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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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转头瞧见荣娘双眸闪烁透亮,十分欢喜期待的模样,瘪了瘪嘴,终究忍不住问道,“荣娘,若是我大哥没考上,你会不会……”
扭扭捏捏不是瑶娘的性子,可就如林中丞说的,林子琛与温荣八字都没有一撇。怎能问得太明白。
温荣轻松的顽笑道,“进士科是鲜少有人一次考上的,可林大郎文词拔俊有经画之略,我不甚了解林大郎,可你们是他的胞妹,岂能不相信了自己大哥,纵是一时不慎落第,明年再接再厉便是,若是你们着实看不开,心情不好了,便来寻了我,别的不敢夸,可糕点却是越做越好。”
瑶娘忍不住扑哧一笑,本就是三人做手帕交在前,大哥与荣娘亲事起苗头在后,如此生分了不值当。
瑶娘将注意转向了唱榜处,撅嘴说道,“我们离得远了些,什么也听不清。”
作势就想下了马车。
贡院处皆是陌生举子,这般下马车成何体统,温荣忙将瑶娘拉住,笑道,“不妨事的,有小厮在前头候着,听到林大郎名字会过来告诉我们。”
温荣忽觉得被婵娘握着的手紧了紧,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时,林府和温府的小厮兴冲冲地跑过来,立在马车外恭敬地说道,“林大郎是一甲头名。”
听言婵娘与瑶娘欣喜万分,温荣也替林大郎高兴了,遗风苑小厮得了消息,慌忙回遗风苑同老夫人报信。
“这儿人多,你与大郎和温二郎说了,我们同荣娘去前头茶肆。”婵娘向小厮吩咐道。
三位娘子欢欢喜喜地进了茶肆,为了照顾琛郎,特意命茶博士在一楼开了雅间。
不想过了一会,林大郎却遣了小厮过来传话,说他与轩郎先回府了,让三人也早些回去。
瑶娘听言不满地问道,“大哥不知道荣娘也在这吗。”
小厮很是为难,“小的与大郎说了,且温二郎也在的,小的……”
“好了,大哥想早些同家里报喜亦无甚不可,”婵娘见温荣面色无异,松了口气。
大哥不愿过来亦是不想坏了荣娘对他的印象,本是鲜衣翩翩郎君,如今却行走不便,还不如好好在府里将养。
虽是中了头名,可婵娘却依旧不觉得圆满,盼望大哥在相识宴前能下地自如行走。
三位小娘子点了一壶茶,说了会话便各自回府。
温荣回遗风苑后才知晓,祖母不但送了‘雁塔题名’和‘杏林春燕’贺喜纹样凤首瓶,且知晓林大郎受伤后,又加了一份上好的治外伤膏贴,一棵足重五两的老山参。
温荣思及今日之事,知晓林家必定是在正经考虑林大郎亲事了。
看来林家在仔细琢磨后,将家世放在了品行之前,如此想来心下虽有几分不舒服,却也无可厚非。
成亲非儿戏,祖母与阿娘何尝不是再三掂量,才看上林家大郎。
前世的三尺白绫,还有至死之时,李奕的不肯一见,令温荣心里对成亲有着难以磨灭的阴影。
若是可以,温荣宁愿不嫁,守着祖母、阿爷、阿娘过一辈子,待亲人们在京中稳妥了,黎国公府亦能避开覆灭之灾后,自己便度牒做了女冠。享那京洛多风尘。到此一洗空的清净,也未尝不是人生一件快事。
现下黎国公府里少有动静,又处在了贡院放榜京中沸腾的当头,祖母与阿娘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亲事上,温荣只担心林家与别家订亲后,祖母和阿娘会失望。
十日后温府收到了邀请林氏至林府做客的帖子。
自放榜,往林府拜贺与议亲的人是络绎不绝,门槛子怕是都踩坏了。
前日阿娘还到遗风苑请祖母做说客。
阿娘听说盛京里,许多家有适龄女娘的勋贵朝臣,都带了重礼亲自登门。林大郎受了伤无法待客。可那些精心妆扮,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在甄氏等林府长辈面前很是温柔贤惠。
进士榜上第一名,温荣嘴角含笑,林大郎如今就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
温荣在一旁看热闹,林氏作为林大郎的姑母,早差人送了厚礼,在知晓别家很有诚意的亲自登门后。便也蠢蠢欲动,可与珩郎商量时,却被珩郎一口拒绝。
温世珩这几日对林家颇为不满,林中书令是自己上峰,倒是如往常一般,公私分明。可大舅子林中丞,原先二人是常约了坐于一处吃茶讨论朝政的,可那日自己主动上前道贺时,林中丞却目光闪躲。近几日更是在躲了自己。
温世珩一根筋好面子,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故将话明明白白地说与林氏知晓了,自家女娘是不愁嫁的,遗风苑与黎国公府三房都已送重礼表了心意,林府自会去思量。若是放下身段赶趟儿地套近乎,岂不是叫荣娘被人小瞧,好似非他家郎君就嫁不出去似的。
林氏则是觉得林大郎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文才和品貌,盛京里贵家郎君虽说不少,可皆是纨绔,哪里有一个配得上荣娘。
林氏在知晓崔御史家夫人带着崔娘子,短短数日已去了中书令府两次后,便再也坐不住了,崔家想同中书令府结亲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如今自己单单送礼比之她们多次登门造访的诚意,实是算不得什么。
林氏是希望谢氏能劝劝珩郎,莫要犟这性子,放身段事小,耽误了荣娘事大。
林氏与老夫人说话时特意将温荣支开了,谢氏知晓了林氏意思后并未表态,只说容她再想想。
林氏离开后,遗风苑老夫人一五一十地将珩郎与林氏的想法都告诉了孙女,问荣娘有何打算。
谢氏心里早已有数,这是荣娘的终身大事,自然该由荣娘挑选,虽说脾性非一眼两眼能看得出来了,可眼缘亦是重要,若是荣娘真看上了林家大郎,她不但会去同顽固脸薄的珩郎说道,更不介意亲自登门祝贺了林大郎登科。
谢氏问温荣心里所想时,温荣认为阿爷有道理,在祖母面前也不避讳了自己对亲事的看法,展开笑容坦然地说道,“……这事讲心甘情愿,相互都满意和看好的,才能少生间隙和隔阂,与长辈相处也才能多些融洽少几分不自在。若是用身份或是旁事、把柄压人求得,怕是要难以为继的。”
谢氏听言很是满意,荣娘面容确实是温和恬淡的,可她却与她祖父、阿爷一般,都生了孤筋傲骨。
相较自己的亲事,温荣倒更关心阿爷和陈府的娘子。
两日前阿爷递了一本奏折与圣主,阿爷非御史台言官,且得了自己和祖母忠告,故不会做出越权弹劾朝臣之事,不过是忠言劝圣主警惕奸佞阻塞视听、歪曲事实和排除异己……
当廷阿爷得了圣主褒奖,圣主夸其性子耿直,虽供职于中书省,却敢言敢行。
林氏知晓后欢喜,温荣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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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细雪纷飞,路上白雪皑皑。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馒头,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然而这一次,人生会不会变得不同?
☆、第九十九章 空望孤云高
御史巡按在洛阳知府府邸搜出贪墨账本,温世珩还是沉不住气了。虽说顾及家人和温府,在奏折里不曾指明事体,但终究是少了几分忍耐。
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纵是温世珩无意朝中所谓的派别立场,却也引起二皇子等人的注意。黎国公府护拥太子,二皇子迟早要对付温家。而温世珩则如洛阳陈知府一般,出头的椽子,将先被除去。
温世珩素来钦羡朝堂上敢于犯颜直谏的朝臣,可温世珩亦知晓,直谏的多为当朝重臣或是御史台官员,故往日里只得硬生生地忍下话来。
今次得了圣主夸赞后底气足了几分,颇有沾沾自喜扬眉吐气之势,更在谢氏面前放言说一味的闪躲和懦弱不是温家人的性子。
温荣听言有几分诧异,两世里她都未瞧见大伯父与二伯父在危险时出过头。
谢氏生气地瞪了温世珩几眼。
温荣见此时祖母说的话,阿爷都听不进,也只得暂时作罢。容忍伺机与软弱噤声确实是难以分清,如今阿爷自是将容忍伺机当作了软弱避祸。
自此,阿爷虽如往常一般,时不时往遗风苑探望祖母,却鲜少再提政事,约莫是前日兴头正盛时,祖母非但不曾鼓励,反而泼了冷水,故阿爷在祖母面前使小性子了。温荣思及此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荣娘,在想什么有趣的?”谢氏见温荣靠在软榻上一会蹙眉一会舒展浅笑的娇憨模样,笑着问道。
温荣爬起身,偎着祖母坐下,顽皮地说道“伯祖母,阿爷在你面前也会闹脾气呢。”
谢氏抚摸着孙女的鬓角,“你那阿爷。是文官却偏有勇无谋,虽说性子正直为人坦荡非坏事,可伯祖母就担心你阿爷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温荣一愣,“伯祖母意思是阿爷被人鼓动了。”
谢氏摇了摇头,怅然道,“不好说。你阿爷本也就耐不住。”
温荣抬眼问道,“陈知府贪墨案,会累及家人么。”
贪墨案严重者可诛,高祖建朝上徽年间,曾有知府私开仓廒被定重罪,贪墨案较轻者可依刑小惩大戒。但收押与流刑者居多数。
谢氏亲昵地望着温荣笑道,“你与你阿爷都是爱瞎操心的性子,陈府老夫人和陈少监早去上下打点了。”
温荣莹亮的眼睛眨了眨,是了,陈家大房纵是觊觎家产。表面工夫还是要做足的,御史巡按搜到了贪墨账本,这宗贪墨罪就是板上钉钉了,再要翻盘可谓极难。故陈家长房安分听了陈老夫人的吩咐,求求人,卖卖面子,留下柔弱妇孺,任其揉捏又显了善心亲情。
谢氏将厨里新送的糕点摆至温荣跟前,还是提到了林家,“你这孩子。如今该先操心了自己的事,你阿娘接到中书令府的帖子,那日可要与你阿娘一道过去?”
温荣撅嘴撒娇道,“婵娘昨日与我的信里没有邀请呢,儿不想去,还是让轩郎去吧,沾沾一甲头名的喜气,希望来年轩郎一举中第。”
谢氏见温荣又想绕过去,佯装生气地点了温荣额头,“不许和伯祖母打马虎眼。轩郎功课你阿爷和阿娘自会管教,伯祖母只问了你,若是林府这门亲事丢了,你不可惜?”
他林大郎是香饽饽,荣娘也是。
应国公夫人瞧见温荣时便喜欢的紧,只是应国公府嫡子已定亲,嫡次子却文武皆不出色,家世虽好,小辈不努力也白瞎,谢氏考虑了一圈都不满意。
温荣轻靠在祖母怀里,暖暖的令人十分安心,当一切安静下来,温荣也会觉得累,修长墨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淡淡地应道,“伯祖母,儿不愿与她人争。”
任谁经历了一遭生死,都会变得心宽,并非是宝便一定要得到,快乐就好。
“娘子,”绿佩与碧荷在庭院里斗蝈蝈时,听到了黎国公府里的消息,还收到一封陈府娘子与娘子的书信,这才叽叽喳喳地跑进穆合堂。
“黎国公府里罗园也收到了林府的请帖,听说温老夫人与二夫人封了贺礼去林府。”碧荷蹲身与谢氏和荣娘见礼后说道。
绿佩撇撇嘴兀自嘀咕,“没考上时巴巴儿吊人胃口,中了进士就开始摆起了排场。”
绿佩本以为林府是单独请三夫人的,这时才知晓原来是请了那许多人。
温荣不在意地说道,“是该请,礼尚往来罢了。”
温荣垂首撕开了陈府娘子的书信,信里并未具体说了何事,只问温荣明日是否有空,若得空望能至宣义坊别院,有事相商。
知晓林府大办宴席,温荣更是将林府一事抛诸脑后。
轩郎是一定随阿娘去的,轩郎为报师恩,特意去昭成寺求了香灰,做了福囊要送林大郎。
谢氏知晓后很是欣慰,夸轩郎尊师重道有诚意,珩郎的几个孩子,皆是懂事有出息的。
哑婆婆为谢氏和温荣换了手炉,天气日渐转暖,再过些时日,手炉便可收起了。
谢氏又想起了一事,笑说道,“明日你去宣义坊时,除了你亲手做的糕点,再替伯祖母带两件礼物与二位娘子,若不是如今政事敏感,伯祖母也想请了她们过府坐坐。”
温荣欢喜应道,“谢谢伯祖母。”
“陈府娘子也是难得的性子,虽知晓我们府里亦有能力帮忙,却未为难和勉强了你,估摸陈知府也有劝你阿爷莫要出头,我们说的道理,纵是你阿爷全然想明白了,但心底依旧会有为至交两肋插刀的方刚之气。我们也该好好谢谢陈府家眷。”
温荣颌首道,“伯祖母说的是,儿便没了这般周全的思量。”
谢氏舒心笑了几声,“荣娘可比伯祖母聪明多了,伯祖母与你一般大时,只知晓躲在树后瞧你伯祖父。”
温荣听言双眸一亮。“伯祖母与伯祖父可是两情相悦。”
谢氏笑着默认了,笑容很是幸福与满足,夫郎从未纳妾,亦未有通房侍婢,嫁入黎国公府后,除了起初未分家时。二房里嘉宜郡主折腾人了些,其他皆是顺心顺意,她与夫郎更是琴瑟和谐。
谢氏柔软目光忽又暗了几分,再美满,也抵不过阴阳两隔,夫郎去得过早。两人终究不能白头偕老。
谢氏知晓内宅之争不易,故望温荣亦能遇见,可一心一意待她的良人。
……
谢氏为陈府娘子准备的礼物是一对银白点珠流霞红橘纹盏,虽非精贵之物,却有着好寓意。盼不论结果如何,陈家皆能如意平安。
另外又命温荣带了一匣顾渚紫笋,原来前日里温荣提起陈府夫人精神恍惚,谢氏留了心,说可吃些禅茶。
温荣着一身莲青色梅花纹实地纱小胡袄。这几身素色袄服,是谢氏去东市成衣坊为温荣订做的,林氏为温荣新做的衫裙颜色皆十分喜庆,平日里去参加宴席尚可,但去探望陈府娘子不合适。
温荣打算在宣义坊与陈府娘子一道用午膳,故早起后陪着祖母玩了一会樗蒲。辰时末刻才乘马车去宣义坊。
温荣到别院时,月娘与歆娘正在打络子,自府里出事后,二位娘子性子收敛了,话也少了许多。
前次过来,温荣便将流云百福荷囊交还了月娘。
月娘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感谢了温荣,自嘲说五皇子怎可能稀罕了这些,倒是麻烦了荣娘。
温荣见月娘失落,心下亦有几分不忍。可此事不能勉强,月娘如今的境况,同五皇子怕是不可能了。
月娘牵着温荣去了湘妃竹栅里的小亭子,竹栅围成的园子虽不大,可搭了处清雅的曲水流觞,青岩上小篆刻了‘松亭试泉,曲水流觞’几字。
温荣想起了五皇子李晟,五官精致贵气,蹙起的俊眉透着令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