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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为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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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无大碍。”御医深深一揖,又道,“只是……须得好生调养些时日”

  御医说着呈上了药方,皇帝扫了一眼便问:“这方子……若用金愈散是不是更好些?”

  御医轻怔,如实应道:“自然……金愈散疗伤效果奇佳,止疼也更好些。”

  “正好。”皇帝随手把药房一折,递还给御医,随意道,“前些日子给了令仪不少金愈散,想也用不完。既然那药疗伤更好,这方子不用就是了。”

  一句“如实不够再去宣室殿要”还没说出口,就见清和秋白齐齐地跪了下去。不觉一愣,不明就里。

  清和秋白当真是吓坏了,本觉得皇帝来探望就是走个过场,但能走这过场便比不走好——却没想到这“过场”还弄巧成拙了,皇帝不想让席家心寒而给席兰薇用更好的药不要紧,可这回绝了御医的方子……

  秋白一叩首,话语都在打颤:“陛下,那金愈散……”迟疑少顷又道,“令仪娘子还是用御医开的这方子吧……”

  “怎么了?”皇帝疑惑更深,看了看神色紧张的二人,又看向伏在榻上的席兰薇。因她们跪的地方离床榻有些距离、席兰薇又出不来声,正伸着胳膊试图拦着秋白。

  皇帝的目光移回秋白面上,声音冷得就像刀子划在冰面上:“那金愈散怎么了?你如实说。”


☆、6 寻衅

  “那金愈散……”秋白死命地咬了一咬嘴唇,鼓足了勇气才把话说出来,“娘子回家省亲的时候……留给将军了。”

  一片沉寂。

  宫中的赏赐偶尔给家中一些无妨,但那药却不太一样。皇帝鲜少对嫔妃的伤病表现出过多的关心,故而在这样的事上,各宫都很知趣,病了就传太医、病得厉害了顶多去请个旨求皇帝传御医,没有敢借此博宠的。席兰薇被皇帝直接赐了金愈散的事在宫中多少有人知道,都道是她独一份的待遇,结果……

  她就这么把这个给家人了?

  宫人屏着息,看着眸色发沉的皇帝,谁也不敢劝上一句。席兰薇入宫三个多月了,一直不为皇帝所喜,他们风光不起来,也就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席兰薇去触皇帝霉头的打算。

  须臾,皇帝缓了缓神,往前迈了一步,步子稳稳的几乎半点声响都没有,却还是惊得秋白清和浑身一个激灵,膝行上前端得是要挡他的意思,狠一叩首乞求道:“陛下息怒……娘子刚受了重责……”

  “让开。”皇帝沉声厉然,见二人都还是跪伏在自己面前半点不肯挪动,不悦之意更甚,沉下一口气,倒是不需他多开口,便有识相的宦官上前把二人拉开了。

  席兰薇伏在榻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厉害。整个人虚弱得就像一片落了地的枯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多怕被正走来的人再踩上一脚而粉身碎骨,于是拼命地想躲,又使不出力气,连可以借力的风都没有出现。

  他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到她到底还是牟足了力气往里躲了。大约是触了伤口,席兰薇陡然一咬略有些泛白的下唇,眼眶微红。皇帝神色未变,口气却突然随和了下来:“你当真把药留给你父亲了?”

  便见席兰薇头朝着床榻内侧,点了一点,算是承认。

  ……不看他是什么意思?害怕想躲?她自以为看不到就是躲开了么?皇帝琢磨着她的心思一声哑笑,索性在榻边坐了下来,扬音道:“袁叙,差人去取金愈散来。”遂转头看向犹被宦官押着的清和秋白,淡声问,“你们是令仪从家中带来的?”

  “是……”秋白颌首,惧意犹在。

  “放开。”吩咐宦官松了手,皇帝复又向大气都不敢出的二人道,“看着令仪用金愈散,她再敢省下不用,朕拿你们问罪。”

  这话实则是说给席兰薇听的,连等二人回话都用不着。回过头,见席兰薇仍是朝着那一边,动都没动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席兰薇脊背一悚,听得他声音仍是沉沉的:“转过来,朕有话问你。”

  犹豫着转过头,偷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又垂下眸去,面色从容,却愣是让他觉得……她这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提前回宫,是不是因为席将军不肯见你?”问得直截了当。

  兰薇神色讶住,眼眸一抬,恰和他视线对住:“你根本就没见到你父亲是不是?点头是,摇头不是。”

  兰薇沉默良久,最终点了头,却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浅淡一笑,又道:“回宫那天为什么不说?是怕朕怪你把药留下了,还是……顺便借此避着朕?”

  他问得很是直白,兰薇颌了颌首,嘴唇翕动,四个字让他看得分明:“臣妾不敢。”

  ——说得客气,但客气之外的意思也很直白,她就是有意避着。

  简直气笑,不得不说她当真是胆子大,却又偏不能跟她生这个气——她这样胆大也是有她的资本的,她姓席,且她知道他敬重她父亲。

  于是霍祁便站起了身,信步往外走着,很识趣地不在她这里多留。到了殿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思量片刻,微侧过首道:“朕说了你若挨得住杖责五十就许你见你父亲,如今这苦你受了,人却还没见着。君无戏言,中秋许你再见一次。”

  席兰薇怔住,眼望着他跨出门槛、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心中有些惊异更有些欣喜。再怎么说……能多个见父亲的机会总是好的。

  。

  霍祁的心绪有些复杂。一直以来,他自认是明白后宫嫔妃的心思的,想争宠的居多,图清净想避的偶尔也有,他都看得明白。唯独这席兰薇……

  出于对席垣的敬重,他是愿意相信席兰薇说的是真话的、信她是真想躲着,可她连悔婚改嫁的事都做得出来,谁知现在是不是欲擒故纵?可若说她是欲擒故纵……

  霍祁想着当日她眼中的那一份欣喜和方才满满的恐惧,又无比笃信这两种情绪都是真的。

  所以她没有做戏?其他的话也是真的?

  摇了摇头,懒得多想。后宫嫔妃那么多,他犯不着跟这么个人多费心思,反正本来也是不喜欢她的。

  心下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很是明确:这些日子他还是多顾着些她的伤为好。既答应了中秋时让她再见一次席垣,自当要顺顺利利地去见、就此了了这事为宜,两不相欠。

  。

  是以吩咐了御前,时常去云宜阁问一声情况、回禀道宣室殿,却没有惊动外人。席兰薇想图清净就由她清净去,他不喜欢她,倒也犯不着给她添堵。

  如此一直到了八月初十,听闻席兰薇伤好得很快,已能在院中走动了——这倒是真多亏了那金愈散。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席兰薇虽则没到“伤筋动骨”的份上,但宫人皆以为怎么也得月余下不了榻,没想到这刚过了十天不到就已经好了大半。

  八月十一,原该在傍晚入殿回话的宫人却在晌午时就匆匆进了殿,伏地一叩首:“陛下安。”

  霍祁睇一睇他的神色,眉心微皱:“怎么了?”

  那宦官四下望了望,再一叩首,行上前去,再皇帝耳边低禀了几句话。袁叙在旁小心觑着,见皇帝的神色一分接一分地沉了下去,十分明显。

  。

  “贱婢!你们家娘子仗着家世没规矩,你们也不知道提点着么?”竹板带着十二分的力打在秋白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毫无间断,直打得秋白闷哼一声之后呕了一口血出来,一滴滴落在裙摆上,星星点点地蔓延开来。

  清和身子弱些,早已瘫软在地上无力支撑,只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就跟灼烧一般,冷不丁地又被人狠踢了一脚:“装什么死?这点罚也吃不住,就该发到暴室服役去。”

  席兰薇只觉得,这比她自己被杜充华下旨杖责那天还无力。

  她本是在院子里散着步,这几人就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抓了秋白清和问罪。眼看着是杜充华身边的人,她这个随居宫嫔本就反驳不得。更何况她说不出话无力辩解,身上还带着伤,二人被强拉开后她连站稳都困难,忙扶了廊下漆柱才没摔倒,遑论上前还手了。

  早听说了杜充华被禁足,真没想到她被禁了足还敢差宫人来找她的麻烦。

  紧咬着牙关忍着,唯一能有所安慰的就是……屈指数算,杜充华的时日也不长了。眼下是建恒二年八月,若没记错,她是在岁末就死了,一尸两命。

  细想觉得嘲讽,上一世,杜氏的死让一众外命妇唏嘘不已,连腹中之子也没保住,都觉得好生可怜。现在自己身处宫中了,倒觉得……呵,从前的看法当真只是外人不知细由一味地滋生怜悯罢了。

  杜氏如今是这种性子,从前必定好不到哪去、有了身孕只是更仗势欺人。孩子无辜,没了仍值得叹一声可怜,但杜氏么……多半是活该。

  “行了。”那掌事女官模样的年长宫女扬声道,还责打着秋白的宦官便停了手。那女官瞟了秋白一眼又看向兰薇,笑意浓艳得让人生厌,“这两个丫头服侍不好娘子,奴婢就先带走了,改日让充华娘娘拨两个机灵的来。免得传出宫去,让将军觉得充华娘娘苛待娘子了。”

  这是决定而非商量,说着就挥了手命人带二人走。兰薇一怒,心底的火陡然窜了起来,手上猛一支那柱子,借着力疾步走过去。也顾不得未愈的伤口仍作着痛,注了全身的力气紧握住那女官的手,长甲紧扣进她腕上。

  “你……”那宫女愣了一瞬,回神便也显怒意,扬手便要推开兰薇,兰薇伸手一挡,反手扬起又重重落下,好像带着两世压下来的不忿一般,半点不留情面地劈在了对方面上。

  “啪”——一声脆响,那宫女被打得向侧旁退了半步才站稳脚,兰薇亦是因为用力过猛连指甲都折断了两根。冷然相视,二人均是胸口起伏不已,惊怒分明。

  那宫女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颤抖着指着她,无声了半天,挤出一句:“你……你是当真不把充华娘娘放在眼里……”


☆、7 杜氏

  席兰薇虽是身上带着伤,然则盛怒之下几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那一巴掌生生划出了血痕。那年长宫女喝完了这一句,放下手来一瞟掌心,就见了手上蹭下来的血迹,方知这是伤得有多重,颇有些日子见不了人了。

  不能在杜充华跟前服侍,想来赏赐也少了很多,连风光劲儿也要连带着损上一些。思及此登时气结,夺上一步便捉了席兰薇的手腕,再不顾及她伤势如何地往外半拖半拽:“非让充华娘娘治你不可!”

  “好了。”突然传来的低沉声音虽是平稳,却如天边炸雷般传入诸人耳中。抬眼瞧见天子一袭月白色常服已负手立于院门边,颜色虽是瞧着不如那常见的玄色冠服更具震慑,不怒自威的天子威仪却是半点没减。

  云宜阁的一方前院陷入死寂,一众宫人忙不迭地跪下叩首、山呼万岁,连带着已是身负重伤的秋白清和也未敢耽搁。那年长的宫女亦是匆忙跪下,心慌之下甚至忘了手里还扯着席兰薇呢。

  兰薇觉得拉扯中腰间陡然一痛,腿上一软跌了下去。杖责的余伤还未好,这一跪下去膝上又要磕出新伤来,一嚇之下顿时闭眼,暗呼一声“糟了”。

  在膝盖触到地面前,臂上却忽被一扶,那只扶着她的手倏尔又顺势扶到她腋下,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便站稳了。

  “……”席兰薇睁了眼,一时不知该拜下去谢他为好还是就这么任由他扶着为好。

  霍祁的目光定在她因为惊魂未定而不断颤抖的羽睫上,羽睫下一片阴影也跟着抖动分明。他神色一定,不经意的笑意在唇畔转瞬即逝,再看向旁人时便又是最常见的淡然,没有不快更谈不上怒意:“怎么回事?”

  “陛下……”那宫女定了定神,重重一叩首,估摸着皇帝没听着几句先前的话,便捡了“紧要”的说,“令仪娘子动手打了奴婢。宫里有规矩,宫女打不得脸,奴婢一时恼了便想让充华娘娘做主……陛下恕罪!”

  这话听着像是她先认错了,实则是把席兰薇的错处说得明明白白。宫里确实是有规矩,嫔妃也好宫女也罢,要罚也轻易不许掌掴,何况席兰薇打的还是主位宫嫔身边的掌事女官。

  霍祁看向席兰薇,眸中的情绪复杂了些,却是什么也没问,就这么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直看得席兰薇心底滋生冷意,想要挣开他的手拜倒谢罪。

  胳膊初一动,还未脱开,他的目光便再次转向了那宫女:“鸢令仪带着伤,你犯了什么错会激得她亲自动手?”

  这回满院的宫人再度死寂了,连刚刚松下来些的呼吸声都再次定住。方才那宫女是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席兰薇明面上的错处,谁知皇帝话锋一转就这么把这错处抛了回去?

  鸦雀无声了须臾,皇帝口吻一沉:“说!”

  那宫女终被问得心虚了起来,伏地低垂着首、神色闪烁,思索着更加合适的说辞。

  。

  霍祁觉得衣袖被人揪了一揪,一愣,又觉得被揪了一揪。转回头来,看向席兰薇。她却低垂着首,面上担忧与不安夹杂,没有在看他。左臂被他扶着乖乖不动,右手在他宽大的袖口上拽了一下又一下

  见他始终在质问那宫女而没有理她,席兰薇心里着急,于是又拽了一次。

  霍祁看得好笑,手小心地松开了她的胳膊,向上一提——席兰薇犹拽着他的手就连同他的衣袖一起被拽了起来。

  “……”兰薇一滞,抬眸扫了他一眼,就忙松了手,规规矩矩地垂首不语。

  “什么事?”霍祁淡声问道,席兰薇眼眸轻抬,望向院落一隅,牵引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霍祁便看到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昏死过去的清和了。他这边想把事情问清楚,那一位就不知是死是活了。

  眉头一挑,霍祁全然不理会兰薇,继续问那掌事宫女:“你打的?”

  “是……”那宫女瑟瑟缩缩地承认了,皇帝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吐了两个字:“原因。”

  “令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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