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状态 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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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乘客位上,系好安全带。他看见她把车驶入车流之中,便闭上眼睛睡了。
14美洲杉
lO月12日,星期二
下午4时30分
林间空地阴暗但却凉爽。一束束阳光从他们周围的参天大树间渗透进来。空气中弥缦着松树的味道。地上软酥酥的。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林间空地上。即便如此,电视摄像机连是打开了所有的灯,三年级的学生围坐在著名演员兼社会活动家特德·布拉德利周围。布拉德利穿着黑色T恤衫,衬托出他的体格和黝黑英俊的面孔。
“继承这些高大的树木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他打着手势对大家说,“这些树术生长在这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在你们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在你们的父母、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啊,其中一些,在哥伦布来美洲之前!在印第安人来之前!在所有一切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啊!这些树木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它们是地球的卫士;是智慧的化身;它们给我们留下一个信息:不要破坏地球。请不要打扰地球,否则,我们的生活就会受到打扰。我们要聆听它们的声音。”
孩子们一个个张大嘴巴,望着他发愣。布拉德利在摄像机前神态自若。
“可是现在,这些高大的树木——躲过了大火的威胁,躲过了滥采滥伐的威胁,躲过了酸雨侵蚀的威胁,躲过了土壤侵蚀的威胁——现在却要面对从未有过的最大威胁。那就是全球变暖。孩子们,你们都知道什么是全球变暖,是不是?”
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知道,我很高兴,”布拉德利说着,示意孩子们把手放下来。今天说话的只有特德·布拉德利一个人。“然而,你们也许不知道全球变暖会引发一些突发性的气候变化。也许几个月或者几年以后,气温会突然变得特别热或者特别冷。或者会有大群大群的昆虫或者许多疾病毁掉这些参天大树。”
“什么样的昆虫?”一个孩子说。
“害虫,”布拉穗利说,“就是那些躲在树里面蚕食这些树的虫子。”他用手做出虫子爬行的动作。
“一只虫子吃掉一整棵树要花很长时间呀。一个女孩说。
“不对,用不了很久!”布拉德利说,“这正是麻烦所在。因为全球变暖意味着许多许多的昆虫会来——昆虫的瘟疫——很快就会就把树啃光!”
詹尼弗站在一边。这时向埃文斯靠了靠,说道:“你相信这些胡说吗,”
埃文斯打了个哈欠。在飞机上他一直在睡,下了飞机在从机场到美洲杉国家公园这个树林的车上他又在打盹。这时他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布拉德利。昏昏欲睡。百无聊赖。
现在孩子们有些不安了,而布拉德利正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语气从容不迫、充满了威严。这是他多年在电视上扮演总统的结果。
“气候突变,”他说,“对人类、对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构成了非常大的威胁。全世界将举行会议解决这一问题。明天有一个会议将要在洛杉矶开幕,会上科学家们将就如何减堑解一可怕的威胁进行讨论。可是如果我们坐视不管,灾难就会来临。这些雄伟的参天大树就会成为一种记忆,一张过去的贺卡,或者一张人类残酷对待自然的快照。我们要肩负起灾难性气候变化的责任。也只有我们才能够阻止灾难性气候的发生。”
他说完,稍微转了转身子,以便展现他好看的一面。他的眼睛里放出一种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我要尿尿。”一个女孩说。
飞机离开跑道,飞到了森林上空。
“很抱歉让你这么赶,”埃文斯说,“我们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停尸房。”
“没事,没事,”布拉德利宽容地笑着说。演讲完后,他花了几分钟时间给孩子们签名。摄像机把这个场面也拍了下来。他转向詹尼弗,对她灿烂一笑:“你是干什么的,哈德利小姐?”
“我在全球变暖法律工作组。”
“很好,这么说来,你还是我们中的一员。诉讼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好。”她瞥了一眼埃文斯说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的才能跟你的相貌一样出众。”布拉德利说。
“事实上并非如此。”她说。埃文斯看得出来这个演员可能惹恼了她。
“你很谦虚。这很有魅力。”
“我很诚实,”她说,“告诉你我不喜欢拍马屁。”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是拍马屁。”他说。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诚实。”她回答道。
“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羡慕你的工作,”布拉德利说,“我不能等着你们一直粘着环保署。我们必须继续给他们施加压为。这就是我和孩子们搞这项活动的原因。这个电视片段跟突发性天气变化非常吻合。我想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是不是?”
“从各方面考虑的话,还行。”
“从各方面考虑?”
“全都是胡说八道。”詹尼弗说。
布拉德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可是眼睛却眯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他说。
“我指的是所有一切,特德。整个演说。美洲杉是地球的哨和卫士吗?它们给我们留下了信息吗?”
“是啊,它们确实——”
“它们是树,特德。是大树。它们留给人类的信息跟一根茄子差不多。”
“我想,你误会——”
“它们能设法从森林火灾中活下来吗?几乎不能——它们依赖于火,因为火可以使它们再生。红木树的种子很坚硬,只有在火中才能裂开。火对于恐惧状态红木树林的健康是不可或缺的。”
“我认为,”布拉德利有些固执地说,“你也许误会了我的意思。”
“是吗?我误会什么了?”
“我是想表达——也许有些抒情意味——这些伟大的原始森林具有永恒性,而且——”
“永恒?原始?你了解这些森林吗?”
“是的。我想我了解。”他的声音有点生硬。显然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看看窗外,”当他们飞临森林上空时,詹尼弗指着森林说,“你认为原始森林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显然有成千上万年——”
“不对,特德。在这些森林出现以前,人类就存在数千年了。你知道吗?”
他紧闭嘴唇。没有回答。
“那么,让我给你细细道来。”她说。
在两万年以前的冰川时代,冰川从加利福尼亚退出,形成了约塞米蒂峡谷以及其他一些风景区。冰墙退去时,形成了一块湿乎乎的平原,平原上有许多湖泊,冰川融化的水是湖水的主要来源。但是根本没有任何植被。基本上只是潮湿的沙地。
又过了几千年,随着冰川继续北移,气候变得干燥了一些。加利福尼亚地区变成北极苔原地带,上面生长着很高的野草,老鼠、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以此为生。这个时候人类来到过里,猎取这些小动物,生火过生活。
“直到那个时候,”詹尼弗说,“还没有原始森林。”
“我在听。”特德吼道。显然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她继续说道:“起初,极地的野草和灌木是惟一能固定贫瘠冰土的植物。这些植物死去之后腐烂分解,几千年之后,表层土壤形成了。这为后来一系列植物的移植莫定了基础,基本上,冰川后期北美洲到处都是这种情况。”
“首先是黑松出现了。时间是大约一万四千年以前。后来是花旗松、铁杉和桦树——这些树虽然适应性强,但不可能是最早出现的。这些树木构成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在接下来的四千年里,它们是这儿的主要景观。接着气候发生了变化。变暖了,所以加利福尼亚所有的冰川都融化了。从此以后,加利福尼亚就一点冰川也没有了。气候温暖而干燥,发生了多次火灾,原始森林被烧毁。取而代之的是平原植被,橡树和一些草本植物。还有一些道格拉斯冷杉,但是不多,因为气候太干燥了,不适宜冷杉生长。
“大约六千年以前,气候又发生了变化。变得湿润一些,冷杉、铁杉以及雪松进驻,并且覆盖了这片土地,形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茂密的大森林。可是有的人把冷杉看做是一种有害植物——过度蔓延——把此前生长在这里的植物都挤了出去,影响了景观。由于这些树木的树冠很大,致使地上太阴暗,因而其他树木无法存活。由于频繁发生森林火灾,这些具有浓密树冠的树木会使火势疯狂蔓延。所以它们也并不是永恒的,特德。它们只不过是最近的。”
布拉德利哼了哼,说道:“天啊,它们还只有六千岁。”
然而詹尼弗一点也不留情。“不对,”她说,“科学家已经指出,森林总是在不断地改变其成分。每个一千年都与前一个一千年不一样,森林在不断地变化着,特德。更何况那时又有了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怎么样?”
“印第安人是观察自然界的专家,他们知道这些古老的森林非常不好,看上去也许不错,但是对猎物来说却是死亡的风景。因此印第安人就放火定期烧毁一片森林。但是,他们在平原上和牧场间一定要留存几片这样的古老森林。第一批欧洲人看到的几乎不是什么原始森林。是经过培植过的,特德。因此,这就毫不奇怪,一百五十年以前的原始森林比现在还要少些。印第安人是现实主义者。今天,这一切只是浪漫的神话了。”
她朝后靠了靠。
“好了,真是一段精彩的演说,”布拉德利说。“可是这只是技术上的反驳。人们不感兴趣。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刚才说这些森林并不是真正的古老森林,因而不值得保护。而我说的是,它们是自然界美丽和力量的化身,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加以保护。特别是当他们受到全球变暖的可怕威胁的时候。”
詹尼弗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喝点东西。”
“我们以后再聊。”布拉德利说。
对埃文斯——在讨论的过程中,一直在时断时续地呼叫佩里侦探——来说,最烦人的是,不断变化的含义。埃文斯从未真正意识到冰川时期就有印第安人。当然他知道这是事实。他还知道早期印第安人猎取猛犸和其他一些巨大的哺乳动物并导致其灭绝。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们还会烧毁森林、改变环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们那样做了。
同样使人烦恼的是,一茬一茬被取代的这么多不同森林的形象。埃文斯也绝没想到,在红木森林之前还有别的什么森林存在。他也认为这就是原始森林。
他也不曾思考冰川过后留下的是什么景观。现在想起来,他认为那景观可能像他最近在冰岛看到的——寒冷,潮湿,遍地岩石,单调贫瘠。一代又一代的植物在这里生长繁衍,并形成表层土壤,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在他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这样话生生的画面。冰川退去时,_沿着消退的冰川边缘突然长出一片片红木树。冰川退去,留下红木森林。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埃文斯也无意间注意到,詹尼弗频繁说起不断变化的气候。起初是寒冷而潮湿,接下来是温暖而干燥,造成冰川融化,然后又变得差不湿润,最后冰川又回来了。变化,再变化。
不断地变化。
过了一会儿,布拉德利借口到飞机前舱叫他的代理人,离开了。
埃文斯对詹尼弗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布拉德利自己提到过这个原因,那就是全球变暖造成的可怕的威胁。我们有一班人马在研究这种可怕的威胁。因为我们想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来使我们的案子尽可能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还有呢?”
她摇了摇头。“全球变暖的威胁,”她说,“根本是子虚乌有。即使是一种真正的现象,也只可能给世界大部分地区带来好处。”
飞行员打开对讲机,要求他们坐好,因为即将到达旧金山。
15 旧金山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6时31分
接待室里灰暗阴冷,弥漫着消毒剂的气味,服务台后面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实验时穿的外套。他在键盘上敲击着,“莫顿莫顿对。乔冶·莫顿。好的,你是”
“彼得·埃文斯。我是莫顿先生的律师。”埃文斯说。
“我是特德·布拉德利,”特德边说边伸出手来,想了一想,又缩了回去。
“噢。你好,”那个技术员说,“我觉得你很面熟。你是国务卿。”
“实际上,我是总统。”
“对,对,总统,我想我以前见过你。你妻子是个酒鬼。”
“不,事实上,国务卿的妻子才是酒鬼。”
“噢。我不常看电视。”
“现在已经播完了。”
“我说呢。”
“但所有主要的市场都买了。”
埃文斯说,“我们是否现在就可以去辨认”
“好的。在这儿签字,我给你们去拿通行证。”
詹尼弗留在接待室里,埃文斯和布拉德利走进停尸房。
布拉德利回头看了一眼:“她到底是谁?”
“她是在全球变暖小组工作的律师。”
“我认为她是个工业间谍。很明显她像个激进分子。”
“她就在贝尔德手下工作,特德。”
“我明白了,”布拉德利窃笑道,“我也想要她在我手下工作,但是,天啊,你听她在说什么?古老的森林不好?这是工业界的说法。”他朝埃文斯身边靠了靠,说道:“我想你应该除掉她。”
“除掉她?”
“她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她总跟着我们呢?”
“我不知道。她想来。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呢,特德?”
“我有工作要做呀。”
裹着尸体的被单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灰色污迹。技术员掀开被单。
“噢,天啊。”特德布拉德利迅速转过身去。
埃文斯强迫自己看着尸体。莫顿生前是个强壮的男人,而现在他更粗大了。他的尸体呈淡紫色,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