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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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亦有不甘,既然如今局势尚在胶着状态,不若再看看是否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太后与温荣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命温荣回席了。
不一会,太后即回内殿更换行服,而女眷则至侧殿等候吉时。
本陪着温老夫人的林氏,忽然过来寻了温荣,关切地询问起先才太后与温荣说的话。
若说早先太后将温四娘的春江景挂于延庆宫,还不足以说明太后多看重温荣本人,那么今日太后满面笑意地传温荣至跟前,神情比之与应国公府谢大娘说话时,还要亲切上许多,其意便不言而喻了。
温荣看出了阿娘面上的不自在,知晓前来问话并非阿娘的意思,该是温老夫人指使了过来的,故避重就轻,将太后和王淑妃的场面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阿娘,不能叫阿娘在温老夫人那难交差了。
吉时将至,圣主亲自接迎朝武太后前往麟德殿……
开席后,宴席四处伴响月鼓竖琴,高台上立部伎舞娘梳着九骑仙髻,身着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垂手旋转,嫣然纵送,随着曲调加快,舞娘的脚步亦趋于激烈,曲终四弦戛然而止,软舞亦如鸾凤收翅……宴席很是热闹欢快。
宴席约莫于未时中刻结束,内侍省是安排申时中送宾客出宫的。
朝武太后已觉倦乏,遂留了王淑妃、韩德妃、三位公主于殿中陪伴宾客,自己先行返延庆宫内殿歇息。
圣主则召太子、长孙太傅、林中书令等朝中重臣去了御书房。
不多时,朝武太后身边伺候的女史,果然过来传了前黎国公夫人至延庆殿内室说话,谢氏拍了拍荣娘的手,叮嘱了荣娘几句,便随女史往延庆宫去了。
女眷宾客则被引往了右殿,有兴致者可自行前往殿外花园赏玩,若觉得疲累了殿中亦安排了席案吃茶休息。
德阳公主领着女娘去侧殿玩起了覆射。宫中乐娘在旁敲鼓助兴。
温荣与琳娘皆是喜静的,见殿中闹得慌。颇为难耐。
温荣命宫婢取来了云水金银二色妆花缎大氅,谢琳娘则是玫瑰紫盘金银鼠里鹤氅。
二人相携缓步至郁仪亭。
郁仪亭四处是开得正好的素心雪梅与绿萼。冷意里清香漫动,宫婢于亭中石案摆了龙凤描金攒盒,两人又吩咐宫婢送了宫棋过来。
不过才下了数十子,便有女史匆匆往郁仪亭来。
女史蹲身同二位娘子道了好后,望着谢琳娘说道,“谢大娘子,淑妃娘娘召你于侧殿陛见。”
谢大娘很是惊讶,“不知淑妃娘娘何事召见于我。”
女史笑了笑,“婢不知。还请娘子快些与婢子一道过去,莫要叫淑妃娘娘久候了。”
谢大娘听言忙与温荣说道,“荣娘,如今不知娘娘召我何事,我亦不知何时可出来寻你了,若是一人太过无趣,就回了殿里,好歹德阳公主那人多热闹,有人陪着一道游戏。”
温荣见此时琳娘还想着自己。颇为感激,笑着说道,“莫要担心我了,你自快快过去吧。”
……
温荣望着石案上下了数步的棋盘。只觉得无趣,略微坐了一会,便准备回殿里。
才起身。抬首间忽瞧见五皇子李晟正顺着梅林小路漫步而来……
朱紫色蟒袍在似雪寒梅中分外惹眼,五皇子如玉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俊逸。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梅林中有着神清谷冷无尘俗的别样风景。不知是因绿萼雪梅绽放了凌霜傲雪的芳华,还是因五皇子静谧辽远的目光……
郁仪亭在梅林中极为显眼,温荣知晓五皇子必是瞧见自己了,此时避开,不免失礼,且若是五皇子不愿碰见自己,数步后便可转向另一条小路。
温荣是盼着五皇子自小路绕离的,可不想却直直地朝郁仪亭来了。
温荣无奈只得走下石亭的汉白玉阶,垂首立于散落着雪梅花瓣的青石路旁,待五皇子走近后,盈盈拜道,“奴见过五皇子殿下。”
李晟“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朝前走了两步。
温荣才抬眼准备回亭子,却发现五皇子突然回转过身,蹙眉问道,“温四娘为何独自在此处。”
温荣微微蹲身回道,“奴本是与谢大娘至此处赏梅弈棋的,可先才淑妃娘娘召了谢大娘往内殿说话。”
温荣对五皇子是心怀感激的,除了陈知府家眷一事,温荣还知晓五皇子的心性和气度一般人难及,如今五皇子虽帮着李奕谋储,可五皇子在李奕继承大统后,便逐渐放权,只求做个逍遥王。或许自己不该因为李奕,而对五皇子有偏见了。
“好,”李晟顿了片刻又说道,“外面风大,回去吧。”
温荣讶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本以为五皇子是个寡言寡语,惜字如金的,不想原来也会关心他人,温荣想起月娘托自己交于五皇子的荷囊,心下一紧。
平日里虽有将流云百福荷囊带在身上,可却无甚机会见到五皇子,又不能够托轩郎带至书院,如今自己答应了月娘,怎能食言。
五皇子已转身往前走了数步,此时梅林里只有远处三两修剪花枝的宫婢……
温荣稳了稳心神后轻唤道,“烦请五皇子留步。”
李晟诧异地望着温荣,温荣娘不似会故意与人亲近的,且李晟至今还记得初见温荣时,潋滟湖光般双眸里令人心惊的冷意。
温荣自袖笼中取出了百福荷囊,垂首低声说道,“陈大娘为感谢五皇子相帮,特意亲手做了一只荷囊,还请五皇子……”
“不用了。”
声音比那缀于梅枝的冰棱还要冷上几分,温荣讪讪收回了手,早知道会是如此,可不帮月娘送上一遭,实难安心。
“哟,原来五弟也在这,我可不用再费神去寻了。”
远远听见声音,温荣惊讶地回头,却见德阳公主、丹阳公主与谢大娘正自小路往郁仪亭而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细影暗峰峦
好在那荷包早已收进了袖笼,温荣规矩地同德阳公主和丹阳公主见了礼。
丹阳公主直直盯着温荣打量,那般毫不遮掩的眼神,叫人有几分不自在。不知丹阳公主,是否亦是任性妄为的。
李晟同二位公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转身离开。
“五弟,如何一瞧见我们就要走,”德阳公主挑眉高声笑道,“太后传我们过去说话呢,二弟与三弟可是已经去延庆殿了。”
李晟听言只得止住脚步,德阳公主又望向温荣,含娇带嗔地说道,“太后亦传见了你的,不想寻遍大殿都未瞧见你影子,我便主动请缨出来寻你,得亏遇见琳娘了,才知你在此处赏梅。”
温荣慌忙蹲身致歉,连道惶恐。
德阳公主眸光流转,意味深长地来回看了五皇子与温荣,粘着银梅蕊花钿的眼角满是风情。
此时梅林里,于德阳公主而言是无外男的,可德阳公主依旧一番娇媚做派……
五皇子蹙眉信步往前走去,路过德阳公主时才冷冷地说了一声,“走罢,莫要叫太后久候。”
二位公主与五皇子走在前头,谢琳娘同温荣跟随在后,与三位皇亲隔了数步之遥。
琳娘面带愧色,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是一人在这,才带了公主过来的。”
温荣先才与琳娘弈棋时,虽不过走了数步,却已知晓谢琳娘不但性子温婉,为人处事上亦谦和谨慎。
温荣见琳娘似误会什么。轻松笑道,“五皇子至梅林赏雪。不过是恰好遇上。”
琳娘见温荣确实不甚在意,这才放下心来。倘若荣娘真对五皇子有情,心下怕是要怨自己的。琳娘想起先才王淑妃所言,轻叹一声蹙眉道,“若不是太后派了人过来,我怕是还无法从淑妃娘娘那出来。”
琳娘执起绣金线边宝蓝牡丹锦帕捂住了嘴,似准备与温荣说了什么,抬眼忽瞧见丹阳公主正立在几步远的拐角处,温荣与谢琳娘见状只得快走上几步,稳身要同丹阳公主行礼。
丹阳公主上前扶住了二人。笑着摆了摆手,“与我勿需那些繁文缛节。”
丹阳公主的不摆架子倒是叫温荣侧目了。
丹阳公主刚过及笄之年,是圣主与长孙皇后的幺女,长孙皇后早亡,圣主思念亡妻,后位至今虚悬,圣主与太后皆是对丹阳公主宠爱备至的。
今年端阳月吐蕃入京求娶公主,当时适龄待嫁的只有丹阳公主与广阳公主二人,圣主不忍爱女丹阳远嫁蛮夷。故将年仅不过十四的广阳公主下嫁了吐蕃……
盛宠之下多娇蛮,故温荣本以为丹阳公主与德阳公主一般,皆是心性极高,做派极大的。哪怕面上笑得再盛,目光深处里都是将他人视若蝼蚁的不屑与轻视。
丹阳公主与谢琳娘本就相熟,平日里丹阳公主偶尔会传了谢琳娘进宫说话与弈棋。
丹阳公主同琳娘说了几句话后便望向温荣。眼里有几分惊喜,期期地说道。“我许久前就听三哥说了温四娘擅棋,连林中书令府大娘子都拜了你为师。我是与婵娘对弈过的,婵娘棋技已叫我甘拜下风了,不想荣娘却成了她的师父。”
温荣听言失笑道,“公主某要笑话了奴,婵娘与我不过都是互相顽笑的罢了,那里就成了师父。”
“婵娘那心性儿可不会随随便便认输,”丹阳公主顿了顿又遗憾地说道,“若不是申时就要送你们出宫,可是想与你对弈一局了,往后你与琳娘一道进宫顽可好?”
丹阳公主并非是单独询问了自己,温荣转头看着琳娘。
琳娘颌首认真地说道,“我自是觉得极好了,只不知荣娘是否愿意。”
公主相邀,那里有拒绝的道理,温荣遂笑着答应了下来,丹阳公主可算爽快利落,颇好相与。
出了梅林便瞧见数座轻辇在等候,一行人乘上轻辇,约莫一刻钟,便到了延庆殿。女史通传后,德阳公主领着一众人入了内殿。
温荣隐约瞧见宝石璎珞帘子后影影绰绰的许多人影,谈笑声不断自殿中传出,心下不免有所担心,不知先才太后是否是单独召见的祖母。
朝后太后坐于海棠紫檀高靠矮塌上,满面笑容,神采奕奕地与韩德妃说着话,不知韩德妃说了句什么,太后扣上茶碗,笑得合不拢嘴。
谢氏瞧见温荣时,依旧满眼慈爱,轻轻点了头,面上表情与往常无异。
一行人与太后拜了礼。
朝武太后望着德阳公主宠溺地笑道,“今儿我做寿辰,你这孩子倒摆起了架子,许久前便遣了女史去传唤了,可你好一会才过来,倒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好等。”
德阳公主听言,盈盈放下茶碗,水眸秋光流转,委屈地与太后说道,“祖母这话可冤枉德阳了,儿哪知荣娘去了梅林呢,叫儿一阵好找,不过五弟恰巧也在梅林了,故亦可算是托了荣娘的福,找着了一个,便瞧见了一双。不知五弟先才与荣娘说了什么,一瞧见我们就冷下了脸。”
德阳公主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二人,内殿里的目光都落在了五皇子与温荣身上。
五皇子性子清冷洁身自好的品行众人皆知,只不知温四娘不与其他女娘在大殿游戏,却出现在梅林,是为了哪般。
三皇子李奕本已端起了茶碗,可听见德阳所言,只觉胸口一闷,茶汤便是入了口,也顶在了喉咙上。
温荣颦眉垂首,德阳公主所言不假,那时自己确实是在与五皇子说话了,可德阳公主在梅林遇见自己时不问,偏在这时候提起……温荣心下轻叹。正待起身,却见对席的五皇子抬眼说道。“在梅林碰巧遇见了温四娘,某问温四娘是否有空。想请她帮忙解一局棋。”
一片安静里,李晟的声音格外清亮。
丹阳公主自先欢喜道,“可不是,我才与琳娘说了,往后要请了荣娘进宫,与我们一道弈棋了。”
德阳公主笑得古怪,“是了,我却忘了你们皆是好棋与擅棋之人,不知荣娘何时得空了。也去了我府上,教我下棋可好。”
温荣一愣,德阳公主府绝非清净之地,前世里温荣便已知晓德阳公主是荒淫的性子,府内养了许多清倌面首,京中贵家女娘鲜少有独自去公主府的,皆怕一不慎便被毁了清誉。
“皇姐府里怕是连副棋子都没有,唤了荣娘过去有何用。”丹阳公主一句玩笑话,轻轻松松地帮温荣解了难。
温荣感激地看了一眼丹阳公主。却瞧见丹阳公主轻笑地同自己颌首。
原来丹阳公主只是看着像瑶娘那般不拘束没思量,可心却如明镜似的。
德阳公主一副娇憨委屈的姿态,正要同太后撒娇时,璎珞宝石帘子外传来女史通传声。
朝武太后还传见了温老夫人与大伯母?
温老夫人与方氏笑着同太后贺寿。又与殿中皇亲行礼后才坐下。
太后神色不变,一味地同众人顽笑,眼见快到了申时。朝武太后忽然望着温荣笑说道,“你伯祖母平日里一人住在遗风苑。你得空了要常去陪她老人家。”
温荣连忙起身,毕恭毕敬地答应下来。承诺了会照顾好伯祖母。
朝武太后将温老夫人与伯母一道唤至内殿,就是为了叫她们听见这句话。
之前温荣住在遗风苑里,短时尚可,时间长了,便连温世珩与林氏都催着回西苑,今日太后发了话,是无人敢在背后非议了。
太后是在为祖母着想,可温荣亦猜到了先才祖母同太后说的事必不顺,太后此般举动是在退而求其次的。
温老夫人与方氏笑得尴尬,即便知晓太后明着打她们脸,也无可奈何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申时初刻内侍省安排了马车送贺寿的朝臣与家眷出宫回府。
到了光顺门处,温荣要随祖母回遗风苑的,故同温老夫人、大伯母与阿娘道别。
回遗风苑的马车上,谢氏蹙眉说道,“此事叫爵位绊住了,太后不肯松口。”
温荣既不惊讶亦不失望,今日的结果必然是这样,只不过是先探探太后口风罢了,温荣柔声问道,“太后如何说的呢?”
谢氏顿了顿,叹气道,“于理合,于礼不合。叫我莫要有了这想法。”
不过一瞬的功夫,谢氏面容晦暗了许多,温荣觉得心揪着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只努力笑着安慰祖母道,“祖母,往后黎国公府可不能干涉我去遗风苑了。”
谢氏将温荣揽在了怀里,颌首笑道,“是了,其他的再从长计议了便是。”
朝武太后单独传见谢氏说话时,明里暗里,还隐约地透着一层意思。
太后和圣主对前黎国公与谢氏是心怀感恩的,太后坦言若不是前黎国公,当今圣主无法顺利继位……可今时往昔已不同,黎国公府更是物是人非,大不如前,只不过现下风调雨顺、皇粮充盈……
太后话里的意思是,若无异动,皇家暂时不会介意养了闲人。谢氏心下苦涩,温家曾是开国功臣,如今却成了皇室包袱,谢氏不知该如何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