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刀锋你为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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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粥来吃。蒋庭辉把鱼洗洗干净,切成了几近透明的薄片,阳光底下小心摘掉鱼刺,又加了葱姜末和清水在臼里捣成细茸。
中途肥林问他时间,他因为太过全神贯注根本没听见。蒋庭辉在小和兴各家堂口的老大之中,算是个温和的人,只是一旦认真起来,就周身散发着寒气,隐隐拒人千里,连肥林也讪讪地不敢过去打扰了。
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蒸锅炖锅呼呼往外冒着白气,好不容易张罗得差不多了,蒋庭辉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擦着门缝挤进卧室,极尽温柔地唤道:“小妹,起来吧,活动一下好吃饭。”被子底下完全没有动静,蒋庭辉又凑近两步,“乖啦,宝贝小妹?再不起大哥搔脚底板喽?”还是没动静。
蒋庭辉试探着上手一推,扑了个空,被子只是随意卷在那,因为里面有空气,显得很蓬松,好像有人睡在那的样子,其实床上根本没人。
蒋庭辉楞了好半天,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回头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根本不见弟弟人影。床头桌上的药片原封不动摆在那,保温杯里的水早就凉透了,自己留的纸条倒是被人拿起来看过,之后又随意丢在了床底下。
进门后两名小弟的对答都很流利,看样子没有说谎,再说也没那个胆量。况且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小弟们自己都出不去,更别提帮人逃走了。
可是一个大活人,难道就凭空消失了?
蒋庭辉烦躁地踱了两步,一眼看到旁边被风吹得摇摆不止的窗帘,蒋小妹那个混球该不会是老天,这可是四楼!蒋庭辉吓出一后背的冷汗,战战兢兢走到窗前,他真怕探头看见楼底下摊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手握住窗帘一角缓慢拉开,蒋庭辉胆战心惊地向外望去,还好,楼下干干净净,没有黄色警戒线,也没有执勤警员,只有偶尔经过几个手提菜篮的年轻师奶。窗子外侧的平台原本铺了薄薄一层灰尘,灰尘上印着两个清晰的脚印。不用问,蒋亦杰一定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排水管距离窗子半米远,可以借助它跳到三楼的小阳台上,而二楼三楼之间的空调支架更是很好的着力点,再往下是一楼的围墙和天井。是啊,蒋小妹是谁?他不就是一只又疯又猛的铁猴子吗?小时候举着伞从二楼屋顶往下跳,现在长大了,连四楼都关不住了!
蒋庭辉长长吁出一口气,这种逃过一劫的欣慰转眼又被愤怒所取代。刚刚搞得浑身是伤,骨头都断了,结果只安分了一晚上,就敢从四楼往下跳!
他绕着客厅转了几圈,一咬牙狠下心来,这个弟弟不能再惯着了,都是自己太纵容,才会把臭小子惯得天不怕地不怕。再敢有下次的话不,不能有下次了,这次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忽然间听见厨房的汤锅噗噗冒了出来,蒋庭辉赶紧跑进去把火调小,细心捞出浮沫,又拿起调羹尝了一口味道,似乎不够清甜,丢两颗蜜枣下去再尝尝,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完这一切,猛然想起刚才在心里信誓旦旦说的话,哼,还给那个不听话的小混球煲汤?美得他!
蒋庭辉把调羹往汤碗里一摔,气呼呼走到沙发上坐好,扯过张报纸,一边看着,一边留意楼道里的动静,一边又在心里琢磨如何惩治弟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蒋庭辉烦躁地翻动着报纸,同一版连着看了三遍,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77章
依照蒋亦杰心意;他是真想顺着大哥一回,可惜时机不对;这次又不得不继续任性了。
昨天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两家堂口当街交火;估计小和兴的长辈爷叔们已经为此搞得焦头烂额了。一边要动用多方势力和警署沟通;平息事端;一边又要召集相关人等开会,阻止形势进一步恶化。
龙准和颠九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各自身后又有着分属不同派系的支持者,一定会针锋相对闹得不可开交。正叔还有一年就要从坐馆位置上退下去了,在此之前他曾多次表态,不会再参选下届坐馆;明晃晃的宝座空在那,哪个没有野心?平时堂口之间的勾心斗角都是暗中使绊子,现在总算有个机会明目张胆动手了,还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帆头角一旦乱起来,谁都没办法独善其身。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各方的注意力从大哥身上引开。
虽然有不少人知道他和蒋庭辉是兄弟,但是外人都以为他们互相看不顺眼,见面就往死里掐,兄弟关系有名无实。蒋亦杰对龙准忠心耿耿,这是有目共睹的,帮着龙准杀人、挡刀,还不惜舍命相救,演戏可演不了这么逼真。
昨晚从颠九的重重看管下逃走,必然会惹得颠九火冒三丈。做老大的个个好面子,怎能容忍威严受到挑战?不管是有人在外接应,还是身边埋伏着内鬼,相信颠九一定会下死手追查到底。
蒋亦杰既然是龙准的人,关键时刻当然要追随在龙准身边了,不但要把颠九的火力全都吸引到龙准身上,还可以借此干扰视线,保护Tony。
…
大哥家是栋旧式唐楼,以他的身手爬下来并不困难。虽然肋骨的伤影响了一点敏捷度,多花些时间照样平安落地了。旁边一个刚巧经过的老伯看得目瞪口呆,以为他是小偷,被吓得双腿打抖,蒋亦杰也懒怠多费唇舌解释,迅速低着头离开现场,叫了辆车赶去和龙准会合了。
和义堂口简直如临大敌,百十号人操着家伙挤满了大厅。经过整晚调查,龙准已经对颠九的所作所为了然于心了,一见蒋亦杰,他当即喜出望外:“太好了,阿杰,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晚我脱险之后一直联络不到你,派人回去找也只看见撞毁的车子,我真怕你唉,总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这话倒是不假,带着保镖逃回到堂口之后,他立刻派出手下四处寻找蒋亦杰,只不过他所担心的不是蒋亦杰的生死,他是怕万一蒋亦杰被颠九控制住,会反过来成为对付他的工具。
蒋亦杰只当看不出龙准的真实想法,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龙哥关心,昨晚不留神被颠九给扣住了,还好我命大,割断绳子敲昏守卫逃了出来,不然恐怕就见不到龙哥了。”
“万幸万幸,阿杰,你怎么样,吃了不少苦头吧?”龙准眯缝着灰褐色的小眼睛,显得十分关切。阿力死了,他身边正缺得力的帮手,像蒋亦杰这样的人才,当然要好好笼络住才行。
蒋亦杰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气色并不好看,他索性装得更加虚弱,含胸躬腰病恹恹答道:“还好,托龙哥的福,断了几根肋骨,其他都是皮外伤。不过这口气我可咽不下,龙哥,等我恢复了元气一定帮你狠狠教训颠九那小子!他害了我们兄弟多惨,叫他千百倍奉还!”
其实龙准的状况比蒋亦杰好不到哪里去,皱巴巴的老脸上布满长短不一的擦伤,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走路也一瘸一拐,想必没少吃苦头。
听见蒋亦杰说要报仇雪恨,他欣慰地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好!阿杰,好样的!不枉我龙准把你当成亲弟弟看!”
…
从一大早正叔就发了话,召龙准、颠九过去喝茶。龙准带着蒋亦杰赶过去的时候,颠九也刚到,两拨人马在正叔的院子里拉开架势,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小弟们一个个手搭在腰间,按着刀把抢把,只等大哥一声号令,立刻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往往越是这样势均力敌的对峙,越打不起来,更何况是在正叔地盘上,谁敢不顾规矩率先挑起争端,帮规家法可是不留情面的。
有头有脸的请进内堂,闲杂人等只有院子里等候的份。正叔坐在当中,龙准和颠九被安置在他左右两边,再后头是怒目而视的蒋亦杰、阿吉等人。
颠九看到蒋亦杰,眼睛都红了。如果不是正叔在,他真想掏出枪直接崩了对方。虽然龙准昨天吃尽了苦头,可他这一晚也不好过,条子突击临检,之前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可气的是还只盯准了他一家查。这段时间他都忙着算计龙准,手底下的生意疏于管理,当晚损失了不少货,还有几个得力的手下也被带走了。这笔账被他全数记在了龙准和蒋亦杰身上,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查出谁是龙准派在他身边的卧底,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龙准和颠九两人各执一词,又是拍桌子又是怒吼,口水横飞吵了足有半小时。而正叔从始至终都在不紧不慢地烧水烹茶,神情没有半点波澜起伏。蒋亦杰细细回想起来,上辈子正叔每次出现也都是这样,仿佛他这张脸是贴上去的,根本就不会变化。
第一道水是洗茶的,直接倒掉。第二道水要漫出壶口,用来冲掉浮沫。之后盖好壶盖,用沸水浇遍壶身,再捧着茶壶轻点几下倒入茶杯,七分满,热气蒸腾间溢满了清幽茶香。蒋亦杰看得有些入迷,连龙准和颠九的争吵都忘了听。或许一年之后,端坐在这里气定神闲泡茶的人,就将是大哥了吧?假以时日,大哥会不会修炼出正叔这份风度呢?不,大哥那么帅气有型,不要说帆头角,就是整个外岛也无人能出其右,一定比正叔更适合坐这位置!
斟好了茶,正叔一伸手掌:“喝茶!”
声音不大,却轻松打断了室内的激烈争吵。龙准、颠九黑着脸,乖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喝茶只是个引子,这意味着正叔要讲话了。
“捉贼见脏,捉奸见双,你们说了这么久,谁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恐怕不足信吧?如果是真的,两个都罪无可恕,如果是假的,到处嚷嚷岂不给人看了笑话?”正叔拿起茶杯晃了晃,凑到鼻子前头闻闻,又轻抿了一小口,闭上眼似在回味。
好半天,他缓缓开口道:“不要说帆头角,就是小小的三角街,你们知道有多少家夜总会,酒吧,桑拿,卡拉OK?”抬头看看,见那二人识趣地闭着嘴巴不说话,正叔自己答道,“一条三角街,每个月收保护费,卖白粉,代客泊车,零零散散加起来起码上八位数。这么大的赚头,还怕饿着谁吗?都是和字头,争来斗去为了什么?一个字,‘贪’嘛。别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敬过第二轮茶,正叔脸色略微沉了几分:“像小和兴这么大规模的帮会,不怕条子打压,也不怕别家过海挑衅,怕的就是内斗。一旦乱起来,不用外人动手,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从前你们在背后闹,我睁一眼闭一眼,不是我不管,而是大家留面子。昨天的事闹得太大,盖也盖不住,如果不做点什么,恐怕再难服众。既然你们瞧不起三角街的小生意,那好,从今天起,和义、和英退出三角街!这件无头公案除非哪个能拿出证据,否则不准再提。谁敢打着这个旗号挑起兄弟相残,我就当他是小和兴的罪人!”
双双退出三角街,相当于各打五十大板。龙准、颠九虽然服气,却并不甘心,昨天一通折腾,他们已经各自损失惨重,当然舍不得放掉三角街的油水。两人正想辩解,正叔又开口了:“我还有一年就退下去了,也不打算继续参选。龙头老大的位置,想必你们之中一定有人想坐吧?可别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就自毁了前程。小和兴上上下下,不止我一双眼睛盯着你们,还有无数双眼睛一起盯着你们呢。大家都是混黑道的,谁手上也不干净,捧一个人上位不容易,把一个人踩下去可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室内鸦雀无声,龙准小眼珠直直望向天花板的角落,颠九在反复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两人都若有所思。
正叔并不急于逼人表态,而是端起茶壶又斟了第三轮茶:“喝茶。”
沉默片刻,龙准笑着端起了茶杯,对着颠九双手一捧:“颠九哥,误会一场,多有得罪,我就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今后在帆头角,还要仰仗九哥和佛头哥多多照拂。”
颠九脸色由青变白,又憋成了紫红,最终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好说。”
…
蒋亦杰了解龙准,表面上对颠九笑得越真诚,骨子里的怨恨就积得越深。
他有心向龙准献计,又怕像阿力一样露了锋芒引起龙准忌惮,于是在回程的车子上旁敲侧击道:“龙哥,颠九背后有他大哥佛头撑腰,还和茂西一派走得很近,咱们这边以寡敌众,也不知道有几成胜算。唉,要是这时候能多争取到几个叔伯长辈在背后撑腰就好了。”
龙准听了这话,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阿杰,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一句话倒提醒了我。茂西之所以和佛头一个鼻孔出气,不就是为了泰国那条线嘛,他自己没门路,想跟着吃点残汤剩饭。正好,我们就拉上他一起搞白粉生意,赚了钱四六分账。”
蒋亦杰满脸不情愿:“茂西叔为人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他又不出来跑,又不用担风险,凭什么一来就分四成?”
龙准得意笑道:“傻小子,是他六我们四!”
“龙哥,这”蒋亦杰故意装傻充愣。
“放心,生意做不成的,六成利润不过是钓茂西的鱼饵。和泰国人接触是个幌子,只要咱们一有风吹草动,以颠九那冲动的性子一定会来抢。到时候两边一闹起来,断了茂西的财路,看他们还搞什么联盟,不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才怪。”龙准故作高深地瞄了他一眼,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阿杰,你先回去养伤,快点养好身体,过段时间跟我去一趟泰国,这一次不把颠九搞死,我就不叫龙准!”
蒋亦杰喜出望外,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想去泰国表面上为了龙准,实际为了大哥。可以近水楼台,借助龙准的人脉关系,趁机帮大哥蹚平路子,进而取代佛头,拿下独家货源。
龙准和颠九双双退出三角街,大哥正好悄声不响把场子一一收入囊中,到时候大哥一手掌控着三角街最旺的场子,一手把持着帆头角最大的货源,整个小和兴大半要靠他吃饭,就不信选坐馆的时候还有谁敢提出异议!
想到这些,再看龙准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都觉得可爱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