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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沉重的翅膀-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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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如何如何,吓人得很。说到疏漏嘛,又可以说处处有缝可钻。陈咏明算把我们这
套办法琢磨透了。

  这,不是现时当厂长的好材料吗那时候,宋克倒没说陈咏明不好。宋克急着
回部里上班,陈咏明不到任,他就脱不了身。不管是陈咏明、何咏明还是朱咏明
只要来个人,赶快让他脱身就行。
  陈咏明曾请求宋克晚走几天,哪怕晚走半个月,帮他熟悉熟悉情况。宋克连一
天也没多留,把陈咏明仓促地推上了阵。好像晚回部里一天,那个局长、部党组成
员的位子就会让谁抢了去。在部里当个局长自然比在基层当个厂长舒服多了,好干
多了。一个厂长,要能文能武,能踢能踹,经打经摔。所以郑子云认为干部应该交
流。当部长、局长的,应该到企业、到基层干几年,把上层工作和基层工作的经验
结合起来,工作就自如多了。
  现在呢,宋克看着陈咏明处处不顺眼儿了,甚至有意地挑刺儿。原因很清楚,
因为陈咏明在汽车厂的工作很有成效,组织部门有意将他作为重工业部副部长候选
人。这就胁迫到宋克的切身利益了。田守诚早已向宋克许过同样的愿,所以才把宋
克从汽车厂弄回来,又安排个部党组的成员,这都是为宋克当副部长铺下的台阶。
  难道宋克已经按捺不住,非要自己出面写这么一封不聪明的信吗唉,利令智
昏噢
  郑子云准备回他一封信,为了这封回信,他必须亲自到厂里看看。究竟宋克反
映的情况有几分是真实的呢他的话说得那么肯定——子云同志:你好。前天我收
到了曙光汽车制造厂两名中层干部的来信,信中提到一些问题,要求我有机会一定
向田部长反映。他们反映的问题是听说最近部里和某报纸准备写文章表扬曙光汽车
制造厂的领导,对此他们很有意见。他们说汽车厂有点进步,但问题很多。生产一
直上不去,贷款已达××元,流动资金己达××元,职工总数已达××人,另外尚
有大集体职工××人,家属工××人。厂里利用福利笼络人心,只抓生活,不抓生
产。通过非法手段搞到基建材料,大兴土木,组织本厂职工自盖工人住房,发生了
严重的伤亡事件。并违反财经纪律,将此项用款摊入成本。生产上品种质量问题很
多,管理问题也很多,有些,甚至是方向性、路线性的错误,如撤消政工组、大庆
办。中层干部中大多数不安心在曙光汽车厂工作。干部不安心,工人有意见,在这
种情况下表扬厂领导,只能起反作用,引起广大职工的不满。
  信中还提到某报过去表扬××同志,引起了一场风波的问题。
  为此他们建议要慎重对待,否则将会引起群众更多的意见。
  因为我不了解情况,提不出具体意见,他们要求我一定把他们的意见报告田部
长,我只好如实地反映一下,请他参考。为此,有机会的话,请你向田部长报告一
下。
  敬礼!
  宋克
  根据这么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反映,就说不能表扬陈咏明。
  笑话,管得太宽了吧。作者愿意写,刊物又愿意发,重工业部有什么权力压制
人家。信里反映的情况,是不是属实随便写封信,既不调查,也不研究,就把一
个人否定了,对同志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那是一个人,又不是一只小狗、小猫。
  现在的事情就是这么难办,既不能批评谁,也不能表扬谁,全都揉着劲儿。把
这些劲儿用到正经地方去,能干多少事。
  到曙光汽车厂,该看哪些地方,郑子云心中有数。他多次到过这个厂,熟悉这
里的情况,有些情况不用人介绍,自己就能有个比较。
  郑子云首先去的是食堂。他清楚,这地方如同人家的后院,在这里,可以看到
在富丽堂皇的前厅里看不到的东西。水泥地板冲洗得干干净净;搁板上、以及盛满
调料的瓶瓶罐罐上没有渍着黏手的油泥;水池里或案板上也没有堆着用过未洗的碗
盏。炊事员们是精细的,就连洋白菜根,也用酱油和味精腌过,做成可口的小菜。
  大师傅的精细,说明他们安心这个工作,不像有些食堂,煮猪食一样,用盐水
熬一大锅白菜帮子了事。
  托儿所已经整修一新。院子里的垃圾也已清除。滑梯、转椅、压板上新刷的浅
蓝色油漆,在冬去春来的缓慢交替中,更显得赏心悦目。每张小床的床头,贴着拟
人化的动物画片:带着粉红色围裙的熊妈妈在烤饼;穿着浅蓝色背心的小白兔抱着
一个大红萝卜;还有偷吃葡萄的红毛狐狸每一个动物都使郑子云想起童年时代
读过的童话。孩子们躺在这样的小床上睡觉,会做可爱的梦。那些小床、小椅子多
可爱啊。再躺进那小床里是不可能了,小椅子呢还是可以坐一坐吧郑子云笑嘻
嘻地在那椅子上坐下,两个膝盖高高地耸起,老胳膊老腿立刻觉得不自在起来。不
行,人是不会缩小或还原的,不论形体或心灵。而水分子分解之后,还可以变为氧
原子和氢原子。郑子云摇头。
  陈咏明立刻睁大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以为郑子云看到了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郑子云拍着陈咏明的背:“没什么,没什么。你太累了,休息得不够,精神就显得
紧张。”
  陈咏明紧紧地咬了咬牙根,腮帮子上立刻鼓起两道肉棱。
  然后,他们又转到新盖的宿舍楼前。真快,仿佛楼里的人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一
百年。小小的阳台上,晾着破破烂烂的、五颜六色的被单、衣物,堆放着早就可以
扔掉的旧烟囱,以及从地震棚上拆下来的破竹竿、破木头、破木板、半截子砖头

  郑子云立刻转身。他匆匆地瞥了陈咏明一眼,又赶紧地把眼光移开,觉得不自
在起来。仿佛这破破烂烂的一切,全都跟他有关。无论如何,总比两三家住一套房
子,一脚、r子伸别人被窝里强多了。郑子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就是这样,恐怕
陈咏明把浑身的解数都使出来了。郑子云深知这里面的艰辛。
  郑子云跑过许多工厂,他常感到,了解一个工厂,有时像了解一个人一样,只
听别人的介绍是不行的。到车间里走一走,立刻就可以摸到整个工厂的脉搏。郑子
云注意到在说到产值啦,利润啦,计划完成情况啦这些数字的时候,陈咏明根本不
看笔记本。这些随时都在变化的数字,全装在他的肚子里。说实在的,这样的厂长
不多。
  车间里有一种让人兴奋的、一环紧扣一环的节奏感。看不见聊天的、看报的、
溜达的、躲在工具箱后面睡觉的。郑子云看见一位车工和一位铣工正在交接活,两
人对照着一张什么纸单子,认真地和加工件查对着。他走过去,见是一张油印的“
工序转移单”,随即问陈咏明:“这单子都能认真填吗”
  “这和均衡生产、计划生产有关。不但全厂有生产计划,车间、班组、个人都
有。每个月上旬、中旬、下旬,甚至每日各生产多少,都有严格计划。计划就是命
令,谁不完成也不行。上道工序交来一百个活,下道工序必须承认,互相签字画押,
如果到了第三道工序只剩下九十九个活,就得查一查,那一个哪儿去了这样,从
原材料进车间,第一道工序到最后一道工序,谁也捣不了鬼去。成品是多少,废品
是多少,成品率是多少,都很准确。这不但加强了每个人的责任感,而且每个人都
知道自己每天是否完成了任务。”
  郑子云点头。又问:“你们这里,对奖金问题怎么处理呢”
  “我们的体会是,搞好奖励,根本问题在于管理。自从一九七八年七月上级批
准可以发放奖金以后,大家很高兴。因为过去中层干部一点权也没有,光靠政治动
员行不通。随之而来,又出现了新问题,奖金得评,怎么才能评得合理呢那时候,
管理还没跟上,谁完成了多少生产任务质量如何没有标准,没有数字出来讲话,
只能靠印象。因而一评奖就吵架,闹得不团结,人人心里不服气。‘你一等,我二
等,我比你差在哪儿咱们得说道说道。’班组长月月为评奖伤脑筋。所以奖励办
法一执行,也逼着我们搞管理,班组长必须说得出来,谁比谁好,好在哪儿。我们
搞了一个奖励标准,月底把各项数字一公布,自己能算出来该不该得奖.用数字说
话。这么一来,奖也不用评了,会也不用开了,架也不用吵了。”
  郑子云问:“对不愿意拿奖的人怎么办呢”
  “有些家庭经济情况好的,一开始不愿意拿奖金,他们觉得何必为五元钱累死
累活呢。针对这种情况,我们修改奖励办法,同时也进行教育:作为一个工人,完
成任务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奖金是分配的再分配。你拿工资就应该完成任务,你完
不成任务,不但不能得奖,连工资也不应该全拿。我们规定,确实无故,比如不是
床子坏,料也有,没有病完不成任务的,扣工资百分之五,由于个人完不成任
务影响班组的,扣百分之十,影响车间的扣百分之十五。”
  “没有人提抗议”
  “有过。说:‘罚我不行,有这规定吗’我问:‘我规定你可以不完成任务

  “工厂怎么敢批准这个办法”郑子云着实为陈咏明的大胆而惊讶了。
  “因为我们有一套办法跟上来,确实可以证明他是无故完不成任务。比如床子
不好,设备维修组应在‘设备维修报告单’上签字,证明床子确实有问题。病了
有大夫的病假条。刀不好有刀具组签字:‘他要的那个刀,我没供给他,停车多
少小时。’都是板上钉钉,死的。扣他一分钱、一角钱也叫扣。他是没完成任务的,
不光彩的。到现在,还没有找党委吵闹的,因为他说不出话来,他自己还得在一切
必要的报告单上签字。这是不留情面的。当然,也有一些补救的办法。比如,我们
规定,废品率超过指标两倍要扣工资。每个工种的废品率不一样,如果规定是百分
之一,那么到百分之三就要扣工资。而废品率是按工时计算的,虽然达到百分之三,
要是想办法加班加点多干,相应的,废品率就又会降下来。损失歙又挽回了。”
  “对后方班组,比如电工、刀具、维修、科室管理人员怎么办呢”
  陈咏明感到郑子云问得很在行,而且看出他很有兴趣,便耐心地说个仔细:“
过去,工人床子坏了不着急。有些人还说:‘停床子才好呢。停两天,我溜达两天。
’这套奖惩办法订出来之后,一停床子,他急了,影响他完成任务。虽然扣不了工
资,可拿不上奖了。
  现在,他积极找设备维修组修床子了。由于我们过去对设备维修组没有考核办
法,修床子可去可不去,床子一停两天过去了,人们得‘三请三邀’,大家叫他们
‘设备大爷’。刀具组也是这样,人家没刀了,他们也不想法子。于是,我们搞了
一个‘每月全车间所有设备平均停台不超过两小时’和‘每月单机停台不超过十二
小时’的规定,超过两小时和十二小时,扣设备维修组全组的奖金。一个月没出现
设备停台,每人给加二元钱。刀具组如果没出现因刀停台,也给每人加两元钱。这
样,维修组每人每月可得奖金十八九元,国家和个人利益结合起来了。过去他们没
事就溜溜达达,现在马上就修,为了把维修时间缩短,他们把设备分配到人,哪几
台由哪个人负责,出了事,停台时间长就找他。他们还抓紧时问对易损件搞配件制
造,利用休息时问搞二级保养,搞预防工作,不让床子出问题。当然,对工人来说,
很重要的一点是集体荣誉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影响大家。有的人不愿意拿奖金,
班组长还帮助他拿,拽着他拿。“
  “没遇到什么阻力吗”
  “哪儿能没阻力刚开始执行的时候,一个维修组长找我们吵了七次架。他说
:‘你去访问访问全国、全市的工厂,有没有对维修、刀具、后勤组下工作量的。
要是有,你罚我,我认头。要是没有,你罚不着我。’我说:‘你们是愿意干不干
都一个样、每人每月五元钱基本奖呢,还是愿意多劳多得你能代表全组的工人说,
就是愿意干不干都一个样吗’他没词儿了。” 


第二十一章 
 
  这一切,都和陈咏明上任之前大不一样了。郑子云还记得陈咏明上任前,他和
陈咏明那次交底的谈话。郑子云笑眯眯地想:还好,陈咏明没让他吓倒。
  郑子云还想问些什么,但他看出,陈咏明很累、很累,干燥的嘴唇上,还爆裂
着一层干皮。
  “嘭”地,一个篮球从球场上飞了过来,直捣郑子云的脚后跟,差点绊了他一
跤。只听见篮球场上发出几声带着歉意的“哎哟”
  声。这些年,“对不起”这样的字眼,在人们的词汇里已经很难找到。也有哧
哧笑的,自然是笑他的笨拙。郑子云回头,正好和跑来捡球的吴宾打了个照面。吴
宾站住了,感到意外和突然地咧着嘴巴。他打量了一下陈咏明和郑子云的神态,立
刻猜到了郑子云大致的身份。
  郑子云笑着伸过手去:“你好,还认识吗”
  吴宾用那只沾着泥土、被汗水濡湿了的大手和郑子云紧紧相握:“当然认识。”
并且回过头去,朝球场上吹了一声口哨,那伙人立刻跑了过来。原来都是在“新风
饭店”吃饭时见过的。
  陈咏明奇怪:“你们认识”
  郑子云简单地说了个大概。然后对杨小东说:“正好,我要找你。”
  “找我”杨小东根本不明白他和郑子云之间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对,找你。过些日子,部里准备开一个思想政治工作座谈会,我想请你参加,
谈谈你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体会。”
  陈咏明大笑:“你真找对人了。”
  杨小东诚惶诚恐:“您别开玩笑了。我连党员都不是,还谈什么做思想政治工
作。您还是找我们的车间主任吴国栋去吧。”
  “就是你们背地里骂的那个车间主任”
  吴宾说:“对,开会就得找那号主儿。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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