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通知单第二部宿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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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日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留着这个帖子,本来也是存有要引出线索的目的。可自从韩少虹遇刺之后,这个帖子的浏览和回复量便呈失控状态上升。目前的回帖已经达到了四万多条,其中检举其他人罪行的就有六千多条,要想从这里面分析出Eumenides的下一个作案目标,已经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了。”
“可昨天袁志邦刚刚死亡,他正是Eumenides的‘老师’,这一点很可能刺激到他,使他对辱师的罪行格外敏感。你应该能想到这一点的。”慕剑云瞪着曾日华,对网络信息进行甄别筛选正是后者的任务。
曾日华悻悻地咽了口唾沫,显然不太服气,不过他还是咧着嘴说道:“好吧好吧,是我倏忽了,谢谢慕老师的批评。”
慕剑云撇过脸去,神色却已缓和了许多。
罗飞心中一动,似乎在慕剑云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同样的不服输,同样的盛气凌人。她对Eumenides作案心理的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要让曾日华事前便预测到这样的情节,那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曾日华的反应却和当年的自己大不一样。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会反唇相讥的吧?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和她之间能有一个不那么争强好胜,那后来的事情又会怎样呢?
可惜历史却是不能接受假设的。罗飞的心弦略一起伏之后,又黯然回到了会议现场。“好了,切到案件本身吧。”他对尹剑说道。
尹剑操控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副血腥的照片:两具尸体倒在装饰豪华的房间内,在他们身下,原本绿色的地毯被鲜血浸染,变成了墨黑的一团。
“这是案发地万峰宾馆的现场照片。死者谢冠龙、阎王即为刚才辱师视频中出现过的那两个男生。其致命创口皆在脖颈部位,伤害手法与韩少虹被害时的情形一致。现场遗留三份‘死刑通知单’,其格式字体也均与以前的案件一致。”在尹剑讲解的过程中,屏幕上的照片不时切换着,有多个角度的死者特写,最后则停在那几份“死刑通知单”上。
“三份通知单,可是只有两个死者?”曾日华抛出了这个疑问。
“那个女孩接到了‘死刑通知单’,可却没有死。行凶者逼迫吴寅午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用来换取女孩的生命。”
曾日华把手伸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挠了挠:“这是什么路数?”
“暂时还不清楚,因为在场的两个当事人都还无法接受警方的问询。”尹剑回答说,“女孩因惊吓过度,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吴寅午则刚刚接受了手术治疗,尚处在医院的观察期。根据我们侧面了解到的情况,这次Eumenides作案的过程大致如下:他通过网络和电话分别与三名学生及吴寅午老师取得联系,自称是报社记者,希望安排双方作一次友好的访谈。他对三名学生许以丰厚的利益报酬,对吴寅午老师则声称能通过关系帮助他恢复工作,正是这些条件使当事人动了心。昨天上午,Eumenides给吴寅午的银行帐号内打了2000元钱,让后者到万峰宾馆开了房间。几个当事人都按照他的吩咐在下午聚集在了这个房间内,Eumenides也如约到达,完成了他的杀戮行为。”
“完美的谋划。”曾日华耸耸肩膀,遗憾又略带钦佩的感慨道,“没有任何环节给我们留下可供追踪的线索吧?”
“不仅策划的环节没有,作案现场也同样一无所获。”尹剑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当事人的容貌描述——他在进房间之前就戴好了手套、鞋套和头套,同时他完美地躲避了宾馆内的监控设施,在监控录像中最多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慕剑云对两个同事悲观的状态似乎有些不满,她用鼓舞士气的口吻说道:“可是这次我们有两个当事人,他们与Eumenides有过正面的接触。这很有可能成为我们侦破这一系列案件的重大突破口。”
“不错,这就是重点所在!”说话的是罗飞,他一开口,在场众人立刻都把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
罗飞则仍在看着慕剑云:“现在我们正需要你去啃这块骨头。”
慕剑云微微一笑:“你是说那个女孩吧?”
罗飞点点头:“一边进行心理治疗,一边询问细节,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就不给什么具体的意见了。我只要你的分析报告。”
慕剑云回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吴寅午那边”罗飞又转头看向尹剑,“你和医院方面联系一下,只要他的身体状况允许了,立刻安排我和他见面。”
“明白!”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曾日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忽然又自我推荐说,“要不我就和慕老师一起吧?”
罗飞立刻否决了他的建议:“不,你有很重要的任务。我要你查找从1985年1月开始,本市八年间所有失踪儿童、孤儿以及流浪儿童的资料,年龄从七岁到十三岁。你怎么查我不管,同样我只要你的分析报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曾日华慵懒的神情蓦地一振:“Eumenides,你是要我找他?”
“是的。”罗飞顿了一顿,然后详细讲解出自己的思路,“袁志邦找的这个接班人一定是与这个社会没有任何联系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太大,否则他已无法操控对方的思想;这个孩子也不能太小,因为他不可能时刻把对方带在身边,所以这孩子至少要有独自行动的能力,据此我把年龄放在七岁到十三岁之间。袁志邦1985年1月伤愈出院,他对接班人的寻找从此刻便有可能开始,而以Eumenides展示出来的能力,他至少要接受过十年时间的训练,也就是最晚在1992年,他便已经成为了袁志邦的门徒。”
“好的,我明白了!”曾日华拍了拍手,“这么大的时间跨度,真不是一个小工程呢。不过”他忽然嘿地一声,话题一转说,“罗队,你可要派人跟着慕老师,前天的事”
罗飞会心一笑,明白曾日华刚才提出要和慕剑云一起,原来是在为对方的安全担忧。虽然邓骅已死,但难免他的手下不会继续来找麻烦。
“好的,我会安排柳松负责慕老师的安全。”
慕剑云看了曾日华一眼,目光正闪着愉悦的神色。看来无论是多么强势的女人都会喜欢被呵护的感觉。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罗飞等待了片刻,见无人异议,便站起了身,“好了,散会,大家各自行动吧。”
尹剑也跟着站起身:“罗队,韩灏那边”
“嗯,我正要跟你说——”罗飞看了看手表,“十点整我们一起去提审。”
上午八时三十分。
龙宇大厦内,另一个会议也正在进行中。
与会者全都穿着素服,表情沉痛——他们刚刚从祭祀邓骅的灵堂来到这里。
正中主座上的中年女子正低着头不停地抹着眼泪,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依偎在她的身边,神色惶恐茫然,从左臂上的黑色袖章可以看出这俩人正是死者邓骅的遗孀弱子。
两个年轻人分立在母子的左右,左边一个年长一些,长方脸,浓眉大眼,正是邓骅生前的首席保镖阿华;另一个人体格彪壮,但面容却显得有些稚嫩,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给人一种愣头愣脑的感觉。
母子的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胖一瘦。那胖子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正在努力劝慰邓骅的妻子。瘦男人则始终紧锁着眉头,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角色。
胖子的言语句句贴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片刻之后,女人终于停止哭泣,抬起头来:“好了,林总,你不用再说了,这些道理我都懂不管怎么样,慢慢总会好起来的你们有什么正事,赶紧说吧。”
“这个”胖子踌躇了一下,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他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同伴。
“我来说吧。”瘦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邓总不幸遇害,现在大嫂就是宇龙集团最大的股东了。我们今天开的其实也算是个董事会,主要就是确定一下宇龙集团新的总经理人选。”
女人愣了一下,喃喃道:“这个事情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邓总还没有出丧,现在提这些事情的确不太合适”胖子为难地摇着头,然后又长叹一声,“可是宇龙集团方方面面的事情,没有人接手也不行啊。城东的那块地皮马上就要竞标了,邓总如果在,一定是势在必得,我们可不能错过时机还有好几个项目马上就要签合同了,现在对方知道邓总遇害的事,都犹豫起来,如果没有能撑大局的人出面,恐怕情势就堪忧了。”
“那该怎么办?”女人慌乱无措地睁大眼睛,看看那两个男子,又看看身边的阿华。
“依我看,还是要辛苦林总先把这个位子撑起来。”瘦男人似乎总在最恰当的时机开口,“这么多年来,林总一直是邓总的副手,方方面面的业务熟悉,集团外的人也都认他。把林总直接扶正,是最快速也最稳妥的方法。”
邓夫人犹豫着不说话,虽然她只是个见识浅薄的女子,但此刻也品出了这场“董事会”的醉翁之意。
胖子观察着邓夫人的神色,然后断然摇了摇头:“不行。宇龙集团是邓总一手打下来的天下,我看新的总经理还是由嫂子担当比较合适,我还是做我副总,全力辅佐就是了。”
“不、不”邓夫人左右为难地摇着手,“我怎么行,我当不了的”
“嫂子当总经理我也没意见。”瘦子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外人会怎么看?宇龙集团的信誉威望还能不能维持?其实公司迟早还是邓家的,等邓箭长大了,好好地磨练他几年,林总再把位子传给他不就行了?”
小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胖林总凑过身去摸着邓箭的脑袋,一副怜爱和感慨的神情:“唉,这倒也是个道理。宇龙集团在邓总手里光大,现在要经过我传下去,我的担子可重的很啊。”
“这么说林总就是同意了?”瘦男人直视着邓夫人,“嫂子,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邓夫人转身求助似地看着阿华。可阿华却沉着脸,一言不发。邓夫人只好苦笑了一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能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瘦男人总算笑了一下,然后他拿出一份文件摆在桌子中间,“任命书已经拟好了,只要股东们签个字,就算是正式通过了。”
阿华不出头,但站在邓箭旁边的那个愣小伙子此刻却终于忍不住了:“这显然是他们合谋好的。夫人,您不能签字!”
瘦男人蓦地皱起眉头,目光直逼逼地向着那小伙子射去。后者舔舔嘴唇,显得有些畏缩了。
“阿胜,注意你的身份。”阿华终于开口,不过却是在斥责自己的同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叫阿胜的小伙子看来对阿华颇为忌惮,立刻乖乖地低下了头。
胖林总看着阿华呵呵地笑了起来:“阿华啊,你跟了邓总这么多年了,集团里也有你的股份,对这个事你也发表发表意见嘛!”
“我不想管这些事。”阿华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去找到他。”
现场沉寂了片刻,谁都明白阿华说的“他”指的是谁。
Eumenides!
最终还是阿华打破了沉默。
“不管怎样,我不希望看到集团内部出现任何乱子。在这个时刻,如果我们还不团结对外的话,就只能一个个地成为对手口中的羔羊!”
他的字句掷地有声,在现场众人的心头震颤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个男子身上深藏着的威严气势。
上午九时零七分。
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办公室。
罗飞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小箱子,他对着那个箱子,神色有些惘然。
那是在十八年前的“四一八”爆炸案中,从现场清理出来的死者遗物。
大部分物品都已被烧焦扭曲,看不出本来面目。罗飞伸手在那箱子里翻动着,动作缓慢轻柔,似乎生怕打搅到什么。
片刻候,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的鼻翼轻轻地翕动着,右手离开了箱子,在胸前打开。
在他的手掌中,停着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已经残缺不全,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模样。那是一只金属质地的蝴蝶,由于大火和多年氧化的原因,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不过罗飞还清楚地记得那蝴蝶原先的色彩,那是纯净的天蓝,就像雨后的晴空一样,纯净到几乎透明。
罗飞的左手在蝴蝶的羽翼上轻轻地抚摸过去,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同时他的眼神迷离着,思绪回到了另一个时空中。
一九八三年,秋。
省警校大礼堂内,全校推理大赛的颁奖晚会正在进行。
这是警校一年一度的传统比赛。通常是以某起真实的案件为基础,给出一些线索供参赛者进行推理,目的是寻找案件的真凶以及还原案发的前后过程。谁给出的答案最接近案件的真实情况谁就会成为最终的优胜者。
罗飞坐在礼堂的人群中,等待大赛组委会宣布比赛结果。他也是参赛者之一,他此刻的神情悠然自得,因为他相信自己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没有人可以胜过这个答案。
在他身边那个帅气的小伙子正是袁志邦,后者是个无拘无束的人,对参加这样的比赛不感兴趣,他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能见到很多女生。
袁志邦喜欢女生,女生们通常也喜欢他。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晚会主持人终于走到了台前。她打开颁奖信笺,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下面宣布获奖者名单。”主持人顿了一顿,然后兴奋地念道,“本次大赛,有两位参赛者给出的答案都与真实的案件完全吻合,堪称完美的答案!”
现场响起一片赞叹声,警校的传统大赛已延续了十多年,这是组委会第一次给出“完美”的评价。
当现场重新安静之后,主持人继续说道:“大赛组委会决定,这两位参赛者并列成为本次大赛的优胜者。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罗飞、孟芸!”
全场掌声雷动,可罗飞却显得有些失望。
“并列?孟芸?是个女生吗?”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袁志邦在旁边拍了他一巴掌:“行了,快上台领奖吧。有个女孩陪着有什么不好的?”
罗飞无奈地耸耸肩膀,起身向着主席台而去,周围众人投来一阵艳慕的目光。
罗飞站到了领奖台上,可是另一名获奖者却迟迟没有现身。在良久的等待之后,现场观众们骚动起来,主持人也局促地摸不着头脑。
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台下飞上来,打在了罗飞身上。罗飞蹙眉一看,原来是一只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