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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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安淡淡一笑,“那是。出入城门盘查是该的,吴统领秉公办理。我不过来送送老友。”
于是吴统领带着人盘查了蔡襄成蕙,又吩咐了几人去查看一车车的绫罗绸缎,最后又看了看那些青帮弟子,觉得并无异样。
一个小兵卫跑过来汇报,“统领,他们六日前入京,入京缘由是押货,这番又押货去保宁,货物是内城绣丽绸缎庄的绫罗绸缎,这是他们出具的货单和一干凭据。”
吴统领拿过来细细翻看。
小兵卫又说,“他们来时三十人,这时也是三十人。”
正说着,另一个兵卫又过来,“统领,查过了,全是绫罗绸缎。”
吴统领于是点点头,将货单凭据递给那小兵卫,让他交还给青帮,抬抬手放行了。
霍安笑着抱拳道,“有劳吴统领了。”
一队人从容不迫自城门出,霍安翻身上马,目送马队离去,猛然一提马缰,勒马掉头,带着八个亲兵,回军中去了。
五月初四,外城七门只出不进。
五月初五,端阳。满城雄黄酒飘香。
不同于京畿百姓的欢庆端阳,京畿最大的校场,铁马校场,气氛分外肃穆,兵马数万,铁甲凛凛,在初夏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冷光。
一排排持戟侍卫站得笔直,长戟微向前倾,戟头上绑着的红缨,在风中微抖,从侧面瞧过去,人笔直,戟如林,不见尽头,很是威风凛凛。
或是这日当真阳气重,见着老皇帝也精神好了不少,身着明黄龙袍金色铠甲,乐炮三响,军鼓十鸣后,在一群王公大臣将军侍卫的簇拥下,自北正门逶迤而入,浩浩荡荡,登上黄毡铺地的阅兵台,号角呜呜,开始了正式阅兵。
庞大的军阵开始操演队列。
仲玉这日身在军阵中,激动得简直不能自抑。不管是大街上万人空巷的人山人海,还是江湖帮派的千人火拼,气场跟皇帝老子阅兵一比,都弱爆了。
他刚才偷偷左右望望前后瞧瞧,就没瞧见个尽头,一片铠甲的汪洋,折射出的金属冷光,简直就刺得他眼疼,还偏偏除了号角鸣鼓之声,全场人马无一丝杂声,场面的宏大,气氛的肃穆,令人不免心生敬畏,难怪有一振天威的说法。
京城驻军外城十营,内城三十二营,宫城近卫军九营,每营拨出一千精良,阵前操演。其他受诏入京的地方军,也有十余支。也就是说,这日阅兵,齐聚铁马校场的兵马,不下六万。
于是纵欲公子觉得,他不枉来此一世,作为一个小混混的出身,他什么眼界都开了。
阅过军容后,自然就到了真枪实刀两军对垒的操演,这也是每次阅兵的高潮。
每番操演,必是四营同演,各营抽签,对阵不一。
作为统领,霍安前去抽签。抽到签后,他就觉得吧,人生要扭曲真是毫无办法,他抽的签是五,礼官一唱号,宫城近卫军二营抽到的也是五,没错,就是徐承毓那妖怪所统之营。
这段时日以来,他和徐承毓都甚少碰面,他们原本就一个在内城北军效力,一个在宫城近卫军效力,又是明明白白地各事其主,况且前段时日,端王邑王两兄弟分别被委以重任,一个北上,一个南下,鲜有碰面,因此他们自然也很少见面。
四营同演,双双对阵,校场上一片喊杀之声。
操演规矩是点到即止,也未必要分胜负,主要不过是让皇帝老子瞧瞧,他的臣子兵马没有懈怠于平日训练,精神足兵马强,自然是不能在他老人家面前,闹出个同室操戈你死我活的。
很快,四轮操演完毕,各归各位。
礼官唱号,霍安略微一提马缰,领兵入场。
两军对垒,刀戟森森。
主帅阵前缓缓抱拳,四目相接,在外人看来倒是平和,阅兵高台上的一干王公大臣也自是不觉异样,唯有这四目相接的两人,才心知肚明,冤家路窄,他们俩结的梁子已深。
这日霍安着黑甲,徐承毓着银甲,双双持半丈长柄刀,刀如下弦月,背厚刃薄。
号角呜呜吹响。
霍安将长刀一背,策马走向一旁,沉声令下,千人队伍立马听命,手里长戟一举,迅速分成三排队形,提马往前齐跨五步。
徐承毓也提提缰绳,策马走向一旁,一声令下,手下兵马排好队形,提马上前五步,持戟迎战。
金鼓三鸣。
因为双方都是骑兵营,两军开始马上格斗,其实这非实战,因而操演的花架子居多,也不必你死我活,但这是天子阅兵,自是不能落了后,兵士们也纷纷全力以赴,招式倒也耍得既快又漂亮,看得阅兵台上一干王公大臣低声议论,精神抖擞。
两名主帅立于阵眼,发号布令,忽然徐承毓目不斜视,用霍安能听见的声音,淡定道,“哑巴,打一架?”
霍安缓缓转头,看向他,认真道,“我的确想把你打成哑巴。”
徐承毓竟然灿齿一笑,“其实老子蛮喜欢和你打架。当然把你打死,那是最欢喜的。”
操演场上兵甲相击,喊杀阵阵,他们这番对话,自然是只有他们二人可闻,再说两军对垒,也没规定主帅不能对打,于是二人微提马头,缓缓后退几步,两相对望,俱是右手持刀,一时萧杀无声。
校场观战的其他营队,却有不少人看出端倪,这等严肃的场面,自是不能交头接耳,几名主将眼神交流一番,都充满了看好戏的愉悦感。
宫城近卫军二营中郎将徐承毓,那在当年京城武举选拔中是数一数二的,不知和玉龙广殿中一打成名的北军骑兵九营武德骑尉霍安一比,孰高孰低。
众人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交流小眼神,猛然耳边听得长声马啸,转头一看,只见两匹披甲战马几乎于同时,高高扬起前蹄,蹄落狂奔,猛力向对方冲去,很有些干柴烈火同归于尽的彪悍。
于是俱是傻眼了。皇帝面前打架还是含蓄点好吧?
电光火石间,两匹战马已猛烈相撞,嘭的一声,扬蹄狂嘶,力道之猛,猛得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哦哦哦马脖子断了吧断了吧?
就在两马狭路相逢激烈碰撞之时,马上二人已高高跃起,一黑一银,在半空中绞成一团,砰砰砰打得刀光闪闪。
阅兵台上,原本看操演看得昏昏欲睡的老皇帝,猛然被这一声尖厉马嘶吓得一抖,睁开半眯的眼,“怎么回事?”
端王急忙长身而起,行礼道,“父皇,是两军对演。这些军中子弟难免粗蛮惯了,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儿臣这就命人……”
没等他说完,老皇帝却眼一眯,兴致勃勃眺望场中,大手一挥,“让他们打。就得这样,才打得有些血性。是何人对阵?”
端王急忙道,“禀父皇,是宫城近卫军二营与内城北军骑兵九营对阵。二军主帅分别是中郎将徐承毓和武德骑尉霍安。”
老皇帝唔了一声,不再说话,静静看场中打架。
台上众人骚动时,徐承毓和霍安却正打得欢实。二人跃至半空中,脚来刀往,平分秋色,双方坐骑激烈碰撞后,双双后退,甩着尾巴跑一圈,堪堪接住自半空中落下的主人。
战马虽训练有素,可激烈碰撞后难免气血翻腾,不能自抑,驮着各自主人,疯了般跑圈圈,一时校场上尘土翻滚,动静惊得双方人马倒停止了格斗,纷纷去看双方主帅打架。
霍安和徐承毓这时双双落于马背上,扯起缰绳跑马两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打。
这时,老皇帝身前的太监躬身去说,“启禀皇上,这轮操演到时了。”
老皇帝皱眉,“打。”
太监赶紧喏喏而退,向那鸣鼓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鸣击金鼓停战。
就在这时,只听得场上砰的一声脆响,只见马上二人长刀相杀,大约是力道太狠,以致于长刀双双自接柄处猛然断裂,刀头落地。
二人一顿,猛然间,银影一晃,徐承毓自半空中一个翻跃,落于霍安马背上,干脆提拳打。
他来得急,下的又是杀手,霍安猝不及防,扔了断刀,身子往后一仰,躲过徐承毓第一股拳风,迅速身子一翻,滚到马肚子一侧,一手吊在马鞍上,一手和徐承毓打。
徐承毓吊在马肚子另一侧,也同是一手吊着马鞍,一手和霍安激打。
那匹战马各种被逼疯,主人面子也不给了,拼命甩蹄狂飙,在偌大的操演场里一圈一圈疯跑,瞧得全场数万人鸦雀无声,甚至有些人在幸灾乐祸,这两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圣驾眼皮子下,如此卖弄,要万一对不上圣意,削官都是小事,失命是大啊。
不想,老皇帝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抚须道,“唔,兵者就当如此血性,否则何以御外敌!”
众王公大臣忙起身,纷纷拱手恭敬道,“吾皇圣明!我朝千秋大业,万载江山,永垂不朽!”
老皇帝被拍马屁拍得爽,哈哈哈大笑,手一挥,“好了,命战停。”
金鼓三响。
正打得脑壳爆血的二人,猛然一惊,顿时想起这还是在御前操演,坏了坏了,二人每逢一打,就打得忘乎所以,这次打出事了!
二人于同时惊醒,于同时自马肚子下互相踢一脚,猛然双双弹出,一黑一银,两条身影在空中连连后翻几圈,才堪堪落地,倒退几步,摇摇晃晃停住了。
被折磨疯了的战马狂飙一段路,猛然轰然跪下。侍卫忙跑去牵马,只见那马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霍安站稳后,只觉得喉头甜腥极重,硬生生吞下一口血。徐承毓此人练的阴柔内家功夫,拳脚自是比刀枪厉害,他自认出道以来,还未逢如此对手。
徐承毓晃了晃,却忍不住喷出一口血,但他反应快,赶紧以袖挡住,在圣驾面前见血光,恐是有罪。
这死哑巴,他娘的果然就是个老白菜帮子,各种不好啃,当年在桃花村就该趁他寂寂无闻以人海战术斩杀之,也就不会养虎为患到今天了,真是一轻敌成千古恨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端王在阅兵台上瞧着,眉目间倒是淡然,低声道,“明公公,这二人就这么水火不容?”
明公公微俯身,以极低的声音道,“杀父母,弑手足,夺所爱。自古以来,是为男人势不两立三宗罪。”
端王唔了一声,“还好是第三宗罪,否则今日是要死人了。”
这日阅兵后,霍安和徐承毓一并名声大噪。没想到老皇帝毫不介意他们御前失仪,倒是召进宫赐宴褒奖了一番,瞧得旁人眼红,私下感叹说,这两小子歪打正着走狗屎运啊。
又有人说,要走狗屎运也得有那本事啊。
更有好事者不怕死地说,我瞧着这就是端王和邑王之争。
但不管怎样,二人的家门槛都热络起来。
佟蕊前些日子被苏苾那小狐媚子暗度陈仓,度得吐血,气回了娘家,却被她老爹老娘一阵恶训,说她没见识没本事,自己肚子不争气便罢了,居然被侧室气回了家,丢脸丢到河东去了。
她老娘又私下授意她说,侧室扶成平妻,那是极难的,就算能生孩子又如何,指不定是男是女,即便是男丁,就是正房要抢到自己膝下喂养,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到时磕磕碰碰,指不定这孩子养不养得大。
佟蕊冷静下来一想,深以为是。眼下徐承毓膝下无出,自是宝贝这个血脉,天天将那狐媚子护着,这时她的确不适宜在他眼皮子下轻举妄动,万一被他抓住把柄,休妻有出,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徐承毓这番极得邑王重用,她那四品大员的父亲,已镇不住他了。
这么一想,她又忍气吞声回去了,做出一派大方的主母模样,送问候送补品,一副姐妹情深。
苏苾自是心里有数的,明面上自然还是做小伏低地和正房斡旋。而她最欣喜的是,徐承毓竟然十分看重这胎血脉,对她爱护不少,连着许久也不再提小妖精苏换那档子旧事了,想来是最近仕途顺畅,心情大悦。
这番阅兵,徐承毓又出风头,朝中无人不知。官眷上门来串门唠嗑拍马屁时,苏苾又得知了一个令她幸灾乐祸的消息,那就是武德骑尉夫人苏氏,原本有了二胎,可前几日在自家院子里跌了一跤,伤了胎气,大夫说恐有不保,这些日正闭门在家伤伤心心保胎,一概谢客不见。
哼,那小妖精,还想占尽天下好处了不成?
就在苏苾春风得意时,京城刮的风又萧杀了,这次是真正萧杀,据说是阅兵后没两日,老皇帝又开始被头疼病扰得夜不能寐,一日夜里,无限哀伤地和皇后说,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说罢,连夜传召内辅首臣戎马大将军等六名机要文臣武将入宫,当面亲书立储之诏,准备翌日早朝宣读。
不想,前面洋洋洒洒一番立诏措辞写下来,偏生写到最最关键的时候,老皇帝他忽然吐血了,一口血喷在诏书上,手一抽筋,白眼一翻,昏过去了。
这可吓坏了皇后太监,吓坏了在殿下跪地候旨的一干臣子,兵荒马乱中,据说有人偷眼瞟了那张染血的诏书,说是上面如是写道:
“自朕继位以来,四海安乐,民安物阜,仰先祖之功德,以万民之归心,图四海之安定。
朕殚精竭虑,夙夜兢兢,天下事尽心,不胜劳虑。
立储之事,乃吾朝根本,朕慎之又慎,悉知储君之选,当为天下万民为量,以万年大统为虑,今授以皇……”
“授以皇”之后,便是短短一“丿”,再无下文,难辨何字。
而老皇帝,一口血喷出去后,就陷入了昏迷。
当夜,宫中各路流言传出,除了感叹皇帝老子早不昏晚不昏,偏偏在紧要关头昏,搞不好是要山河撼动的啊。
还有一种传言比较热门,那就是皇帝老子有意立皇八子邑王为储,那一“丿”,右侧再添一“乀”,那不是活生生的“八”是什么。
再者皇八子是皇帝甚为宠爱的皇贵妃之子,也素来得皇帝欢心。而皇后嫡出唯有一子,那就是之前所立的太子。自那狩猎兵变后,篡位之罪,罪不可恕,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