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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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安这时已杀红了眼,脚下毫不减慢地向他们冲过去,即将相接时,他猛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借着冲力一脚勾倒几个人,撑身跃起,夺过一把长刀就砍,完全不分东西南北,像砍草一样乱砍。
一时间鲜血四溅。
猩红热烈的人血洒在他脸上,看着满面血红,毛发倒竖,煞气无双,那几个胡人士兵很快被他砍葱子一样砍倒,忽然觉得身后有风声,混乱中响起一声女子尖叫,短促而凄厉。
手边最后一个士兵砍倒,他转身一看,顿时呆住。
丽珠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被一柄飞来的长戟正中胸膛,仰面钉死在地上,双目圆瞪,气绝身亡。
少女的胸膛洁白如羔脂,涌出的鲜血怒放如花开。
他慢慢回过头,一匹枣红大马上,一个戴着半面狰狞兽纹玄铁面具的男人,披甲戴盔,坐在马上,唇角微弯,略有嘲讽地看着他。
蔡襄大吼,“曹风小心!”
曹风的声音瞬即响起,“阿丘——”
霍安抬手抹一把脸上鲜血,扔掉手里长刀,走到丽珠身旁,一把抽出她胸膛上的长戟,冷冷横在胸前。
那面具男唇角微弯似在笑,猛一抽马鞭,微弓身,轰轰向霍安冲来。
霍安面无惧色,挺戟迎去。
然而就在这时,丽珠的妹妹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面痛哭一面躲避着身后的士兵,悲怆无助地去扑她死去的阿姐。
霍安一怔,脚下一停,猛然转变方向,伸手一把捞过那姑娘,一手猛力将长戟掷向那面具男座下马匹,那面具男似不料有此剧变,急忙勒马躲避。
于是霍安赢得一瞬喘气,单手挟住那姑娘,往右侧猛跑,企图与蔡襄永荣等人汇合。
蔡襄永荣等人已打得围攻士兵落花流水,霍安将手里姑娘抛上一匹马,见有士兵正要从背后砍永荣,急忙一脚踢去,正中那人腰眼。
不想身后有冷风袭来,蔡襄骇然喊,“霍安,背后!”
霍安根本来不及回身,往前一跪,就地抱头翻滚,躲进牛羊群里。
果然是面具男。
那面具男似极愤怒,催马猛踩,手里长刀唰唰,砍得牛羊群鲜血四溅,只追着满地滚的霍安不放。
蔡襄砍倒一个士兵,喘得一口气,足下一跃,踩着牛羊背,飞身扑来,直砍那面具男。
面具男没法,与他打起来。
霍安争得这一时生机,从地上跳起来,怒到极致,猛然弯腰,抱起一头咩咩叫的羊羔,高举过头顶,狠戾砸向那面具男的坐骑。
马惊叫嘶鸣,扬起前蹄,面具男猝不及防,从马上滚落。
蔡襄见状一刀砍下,霍安直接提拳就上。
顿时那面具男被两面夹攻,而且很不幸,夹攻他的两人出招无不霸烈,一时间脱不开身。
这时曹风大喊,“襄哥,他们那边人马过来了!快跑!”
蔡襄霍安偷空一看,呀,不得了,一群胡人士兵正黑压压往这边乱,怎一个兵荒马乱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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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最后一次走马,走得好杯具~~
江湖远 一百十一章 让我继续好下去
夜黑风急,胡人士兵举着火把,嘴里呜啦哇啦嚎叫着,骑马往这边冲,看着少说也有百来十人,蔚为壮观。
蔡襄见着那凛凛火光,忽然大声喊叫,“永荣,曹风,用火烧牛羊,把它们赶过去!”
永荣曹风立马领会,这群牛羊既然能挡他们,也能挡那群胡人士兵,为他们赢得一线逃命机会。
于是纷纷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在混乱中弯腰去点牛羊身上的毛。牛羊毛多,尤其是厚厚的羊毛,一点就燃,挨挨挤挤间但凡有一只受痛跳起,顿时那一片都炸开锅。
很快,在永荣曹风等人的努力围赶下,牛羊群无限炸毛,轰轰轰往前面疯跑,企图甩掉身上的火。
蔡襄和霍安仍然合力围攻面具男。
被二人围攻,不多时,那面具男就占了下风,露出面具外的下半张脸,瞧着牙关紧咬,十分扭曲愤怒。
霍安觉得吧,搞不好这面具男是他们的头,否则那群胡人士兵不会齐齐掉头往这边冲,俗话说擒贼擒王,于是他出拳更加凶猛。
蔡襄和他一起打群架,不是第一次了,二人早有些默契,也很快回过神来,配合霍安将面具男逼得连连后退,霍安瞅着空子猛烈一脚将那面具男扫翻在地,蔡襄趁机跃起,重重踏上他胸膛,一把长刀架在他喉间。
面具男拳头一紧,霍安一脚踩在他右手腕上,踩得他瞬间又松开拳头,大口大口喘气。
这时牛羊群已渐渐堵住胡人士兵的来路,惹得他们一阵狂砍乱骂。
蔡襄一脚踏着那面具男,以刀逼在他喉间,“我们有人质了。你带永荣他们撤,快。马群掩护。”
霍安点点头,想松开脚,又怕生变,面无表情地脚下猛用力,顿时发出喀嚓一声,那面具男惨叫一声,痛得一张脸变形,右手五指松松地摊开。
蔡襄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刀架在那面具男脖子上,拽着他站起来。火光里那面具男下颔上密密冷汗,右肩发抖,右手腕软软晃着。
霍安和永荣等人急忙寻了挤散的马,将几名伤员丢上马,然后翻身上马。
阿丘大腿被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这时满额冷汗。曹风将他扶上马,自己也跳上马,急急道,“襄哥怎么办?”
霍安坐在马上,指指不远处被栅栏圈住的马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挨近马鬃一晃,又指指东面方向,然后掉过马去接应蔡襄。
永荣点点头,“明白。”
掉头带人去开栅栏放出群马,而曹风则带着几名伤员先撤。
这时胡人士兵已渐渐摆脱牛羊群的纠缠,正要大刀阔斧前进,猛听得一声吼,抬头看来,发现面具男正被一个男人以刀架住。
他们纷纷勒马,无声无息地张弓上箭。
群马嘶鸣,众人侧头一看,那处圈禁的烈马群已被放出,百马奔腾,轰隆隆往东边而去。
面具男忽然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
蔡襄冷笑,叽里咕噜回了一句话。
面具男沉默。
蔡襄手一紧,那面具男喉间便毫不犹豫地流出一缕鲜血。
胡人士兵慢慢逼近。
背后火光冲天,尸横遍野。
面具男咬牙说了一句话。
胡人士兵顿时勒马停下,弓箭松懈。
蔡襄道,“霍安,撤。”
说罢架着面具男,一步步往后退。
霍安掉转马头,陪在蔡襄身边走。
大群烈马已消失在东面一片狰狞山石后。
胡人士兵不敢动,紧紧盯着他们后退,座下马匹在原地烦躁地打着响鼻。
终于,退到足够远。眼见着那群胡人士兵已蠢蠢欲动,蔡襄觉得再退,他们必定按捺不住,于是大吼一声走,顺势右腿屈起,一膝盖狠狠顶在面具男腿弯后,顶着那面具男猛跪下去,他翻身就跳上马,霍安一夹马肚子,二人奔马而去。
胡人士兵顿时哇哇大叫,拍马追赶,纷纷搭弓射箭,霍安蔡襄闻声急忙往前俯身。
但好在他们已退出一段距离,箭有不逮,阵阵风声中蔡襄闷哼一声,霍安惊,也没法回头,只能驮了他拼命往前跑。
蔡襄道,“腿中了一箭,死不了。”
胡人追赶,流箭不断。
正在这时,忽然大地传来轰轰声,霍安赶紧猛提缰绳,硬生生将马匹掉转方向,折往左面去。
只见东面那片山石后,正轰隆隆跑出一群烈马,马尾燃着大火,一路疯狂地往胡人士兵跑去。
胡人大惊,慌不迭往后退。
蔡襄喘了一口气,伏在霍安后背上,觉得渐渐有些发晕,“霍安,成蕙……”
但马蹄轰轰,一派兵荒马乱,哪里听得清楚,霍安满心扑在逃命上,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
随着天色渐明,这一场生死之乱,终究是离他们而去了。
霍安带着半昏半醒的蔡襄,与永荣他们碰头后,便憋足劲头往东跑。
往东是出草原。
众人一直跑到第一缕晨曦,投照在大草原上,才渐渐慢下来,身后静悄悄,想来那群胡人士兵也不会费尽力气来追赶一群男人,胡人要的是牛羊和女人。
于是大家停下来,清点人头,包扎伤口。
来时是二十个人,这时回去,也是二十个人。
只不过,有三人成了死人。
老五和其他两个汉子,或被箭射中,或被刀砍中,跌下马后又经牛羊群踩踏,早已无声息,这时挂在马背上,尸身仍然在滴血。
众人一片沉默。
霍安扶了蔡襄下马坐在地上,见他左小腿上中了一箭,便麻利地脱了自己的棉衣,再脱下贴身的棉布中衣,穿上棉衣,将中衣撕成条,让永荣按住蔡襄左腿,猛拔出长箭,然后飞快地给他包扎好。
包裹行囊都没了,金创药自然也是没有的。
蔡襄痛得满头冷汗,牙关发抖,喘着气想说话,但半天说不出来。
霍安手臂有砍伤,这时静下来才觉得痛,但好在只是皮肉伤。
蔡襄深吸一口气,“继续走。去到泰宁马市,那里有朝廷驻兵,胡人不敢乱来。”
于是众人不敢停留,待马啃了几口草,赶紧上马又走。
又饿又渴又伤地又奔走了一日,在这日天黑时,一群疲惫不堪死里逃生的走马汉子,终于赶回了泰宁马市。
马市俱惊,甚至惊动了驻兵。
又是一日夜深,蔡襄醒来时满头冷汗,猛坐起来,才发现他已不在漠漠无边的大草原上,而是在一处客栈模样的房间里。
永荣霍安等人围坐在桌边啃馒头,见他醒来,永荣赶忙递了一碗水来,“襄哥喝水。”
蔡襄接过水碗,二话不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四处看了看,“曹风阿丘呢?”
永荣说,“曹风在隔壁照顾阿丘。”
蔡襄道,“阿丘怎么样?”
永荣道,“命保住了,可大夫说他那腿废了……”
蔡襄抬手去按住额头,表情模糊,低低道,“其他兄弟呢?”
永荣沉默了一会儿,“老五没了。还有两人也……”
霍安走过来,递了一个馒头给蔡襄。
蔡襄一巴掌把那馒头拍飞,倒下去蒙头再无声息。
永荣向霍安摇摇头,霍安弯腰捡起那馒头,和永荣一起,默默走回桌边。
许久许久后,才传来蔡襄低沉的声音,“是我错。我掉以轻心了。以为……”
他微有哽咽,许久才道,“以为战停了不会有事。”
霍安陷入沉思,默默细想那日明先生的话。
十五日后,马队返回保宁。
南关马市十分沸腾。
蔡襄这支马队走马遭遇不测死了三人的消息,早已经由从泰宁马市回来的马队嚷嚷开了。
消息传到苏换这里时,她正和非燕在后院嘻嘻哈哈晾晒被褥,蛐蛐一股脑把话说完时,她懵了懵,“遇上了胡人军队?死了三个人?”
蛐蛐跺了跺脚,眼圈微红转身就跑。
晾晒被褥的架子轰然倒塌。
苏换从被褥上踩过,跟着蛐蛐跑出去。
非燕大喊着追去,“四姐姐等等我!”
前门大街上熙攘如常,苏换只觉得天在晃地在摇,眼前模模糊糊,看什么都晕,耳边只嗡嗡响:
死了三个人,死了三个人,死了三个人……
谁死了?
这日天色还算好,青天白日云淡。苏换冲进堂子里就喊,“霍安!霍安!霍安!”
走马的人,不少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像蔡襄永荣这样孤家寡人的,不在少数,但总归还是有成亲生子的。
这番死去的三个人,有两人都还是孤身,可那老五却是有妻有女的,他那妻抱了小女儿赶来,一见尸身,就昏倒在地,不足周岁的小女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孟先生让其他人的家眷去抚慰,一派焦头烂额。
蔡襄坐在那里,憔悴而沉默。
三具黑漆棺材已买回堂子,霍安正准备和永荣搭个手,将已换上寿衣的三具尸身搬进棺材里,猛然听得苏姑娘焦急的声音,赶紧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苏换从中堂一路飞跑进来,远远看见一群人交头接耳叹息抹泪,脚下就软,被门槛一绊,差点又跌个狗吃屎。
非燕欣喜大喊,“安哥!”
她抬头看去。
霍安正好手好脚向她快步走来,她跑两步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只觉得这怀抱还是暖的,顿时高兴得大哭,“霍安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人群里,那年轻寡妻清醒过来,猛然爆发出一声凄长嘶哭,吓得苏换一抖。
但人死终归是不能复生的。
苏换拉着非燕,抖抖索索缩在一旁,惊惧地看着那寡妻孤女坐在那里痛哭失声。
霍安和永荣,默默将尸身抬进棺材里。
蔡襄抬起头来想说话,却一怔,目色穿过人群,见着堂子大门口立了一条人影,身姿俏丽,坐在马上,远远看过来。
他想站起来,左脚落地却痛,那人影一晃,没了。
按照帮里规矩,死人该安葬的安葬,家眷该安抚的安抚,孟先生让人拨了银两,命人分头去做事了。
入马帮的人都签生死状,这在保宁马帮是规矩,马帮死人不算常事,但也绝对不稀奇,所以也没什么好闹的,天黑后堂子就静下来了。
苏换这时才得知,原来霍安入马帮,背着她签了生死状的,当下觉得冷汗顺着背脊冒。
终于忙完一切,回到家,苏换一言不发,去厨房煮了一盆肉丝面。
霍安埋头吃得稀里呼噜。
非燕扒拉了一小碗,很乖觉地回房睡觉了。
苏换烧了一大桶热水,霍安整个泡在热水里时,才真正觉得回魂。
他靠在木桶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听着关门声传来,脚步微微,也没回头。
苏换坐在小木凳上,挽起衣袖,右手伸进热水里,捞起一块抹布,慢慢给霍安抹肩膊。
“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