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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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他家里的大厅布置成为一个公堂,大小事务,概由顾狗子坐堂解决。他家门前的广场上,
竖了一根大旗杆,挂起一面“大将军八面威风”的旗子,并私设一座断头台,如捉到通匪奸
细,即铡掉人头示众。
顾狗子对付我们的办法,是以游击对游击。他将这个区域内原有山寨都毁掉,他从不采
用坚守寨子的策略,认为这是防御的下下策。他主张利用熟悉的地形,和我们在野外作战。
他搜刮了不少钱财,购置了长短枪三百多条,组成一支坚强的民团。红军进入这个区域,如
果人数少,他便动员民团和一般老百姓,四面包围来解决我们;如果我们的人数多,顾狗子
的队伍便躲在山林深处,相机踩我们的尾子,或实施夜袭。他们打游击的功夫与我们不相上
下,因此,王树声认为需要有一团人,才能护送我安全通过清区。
翌日清晨,我们走了十五里,便进入清区。我们在一个山冈上的茶店休息,这个茶店内
只有一个老年人照料。我的同志们告诉我,我们进入清区,男女老少早已躲到山林去了,这
个茶店的老年人便是顾狗子留下的侦探。第三十团政治部主任特别找那个老年人说:“快去报
告顾大老爷,说我们是借路经过的,只在休息地点喝水造饭,不会损害一草一木,叫他不要
留难,否则,当心我们的报复!”那位政治部主任还坦率的告诉那个老年人说:“我们是有名
的第三十团,全部在此,有枪八百多根,有重机关枪四挺,不要讲错了!”那个老年人果然抄
小路去报告。
我看见这种情景,颇为奇怪。我问王树声,是否彼此之间有互不侵犯的谅解,王树声说
“没有。”他们却曾派人与顾狗子接洽,要求成立互不侵犯的谅解,但被顾狗子拒绝了。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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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顾狗子之间经常接火,现在告诉他我们的实力和企图,无非是要他不要轻举妄动,来
阻碍我们的行程。果然,我们一直通过清区,没有遇着甚么阻拦,只在我们离开清区时,他
们才无目的的放了几枪,我们大家笑着说:“这是欢送我们出境的礼炮哩!”
我一踏进清区,便觉得这里的情况,与前次所经过的沙窝区迥然不同。沿途所见阡陌都
是绿油油的,很少荒地,山上还新种着参差不齐的小树,道路平坦,桥梁坚实,足见顾狗子
对于农村建设十分注意。路旁农舍也都相当完整,我所进入过的民房,屋内布置也多井然有
序,有的人家厨房炉火熊熊,大概屋主人是刚上山区了。我看见顾狗子所统治区域的这些情
况,觉得这个土皇帝在安定农村方面,比蒋介石还要高明些,如果蒋介石能向他学习一些办
法,也许我们的困难更多了②
清区这种情况,使我忧虑起来,觉得苏区发展不易。我详询王树声其他各区的的情形。
王树声说在这个苏区的东面系麻城东八区,是地主势力的坚强堡垒。这个区域内到处是寨子,
地主的武力相当雄厚,自太平天国以来,历经世变,那里就一贯在实施保境安民的政策。那
里的地主们虽没有顾狗子那一套改良办法,却也维持着半独立的状态。我们如果进去,他们
便全力抵抗,他们除了完粮纳税以外,也不奉承官府,更不轻易放白军入境骚扰。他们区域
内没有土匪,秩序安定,因而农民尚能安居乐业,我们的农运也一直没有发展到他们那里去。
鄂豫皖苏区的北面,是淮河流域的平原。从新集往北走约一百里,都是山寨子林立的区
域。再过去便是水寨子的势力范围了。地主们在平原上建筑城堡式的房屋,周围挖有宽而深
的护城河,出入设有吊桥,经常有人防守。这些水寨子也是多年来为防匪患发展起来的,尤
以太平天国时为最盛。王树声觉得这些水寨子比山寨子更能持久防守,挡住了我们向北发展
的道路。
这个苏区的南面是长江,沿江又有武汉等重要城市,西面则是京汉铁路,都是国民党驻
有重兵的地方。邻近苏区的那两方面,到处都有民团,它们编制大多是小股的,只能配合驻
军行动,远不如清区和东八区那样有战斗力,此外,如豫皖区的六安霍山英山一带的民团势
力,则比较脆弱,因而是我们发展阻力较小的地方。
光山有一个民团,人枪在千数以上,算是我们周围编制的最完整的一个最大民团。其首
领以办理团练,敉平太平天国的曾国藩自比。他主张联合鄂豫皖区周围的民团,充实战力,
统一指挥,负起剿灭我们的重任。王树声觉得国民党军队与民团之间,也是互有矛盾的;蒋
介石要排斥杂牌部队,似不会让民团获得发展,也不会让曾国藩再生。
王树声提供了上述这些重要资料,使我初步了解民团与农运相互消长的关系。我觉得武
汉时期湖南农民运动发展得那样快,湖南民团势力薄弱是一个重要因素。毛泽东在赣湘闽一
带能大展游击雄才,也许与该地民团势力较弱不无关系。先进的广东农运就受着地主民团势
力的沉重打击,一时无法抬头。后起的鄂豫皖苏区,又在强劲的地主民团势力包围之中,这
对于它的发展,不免有重大影响。
清区横亘在鄂豫边区和豫皖边区两片苏区之间,简直是我们极大的障碍。后来我们不知
花了多少气力,企图拆掉这片墙,仍无大效。我后来也几次重履清区,并和顾狗子较量过游
击本领。如果我们的队伍不是长于此道的话,也许要吃他一点小亏。
我们那天还是安全的通过了清区,从宿营地出发,走里一百里,到达了商城的南区苏区,
在一个边境村苏维埃宿营。我们的队伍,受着苏区人民的欢迎,沿途人民,送茶送水,杀猪
宰羊,犒劳我们,其情绪之热烈就象在高桥区一样。我们的队伍,一进到苏区也就像回到家
乡,与父老兄弟团聚一样的兴高采烈。王团长因护送任务完成,也就带着队伍到第十师的驻
地去了。我则另由苏区人员陪同,直往金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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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和随从人员通过商城南区,走了七十里,便到了金家寨。这是安徽六安县的
一个市镇,与河南商城南区毗连。商城南区和六安金家寨区是较老的苏区。和我同时由上海
出发的沈泽民夫妇,也于两星期前到达这里。
据沈泽民告诉我,他由上海转浦口,搭津浦车到蚌埠,再坐船到正阳关,然后步行到这
里。一路都很顺利,没有像我那样夜间通过白区的艰辛镜头。的确,这一带赤白区对立的情
况,没有鄂豫皖边区那样激烈。原来安徽的农运本来就有些落后,在苏维埃运动中,阶级斗
争的进行,也不算激烈。所以这一带民间建筑物破坏的程度,不若七里坪区之甚。
沈泽民对该区的工作不表满意。他认为这里的中共组织简直不像共产党,一般同志既不
知马列主义为何物,也未严格遵行中央指示。这里的党团机构、苏维埃政府和红军中,都有
不少地主富农分子混入。土地分得很马虎,尤其没有发动群众,自下而上的分配土地。地主
富农仍保有很多土地财产。红军将领态度跋扈,瞧不起党和苏维埃,只知将地方武装改编成
红军,却又不注意地方武装的发展。乱打土豪的现状相当普遍,粮食倒不是严重问题。
沈泽民主张立即展开党内斗争,改组这里的领导机构,一切要从根本做起。我同意他的
看法,却不赞成他采取激进的手段来改革。我告诉他一些我的观感和我已经采取过的步骤。
我婉词劝告他,不要抹煞这里同志们的艰苦奋斗的成就。我们要耐心帮组他们,不要过份的
批评他们,如果采取激进手段,反易与当地干部形成对立,一切将难于下手。沈泽民旋即接
受了我的意见,表示他将缓和他的论调,暂不提起改组的事。
接着中共金家寨地委书记李某,要求约集全体地委委员和我恳谈,却不愿让沈泽民参加。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们纷纷向我陈述,沈泽民同志一到这里,就批评他们,这样不对,那
样也不对,却又没有提出具体的纠正办法,使他们大为不安。
这个地委会相当幼稚,委员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有的入党不久,有的刚从团员专
为党员,才具经验,均嫌不足。原来这里的游击战争,是由外来同志发动起来的,本地的中
共组织却是新的发展,而且较老一点的党员多到红军中工作去了,留下的自然多是一些新手,
沈泽民对他们的批评,未免过份。
我鼓励这些同志,说他们过去的努力已是难能可贵。我向他们解释我和沈泽民等来到这
里,是帮助和指导他们工作,绝不会打击或排挤他们。沈泽民对他们有过批评,也无非是求
全心切,并没有不信任他们的意思。而且我还直率告诉他们,我已于沈泽民获得谅解,将一
致采取具体步骤,帮助他们工作,并说明我们将如何做法的大要。
经过我的解释,地委同志们才转忧为喜,他们声言将拥护即将成立的鄂豫皖区中央分局
和省委的领导,并与沈泽民和好共事,表示乐于学习和纠正过去的缺点。这个小纠纷解决之
后,我的注意力也就转到红军方面去了。沈泽民则负责指导党和苏维埃的工作。
沈泽民与金家寨当地干部间的间隙,虽暂时获得弥补,但教条主义与经验主义后来还是
发生过许多矛盾。沈泽民是一个爱好文学的老同志。他虽是留俄学生中“二十八宿”之一,
但与我的友谊较为密切,大体能和谐共事。他也许受莫斯科的影响太深了,往往拿联共的标
准,来衡量这些山区的“土共”。他是缺乏工作经验的书生,却会背诵马列主义的教条。而当
地游击好汉却一切都从实际情况出发,不懂得甚至不多理会什么马列主义,所以这两者间的
矛盾,一直没有彻底解决。
第四军军长邝继勋率领他的军部人员驻在金家寨,我就住在他的军部内,和他朝夕相处。
我听说他的领导力不够,这次我自然特别注意到这一点。邝原是四川军队中一位行伍出身的
军人,做过很久的团长和一个短时期的旅长。他虽参加过四川兵变,但也缺乏游击战争的经
验。这回我初次和他见面,觉得他对于下级军官所应有的经验,很是丰富,但作为一个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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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指挥者,则不免有些缺点。他对战术问题如夜间动作之类,多有独到之见,但谈到战略
问题,则创见甚少,也不如蔡申熙那样注意这类问题。
对豫皖边区军事上有过很大贡献的第十一师师长许继盛,率领着部队住在金家寨东面七
十里的地方。他听见我来了,派他的政治部主任到金家寨来见我。这位政治部主任黄同志,
资历较浅,一切惟许继盛之命是听。他向我传达许继盛的三点意见:第一,许不满沈泽民,
认为这个苏区是红军打出来的,金家寨一带的党和苏维埃的负责人,都是红军提拔出来的后
进,沈泽民不先和红军干部接头,企图以党统军,而且对地委委员又采取打击态度,这是不
应该的。第二,许不满邝继勋的领导,认为后来的邝继勋缺乏能力,以致军队的领导重心,
落在几个师长身上。第三,许有取邝而代之的野心。黄同志说明前次曾钟圣处理这个区域内
的军事和政治,都先征求几个师长的同意,师长之中又以许继盛为最能干,是以由邝领导军
事的局面,必须有所改进。黄同志特别说到许一向敬重我的领导,但也希望我也尊重他的意
见。
我再三问明黄同志,知道这些话确系许继盛要他讲的之后,颇为生气。我觉得许继盛充
分表现了军阀主义的倾向,非予以纠正不可。我要黄同志先行赶回前线,转告许继盛,要他
尊重党的领导和党在军队中的政治工作,不好乱说话,不要表现国民党的军阀习气。我会立
即到前线和他详谈。
我在金家寨耽搁了约三天,就和邝继勋及其军部人员到前线去。沈泽民则留在金家寨,
指导地委会工作,并等待时机立即到新集去。金家寨东面约九十里的麻埠,驻有国民党军队
陈调元部的一旅人,这是最接近该苏区的一支敌军。我方第十第十一两师就隐蔽在麻埠西北
约三十里的地方,等待机会消灭麻埠的敌人。我们从金家寨出发,走了约七十里,便到达了
我军驻地。
沿途经过的都是山陵起伏的地带,到处都是茶林。这一带盛产六安茶叶,多经由麻埠,
独山到苏家埠出口。当地流行着“金麻埠,银独山,苏家埠就是金銮殿”的谚语,描绘出茶
叶贸易的盛况。沿途农舍和茶园没有遭受过严重的破坏,各小集镇的买卖,也颇热闹,市面
上流通的是银元和铜板,粮食并不缺乏,而且还有些粮食从白区流进来。
这些情况与七里坪区显然不同,使我为之兴奋。但当我细细考察,也发现了沈泽民所说
的一些事实:土地改革并没有深入,耕地曾以劳动力为标准草草的分配了,小地主和富农仍
保有较多的耕地,有些已分得土地的农民,还暗中向地主缴纳一部份租金;至于茶园竹林等
山陵地带,则未分配,大多仍属原主所有。沿途村庄苏维埃政府和民众团体的负责人,多半
是比较富裕农民出身的,其中也有小地主和富农。乡村中的一些组织,与七里坪区的相类似,
但对中共中央的向心力,远不若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