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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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一段时间,请你暂时先自行判断控制现场情况。完毕。”
“收到,完毕。”
副总统,她心想,下次别想我会投票给你。
威尔金斯摇着头说:“谈判专家根本无法接近这幢公寓,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嫌疑犯在车上。”
“这事由我来处理。”萨克斯回答。
萨克斯慢慢移到公寓的一角,瞄向空地上的那辆车。那是一辆廉价的低底盘汽车,车头撞毁在一台垃圾车上,几个车门洞开,一眼就能看见车里那个端着长枪的瘦削男子。
由我来处理
她高声喊道:“车上的,你已经被包围了。如果再不把枪放下,我们就马上开火。快!”
他猛然转身,用长枪向她瞄准。她立即压低身子,蹲在掩体后。她拿起步话机,呼叫躲在空地后方墙壁后的那两名警员。“车上有人质吗?”
“没有。”
“确定吗?”
“完全确定。”警员回答,“刚才他开枪之前,我们都看清楚了。”
“好。你那里能开枪吗?”
“也许能穿过门射击。”
“不,别盲目开枪。移动一下找个好位置吧,但要确保一路都在有掩护物的前提下行进。”
“明白。”
她看见那两个人移往侧面的位置。一会儿后,其中一名警员说:“我抵达射击位置了,现在要开枪吗?”
“先待命。”说完,她又高声喊,“车上拿长枪的那个,你还有十秒钟时间,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开枪。放下武器,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说完,她又用西班牙语喊了一遍。
“去你妈的。”
她知道他听见她说的话了。
“十秒钟,”她喊道,“开始倒数。”
接着,她通过步话机对那两名警员说:“给他二十秒,然后就可以开枪了。”
快到十秒的时候,车里的那个人把枪一丢,站了出来,双手高举过头。“别开枪!别开枪!”
“把手伸直,走到这边的屋角。你的手只要敢稍微放低一点,就马上会被击中。”
这个嫌疑犯一走到屋角,威尔金斯便立刻铐住了他,搜他的身。萨克斯弯下身子,对被捕的嫌疑犯说:“里面那家伙,他是谁?”
“我干吗要告诉你”
“你当然要告诉我。因为万一我们杀了他——我们马上就要这么做,你就会背上谋杀的重罪。你说,这个人值得你在奥塞宁【注】监狱蹲上四十五年吗?”
【注】奥塞宁(Ossining),美国纽约州东北部乡村,濒临哈得孙河。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
“说,”她厉声说道,“姓名、住址、家庭状况,他平常晚餐爱吃什么,他妈妈叫什么名字,他有没有亲戚住在附近什么事都可以讲,我敢说,绝对会有帮助。”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开始说了,萨克斯拿出纸笔匆匆记下重点。
步话机传出呼叫声。人质谈判专家和特勤小组的人已经抵达这幢公寓的正前方。萨克斯把刚刚写好的纸条递给威尔金斯:“把这张便条拿给谈判专家。”
接着,她对这名已被制伏的嫌疑犯宣读法律权利,同时心中暗想:刚才处理现场的方式是最理想的吗?她是否让同事的性命无谓地暴露于危险之下?她是否应该先去查看受伤警员的伤势?
五分钟后,值勤队长从屋角走来,微笑说:“嫌疑犯已释放了那名妇女,没有人受伤。我们一共逮到三名嫌疑犯,那名女警的伤势也不严重,只是一点擦伤而已。”
一位戴着警帽的金发女警也走来加入他们。“嘿,你们看,我们还得到一点奖品。”她举起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装满白粉,另一个则装有吸管和一些吸毒用的工具。
队长端详着这两包东西,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萨克斯却问:“这是他们车上的东西吗?”
“不,我是在对街的一辆福特车里查到的。车主是目击者,我本来想问他一些事情,但他一看到我就冒汗,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于是我就搜查了他的车。”
“那辆车停在哪里?”萨克斯又问。
“在他自己的车库里。”
“你申请搜查令了吗?”
“没有。我说过了,是因为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可疑,我才留意到他车上的袋子。这是正当执勤。”
“不。”萨克斯摇摇头说,“这是非法搜查。”
“非法?我们上星期也拦过一辆超速的车,在那个人的车后座发现一公斤大麻。我们当即将他逮捕,完全没有问题。”
“这次和在街头执勤不同。车辆行驶在公路上时,车主所能要求的隐私权较低,只要你有正当理由就能进行搜索和逮捕。但是,当车辆停在私人产业上时,就算你看见了毒品,也必须先申请搜查令。”
“这太荒唐了。”这位女警辩驳说,“他车上有十盎司的纯可卡因。他根本就是个毒贩子。缉毒组的人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布线才能逮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值勤队长对萨克斯说:“你确定你说的没错吗?”
“确定。”
“有什么建议?”
萨克斯说:“把毒品没收,先警告那个疑犯再放他走,然后把他的车牌号码和资料交给缉毒组处理。”接着,她看着这名金发女警说,“至于你,最好再去进修一下关于搜索和逮捕的法律课程。”
金发女警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萨克斯已把注意力移开了。她看向那片空地,看着嫌疑犯那辆撞上垃圾车的廉价汽车。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警官,你”队长也开口了。
但她不理他,径自问威尔金斯:“你说嫌疑犯一共有三名?”
“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被他们打劫的那家珠宝店的店员描述的。”
她立刻拔出格洛克手枪,跃入了空地。“看看那辆车的车门!”她厉声说。
“天哪。”威尔金斯喃喃地说。
那辆车的四个车门全都是打开的。显然从车里冲出的嫌疑犯至少有四名。
她采取蹲姿,目光扫过整片空地,然后举起手枪,指向空地附近唯一可能躲人的地方:垃圾车后面的一条死胡同。
“对方有武器!”她几乎在见到人影的同时便喊了出来。
附近的人全都蹲下了,一名穿着T恤的壮汉拿着散弹枪冲出空地,拔腿便朝街上狂奔。
嫌疑犯一离开藏身地,萨克斯的格洛克手枪便瞄准了这个男人的胸口。“放下武器!”她命令。
他犹豫了一下,露出了笑容,把散弹枪口转向那群警员。
她立即把格洛克手枪往前一推。同时,声调愉快地说:“砰、砰我打中你了。”
持散弹枪的男人停住脚步,笑了起来。他连摇了几下头,对萨克斯表示钦佩:“真厉害,我以为我骗过你了。”他把枪扛在肩上,走向那群躲在贫民公寓旁的警察。刚才那名坐在车上的“嫌疑犯”在这个时候也转过身,好让威尔金斯打开锁住他的手铐。
先前的“人质”是由一名拉丁裔女警假扮的,她根本没有怀孕,而且还是萨克斯认识多年的朋友。她也走了过来,朝萨克斯的背上拍了一下:“干得好,阿米莉亚,你救了我的小命。”
尽管萨克斯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也很满意,但她却仍保持严肃的表情,就像一位刚刚考完一项重要考试的学生。
事实上,刚才发生的整个事件,也的确是一次相当重要的考试。
阿米莉亚·萨克斯正在向一个新目标努力。她的父亲赫尔曼也是警察,一位持枪值勤的巡警,而且一辈子都待在巡警队里。萨克斯现在已达到和他一样的级别,在她调回局里晋升之前,或许还会在这个级别上停留好几年。然而,在“九一一”事件发生后,她打算为这座城市多做一点事。于是她提出申请,参加晋升为调查警司的考试。
没有任何机构的执法人员像纽约市警察局刑侦队的探员一样,必须面对这个大城市如此庞杂的犯罪挑战。该队的传统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刑侦队成立之初,首任队长为托马斯·伯恩斯,是个出了名的执着又聪明的警探。伯恩斯有这样几个打击犯罪的法宝:威吓、不屈不挠的精神和过人的推理能力——他曾经仅仅靠着掉在犯罪现场一条丝带上的细小纤维,追踪溯源,破获了一个大盗窃集团。在伯恩斯的强势领导下,刑侦队的每个警探都成了传奇般的英雄人物。他们一如当年勇闯西部蛮荒之地的警长,奇迹般地大大降低了纽约市的犯罪行为。
赫尔曼·萨克斯爱好收藏与警界有关的纪念品,而在他过世前不久,他才把自己最心爱的一个宝贝送给女儿——一个伯恩斯当年破案时所用过的笔记本。萨克斯小时候,只要她母亲一不在身边,父亲便会拿出这本笔记,朗读几页字迹尚能辨识的内容,然后两人一起据此编出一个案子。
一八八三年十月十二日。找到另一条腿了!就在五号区的一个煤炭箱里。真希望能马上拿到卡顿·威廉姆斯的供词。
尽管刑侦队声名显赫,而且待遇颇高,但奇怪的是,和纽约市警察局的其他部门比起来,女性在刑侦队升职的几率似乎特别高。如果说托马斯·伯恩斯是男探员的代表性人物,那么玛丽·尚莱就可称得上是女探员的典范——她是萨克斯最崇拜的英雄之一。玛丽·尚莱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纵横于警界,是个强悍、永不服输的警察。她曾说过:“既然你有枪,那就好好用它。”她办案时也正是这么做的。她在中城打击犯罪多年,最后以一级探员的身份退休。
无论如何,萨克斯不是只想做个警探而已。警探只是一种工作,而她还想要拥有官阶。纽约市警察局和所有警察机构一样,基层警员想升为警探必须先积累功绩和工龄。而要成为调查警司,则必须经过三个有难度的测试:笔试、口试以及实战考量——用模拟案件测试受测人处于交火状态下的应变管理技巧和组织联络能力。而这正是萨克斯刚刚参加的测验。
刚才那个说话温和的队长是资深警员,长得有点像影星劳伦斯·菲什伯恩。他是这次测试的主考官,负责在整个测验进行中为萨克斯的表现评分。
“好了,警官,”他说,“我们会写好测试报告,附在你的审核资料中。不过,我可以非正式地先透露一点给你。”他看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本,“你对市民和警员同事的威胁评估判断十分正确,呼叫寻求支援的时机也非常适当。你的警力部署让嫌疑犯找不到机会从火力牵制中逃脱,而且也把同事暴露于敌人火力之下的危险降至最低。你坚持合法搜查的行为是对的。还有,你会从已被逮捕的疑犯口中问出相关信息,交给谈判专家参考,这做得相当不错。我们本来没有把这一点列进测验项目,但以后会加进去的。最后,坦白地说,我们根本没想到你竟然会发现还有第四名嫌疑犯躲藏在现场,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是要让他突然现身,开枪射伤威尔金斯警员,以此来测验你同时抢救同事并组织人员逮捕重罪疑犯的能力。”
他结束官方正式用语,微笑着说:“结果你居然射死了这个混蛋。”
砰、砰。
他接着又问:“你已经考完笔试和口试了吧?”
“是的,长官,成绩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这个部门也会马上完成评估报告,送交评审会参考。现在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
此时,刚才那个扮演最后一名嫌疑犯——持散弹枪的那个——的警察走了过来。他是个相当英俊的意大利人,他的家族也许已在布鲁克林码头区住了半个世纪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人身上的肌肉像拳击手一样结实,下巴和脸颊布满黑色短胡楂,线条漂亮的屁股上插着一把大口径的铬合金手枪。他的笑容充满自信,使萨克斯不禁猜想,这家伙可能会用那把发亮的手枪当镜子,对着它刮胡子。
“我有话非告诉你不可我干过十几次考量测试了,还没见过比你更棒的,宝贝。”
最后那个称呼让她惊讶地笑了出来。无论是在巡警队或警察局总部,都有不少粗鲁的男人,但这些人平时都刻意收敛,很少像他这样公开说出充满性别歧视的字眼。萨克斯至少已有一年多没从男性警员口中听见“宝贝”或“亲爱的”之类的字眼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用‘警员’称呼我。”
“不、不、不,”他笑着说,“测验已经结束,你不必绷得那么紧。”
“什么意思?”
“当我说‘宝贝’的时候,就表示这已经不是测验内容了,你就不必你知道,再用那种执行公务的态度说话。我之所以找你说话,是因为你的表现非常出色。还有,也因为你实在是你知道的。”他盯着她的眼睛咧嘴微笑,散发出的魅力有如他腰后那把手枪一样闪亮。“我很少赞美什么人,出自我嘴里的,必定是值得说的话。”
因为你实在是你知道的。
“嘿,你不会想太多吧?”
“不会,不过你还是叫我警员吧。我们还是彼此这样称呼比较合适。”
至少是在当着你的面的时候。
“嘿,我并不想冒犯你。你长得这么漂亮,而我又是个男人,你知道事情都就这样”
“好了,就这样吧。”她回了一句,转身想要离开。
他赶忙上前一步拦住她,皱起眉头。“嘿,等等,这样不太好吧?我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只要你对我的了解多一些,会喜欢我这个人的。”
“不能期望太高啊。”他的一个同伴在旁边笑着起哄。
这个天真可爱的男人也笑着对他竖起了中指,然后又转身面向萨克斯。
此时,她身上的呼叫器响了。她低头查看,屏幕上出现的是林肯·莱姆的电话号码,后面还跟着“紧急”二字。
“我得走了。”她说。
“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吗?”他问,佯装生气。
“没有。”
“好吧,那留个电话如何?”
她用食指和拇指做出手枪的形状,举起瞄准他。“砰,砰。”说完,她便大步走向自己那辆黄色卡马诺【注】。
【注】雪佛兰汽车公司生产的一款敞篷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