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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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画师颌首笑道,“那日尚书左仆射府设宴,某有幸见到了黎国公府温四娘子与禹国公府韩大娘子斗画,这才有感而发,作了一幅秋宴仕女图。”
林子琛见康画师提到荣娘去琼台斗画一事,心下不免后悔,若不是自己榆木一时未转过弯来,早已同荣娘相识了。
说话间,康画师已命小僮将仕女图捧了出来,画作约莫三尺长,将赵府里原本分布散与各地的百花园、白玉石堤、琼台、宴席连成了一片。
画卷的每一处景致,都有三两手持团扇、高髻簪花的艳丽女子,纵是画卷里风景颜色再好,观画之人的目光,最终都将落到琼台里唯一一位着素色丁香襦裙的婉约女子身上。
女子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认真,执笔抚袖,手起腕动,身子不偏不倚,稳敛之势,半分不输儿郎。
李奕双眼清澈纯净,瞥见琛郎望画卷出神的模样时,眼神不免轻闪微动。
李奕知晓昨日琛郎与温四娘见了面。
林大夫人与温三夫人该是有两家结亲的意思,终归是妇人的心思,不免眼浅,这门亲事,如今林中书令并不一定会满意。对于琛郎而言,温四娘确实也不是最合适的,只不知琛郎心里作何想法。
李奕思量后,打算探一探林子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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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今天还会尽力再码一章出来,不过就算码出来也是零点后了,亲们可以早些休息,明天再看,明天是一定会双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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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当君怀知日
遗风苑穆合堂里,温荣吩咐了茶炉,锯坐于席案下首煮茶,抬首笑道,“伯祖母,可愿试试荣娘煮的花茶。”
温荣的笑容清澈灿烂,犹如开春蔓枝的桃花,节次盛放,褪去了冬寒,于心里是浓浓的暖意。
谢氏心下不舍之意油然升起,若是任由身子这般垮下去,怕是不几年,便真见不到荣娘了……如此不爱惜身子,算来还不如陈老夫人,陈老夫人算计也是为了护孙女周全,自己真该撑到荣娘嫁人,为她寻一个好人家。
谢氏不掩喜意,慈祥地笑道,“荣娘第一次过来遗风苑,便为伯祖母煮了禅茶,那壶禅茶,不论是汤色茶味,亦或点茶技艺,都令伯祖母至今难忘,不知荣娘今日的花茶,又是何物。”
盛京虽盛行茶道,点茶技艺也并不稀奇,可如今常吃的茶里多是加酥酪、枣,甚至姜、花椒等物,不喜辛刺只求淡寡的,也会加少许橘皮、薄荷做添味。
而花茶,鲜少有人知晓。
温荣也是心血来潮,试着将春日含苞待放的花瓣,采集阴干了顺成细丝,待茶汤三道煮沸,再小心撒入。
温荣尤喜入了梨花丝的茶汤,在原茶之味上,更添清香雅致。
温荣将煮好的花茶奉于伯祖母,并说了打算在遗风苑小住几日的想法。
梨花茶还未入口,淡淡的花香茶芳已飘至鼻端。
荣娘愿意留在遗风苑,谢氏怎会不愿。
只是再欢喜。也不能在小辈面前失态,谢氏颌首笑道,“记得与你阿爷、阿娘说一声。”
汀兰激动地请示了谢氏与温荣后,匆忙带着几名二等婢子去了为温荣准备的厢房。
厢房已几近一尘不染。却又被细细打扫一遍,纵是什么都不缺,也要取来香笼,烘着新换的软褥。
温荣在穆合堂里与伯祖母一道用过午膳,便与伯祖母作别回黎国公府收拾物什。
林氏心下有几分担忧,虽然遗风苑和国公府在同一个市坊,且相隔不过一条街道,但荣娘毕竟是第一次离开自己了,做阿娘的,不免挂心。
林氏一边叮嘱温荣要注意身子。千万别着了风凉。一边帮着温荣整理要带去遗风苑的东西。
温荣生活里简单。平日里小娘子喜欢的傅粉鹅黄从不曾用,不过一些日常穿戴的衣饰,一共两只小箱笼。明早一道用马车拉去便可。
……
常乐坊康画师宅院。
待李奕等人看过了《秋宴仕女图》后,康画师命人将画收起,与三人笑道,“康某还作了几幅淡色山水画,不知二位皇子与琛郎是否有兴趣。”
李奕笑得和煦,“康画师所作,必定是尚品,望有幸得一见。”
李晟与林子琛亦是颌首,但求一看。
果然是水墨丹青,画卷里只用淡墨缓缓铺开。虽是着意勾勒的山水,可画里的山水线条,却比浓墨入水的瞬间还要来得舒展肆意。
近年京里盛行浓墨重彩,而康画师更是以青绿派山水画闻名。
林子琛笑赞道,“本以为康画师只是青绿派系大家,不曾想水墨画亦令人叫绝。”
康画师听得受用,爽声笑道,“康某原先确实只作青绿山水画,因为在康某认识里,若无青绿,枉称山水。可前日有幸见识到温四娘的水墨画后,实是心生敬佩。山水纵然无颜色,却可依旧有灵魂。”
李晟端着康画师的一幅应诗画细细赏看,个中妙处确实与温四娘在赵府所作的如出一辙。
李晟想起了那日温荣娘垂眼执笔,运帷于画卷时的认真模样,嘴角微动,确实是无愧康画师如此高的评价。
李奕俊眉微挑,望着林子琛颇为遗憾地说道,“温四娘的画作着实令人惊艳,不论是那日斗画所作,亦或德光寺落成礼时赠与太后的春江景,皆是难得的上乘佳作。”
李奕顿了顿,看着浮刻文姬归汉纹的青瓷茶碗,眼角余光不曾离开林子琛半分,轻叹口气,“可惜琛郎没能亲眼见到温四娘的画作了。”
康画师听言颌首,“三皇子所言实为某心中所想,温四娘赠于太后的春江景,令某等画师汗颜,无怪能挂于延庆宫。”
林子琛思及荣娘的牡丹图,心下轻笑,最初自己不愿叫他人知晓,是担心有人会像林瑶一般死心眼,睹画思人成痴。
可今日,总不能在荣娘的事上叫人小瞧了去,便是关系极好的两位皇子也不行了,遂笑道,“奕郎不用替我遗憾,温四娘的画技某早已见识过,确实是不凡。”
林子琛此言一出,连李晟也将注意转到了二人的谈话上。
李晟知晓温四娘是不喜张扬的性子,那日斗画更非温四娘所愿。
林子琛解释道,“温四娘同家妹交好,故各赠了一幅牡丹图,某才有幸见之。”
“原是这般,想来温四娘的牡丹图亦是天姿国色,不知琛郎是否能与家妹商量则个,借了与我等相看。”李奕朗声说道,笑容和煦心下却有几分不悦,赵府那日自己当众求画,她却不顾颜面直言谢绝。
林子琛一怔,不想三皇子会有此要求,无法只能权且答应。
……
西苑里温世珩知晓遗风苑老夫人身子抱恙心下一紧。
前些时日他与伯母说话,便发现伯母气息颇喘,每每说上几句,都要歇息一会,询问了伯母是否不舒服,伯母只说已请医官诊看,不用担心的。自己信以为真,以为无大碍,不过休息几日便可恢复,还好荣娘细心了,相较荣娘的知孝,温世珩颇为脸红,对温荣要留在遗风苑照顾老夫人的想法自无异意。
血脉亲疏远近在无形里总能牵引了人心……
祥安堂温老夫人听闻温荣要去遗风苑小住,温荣来请安时强耐住性子,不但不曾发作,还好言好语地交代了温荣许多。
待人散夜静了,温老夫人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镂空银花香薰,隐隐难安。
方氏立在一旁服侍温老夫人,一句不敢多言,自从温荣入了太后眼,宫里又来了赏赐,方氏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如今温荣与谢氏走得愈发近,令人不得不防备。
谢氏娘家应国公府在朝堂上权势颇大,可谢氏终归是嫁出去的女娘,与应国公府来往又极少,故这层关系不足为惧。
温老夫人与方氏早先一直认为谢氏就是个无依无靠,可任其自生自灭的老太太,
千算万算,没算到谢氏会将太后搬了出来。
温老夫人望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出了一会神,才沉声问道,“四丫头去遗风苑是因为她身子抱恙?”
方氏欠身回道,“听在荣娘身边伺候的婢子回话,遗风苑老夫人确实旧疾复发,如今说话都吃力。”
“那个婢子可靠得住,四丫头不是没有重用你的人么?”温老夫人对方氏的那些小算计很是不屑,她还真以为三房会傻到去重用被她调教过的,自认为灵活的婢子么。
三房是不照常理走棋,收为贴身侍婢的,全是不得主子眼,相貌极其寻常、被放在庭院里做洒扫的婢子。
如今后悔了也不敢去笼络了。
方氏就是个有做大事野心,却没有做大事脑子的愚妇。
方氏不甘地应该,“谁知道三房娘儿个个都是不长眼的,那婢子可是机灵,虽不能贴身伺候,好歹平日里亦是被常差遣的,这不每次温荣去遗风苑,都有带上她么。”
温老夫人冷眼瞧着方氏,“三房回府不两日,就被四丫头赶走的姚氏花怜,是你安插到三房屋里的吧。”
方氏听闻颇有几分尴尬,三房刚回京时,自己在知晓老夫人与温世珩并非亲母子之前,就已背着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安插眼线在温世珩身边,这事放在内宅里就是暗地里的算计,摆不上台面,见不得光。
温老夫人唾了一声,“简直愚蠢,你以为温世珩和你夫郎一样是个好色胚子,那花怜相貌出挑,能不引起人怀疑么。像林氏那般愚蠢的就算了,或许还能叫你的歪心思得逞,可四丫头是个极其精明的,你还没出招,她就能将你看透,白白打草惊蛇,令人起了戒心。”
方氏听闻一唬,想起每一次算计都叫三房躲了过去,必是四丫头从中做鬼了,不甘心咬牙道,“那丫头人小鬼大,心眼着实多。”
“罢了,怪人家四丫头鬼心眼多,你还不如好好反省了自己,”
白妈妈扶着温老夫人走至临窗台的雕子孙万代黑檀案几前,。
温老夫人微阖眼,看着映了明晃晃烛光的绿釉狻猊嵌金线细口瓷,冷声说道,“好歹她也是前黎国公夫人,如今孤寡一人,庭院冷清,也不能单单四丫头一人去尽孝了。”
方氏满眼疑惑,“阿家意思是……”
“你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去遗风苑探望探望病人。”温老夫人说罢斜睨了方氏一眼。
方氏听言欢喜道,“是是,阿家尽管放心。”
温老夫人将银香囊递给了白妈妈,撑着雷摩羯祥云红木拐棍,眼神越来越暗,自己对三房是忍了又忍,好好的阳关道放着不走,就莫要怪人拆了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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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怡然敬意执
方氏见时辰已晚,准备伺候了温老夫人歇息。
温老夫人瞧见方氏殷勤的模样,突又想起了一事,沉声问道,“我早前吩咐你的事呢,如何拖了如此久都没有声音。”
那事已提了不下一遍,可方氏依旧推脱遮掩。
温老夫人未免不悦,方氏表面看着百依百顺的,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多少次叮嘱要以大事为重,却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方氏面容一僵,本以为温老夫人将此事忘了……正欲笑着讨好温老夫人,可嘴角一抬,面颊就被满心恼意牵扯得生疼。
温老夫人要求自己将温蔓过继到正室。
可温蔓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像个闷葫芦似的,方氏一想到要过继这样一人到身下,便气不打一处出,认为温蔓不过是根愣杵,一点忙也帮不上。
温老夫人瞧见方氏又想糊弄,冷声讥讽道,“你心眼如此小,如何能成事,花花肠子到了你那都成小鸡肚肠了。难怪钰郎房里,至今都没得一个子嗣。”
方氏一声不吭执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缓了缓又开始哭诉委屈,坦言自己为能得一子,漫说已容忍了那些姬妾了,更听了阿家吩咐,连别宅妇,自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谁知道她们全都是不会下蛋的鸡……
温老夫人狠狠地用拐棍杵了几下地,“莫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装可怜,非得要我将话说透了。你身下若是没有一个适龄女娘。如何去接近了四丫头,总不能捡个庶出,没得人眼见的往她身边塞,若真如此。怕是要生出闲话,说我们薄待了三房的。”
温老夫人说得急躁,喉咙又干又痒,费了这般大的劲,也不知方氏听进了几分。一个个都是叫自己不省心的,若不是菡娘莽撞,生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也压根轮不到大房。而温蔓虽不声不响,但是性子稳敛,是个懂隐藏的。将她放在温荣身边。自然得用。
方氏好不容易扯出笑容。讷讷地点头应了。
……
次日一早,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地面上本被压得夯实的黄土。因雨水浸泡,而浮起了一层灰末来,庭院里落满了木槿花瓣与金槐枯叶,杂陈的颜色能令有心者思绪纷飞。
可温荣记挂着伯祖母,无心感怀浓浓秋意了,披上银红金盏氅衣,穿上棠木屐,不待雨停,便匆匆忙忙地告别了阿娘,乘上马车往遗风苑而去。
接到了温荣。谢氏命人端出早已备好的姜茶,秋雨寒凉,易染了寒气,谢氏眼瞧见荣娘吃了一碗姜茶后才放下心来。
谢氏牵着温荣进内堂时,余光掠过了昨日在窗棂根下偷听的婢子。
待那婢子便被唤去整理温荣箱笼时,谢氏关切地问道,“国公府的尾巴让一直跟着?”
温荣轻声笑道,“既然知晓了是谁,便无甚要紧了。若是儿将她赶走,难保国公府不会再插了人到儿身边,不如留着,如今她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了不是。”
“你这孩子,就是机灵。”谢氏撑着矮榻的扶手直起了身子,如今身子是舒爽不少了,望着温荣又问道,“洛阳府的娘子可知你在遗风苑。”
伯祖母是担心自己收不到洛阳陈府娘子的信,故才有此担心,温荣笑道,“昨日儿已修书去了洛阳府,必不叫有了差错。”
……
秋雨接连下了近半月,天一阵阵的寒了下来,遗风苑里老夫人的身子却一日胜似一日。
自温荣在身边照顾,谢氏不但每日里按时用药,膳食亦正常了许多。
唯独要坚持了过午不食,温荣知晓伯祖母过午不食的习惯已有许多年,一时难改自不能多勉强,故每到晚膳时便命厨里煮些清淡稀粥,好歹伯祖母能吃一些。
这日秋雨停了,终见到久违的好天。
温荣扶着谢氏去庭院散步,院子里粗使仆妇正在打扫因沾了雨水,而沉了许多的落花秋叶。
自故逢秋悲寂寥,却依旧有人言那秋日胜春朝。
温荣在遗风苑里,很是恣意闲适。
阿爷、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