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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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好,屋顶还能遮风挡雨,漏点小雨也是不碍事的。
明先生咳着走进来时,霍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普通文士,青袍黑履,身子倒长挑,就是微躬着腰,好似不堪重负,用一张青帕子按着嘴咳咳咳,面色白里泛青。
霍安向他点点头致意,继续忙升火。
明先生还带了一个小徒弟,十七八岁模样,白白净净很怕生,从不和这些马帮粗汉说话,这时随着他先生一起进来,勤快地往地上铺了一张青手帕,“先生你坐这里。”
明先生说,“如意,去把药给我取来。”
如意看了一眼霍安,似乎不放心,没挪脚。
明先生淡淡笑了笑,“快去。”
如意于是转身去了。
明先生这才望向霍安,说话不紧不慢,“白少爷跟我家老爷说,他结识了一个朋友,有身好拳脚,刚入了马帮。嗯,说的就是你?”
霍安点点头。
明先生又说,“你叫霍安?”
霍安又点点头。
明先生打量他两眼,没说话了,自顾自低声咳嗽。
这时蔡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汉子。他将头上斗笠一揭,皱眉对身后人道,“你们把地上这些鸡毛乱草耗子屎什么的收整收整,总得有个地儿歇歇。”
那几个汉子动起来,蔡襄看了看这破败的屋子,走过来就地盘腿一坐,歪头看犹自低咳的明先生,“明先生,咱们粗人说话你不要见怪,就说你这身子骨,哪经得住路上颠簸,胡老爷随便指个人押货也行,怎就指了你来?啧啧,这一路日晒雨淋的,可有得你受。”
明先生好不容易止了咳,抬头温和道,“我有经年的咳症,原本是长年待在靠南边一家分号里,帮我家老爷打理生意,每年六七月,天气热时,再回从州去待一两月,顺道找那边相熟的大夫看看病。可这番不巧,老爷他有要事,押不了货,我便正好跟着,倒是给蔡老板你们添麻烦了。”
他说得客气,蔡襄笑道,“无妨无妨。”
正说着,如意跑进来了,拿着一个青竹筒,三个小白瓷瓶,蹲下来,麻溜地倒了一颗黑药丸、两颗红药丸、三颗黄药丸,递到明先生手里,让他就着竹筒里的水,服下了。
蔡襄看得咋舌,也不好问东问西,转头让人拿了馕饼和水来,吩咐大家吃饱喝足后就赶紧睡,明日还赶路,得好好蓄养精神。
大家吃喝好后,就横七竖八倒地上呼呼睡。
霍安喝了水,将最后一口馕饼吞下去,抬头间不经意地瞟着那如意微微皱了皱眉,盯着满地乱睡的汉子。
他看看空荡荡的门框,明白那如意在想什么,明先生是个弱身子,这时坐的位置却正当风口,就算是七月天,就地睡总是扯寒气的,他们倒不打紧,那明先生就不好说了。
这么想着,他就抽出腰间木牌,用炭条唰唰写几个字,走到明先生面前,递给他看。
“你睡火堆旁。”
明先生看了那五个字,抬起头来眯眼看他,“多谢小兄弟。”
如意赶紧扶了他起来,挪去了火堆旁。
霍安就着门边坐下,夜风习习,在这七月天倒蛮凉快,于是抱臂靠在门框上,阖眼睡去。
正睡得迷迷蒙蒙,忽然觉得身边似有冷风拂过。
霍安睁开了眼。
以前入山打猎时,他常夜宿树上,十分警醒,因此这股冷风将他惊醒来。
探头出去看了看,雨已停,夜很黑,这排厢房外原本有一个小花园子,但荒芜太久,长满杂草,有只野猫从草丛里蹿出来,扭头看过来,眼睛绿莹莹的,忽然怪叫一声,纵身跳上半垛矮墙,消失了。
厢房里火堆快要灭了,明暗不定,大家都睡得熟,鼾声高高低低,就连那明先生和如意,也睡得安详,倒是蔡襄动了动眼皮,醒过来,坐起来看向霍安。
霍安摇摇头。
蔡襄于是又放心地倒头睡下。
霍安又合上眼,却睡不着,夜深人静想,他的苏姑娘这时睡得好不好,嗯,肯定又掀被子了。
他睁开眼,起身来,反正睡不着,打算去后院马房瞅瞅,若是车篷子有些漏雨,那得赶紧把茶叶箱子搬出来,这是那胡老板交代过的,说茶叶最受不得潮。
这时后院子里正静悄悄,值夜的人东倒西歪,大多也在打瞌睡,两个无聊的汉子,面对面盘腿坐在那里,互猜对方哪只手里有泥团,赌着铜板打发长夜。
曹风睡得昏头昏脑,被尿憋醒了,摇摇晃晃去马房外一垛歪墙下,解开裤带嘘嘘。
他打个哈欠,半眯着眼,嘘得很爽很畅快。
忽然他抖了一下,猛然睁开眼。
谁?谁弹了一下他的小兄弟?
赶紧低头看去,顿时放心下来,哦哦哦,小兄弟还在的,还在嘘。
于是觉得是错觉,闭上眼又继续嘘,刚要嘘到尾声,猛然觉得一只冰凉爪子,果断揪住了他小兄弟。
他低头一看,两朵绿莹莹的鬼火在他胯下闪闪发光!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烈又惊悚的狂叫声顿时响彻荒宅!
前厅后院厢房的人,大多被惊醒了。
曹风握着自己的小兄弟哆哆嗦嗦,退不得跑不得,又不敢硬扯,那只鬼爪子抓着他兄弟,死死不松开。
鬼啊鬼啊鬼!
可是鬼你不要扯着我小兄弟不放呐!留我个全尸吧留我个全尸,我不想当太监鬼啊!
他哭爹喊娘地叫,“襄哥,阿丘,救命呐!鬼抓着我命根子呐!我不想当太监鬼啊!”
霍安正往后院走来,一听到曹风的叫声,急忙加了脚力,飞跑过去。
他的蓦然出现,似乎惊动了曹风胯下的鬼,那鬼气哼哼地捏了一把曹风的小兄弟,猛一弓身,脚下一弹,像一颗弹丸,直接弹上了墙头,转眼没了踪影。
曹风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捂着自己被鬼爪子蹂躏的小兄弟,倒在地上翻滚,“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
不料一滚,滚到一个破罐子旁,那罐子一倒,哗啦滚出一颗白惨惨的骷髅头,骨碌碌滚过来,和曹风脸颊亲了一口。
“鬼呀——呀呀呀——”
霍安已几跳几纵,跑到曹风身边,曹风滚过来抱着他小腿就嘶喊,“真的有鬼鬼鬼啊!”
霍安不理会脚下鬼哭狼嚎的男人,只抬头去看墙头,心里有些凉飕飕。
鬼他还不信的,但如果是人,未免也太快了点。马房里点了灯,透出些许光晕来,他瞧得清楚,那团黑影快极了,从墙根弹上墙头,再至消失,几乎就一眨眼间,而且那团黑影很小,的确诡异。
蔡襄已带人跑来了,喊道,“曹风,出什么事了?”
曹风一抖,猛然发觉自己抱着霍安小腿,很丢面子,镇定一下,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蔡襄嫌恶地摆摆手,“你暴露狂啊?把裤子系上系上!”
曹风哦一声,才发现自己忘了提裤子,又手忙脚乱跳着去提裤子,又囧又惊,恨不得就地钻洞。
蔡襄走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曹风镇定镇定,面白如雪道,“我我我尿尿,结结结果……有有有……”
蔡襄怒道,“孬样!你舌头被鬼吃啦?好好说话!”
曹风瞬间恢复正常,飞快道,“我舌头没被鬼吃,有个鬼抓我小兄弟,不让我尿尿!”
噗——
全场大笑。
阿丘笑得腰都直不起了,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纸,吐口唾沫,啪的一声贴曹风额上去,“哥哥给你驱邪降鬼!女鬼吧?专抓你小兄弟!”
蔡襄忍了忍,没忍住,也叉腰笑起来。
曹风恼怒地一把扯下那黄符纸,胀红着脸跳脚叫,“驱你娘个头!老子真的见鬼了,不信你们问霍安!”
于是众人笑声一顿,全部去看霍安。
霍安原本也想笑,见大家都看着他,也不好再去笑气急败坏的曹风,只好从腰后抽出木牌,飞快写了两笔,递给蔡襄看。
上面写了一个字:炫。
蔡襄看着他,“你说是人?”
霍安点点头。
曹风很不服气地又跳起来,“怎么可能是人?人能猫在我胯下那么久,而我一点没感觉?人能一下飘上墙头去?人能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他转头看向霍安,“你也看见了,那么小一团,要是人的话,那得是个小孩才行?小孩能飘那么快?”
他这一连串问话,将众人问得静下了。
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嘶哑的猫叫,听着像被捏住喉咙一样。
顿时这夜里凉飕飕地飘来一股阴冷气。
曹风猛然想起那颗骷髅头,赶紧跳开,指着地上那骷髅头说,“看看看,有头无身,死得不甘啊!”
众人正发怵,猛然厢房方向又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呐!”
蔡襄一拍额头,“糟,明先生!”
霍安也听出来了,那好似是如意的声音。
蔡襄赶紧道,“阿丘曹风你们带十个人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走。”
于是众人又哗啦啦跑回厢房。
曹风愁眉苦脸捂着裤裆,嘀咕道,“到底是人是鬼呐?下手真他娘狠,险些拽断了呀!”
阿丘好心地建议他,“要不你现在撸撸?看还能用不。”
曹风怒,“滚!”
江湖远 第七十五章 不准脱我裤子!
众人跑到厢房来时,只见明先生和他小徒弟如意,抖抖索索挤在一起。
如意兢兢战战,指着那破窗子,“有有有……一颗头从窗子上倒吊下来……好好好……恐怖……”
蔡襄好头痛,你们为什么见鬼后都要结巴啊?
他想了想问,“明先生,你们没事吧?”
明先生虽然也有些惊吓,但总还算稳定,摇摇头,“没事。那颗头晃了晃,听见你们脚步声,就没了。”
霍安想了想,打起火折子,绕到那破窗户外去,站在屋檐下,仰头看。
蔡襄冷笑道,“我还不信真有鬼了。老五,去看看前院有没有妖蛾子,其他人分成三路,给我点起火把搜这破宅子!既然鬼不要人安生,那人也就不必要让鬼安息!”
于是夜半更深,一大群男人分成三路,闹哄哄地满荒宅乱蹿,捉鬼。
明先生体弱,如意又手无缚鸡之力,霍安便留在厢房里,照护他们。
如意见他一直站在屋檐下看,好奇问,“你看什么?”
霍安不理他,举起手里火折子,仰头仔细看看屋檐下那根房梁,皱了皱眉。那房梁因宅子荒废太久,蒙了厚厚尘灰,因此什么东西碰了它,都很容易留下痕迹,尤其是,还是两串黑黑的人爪子。
他更确定了,是人,不是鬼。
于是他吹灭了火折子,在厢房外的回廊上搜捡了些枯败的树枝落叶什么的,回厢房里去,闷着头重燃火堆。
明先生白里泛青的面容在渐起的火光里,十分平静,他轻轻开口问霍安,“你在屋檐下看到什么了?”
霍安头也不抬,抽出一根燃过的树枝,就着烧焦的那一头,在地上写:“是个小孩。”
如意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孩?啧啧,你没看到那颗头,黑黢黢的眼睛鼻子都没有,我看就是鬼。”
霍安不和他争辩,继续升火。
明先生温和道,“那这个小孩半夜不睡,还爬那么高,真是顽皮啊。”
霍安抬起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外面传来闹闹攘攘沸沸腾腾的声音,走马的大多是糙汉子,这番夜半不睡起来捉鬼,有的气不平,有的直抱怨,有的很来劲,总之各种呼喝打闹笑骂说荤话,吵得这夜半荒宅跟集市一样鸡飞狗跳。
明先生也笑了笑,“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他们?由着他们半夜深更这么鸡飞狗跳?”
蔡襄这时走了进来,刚坐下,霍安就抽出木牌子,飞快地写两字,塞给他。
蔡襄飞快地瞥了一眼:头上。
他想了想,哈哈一笑,将木牌子扔给霍安,转头喊,“老五老五,把白日里买的烧鸡和烧酒拿进来,我们饿了。”
老五闻声,不一会儿,屁颠颠地捧着一个黄纸包跑进来了,然后又兴致高昂地跑出去继续捉鬼。
纸包散开,有一只荷叶包裹的冷烧鸡,外加一个酒囊子。
蔡襄捡起一根树枝,满不在乎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就着那树枝穿过烧鸡,在火堆上翻来滚去地烤,大剌剌道,“明先生,烤烤更好吃。”
如意嫌恶地皱皱嘴,“蔡老板,我们家先生身子不好,容易积食,夜里不敢吃东西的。”
蔡襄叹气,“哦,那真是浪费良辰美景烤烧鸡了。”
如意:“……”
四个男人坐在一个闹鬼的荒宅里,外面还风雨交加,有什么良辰美景可言?
明先生笑,“蔡老板风趣。”
蔡襄笑,“粗人有什么好风趣的。”他说着,将烤热的烧鸡剥去荷叶,提着两只鸡腿一撕,撕成两半,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顿时飘出来。
蔡襄笑眯眯道,“如意你吃不吃?”
如意摇摇头。
蔡襄将一半递给霍安,自己拿起另一半啃了一口,满嘴流油,含含糊糊说,“明先生,你不吃真是人生一大遗憾,这可是祥庆楼的招牌鸡,在保宁都是数一数二的。”
明先生但笑不语。
霍安低头撕了一个鸡腿,默默吃,将剩下的一大半,放在摊开的黄纸上。
一时间,厢房里静默无声,外面的闹嚷声也远了些,似乎是搜到后院去了。
就在这静默无声里,霍安和蔡襄忽然听得一声轻微的咽口水声。
二人对视一眼。
猛然间,蔡襄跳起来,将手里的烧鸡往屋梁上猛一扔,冷喝一声,“哪来的小鬼,襄爷请你吃烧鸡!”
几乎与此同时,霍安也跳起来,足下几踮,翻身自那破窗户跃了出去。
如意抖了一下,仰头去看屋梁,却不见那烧鸡落下来,只见着一抹黑影闪过,直飞窗边。
那黑影极快,但很不幸,霍安也不慢,人在窗外立着,想不也想,挥起一拳,拳风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