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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为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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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贵女,多是藏在闺阁里的,哪有四处见人、引得人纷纷作画的呢?


☆、37 偏颇

  席兰薇听罢抬眸睃过去;未掩眸中冷厉。一个刚得封的宫嫔敢如此挑拨,胆子真也不小。
  “那画臣妾家中还收了一幅呢。”夏选侍笑语嫣然;再无更多的不宜之言,尽是夸赞;“看画时就觉得姐姐当真是美若天仙;如今见了真人……却又觉得那画实在呆板得紧,不及姐姐万一。”
  席兰薇冷睇着她,觉得这嘴巴的功夫倒是不错,短短一句点到为止;余下就都是好话,倒让人说不得她是有意生事。
  “你说锦城文人给鸢美人作画?”骤然听见霍祁略有些发沉的问话,席兰薇心中顿紧;犹被他握着的手也难免一搐。抬眸,他也正巧看过来,眼中带着几许玩味,“见过你的人都如此欣赏……鸢美人你真是美名远扬。”
  他说得平平淡淡,听不出讥讽也听不出恼意,却是字字都直击在席兰薇心头。
  明知夏月的话是子虚乌有,可愈是子虚乌有的事往往愈难说清楚。
  手从他手中脱出来,席兰薇半起了身向后挪了半步便稳稳地拜了下去——既然难以解释清楚,倒不若先谢个罪为上。
  见席兰薇如此,夏月才恍然回神,足下轻一跺,大有些愧疚和懊恼:“陛下莫怪兰薇姐姐,是那起子文人没分寸,见了一面、觉得姐姐美便画了,哪知有朝一日姐姐会入宫……”
  又提了那句“见了一面”,口气软糯糯的,带着几分乞求,好似真在替席兰薇说情似的,直让她听得倒胃口。
  肩头被人一扶,席兰薇略有一颤,执起身子,遂见他收回手去,笑意淡泊地向夏月道:“朕何时怪她了?”
  夏月一滞未言,他复又看向席兰薇,笑容深了些许:“朕是想着,民间的文人只看一眼都无法忘记、为她作画,朕把她留在身边怎的反倒从没想过这些?”
  席兰薇听得生生愕住,一时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在讽刺些什么。仔细看了又看,他的神情却是坦诚得很。
  若非隔着九阶、与一众朝臣命妇有着不远的距离,众人听了这话只怕都得哑住。
  夏月也很是回了回神才反应过来,面色讪讪的大是不自然,但方才既是自己一味地“夸赞”,眼下就只好顺着这话说下去。双手相搭屈膝一福,仍是笑声柔柔的:“是臣妾多虑了……陛下不在意便好。”
  “选侍。”皇帝轻一点头,继而笑意敛去,口吻陡然生硬,“方才看选侍舞姿优美,很是不错,只是话未免太多。”
  夏月面色一白,当即要下拜谢罪。却恰被皇帝扫了一眼,身子生生僵住,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还有,论家世,兰薇是大将军的女儿;论位份,她是朕的从五品美人。她的闺名,不是你能叫的。”
  在旁听见此语的嫔妃接近哑住,有些是因为皇帝如此不留余地地告诫了这本该成为新宠的夏选侍,但更多的,是震惊于皇帝竟以名字称呼了席兰薇?!
  他称呼旁人……都是一声淡淡漠漠的位份而已。
  。
  实在是与上一世大不同的一个新年。除却年月还一样,其他皆是不同。想来也等不出那个宝林被废位的原因了,皇帝根本没往何宝林那里去,宫宴将散,再众人施大礼的同时,他便一把扶起了席兰薇,揽着她一并向外走去。
  吴家费了不少工夫寻来的夏月,到底没能在新年夺了她的风头。
  “累不累?”他一壁步下长阶一壁问她,清润的语声分毫不带帝王身份带来的压迫感。
  席兰薇摇一摇头,又浅笑着动了口型:“不累。”
  宫灯光线昏暗,这两个字倒是不难看懂。霍祁遂一笑,将她揽得更近了些:“那随朕走走?”
  感觉到贴在怀中的她点了点头,他无声而笑,侧首吩咐了一句“不必备步辇了”,便又继续行去。
  。
  微风寒凉,连霍祁都觉得有点冷。便不自觉地低头又看了她一眼,确信她今日戴了围脖护着颈部才放下心来。
  “兴致不高么?”他语中带笑,“大过年的,你倒是格外沉闷。”说着就将手递到她面前,“当真没什么想说、想问的?”
  席兰薇沉了一沉,手指便落了下去,一字字写道:“臣妾确是去过锦城、确是叫外人见过。”
  “知道,四年前,你十三岁。还未及笄,孩童一个,教人见了何妨?”他说得轻巧随意,“又没有哪条律例规定了,长得漂亮的女子即便未及笄也不得随意走动,怪不得你。”
  如非要怪,就只能怪她也太天生丽质,小小年纪一露面就生生让人过目不忘——算起来,那可还是稚气未脱的年龄。
  “陛下查得很透彻么。”她在他手心里写着,霍祁朗声一笑有几分得意:“自然。不仅如此,朕连那画都找了两幅来看——不算很像,大概是那年见了你之后,自己猜着你如今的样貌所作……”
  他说着语声骤停,倏尔意识到她方才的用词。停下脚步,凝睇着她显露了点不悦,解释得仍旧耐心:“朕没刻意查你。”
  “……”席兰薇抬眸与他一望。
  “是禁军都尉府正查着药哑你的事,怕有疏漏,便把你的过往全查了。”
  她点点头,他就再度揽过她一同往前走,低头看她在他手心里继续写:“夏选侍的歌舞很美。”
  “……是啊。”他迟疑了一瞬后释然笑道,“《佳人曲》,确实很美。不过么……”他停顿一下,笑声中掺杂了些顽意,“‘北方有佳人’,她家在锦城,是南方人。”
  意指歌与人并不相搭,当然……更像是哄眼前之人开心。席兰薇一笑,不留情面地写道:“陛下强词夺理。”
  “好,那说个不强词夺理的。”他颔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话语放缓下来,听上去认真了些,“她话太多了,朕喜欢佳人安安静静的。”
  就像现在的她?
  宫灯的微光中,席兰薇再度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一望他,明眸中神色复杂。少顷,她又低下头去,手指轻划:“那若是……臣妾有朝一日能说话了、不安静了呢?”
  “嗯……”他思量一瞬,衔起笑来,“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她没来得及再写,他抽回手去,又伸过来紧了一紧她身上的斗篷,低语着给了她答案:“那朕必定乐得听你说个痛快,把这些日子憋着不能说的都说出来才好。”
  。
  元日大朝会虽则极为隆重,也因此更加累人。前日宫宴散得晚,回宫时已然半夜,是以皇帝早上离榻去往朝会的时候,一贯到了这个时辰就格外惊醒的席兰薇半点都不曾察觉。
  卯时二刻才在清和的轻唤下醒了过来,去舒颜宫向景妃问安。
  自然会见到夏月。即便前一日她并未如预料般那样占尽风头,也到底是在新年宫宴上皇帝亲口做主留下的人。不论皇帝前一晚对谁更重视,她总还是有资本得意的。
  是以晨省时各宫少不了对这新来的姐妹嘘寒问暖一番。这样的时候,席兰薇倒是有点庆幸自己哑了,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去应承这些事。
  在各宫谈笑间,她只衔着笑意时不时地打量夏月一眼。
  。
  “娘子,奴婢打听过了,那夏月确是锦城人,家在城东面……”
  回到漪容苑,清和温声禀话的时候,席兰薇抬手止了她的话,轻笑涔涔:“吴家为她造了假籍。”
  “……假籍?”清和一怔,继而注视着席兰薇的唇畔,半点也不敢疏忽。
  “她不是锦城人。锦城在燕时是国都,至今繁盛不说,城中百姓仍以‘旧都百姓’自居,锦城人的雅言说得比长阳城百姓还要好些。”
  清和怔着神看罢,回思一番浅蹙了眉头:“夏氏的雅言……说得也甚好。”
  “是,她雅言说得是不错。”席兰薇一笑,“可你们也去过锦城,那点差别……听得出吧?”
  二人听罢细细一想,好像牵强了些,又似乎很有道理。语言上的差别有时很是微妙,有些口音差别大些,有些则是道不清具体哪里不同,感觉上却很是分明。
  “且那个娇媚的语调,压根不是锦城女子会用的。”她衔笑扫了清和一眼,“或者说,压根不是良家女子会用的。”
  “那她是……”清和错愕地捂了嘴,席兰薇遂一点头:“清妓。”
  御史大夫吴简那个腐儒……一边要往宫里送入得帝王眼的人、一边又觉得清妓上不得大台面,自会造个良家子的假籍给她。
  “她是映阳人。”席兰薇神色笃定,有些懒得再去做口型了,但看看清和秋白满脸的茫然,还是继续解释了下去,“吴昭媛说她家中不算富裕,从她戴着的那几件首饰看,也的确不富裕——大抵在青楼过得不过尔尔吧;可欣昭容用的那个八角袖炉,她一眼就瞧出是桓州出的——映阳桓州的袖炉做得最精巧,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也决计不是她这财力常能见到的,除非……”
  “除非她长年住在桓州、经常路过那些个商铺且进去把玩,是以时常得见?”清和恍悟着接了口,上扬的疑问语调仍带着些不确信。
  席兰薇笑意款款,缓一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知根知底便好,若夏月日后不再惹她,这事大可就这么藏着;若不然,这欺君之罪怪到吴家头上……吴家决计是要推夏月出来顶罪的。


☆、38  印记

  席兰薇静下心来;花了些许时间去思量把这夏月搁在怎样的位置上合适;毕竟上一世是没有这号人的。
  她是个才貌双全清妓;不过从前过得寒酸、比不得长阳或是锦城那些名满大夏的名妓;这便意味着她接触达官显贵的机会并不多。那么,她应是并不太善于应对这些地位显赫的人;换言之,宫中这些规矩、这些明争暗斗;她也未必拿手。
  如此似乎不必为她头疼太多;宫中的这些“规矩”她如果不懂;自会有人来收拾她。但……
  席兰薇深深地沉下一口气;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回思着夏月的舞姿和歌声。
  到底是青楼里费心教出来的,就算对宫中这些事懂得不多,也必定是知道如何讨好男人的。
  而后宫这么多事,说到底,不就是那唯一的男人来做主么?他若不喜欢,就算她的歌声令举国动容也无用;而他若喜欢了,就算她如自己一般是个哑巴,在后宫也没人敢欺她。
  大抵想明白了其中轻重,席兰薇缓缓吁出一口气。罢了,纵使上一世没有这号人,这号人目下也并不值得她操心太多。吴家送她进来只能是为了让她博得圣宠、助吴昭媛一臂之力——不过现在这情境,她能不能得宠还两说呢。
  皇帝说了,夏月话太多了,他喜欢安静的。
  。
  佳节的存在让元月显得很是忙碌,忙碌之下就好像过得快了些。感觉除夕宫宴尚在昨日,转眼间倒已经快上元节了。
  宫中妃嫔都还年轻,本就是喜欢热闹的居多;加之又都在民间长大,上元的灯会多多少少去过几回。宫里自是有宫里的规矩的,偶有人念着旧想再看一看灯会也不敢提。席兰薇这一等一的长阳贵女倒是对此等玩乐之事无甚过多的期盼,只想着做晚元宵便是。
  不料芈恬再进宫小坐时,却是喜滋滋地告诉她:“今年宫里也设灯会呢。”
  说得席兰薇一怔,满目讶异。芈恬娇笑一声又道:“你不知道,那一干命妇总是有主意的。南瑾大长公主回宫住了不是?时时召些命妇来伴着,那日便有人提起来,说宫中的上元忒无趣,远比不得民间热闹,撺掇着大长公主去和陛下提议,不如宫中也设个灯会。”
  芈恬说时始终面带喜色,似是很喜欢这主意,俄而觑一觑她,又续上一句:“我们外命妇如是当真图那灯会,总是可以寻个理由不进宫来的、去灯会玩个痛快的——此次可是你们这些嫔妃捡个便宜。”
  一贯把“账”算得很是清楚,说得席兰薇一笑,推了面前的玫瑰饼给她,笑瞪她一眼让她吃东西、闭嘴。
  。
  此事不对。上一世的这一年,南瑾大长公主也是回了宫的、同样时常召外命妇入宫为伴,却是不曾有人提议上元设灯会。
  这回突然添了这么一桩事,不可能没有别的设计。席兰薇追问过芈恬,是哪一位外命妇提的议,芈恬却只剩摇头:“那日我进宫晚了些,来时她们已经谈罢了这事,我只听着个结果。”
  不知道起头的是谁,也就难以想到另一端可能涉及到谁了。
  席兰薇苦苦思量着,却没有鲁莽地去做判断——这一世不同的事已然太多了,她固然可以有个先入为主的猜测,但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但既有了疑惑,添在心里便多少要去想,晌午小歇时都不禁眉头紧锁,种种猜疑在脑中晃个不停,拦都拦不住。
  阖着双眸,直至觉出有人坐在榻边才倏尔睁了眼。霍祁褪了翘头履侧躺过来,睇了睇她笑问:“信期精神不济?”
  “……”席兰薇一愣,狐疑的目光分明在问他怎么知道她到了信期。
  “嗯……”霍祁认真思量一番,板着脸很是严肃地道,“按你的法子,是朕看你平时都用闻着清凉的香、今日用了暖香,故而知道你是信期到了受不得凉。”
  席兰薇挑眉,神色淡淡地也不反驳,但眉梢上明显带着一缕不信。
  于是霍祁神色一松:“好吧……朕查了起居注。”
  兰薇听罢满意地倚进他怀里——这听着可信多了。
  “夏选侍病了几日了,陛下也没去看看?”她在他手掌上写着,眉眼中笑意促狭,端得是有心挑衅。
  “嗯,天寒地冻许是风寒,太医也不会许朕去。”
  他答得慢条斯理,席兰薇瞥他一眼,又写道:“谁说是风寒了?几日了,都只道是‘不适’而已,许是水土不服呢?”
  “……那就让她慢慢适应,朕去管什么用?”他仍是悠哉哉的口气,言罢回瞥她一眼,笑意深深,“许她进了宫,你嫉妒?”
  席兰薇蓦地一颤。
  继而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并非嫉妒。莫说一个夏月值不值得,为了圣宠就首先不值得。她一再在皇帝面前提起夏月,只是这前一世不曾出现过的人让她有点莫名的心慌、难免防心更高。
  防心高了,就总想从旁人口中探探关于她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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