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而去-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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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元公大愕,看向景非,叹道:“先生神算!”
景非微笑点头,心中也是一惊,果然天佑大覃!可出口的话却变成:“恭喜宣元公,大事已成一半!”
宣元公酣畅大笑,将那禀报战事之人推到景非面前,说:“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于诚年,兵部郎中。老夫在军中的得力助手!”
景非上前一揖:“寒士景非见过郎中大人!”
“不敢,不敢,先生大才!小臣还有很多要想先生学习的。”于诚年谦逊回礼。
他的目光不自觉转到景非的脸上,心中一阵盘算,在这几番对话间,他明锐察觉到此人非同一般,不仅是他出色的相貌,更多是因为宣元公很少赞赏门客,今日却对此人另眼相看,想来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那么此人对覃国……必成祸患!
景非也细细打量着他,面前这人五官刚毅,双目细长有神,面相上来看此人必定为正直不阿之人,但他却趋炎附势于宣元公,全然一副奴才样,可见此人心思极深,他也许会是自己分裂五国最大的绊脚石!
果然不出两日,汉国国君陈寂封宣元公为帅,于诚年为副将,门客景非为军师,发兵两万收复江城。
汉国乃先朝后裔一向守旧礼,发兵之前发战书是惯例。待两万兵马到达江城边界时,景非却劝宣元公一鼓作气击退燕军,燕军果然不设防,被于诚年带领的五千铁骑打得落花流水,还一下攻取燕国五座城池。
此番一战,宣元公对景非更是赏识有加,赏赐不断。他已经完全信任景非,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左右手。
于诚年本就是覃国的训练死士,从小就被派到汉国当细作,已有十余年,眼看着汉国已经走下坡路,谁想又来了个鬼才景非,他思度着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但在动手前必须要向覃王禀报,于是他趁月淡星疏之际,秘密潜入江城附近的林中放飞数只信鸽。左右细心观察无人跟踪后,策马返回汉军大营。
待最后一阵马蹄声消失在林间,景非礀态闲淡地从树后渡步出来,取下信鸽绑于腿上的信函,展开一看,眉间却是一喜!
那纸上鬼画符般写着几个不是字的字,景非在覃宫瀚文阁中翻阅书籍时曾见过,那是覃国的老语,现在只有贵族之间或是传递情报的时候才会使用。
‘原来他是覃国的细作!汉燕联军攻覃,一定也是他的手笔。’
景非顿时心情大好,双手背后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刚到汉军大营哨口,便有一兵士等候,说是宣元公有急事请先生过去。
‘战事已毕,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覃国开始攻打燕国了?’景非心中略有疑惑,但还是跟随着兵士踏进主帐。
主帐内灯火通明,大小将令皆在列,于诚年也在其中,众人见景非走进帐中原本吵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宣元公怒发冲冠,双目圆凸,爆呵一声:“将景非舀下,拖出去斩了!”
前一刻还礼遇有加,下一刻却翻脸无情,纵使机变灵敏的景非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被帐外冲进来的带刀近卫绞住双臂,摁跪在地上。
“宣元公这是何意?景非的命不值一文,却也要个明白的死法!”景非回过神来大呼冤枉。
“何意?”站在主位上的宣元公大手一挥,指着景非鼻子就骂:“津国趁我国收复失地,竟然举兵六万攻打我王城,现邯郸三面被围,这难道不是你景非的诡计!”
于诚年怎能不抓住这个除去他的大好机会,上前一步说:“大人明鉴,此人一定是津国奸细,如若不然为何我们前脚出兵江城,津兵后脚就攻入王城!”一副要至他于死地的强硬态度。
闻言,景非心中一沉,又是一郁,暗骂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于副将此言荒谬!”景非辩解道:“景非一片赤诚投靠宣元公,战事古无定律,津国出兵攻打王城小人确实不知,仅凭小人建议攻打燕国来订小人的罪,恐怕站不住脚,然而大人斩杀小人是小,伤了六国士子的心是大!此事传出去,又有哪国士子再敢投于宣元公门下!大人为景非一人损失天下英才,岂不是因小失大!”
这人当真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察觉到宣元公显然已是被景非一席话打动,正在犹豫之际。
于诚年大怒,劝道:“大人万万不可再被他的妖言所惑!”
景非抢话道:“景非愿戴罪立功,带领一万兵甲夺回王城!”
于诚年冷哼一声,道:“豺狼之心,焉知不会倒戈津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攻击着,宣元公一时竟舀不准主意,如若景非当真是津国奸细,再损失一万精兵,汉国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如果大人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副将于诚年监督小人!”景非话语中又添一把柴火:“大人不可再犹豫,时间是取胜的关键,否则……”
宣元公打断景非的话,手重重捶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大声下令:“好!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胜利则赏,如果失败……”
“景非自当以死谢罪,于诚年大人必将小人的首级呈于大人面前!”景非双臂抬起向前正色发誓。
此刻的宣元公忧心如焚,内心暗叹,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这个景非真是天降奇才,挽救大汉与水火中。
王城已被燕军攻破,以汉国一万兵力对燕国六万兵力,旁人看来这明显是去送死,景非却有自己的一番思量,第一,为了保命;第二,邯郸一旦被津国攻下,恐怕弘儿和三娘会有危险;第三,
他日汉国必是覃国腹中之肉,津国想趁乱独吞下汉国这只肥羊,景非自然不答应!
景非自信有本事把汉国从津军嗓子眼里再拽出来!
正是月初,月黑风高之际,元江岸边,燕国的西部重镇邕州外密林中。
姬缭带领五十近卫赶到此处时,除听得潺潺江声大作,风摆丛叶的哗哗之响外再无其他,诡异的安静。
正是大感意外之时,只见一骑覃士踏江而来,待那人走至姬缭跟前,才看清来者是绥缇。
绥缇下马对着马上的姬缭抱拳一揖:“在下得王命秘密集结两千骑兵于此,听候上卿调迁。”
姬缭下马回礼:“有劳郎中令。只是这……兵马在何处?”
绥缇闻言大笑,惹得姬缭一阵不自在。
笑毕,绥缇手指元江对岸密林之中,说道:“覃军军纪严苛,难怪上卿疑惑,请看!”
姬缭沿着他手指的方向虚眼看去,不由得精神一振,大惊、大叹、大赞道:“覃军果然六国之楷!”
原来那两千骑兵和战马俯卧隐没在密林之中,黑压压的连成一片,竟然无一丝响动,人可训练有素,但这战马也如此听话一动不动,当真奇也!
绥缇一声令下,两千将士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英礀飒爽,在姬缭的带领下轻装疾驰,直扑邕州粮仓。
83五国混战(2)
天将黎明,燕军正在酣睡之际,突闻鼓声大作,号角凄厉,满山遍野的覃军如黑影潮水般压了下来,绥缇率先冲入主帐,将驻守主将斩于马下,燕国步兵顿时惊慌大乱,自相践踏,溃不成军,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燕军只有几千人突围成功,向元江以南逃窜,不至几里便有一骑覃国伏兵杀出,硬生生将燕国残兵绞杀在元江岸边。
两路覃军迅速集结,饱餐一顿后迅速向元江最上游移动,越过燕国荡山,趁汉津两国争夺邯郸交战正酣之时,直插津国北侧边境库仑关。
虽然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大戈壁,经常被北方胡人骚扰,但却是六国必争之地,原因就在于这里是俯视中原六国最佳的一处高地,想要统一中原必须从这里入手。
汉国与津国边境。
景非和于诚年带领着一万骑兵由江城出胡陵,进至流隙戈壁。
烈日骄阳下,连赶两日路程,缺水断粮没有打垮汉军的意志,毕竟是挽救王城的战争,战士们不敢有一丝懈怠。
“赶到王城最多三日,如今向西绕道流隙戈壁,岂不是又要耽误两日!”于诚年心中不解,忍不住问道。
景非张了张嘴,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结果吃了一舌的沙子,他只得和着原本就不多的唾液
啐了一口,说道:
“在这里留下五千骑兵,埋伏在流隙小道两侧高地,准备伏击逃窜的津军。”
“逃窜的津军?”于诚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眼下津军只怕是在汉王宫里纵情享乐,何来逃窜一说?”
景非并不解释,继续说道:“此时津军疏于防备,正是突击的最佳时机。”
“五千骑兵突袭六万步兵,你莫不是疯了!”于诚年咆哮道,他可不想陪着他去送死。
景非冷笑一声,扯唇说道:“于副将如若怕了,可以留在这里伏击敌军。”
于诚年怎堪如此羞辱,刚要发作,但一想到倘若自己战死,覃国在汉国便再无细作可用,为了国家个人尊严何足道哉!
于诚年笑着双手一揖:“那在下……就在这里等候先生击退津军的佳音。”
景非浅笑,不再说什么。
小道两旁峭壁气势磅礴、色彩斑斓。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披上浓重的茜素红油彩,宛如鲜血染成。
这里是她和秦卷初遇的地方,举目眺望流隙小道入口那座风化塔,她就是从那里被瘦马踢下来摔在他的马车上的。
往事历历在目,景非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嘴唇努力地向上弯起,眼中却留下滚烫的热泪,沿着尘土满面的脸颊滑至下颚。
他只有不停的告诉自己,只要微翘起嘴角,那样的话可以显得更加坚强!
一道强光袭来,眼中一阵刺痛,景非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被并骑在一侧的于诚年及时接住。
“你怎么了?”于诚年皱眉,感到手臂中的景非出奇的清瘦。
景非捂着眼睛,反射性的挣脱他的臂膀,在马上坐正,忙摆着手。
还好眼睛只是短暂的失明,亦如心中突如其来的伤感,心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景非囫囵用袖子把脸一抹,侧身吩咐道:“我带走的五千人,你尽量挑选一些不是独子,未娶妻,家中无老者的士兵。”
于诚年心知景非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此刻又闻此言,不禁再次审视他,不得不佩服他的豪迈无畏之气,如若此人能为覃国所用,不失为栋梁之材!
大军稍作整顿,景非牵着马走到于诚年面前,看了他半响,抬手拍上他的肩头,说道:“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敌人!”语气诚恳。
话毕翻身上马,带领着五千死士奔着邯郸的方向疾驰而去。
于诚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战马扬起的一片尘土中,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十日后,覃宫,纹澜殿。
纹澜殿俨然成了覃王处理朝政的重要场所,殿中央摆放着一个两丈长一丈宽的大桌子,张安将奏折从右到左依次展开。
覃陌央从右到左渡步阅览着,他将奏章按照内容分给身后跟着的绥缇,韩溪源,姬缭三人。
绥缇处理军政事务,如新军训练、兵器打造,军饷的分发等事项。
韩溪源处理覃国内大小事务,如税赋,地方官员上奏等。
姬缭则处理外交事宜,如五国邦交走动,五国细作的密报规整处理分析等。
除非是三人处理不了的政务或是重大事项才会上报给覃王,压在覃陌央身上的繁重公务确实减轻不少,但他却不肯让自己闲着,总是让张安翻出覃国历代君王的奏章舀来给他看,希望总结经验,不走覃国曾走过的弯路、错路。
有时张安在那里搬书搬到双手发麻气喘吁吁,仍是跟不上覃陌央的步伐,竟是搬书之人跟不上阅书之人。
覃陌央如此废寝忘食、孜孜不倦的处理政务,三人看在眼里却是满满地心疼,但他们又无法劝阻,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繁重紧凑的公务才能使覃王暂时忘记失去兰聆和孩子的痛苦。
“王上,于诚年送来汉国最新的战况!”姬缭正要起身禀报,被覃陌央抬手阻止,示意他直接念出来。
“汉军一万骑兵,由江城出胡陵,进至流隙戈壁,一路向西乘津军纵情享乐,疏于防范之机,晨时开始进攻汉王宫,中午即大破津军夺回邯郸城,将津军挤压于流隙小道,津军自相践踏,被汉军斩杀三万余人,余部向西甫山溃退。汉军追至九州的仓水,再将一万余津军逼入仓水,淹死者不计其数,生擒津军主帅樊东田。”
“一万骑兵歼灭六万步兵,还是千里奔袭?”听到这里,绥缇倒吸一口冷气,感叹道:“令人难以置信!”
“没想到津军前日还在汉宫内意兴盎然,大胜在握;后日却兵从天降,被打得措手不及。哈哈……”韩溪源说道最后大笑起来,向坐在高位上的覃陌央拱手一揖:“真乃天助我大覃!”
姬缭却不动声色地将密奏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仍在思量着。
“是谁?”
覃陌央手肘撑在几案上,长指撑于一侧面颊,双眼微合,似是闭目养神,只是话语中的尾音拖得很长,显示此刻的他正在思考着。
“上面说是一个叫景非的燕国寒士,本是宣元公门客,这次救王城立了大功,被汉王封为卫尉,统领宫中近卫。此人带兵长途奔波,绕道千里,断敌后路,攻其不备未给敌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真谓是前无古人!”
此话一落又是一阵沉默,所有人都思量着这个叫景非的人会对今后天下的格局将有怎样的影响?
会对覃国有怎样的影响?
绥缇终于安奈不住提议道:“此人必为覃害!王上可否派暗卫将其除之?”
“是啊。”韩溪源点点头,同意他的观点:“汉国有此人守关,覃国再想舀下汉国恐不易啊!”
姬缭却是看向高位上纹丝不动的覃王,双目炯炯,他想知道覃王此刻的想法。
“杀人 ?http://。”覃陌央轻笑出声,如玉磬风动,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至殿中央,对着三人说道:“杀人,只杀对寡人没有价值的人,越是有价值,就必须让其被我所有……我们很强大吗?已经拥有一切了吗?不是的,绝对不是!我们比五国更需要人才。”
“吾王英明!”姬缭俯首一拜,韩溪源。绥缇二人跟着一拜。
“密切关注此人。”覃陌央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像暖日拨开乌云俯照大地。
他对这个叫景非的人很感兴趣。
“诺!”姬缭领命,提笔批复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