大对劲,看样子好像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一般,神色中似有顿悟,言谈间颇具禅机。”
又过了几日,恰逢香山寺开门迎客的十五,秋萤早早地准备好了车马香火,约了宛如一起去上香。
宛如奇道:“初一才去过,十五再去?三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秋萤淡淡地道:“二姐,我有一些禅机想与香山寺的主持方丈辩辩。”
宛如连忙道:“那你别带我去了,你带长青哥去,这等有学问的大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留在家中照顾暖房。”
正说着,门口喧哗声起,何少一骑着马过来了,看看她们姐妹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宛如刚要点头应是,秋萤将手一摆道:“少一哥,有什么事?”
何少一自怀里摸出两张请帖道:“四时鲜姓石的下了拜帖,说是明日要去停云楼拜会我,还让长青弟弟一起过去。”
秋萤愣道:“他想做什么?”
问完却又伸手拍了下自己脑袋,然后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他可请了柳大人?”
何少一回道:“我也问了,说是没有,还说让长青弟弟务必赏光,届时他有要事相告。”
秋萤看了看何少一,忽然又问道:“少一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没说啊?”
何少一笑道:“秋萤眼力也变得厉害了。不错,还有件事儿,让我很是奇怪。”他自怀中摸出另一根请帖来道:“这份儿是柳大人派人送去停云楼的,说是明日要来南小巷,有要事相商。而且跟石老板下的帖子是同一个时辰。应了一个,就必然应不了另一个。”
秋萤若有所思地道:“这事儿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四时鲜的拜帖也请了少一哥你,送到停云楼也就罢了。为何柳大人的拜帖明明是给南小巷的,却也送去了停云楼呢?”
何少一道:“正是如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来与长青弟弟相商。”
秋萤连忙道:“那就快进去吧,少一哥。”
说完引着他往院内行去。
宛如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三儿,你不去跟香山寺方丈辩辩禅机了啊?”
何少一眼带惊奇地打量着秋萤。
秋萤抿抿嘴道:“如今可以实战演练,何必去寺里枉费唇舌?”
柳长青自门外另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问道:“她不去了?”
宛如点点头道:“不去了。”然后推推他道,“你愣着干嘛啊?何大哥找你有事呢!还不快进去!”
柳长青摇头失笑,忽然道:“宛如,我这颗脑袋也是白长了,一遇到秋萤有事儿我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宛如忽然拉拉他道:“长青哥,你感觉出来没有?秋萤好像有压力。”
柳长青道:“压力?”
宛如道:“是啊!好像与杜三娘会面谈话之后,就这样子了。我觉得可能是杜三娘跟她说了些什么。”
柳长青疑惑道:“那日是我驾车,也没见她立刻就反常啊。能说什么呢?”
宛如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肯定是诸如,你长青哥多么厉害,你配不上他之类的。要不,她能吵着要找何大哥当师傅,现在又要去香山寺找方丈大师辩辩禅机么?”
长青笑道:“也罢,且看看这拜帖是什么事情,我再好生哄哄她,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
柳长青与何少一将两封拜帖摊开放在桌上,细细研究了半晌,还是看不出来这柳大人与石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萤也一直歪着脑袋在那里瞅,当然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长青揉揉眼睛,又动了动胳膊,笑问:“秋萤,你觉得这两封拜帖,有何玄机?我当去赴哪一个约呢?”
秋萤想了想,气愤道:“我看他们都是没事找事!长青哥,你一个都不要去!咱们家这阵子忙得四脚朝天了,不是京中有事,就是铜锣湾生变,我看来看去,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
何少一闻言很感兴趣,问道:“秋萤觉得这日子当是怎么个过法?”
秋萤想了想道:“好在现如今是进了冬天,菜地里的事情都不忙了,只照顾暖房的话,咱们眼下的人手够用。否则不用担心人家出什么招使什么坏,就咱们自己一通瞎忙,也顾不上正事了!”
柳长青道:“不错,这段时间是有些忙乱,有些顾此失彼,也有些舍本逐末了。”
何少一试探着道:“那我就都去回绝了这两封请帖,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方都说不出来什么。就像秋萤所言,他们肯定也是没事找事的,若是真有要事,就等着他们上门来好了。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去这样疲于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