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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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琳闻言,在囊中取出一柄解腕小刀,长可七寸,迅疾无比地将隆广两腿绑带挑断,拆开之下,只见数页薄薄皮纸紧贴腿腹。
他才一取在手中,突闻浦琼一声娇叱:“甚么人鬼鬼祟祟?”一道夺目寒光在黑暗中亮起。
浦琳急将几页纸张揣入怀中,旋面回顾,只见浦琼长剑挽著剑诀,眼中冷电逼射身前黑漆漆林中,知其姊必觉察有异,即撤出肩後七星旗枪,暗暗戒备。
只听林中不远处缓缓咳了一声道:“琳侄怀中数页纸笈本残缺不全之物,到手无用,不如弃掷林中,老朽自会捡回,你们离去吧!”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但浦家姊弟闻声面色陡然一变!浦琳道:“是项叔父么?怎不容侄儿侄女们面见说话?”
林中项士堃又咳了一声,道:“琳侄是明知故问!老朽素知你倔强刚毅,凡事任性,必不甘心献上,难免干戈动武,试想老朽怎能伤你们?才避不见面!”
浦琳道:“项叔父既然念及故旧之情,为何又背叛家父?”
林中忽生起项士堃大暍道:“胡说!老朽不忍伤你们是另有原因!”继又出声长叹,道:“你赶紧将怀中纸笈留下,免得老朽激起杀心。”
浦琳忙对浦琼使一快逃眼色,两人身形倏地一并,双双点足而起,斜飞掠出。
这片森林愈来愈密,浦家姊弟疾掠如飞,不禁深入林中,只觉茫茫无际,耳中不时听见四周生起此起彼落的郁闷而又尖锐的长啸声。
浦琳悄声与浦琼道:“不好,项士堃率来的党羽不少,看来这几张无用的纸张掷还与他为是。”
浦琼怒道:“崔老师为何分做三份?立意不让项士堃全得!一定是干系甚大,何说此话?未免愧对死去的崔、侯二位老师。”
浦琳不禁面上一红,加疾展开身形,迂回如风奔掠。
将近奔了半个时辰,啸声怱远怱近,显然项士堃未放弃捕捉他们之意,但他们心中暗暗焦急。
哺阴道:“似如此迂回奔跑,一辈子也休想出得林中,反不如笔直取径,冲出林外再说。”
浦琳眉峰一聚,道:“林中黑暗,不辨东南西北,万一自投网罗怎好?”
浦琼犹豫了一下!道:“一切付诸於天命,走!”
“走”字出口,人已望右扑去,浦琳如影随形而出·约莫扑奔一刻,林木转疏,如银月色泻入,地面映出密集圆形。
浦琼心知林木渐疏,不久即可出得林外,但心弦更是紧张,项士堃手下必已守候林外。
果然,一出林外,即见三条人影迅疾如电迎面扑来。
哺阴也不出声暍问,手中长剑一挽而出,一招“秋风落叶”四练卷电,去势雷奔锐啸。
三条人影不料姑娘会闷声出剑,剑势雷厉具绝,逼得三人凌空窜起。
就在三人窜起之际,浦琳亦是拔起半空,七星旗枪一震,三朵寒星飞点三人胸前。
姊弟攻势迅疾凌厉,尤其浦琳这一式“三花追魂”乃他夺命绝招,奇奥博绝,三朵寒星直透胸骨,惨噑声中三人“啪嚏”毙命坠地。
浦琼、浦琳无暇察视三人死活,一意逃出围捕险境,两人流星电奔足不择径掠去。
一出林外,只见麦浪一望无际,沃野千顷,蟾辉笼照之下,清彻无遗。
本来平畴麦野如想逃避追踪眼目,那是非分之想!浦家姊弟也不是不知,但他们均是同一心意,仗著绝顶轻功,使追踪者落後老远,只要奔入山区後方,可无虞从容逃出,是以两人展出“草上飞”绝顶轻功,借足麦穗疾如流矢掠去。
耳後但闻刺耳尖锐的怪啸此起彼落,冲破夜空,声播四野,回音不绝,显然追踪的人下少,饶是柹弟二人艺高胆大,也不禁心中发慌。
浦氏姊弟疾掠如飞,耳际但听见啸声四起,竞似愈来愈多:心知这“天罡三十六手”对“圣手白猿”项士堃关系至钜,必不放过自己两人。
浦琼低喟了一声道:“爹倘或不绝意武林,遁迹空门,我想项士堃还不至於如此明目张胆,结党猖獗!”
浦琳冷笑道:“那也未必,他久已蓄心叛离,爹在也阻止不了他:依我料测,他目下最畏忌之人莫於姊夫李仲华;眼前如能设法通知姊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哼!西江之水只怕难救涸泽之鱼了。”
一提起李仲华,浦琼不禁玉靥泛呈红霞,芳心激动难已,浦琳最後两句,使得他不由心惊肉眺,暗道:“琳弟平生倔强永不服人,今晚为何说出这等颓丧之话来?莫非真个大劫难逃么?”一种无情的悲楚片刻之间竞塞满了她的心胸,惶惶下宁。
月色西斜,夜风劲疾,两人如流星滑空般麦野上奔掠,啸声愈来愈厉,显然项士堃不把“天罡三十六手”残谱夺回,绝不让他们逃出手外。
遥遥望去,只见一片山丘绵绵暗影倏隐倏现,浦琳惊喜道:“伏生山脉已然在望,我们一进入山区,项士堃如想扑捉我们,恐难於海底觅针了。”
哪知他们尚未踏入山麓,却瞥见六、七条人影疾逾飘风般迎著自己两人扑来。
浦琼道:“不好,後有追兵,前有阻截,未必能逃得出天罗地网。”
浦琳“哼”了一声,剑眉猛剔,目中威棱逼射,眼见六、七人影如风扑至,挫腰垫步,连人带枪激射了出去,六、七条人影各各猛暍了一声,刀光剑芒纷纷投袭向啉浦琳身要害劈去。
其中一人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伏牛山是咱们总舵所在,你做梦也没想”
语声未了,浦琳就在七般兵刀袭至胸前的一刹那,身形弹起半空,突化“苍惊摩云”绝乘身法,手中七星旗枪疾如狂风暴雨般攻出三式——“寒星流泻”“蛇电奔雷”
“满天风雨”
这三手枪法是浦六逸综合天下精奇枪法,衍化为旷代绝伦的招法,一施展开来有天变地动之威力。
七人眼中只见一片流云寒芒,夹著破空锐啸,遮天迎空而来不由心中大凛,倏地仰身後飘,但却忘了还有一个哺阴。
但见晡阴趁著他们七人仰身後飘之际,两掌猛挥,冷眼攻出七掌都是飞快绝伦,凌厉之极。
七星掌力吐劲,每掌却使出九成,七人猝不及防之际,只见狂飙山涌,排空驳云,威势宛如天怒霆击,各各身上有如中了干斤飞槌重击,狂噑了一声,身形震飞出去七、八丈外。
浦琼飞快绝伦单手一拉浦琳,娇喝道:“走!”双双穿云奔电往山麓掠去,耳後猛闻厉啸震空,疾如流矢而来。
浦氏姊弟知追逼近,仍充耳不闻,一劲往伏牛山中奥区掠去。
山中乱石滚云,危笋如刀,茂林揍密,荔翳荫天,照理来说两人随意可在密处潜伏,任谁也找下出,但至深林中,即闻得远处一森沉语声道:“山主决意追回‘天罡三十六手’残谱,不能任两个小辈逃脱,山主有命可打出‘焰明五毒弹’两个小辈如不及时逃出,必被毒香毙命!传令下去,可任意施放。”
两人入耳心惊胆寒,浦琳暗道:“不知‘焰明五毒弹’是绝毒暗器,哼!只要我一日不死,项士堃也一日难以安挽!”
蓦地,林中波波数声传入,近身五、六丈周侧只见光华流泻,耀眼强光令人眼目难睁,随即生出一蓬白烟,布袭弥漫,滚滚郁勃,雾生云涌而来。
浦琼惊道:“琳弟,看来项士堃心意绝毒无比,不致我俩於死地誓不甘休,这白烟蕴有剧毒,我俩不如择危壁深渊中逃走较为安全。”
浦琳激动已极,匆匆答道:“也好!”双双朝未落之处掠出,才奔出十数丈远,迎面突听得大暍道:“不出老夫所料,你们逃得出罗网么?”暗中竟打出十数个“焰明五毒弹”
姊弟二入耳中一听弹裂之声,心中大骇。惊觉如不趁著明亮毒烟未生之际冲出,定然毙命林中,两人同一心意,四掌猛推,潮涌狂飙中身形斜向激射而出。
果然强光照耀之际,两人已窜出十数丈外,一个伟岸老人目露惊容,大暍道:“小辈,还不束手就缚!”身形一动,其快如风朝二人身後追去,口中发出一声沉厉的长啸。
晡阴、哺琳两人沿途迭受阻击,俱被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力纷劈逼开,不觉奔至一处危崖之上。
两目苍茫,两人投视崖下,只见崖下云迷雾绕,不见壑底,浦琳剑眉一耸,道:“看来今晚是有死无生,与其葬生绝壑,倒不如放手一拚。”
浦琼银牙一咬,也不说话,手出如电,扣住浦琳腕脉,拉著跃身猛跳而下。
耳旁急风啸掠,身一入云,但觉两脚一震,已踏实地,距离崖上尚不过五、六丈高,两人猛感诧异惊奇。
崖上人语纷纷,只听方才阻击自己两人的老者道:“两个小辈跳崖必死无疑,老夫在此留守,由两位老师率领手下至壑底捕觅尸体,将‘天罡三十六手’残谱找出。”
随即两人应命,一阵纷觅步履由近而远消失。
浦琳全身蹲下,双手一阵拨划,发觉身前是一片空荡,著手无物,下禁一喜,压低著嗓门微音对著浦琼耳中说道:“姊姊,你知我们存身何处?这是一条通往壑底沿著崖边人为凿出一条石径,宽仅两尺,然终年为云雾遮蔽,无人发现有此石径,我们谨慎用手摸著崖壁,慢慢下得壑区而去。”姊弟手足情深,他知浦琼内心强毅比他犹甚,宁死下辱,故而拉他跃下危崖以博取万分之一之生机,果然上苍默佑,不禁喜出望外。
浦琳用手一阵摸索,果然如此,芳心愉悦自是无法形容,低声道“好”两人身形移动时,战战兢兢,下敢有丝毫疏忽,缓缓摸著崖壁而下。
半个时辰过去,浦琳滑在崖壁而动的双手突然一空,忙道:“姊姊且慢下来。”
浦琼闻言一呆,口中急道:“你发现了甚么?”
须臾,浦琳生出惊喜之声道:“发现一座山洞!”左手伸出抓紧晡阴臂下走得两步,望左进入一座山洞。
浦琳发觉洞径前宽後仄,仅可容一人行,竟是愈入愈狭,深入二十余丈,心中惊诧不已,揣出火熠子“唰”地一响,生出昏黄火焰,映径而入,叉自深入五,六丈後,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只见存身在一问宽大石室中,四壁光洁,椅、床、桌,一应俱全,尽为青石所制,室中温暖如春,但却合无一人。
浦琳回面却见浦琼黛眉深锁,面笼重忧,不禁问道:“姊姊,我们姊弟能逃出毒手罗网之下,正该庆幸,怎么你”
浦琼“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好,我们一辈子躲在此洞中,纵然目前逃出毒手之下,难保他们下找来?再说没有食物定遭饿毙!”忍不住目中一酸,滴下二颗泪珠。
浦琳知道浦琼不惧死亡,所以忧心之故,尚是念及心上人李仲华愁结难解,微叹道:“姊姊,既然天意不绝我们生路,总能安然逃难,何必忧心如此?我想你必然疲累不堪,让我防护洞径,你先休息一会吧。”
浦琼也觉身上困乏,走在石上侧身睡下,闭目养神,渐渐酣入睡乡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浦琳倚著洞壁也在闭目养神,忽听得洞外有人声传来,下禁睁目外望,凝耳倾听:心弦紧张无比。
浦琼仍是香睡沉沉,浦琳不忍此时就惊醒她,右枪斜举,左掌护胸,蓄势戒备贼人入侵。
只听一人说道:“浦氏姊弟两人大概藏身此洞中!伏牛山有此隐秘洞府大出晚辈意料之外,晚辈在伏牛山消磨十年岁月,山中形势无不了如指掌,若非一阵山风吹散岫云,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现。”
洞口距浦琳存身之处少说也有三十丈远,但传音通鸣,听得甚为清晰,音调清朗,显然是一少年说话。
接著一阵苍老洪亮的大笑道:“少山主还等甚么?快打入‘焰明五毒弹’将一双小辈生生毒死,搜出‘天罡三十六手’残谱即竞全功。”
哺琳听得只觉一缕奇寒之气从脊骨上升起,暗道:“这人心意狠毒,但不知少土山是谁?莫非是‘圣手白猿’项士堃之子么?但从未听过项士堃有子之说”忖念之时,已蓄神凝势戒备,暗暗盘算万一投入“焰明五毒弹”如何下让那毒焰侵入。
此刻,浦琼已为大笑声惊醒,一跃离杨,疾闪在浦琳身侧,低声道:“被他们发现了这座洞府么?”
浦琳点点头,道:“敌明我暗,他们万不敢贸然闯入,唯一所怕的是他们投入五毒弹。”
浦琼不禁愁锁黛眉:心乱如麻,暗叹了一口气。
只听清朗语声又起:“不怕老前辈见笑,晚辈听家父说起浦六逸有一女,生得俏丽无俦,风华绝代,武功又好,方才晚辈哀求家父任令,已蒙允准只可生擒,五毒弹剧毒无比,恐有意外,晚辈尚未寻思出两全之计。”
浦琼听得红生双靥,目中暴涌杀机,暗暗跺脚,恨不得生劈了此人。
苍老洪亮大笑声再度扬出,须臾笑定,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少山主举棋不定,这样吧,老化子成人之美,入洞向他们劝降吧,也好叨少山主一杯喜酒吃。”
“老前辈万勿轻身涉险,请从长计议。”
“哼!老化子身经百战,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浦氏姊弟武功再好,也难胜得了老化子:何况他们投鼠忌器,谅他们不敢对老化子怎么样!”
接著另一人道:“颜某陪伴前去,也好兼顾。”
那称做少山主之人道:“既然两位老前辈自愿入洞劝降,事成之後,晚辈定叩谢大德,不过尚须小心留意二了”
一阵大笑後,步履传人洞内。
浦氏姊弟心弦紧张无比,已隐隐瞧出两条人影慢慢进入,将洞口外光亮全然遮蔽,辨不清两人形象。
那沉重的步履声似一柄铁槌,一记一记袭击两人的心胸“咚咚”胸内大震,只见两人距洞室六、七丈开外,两条身影倏然停住,只听一人低声说道:“颜某有一句话要请教胜老师,但不知当讲下当讲?”
另一人似乎怔得一怔!道:“老化子生平躁直好强,是以极不得人缘,但有一门好处,直言无隐,不会鬼蜮伤人。”
那人轻咳了一声道:“颜某就是敬仰胜老师为人,故出言请教:胜老师,你看‘圣手白猿’项山主为人如何?对我等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