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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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眼看着张三娘,丝毫不掩饰对张三娘的嫌弃和怒意,“张三娘。荣娘可是我孙媳妇,贵为五王妃。就算我谅你是晚辈不治你大声喧哗之罪。可你这般以下犯上,是不是该掌嘴啊。”
张三娘一惊。连连叩头,“太后恕罪,奴是一时气坏才出言不逊的。当时若不是茹娘用月杖打奴的青驹,奴的马也不可能失控,温茹娘见势不妙,调转马头避开了,正因为如此,马才会撞上赵二娘的。现在五王妃避重就轻,撇去温茹娘的责任,一味言是奴的马失控。奴担心太后被蒙蔽视听,不能还奴一个清白,不能替赵二娘做主。”
太后声音又冷了几分,“张三娘你好大的胆子,你可是在暗讽我年老眼花,不能辨是非,只会听信谗言了?”
“奴不敢奴不敢,太后定能明察秋毫,替奴洗冤屈的。”张三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几乎贴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太后实在见不得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现在处劣势的分明是温家人,可张三娘却没有半分底气。大圣朝的贵家郎君女娘,怎能有如此胆怕事的。太后不耐地道,“荣娘,你如何看的,不许包庇你妹妹。”
温荣微了下头,神情严肃,蹙眉道,“回禀太后,儿不敢有任何徇私的想法,只是儿有一事不解,还请二王妃或者张三娘与我详细。”
温荣目光一凛,“先才二王妃与张三娘皆是茹娘先言语挑衅张三娘,后争执不下,怒从心起,用月杖击马,导致马匹受惊。紧接着茹娘故意避开,令马撞向她身后的赵二娘,可是真的?”
韩秋嬏得意地头,既然温荣都是故意的了,她自没意见。
温荣摇了摇头叹道,“茹娘右手执杖,挥杖打马,要么打到马匹左身,要么迎头击下,有驯马经验的人都知晓,从这两个方向刺激马匹,马匹都不可能朝前直撞,俱是寻受伤害轻的方向奔去。除非茹娘在张三娘后方用月杖击打马臀,马才会往前冲,可这样茹娘还怎故意避开?她根本不需要去避的,故儿实在不知茹娘究竟是在张三娘的前方还是后方。”
张三娘一怔,当时温茹娘确实是在她前方,她也知晓并非是温茹娘用月杖打的她。可二王妃是这么交代的,还向她保证,一定能让温家吃不了兜着走,她也不会再被禁足。
张三娘惴惴地看向韩秋嬏,韩秋嬏朝她微微颌首,张三娘心里才略微踏实了一些,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当时茹娘与奴争执得厉害,奴被气坏了,实在记不清温茹到底如何挥的杖,待奴反应过来,马匹已经朝前冲去,奴怎么也拉不住。”
张三娘完,四周一片静默。温荣垂首悄悄地瞥了张三娘一眼,张三娘虽坏,可却缺了心眼,单张三娘一人,并不足为惧。
过了一会,温茹娘学阿姐的模样,略直起身子,抬头目光清亮,谦虚忏悔道,“太后,奴虽顽劣但知善恶,自阿爷和阿姐就教导奴,‘见贤思齐’,‘莫以恶而为之’,平日哪怕被误会或吃亏了也莫要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日马毬场上,奴非但不敢挥月杖伤人,就是争执辱骂也是没有的,但儿提马避险时确实不知赵二娘就在身后。否则宁愿自己堕马受伤,也不愿赵二娘受到半分伤害。”
太后听后了头,温茹虽不若温荣知书达理、温柔晓事,却也不差了,婉娘的嫡亲孙女品性容貌皆无可挑剔,“茹娘,现在你与张三娘各执一词,我也不好妄下论断,否则旁人又要我偏心眼。你,为何张三娘会认定是你言语相讥,导致事态激化的。”
温荣心里一阵轻松,太后已经不想搭理二王妃她们,决定将事情化,此处非公堂,一家娘子有错与否,只看太后心眼偏向谁。
茹娘紧张地偷偷看温荣,温荣指尖悄悄指了指张三娘,又眨了眨眼睛。温茹明白了阿姐的意思,镇定地回道,“回禀太后,先才张三娘自己了,当时的情形她已记不清,不定就是记岔了。”
“你……”张三娘怔怔地看着温茹那张和温荣十分相似的脸,恨不能狠狠挠上一指甲,为何不是温家的娘子被毁容。张三娘气喘的厉害,当时她亦是坠马了,虽不严重,可也留了暗伤,这会儿被气的差晕厥过去。
太后颌首道,“茹娘的有理,既然张三娘记都记不清,怎么还能在此信口雌黄,胡乱污蔑冤枉她人呢。”
张三娘一个字也不出来了,身形已是摇摇晃晃,韩秋嬏见状离席走了出来,径直跪在地上。温荣眉头一皱,不知韩秋嬏又要使甚幺蛾子,现在二王妃跪在地上,那她一个五王妃是不是也应该跪?
温荣抿了抿唇,心里冷笑,只朝太后蹲了蹲身,带着清浅笑意的容颜万分坦然,太后看的赏心悦目,二王妃此举反而显得拎不清事态。
韩秋嬏道,“请太后恕儿唐突插嘴。就算温茹娘未击杖,可赵二娘受伤甚至伤颜都与温茹脱不开干系。薛国公府的张三娘已经受到了极严重的处罚,可同样犯错的温茹仍旧每日嬉笑玩乐,无半同情乃至愧疚之心,也从未到赵府探望过赵娘子。外人都道温家长房家教严格,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味纵容,对此儿真真不敢苟同。二皇子与赵家郎君交好,儿与赵家娘子亦是情如姐妹,赵二娘出了这事,儿是几日几夜的睡不着觉,只叹上天不公。还请太后看在二皇子和儿的面上,还赵二娘一个公道,不要叫无辜人受太多委屈了。”
温荣暗叹韩秋嬏胆大,竟然敢出言用二皇子来压制太后。想着想着温荣是愈发觉得可笑。二皇子、赵府通敌牟利,可惜现在三皇子和晟郎只拿到赵府通敌的证据……为了对付她,韩秋嬏赶趟似的在太后面前将二皇子和赵府扯上关系,以后怕是甩也甩不开了。
既然这事温茹确实有错,温荣也想借太后压压温茹的疯性子,最重要的是她还打算让二皇子和赵家的关系再近一些。
☆、第两百零六章 含苦伤无诉
凉亭四周悬挂了数层薄纱,炽烈骄阳透过薄纱后剩下柔白的暖光。======温荣眉梢微抬,看着太后身前案几上、犹如红宝石般泛着绚丽光泽的樱桃,面上现出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温荣望向太后,目露痛心之色,似乎下了极大决定,郁郁地道,“二王妃所言有理。二皇子和赵家郎君打一处读书长大,虽非嫡亲兄弟,却胜似嫡亲兄弟。赵家娘子出事对于二皇子、二王妃而言,确实如亲妹妹受伤一般心痛难当。当初是儿思虑不够周全,现在将心比心,儿觉得十分愧疚。茹娘心性不坏,府里道其年幼,平日对茹娘是缺了约束和管教,还请太后枉错责罚。”
温茹听到阿姐让太后管教她,吓的面色青白,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发丝滑下,滴落在今日新换的洋红半袖襦裙上。温茹思及其平日出府与贵家女娘玩乐,确有仗着阿姐是当朝五王妃而行为骄纵,现在想起觉得颇为后悔,原来真出了事情,就是阿姐也不住的。
温茹紧张地往温荣的方向微微挪动,恨不能躲到温荣身后。
温荣早瞧出温茹在害怕和紧张了,心下好笑,不忍心还是朝温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温茹瞧见了才静静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太后看着温荣满意地头。二王妃咄咄逼人,逼着她惩罚温家娘子,还好温荣晓事懂得顾全局面,不肯让她为难,给了大家台阶下。既如此。她是更舍不得重罚温茹娘了。
太后端起茶汤吃了口,润了润嗓子。缓缓道,“是该罚。就罚茹娘抄写五十卷经书替赵二娘祈福。未抄完不允许出温府。”
温荣立即曲膝谢过太后,温茹长长松一口气,人差瘫软倒地。她还以为会和阿爷五月一样,被关押在大理寺了,不想仅仅抄写五十卷经书就够了。
韩秋嬏一怔,这处罚也太轻了,还想再什么,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该罚的都罚了,你就省省心,有空回府多照顾照顾褚侧妃,不几月她就快生了。还有赵二娘,也应该在厢房里好生将养,将身子面子都养好了才是正事。难得大家到的齐,我在亭子坐了一上午闷坏了,你们陪我到樱桃园去走走。”
韩秋嬏和赵二娘自然听出了太后言语里的嘲讽,韩秋嬏对周遭人。尤其温荣、褚二娘等是恨之入骨。而赵二娘面纱下的伤疤早已扭曲变形,赵二娘的牙齿狠狠咬着下嘴唇,留下一道深弯的血印。赵二娘认定自己是最无辜的,她甚都未做。每一次纷争她都只是在旁瞧热闹,凭什么偏偏是她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她这辈子是毁了,可她绝不允许害她的人仍在世上活得滋润快活。
赵二娘紧握的拳头往宽大袖笼里缩了缩。触碰到冰凉尖锐的刀锋,目之所及的一众人。都该死……
宫女史扶着太后起身,太后朝丹阳招了招手。让丹阳过来扶着她,又命温荣去陪琳娘,笑道,“荣娘,现在琳娘是有孕之身,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若不是我年纪大,我都想亲自牵着孙媳妇。”
温荣笑着答应下,“太后放心,三王妃肚里怀的是太后重孙子,儿可是打着十万分精神,哪里敢疏忽大意。”
“你这孩子的就是好听。”太后将手搭在丹阳手臂上,满足地头,“走走,听园子里有郎君在斗诗,不知道奕儿和晟儿过来没有。他二人诗情虽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杜学士写的诗,杜学士可真真是才华四溢,那诗写的旷远大气不失细腻,华丽却不会浮躁,一会我命人取了诗帖给你们瞧,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是是,祖母评诗是最在行的。”丹阳在旁笑个不停。
太后扶着丹阳走出凉亭后,才忽然想起来,瞥眼瞧着丹阳问道,“对了,你夫郎的大妹妹,不就嫁给了杜学士吗,那娘子可真是好眼光,好像是唤作婵娘对吧?过两日带进宫我瞧瞧。”
丹阳好笑道,“祖母好记性,连名字都能记得住,婵娘知晓了指不定多高兴。可这几日婵娘是不能进宫陪太后了,因为婵娘才为杜府添了个胖娃娃,这还未过月子呢。那郎君笑起来像极了杜学士,好不讨人喜爱。”
“那是大好事啊,记得让婵娘将娃娃的肚兜给琳娘。还有,过了月子让婵娘抱着娃娃进宫给我看看,陪陪我这老人家,我是十几年没听到娃娃哭的声音咯,延庆殿里太冷清,我年纪大了,等不起了。”太后满面笑意,可话时眼里有几分落寞,目光在丹阳、琳娘等人身上徘徊,要求丹阳和温荣也早些生,多孙儿陪她。
丹阳和温荣红着脸应下,众人笑笑地走下高地,忽然看见有几名年轻婢子,在台阶附近缩头缩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几名婢子看到太后、丹阳一行人,面露惊慌之色,转身就想跑开,可此番作态早引起太后等人的怀疑。
太后指着那几人,对内侍道,“是谁家的婢子,这般没规矩,将她们捉过来,我要问个清楚。”
跟在二王妃韩秋嬏身后的赵大娘子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百无聊赖的模样,可看清那几名侍婢后愣了愣,是她赵府上的,而且是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侍婢。
侍婢被内侍带过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面前,眼睛一直瞟赵家娘子,赵二娘子蒙着面纱,垂首呆滞地盯住蜀锦绣鞋鞋尖,对周遭事情置若罔闻。无奈之下赵大娘子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心翼翼地道,“回禀太后,她们是赵府的侍婢,约莫是有何事过来寻奴与妹妹,还请太后莫怪。”
太后蹙眉看了赵大娘子一眼,冷哼一声,“堂堂尚书左仆射府的婢子怎这般鬼鬼祟祟,何事不敢当面,看了我们就要跑,你快些去问了她们究竟有何事。”
赵大娘子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先前在凉亭她们赵府就跟着二王妃一起丢尽面子,现在府里的侍婢又让她下不来台。赵大娘子心里腾起一股恼意,向太后道歉后,朝那些侍婢斥道,“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请宫女史上来传话,府里平常都白教你们了,惊着了太后你们十条命也不够偿的。”
侍婢连连叩头求赎罪,却也不肯究竟何事。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赵大娘子才带了侍婢退到一旁。
赵大娘子皱眉不悦,“怎么回事。”
侍婢脸色极其难看,压低了声音将大夫人的话传了一遍,赵大娘子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婢,牙齿根都在哆嗦,“是不是真的。”
侍婢接着道,“大夫人知晓后立即回府了,吩咐我们过来寻大娘子和二娘子,还交代了不许声张。”
赵大娘子恍恍惚惚的也没听清婢子些什么,只满脑子的噩耗,面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脊背发凉地回到太后等人面前,紧张局促地道,“府里出了些事,奴无法陪太后游园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眉眼不动,“那你们先回去罢。”
赵大娘子蹲身谢过太后,朝赵二娘招手,不料赵二娘仍旧低头看地,根本不搭理她。赵大娘讪讪地走到赵二娘身边,使命扯着赵二娘的衫袖,“我们快些回府罢,阿娘还在府里等我们。”
韩秋嬏蹙眉上前,低声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赵大娘子张了张嘴,不是,不也不是。
太后彻底没了耐心,不耐烦地看了她们一眼,“嬏娘,你在这陪着她们,丹阳、琳娘、荣娘,我们走吧。”
太后转身离开,赵大娘子反而轻松下来,红着眼睛靠近韩秋嬏,附耳道,“我大哥被杀了,今早在西郊发现的尸体。”着着赵大娘子的眼泪就落下来,“二王妃,也不知赵府是不是真的惹着丧门星了,一连串的祸事,二娘的脸毁了,现在大哥又没了,你我们该怎么办啊。”
韩秋嬏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和赵家娘子的交情其实并不深,不过是因为嫁给了二皇子,故才和赵府有了往来罢了。故虽震惊但也不会悲伤难过,只是帮着赵大娘去推赵二娘子,“你大哥遭了祸事,快随你姐姐回去,别杵在这儿,我还要去陪太后散心的。”
赵二娘整个人都在发抖,极度的悲愤和仇恨下她隐隐感觉到赵府要完了,她被毁了,大哥死了,阿爷和二哥每日回府也都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
赵府要倾覆了,反正赵府也要倾覆了,赵二娘猛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太后正与谢琳娘等人谈笑生风,温茹娘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身,就连刚才还向她低声下气道歉的张三娘,也腆着脸凑在丹阳身边献殷勤。
白晃晃的阳光刺得她视线模糊,赵二娘眼里凶光越来越盛,抬手扯下面纱,原本白皙无暇的面庞上爬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第两百零七章 无声相与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