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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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团的最大困难是缺乏子弹,每枝枪平均不到十颗子弹。他想我们今晚应在此间休息,独
立团则去行动,以期掳获一些枪枝子弹补充军械。
我赞成王团长这个建议,并要他画一个行动略图给我看。王团长和在座的长官都很熟悉
这一带的地形,但却不会绘图。我告诉他们学会绘图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有行动战略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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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会了解他们的行动计划,部队长官的指挥,也不一定会准确。他们于是遵照我的意思画
了略图,画得实在不高明,他们确是第一次学习,官兵们在那里七嘴八舌的纠正偏差,好不
容易才把这张图拟定了。
接着,我告诉他们白军这个连一再那里驻扎了好几天,可能建筑了工事,最好能派一位
干探去侦察一下敌军驻地附近的情况。那位瘦小的徐政治部主任,自告奋勇的愿意去,预计
黄昏时可以赶回来报告。他在我们同意之后,就化装去了。不一会,这个原穿着军服的徐政
治部主任,居然惟妙惟肖的化装成一个手提粪箕的拾粪农民。我非常高兴的看着这个“拾粪
农民”的背影,向对面的小坡走去。
午后,我休息了片刻,又更多的了解了这个独立团发展的经过。这个对立团是由农民自
卫军蜕变而来的。鄂豫皖苏区各乡村都有农民自卫军的组织,按连营团的编制,每乡至少有
一连,多的有一营;每区多数有一团,还有多于一团的。自卫军的士兵就是各乡村的壮丁,
平时务农,有事时集合行动。这些自卫军统归各县苏维埃政府下的军区指挥部指挥,又名为
“不脱离生产的地方武装”,各区乡的自卫军夺取了敌人的少数武装,便由自卫军中的精干分
子装备起来,形成某区的独立连,独立连的士兵于是脱离生产,经常行动;这又名之为“脱
离了生产的地方武装”,也就是由自卫军转化为红军的一种过渡组织。这种独立连通常人数是
足额的,武器最初只有一二十枝步枪,多数无枪的士兵仍携带梭镖作战。步枪逐渐增加的结
果,也就能够单独担任游击的任务。这个黄安独立团,就是由这样的六个独立连编组起来。
那位农民出生的黄安独立团王团长,在他的同伴中,资格算是最老。一九二七年初,他
已是中共党员,当地农协的负责人。武汉分共后,他是高桥区一带率领农民打游击的少数领
袖之一。那时他已是这里唯一的土生土长的游击健将了。他的同伴们都敬佩他,但也有人批
评他“老大”(即自视资格老有些自高自大的意思)。那位徐政治委员被称为“大徐”,而徐政
治部主任则被称为“小徐”;他们都是学生出身,在这一带工作很久,游击战的经验则不算丰
富。团不利参谋文书等人员都是本乡的低级知识分子出身(又的是道士的徒弟,又的读过几年
私塾或小学)。连排班长多数是因战功而提升的,少数则是红军中的战士,因不愿背乡离井乃
留住当地,或因作战受伤,痊愈后便被拍到这里来。
正规红军在鄂豫皖区只有第四军,组织比较健全。地方武装的独立团在组织上则远不如
正规红军,他没有机关枪,这是与正规红军不同的第一点。他没有单独的卫生组织,伤病兵
都得交由当地苏维埃政府处理。他也没有单独的补给组织,全团官兵从来未领过薪饷,只是
按时由当地苏维埃政府,杀猪宰羊,犒赏一顿。全团所需被服鞋袜,也有政府发动农民代为
制办。他们在苏区内驻扎时,由政府供给伙食,到白区行动时,就自行打土豪,解决补给问
题。
到了黄昏,我们的“拾粪农民”回来了。他手舞足蹈的告诉我们,一切都侦察清楚了。
他在那连白军驻地附近,拾了满筐的粪,白军就地拉矢,其驻地四周的粪真是多极了。他已
将满筐的粪交给前面一家农户,赢得农民的谢意。他侦知这一连白军都驻在那个山坡上的一
所庙里,庙旁的山冈上筑有一个圆形工事,但没有设置障碍物。通往那个庙的道路,以及构
筑工事附近的情形,他都弄清楚了,沿途民团驻地也没有甚么变动。
王团长根据徐主任所侦知的情况,下达夜袭命令,时间算得十分准确。十时;这个独立团
的第一营,就已集结在团部门前的广场上。我对他们作简短的讲话,嘉许他们的英勇,鼓励
他们努力争取胜利。这个队伍旋即按计划悄悄出发了。我、陈昌浩和那位交通以及几个病兵
则留在团部内休息,由留下的几个兵为我们警戒。
翌晨,天将晓,一个从前线归来的传令兵,高声向我们报告胜利的消息,并说王团长带
着队伍,随后就到。不久,得胜归来的王团长向我报告,他们已解决那连白军的大部分,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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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枪四十余枝,子弹约五千发,俘虏五十余人;除已将所获枪支弹药,由各连分配外,俘虏
经过简单的宣传后,已经释放了。我方仅有几个轻伤,已送往高桥区苏维埃政府照料。
王团长等都向我道贺,说这次胜利是我的正确指导所获致的。徐政治委员更说到这次行
动因有徐主任的侦查,没有经过甚么激烈的战斗,就进入了敌人的驻地。除黑暗中逃跑了一
些人以外,敌人概被包围缴械。以前每次行动,多是带着队伍出发,看见情形有利,就干起
来,否则退回来,不免空跑一趟。这次计划准确,因而获得空前的胜利。他们在回途中,检
讨战绩,大家一致认为如果没有我的提示,似不会有这样圆满的结果。
我同样为他们祝贺,并说这是全体官兵和苏区民众一向英勇奋斗的结果。我还向他们说
到下次行动时,要注意缴获敌人的文件,如工作器具等,都要掳获回来。他们赞成我的意见,
也承认他们自己“游击习气”过甚,只注意掳获枪枝子弹,其他就不大主意了。
十日午后,这个得胜的队伍护送我们向北进发。由独立团驻地(苏区的边缘)到高桥的
中心区苏维埃政府所在地,有三十华里之遥,那是我们所要到达的目的地。我开始领略苏区
的一般情况。
这一营人装备着新掳获的枪枝子弹(每人平均有三十发了),精神抖擞。在苏区内行进,
不用戒备,可以时行时歇。我这个走坏了脚的“伤兵”,坐在临时用竹竿扎好的轿子里,随同
团部在队伍中间行进。我们胜利的消息,早已夸大的传遍了各处。沿途的农民争着来看我们
所掳获的枪支弹药,和我这个来自中央为他们所称誉的“赛诸葛”的风采。
当地农民与独立团的官兵相处的水乳交融,沿途有不少农民伴着队伍一同走一段路,祝
贺胜利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和独立团官兵的谈话,也是极其亲切,看见我坐在轿子上,他们
有的一位我是被俘的土豪,因而说:“为甚么不把他四脚朝天?”或者说:“号一条白肥猪!
要值串把大洋吧!”战士们抢着纠正说:“不要瞎说,他是我们的中央。”农民们听了“中央”
二字,防腐蚀“真命天子”似的,不禁伸伸舌头说:“中央呀!领导我们打胜仗的中央呀!了
不得,我说错了!”
我们的队伍在沿途村庄上休息的时候,农民们兴高采烈的将准备好了的茶水,供给战士
们解渴。村庄上男女老少都围拢来观看,战士们也非常和蔼的告诉他们,我们是新从中央来
的人,特别将他们新缴获的枪枝子弹,夸大一番。这种与农民亲若家人的情趣,是国民党区
域里所看不见的。
这些事使陈昌浩高兴得了不得,他觉得出乎意料的发现了许多奇迹,特别是战士与农民
的亲密关系,军民对中共中央的信仰,军民一致进行游击战争等,为之赞赏不已。他在那里
注意了解实况,也觉得他过去所学的军事知识,许多是不适用的,要从新学习游击战术。后
来他终于担任红四方军政治委员的重要职务,成为灵活敏捷的游击骁将。
下午五时左右,我们到达了苏维埃政府所在地的一个大村庄上宿营。这一营人旋即分散
住到各民房里去了。也有一些战士请假回家,情形显得有些凌乱。王团长曾向我解释,在高
桥区中央,不用戒备,一切可以随便些;各排班纷纷找他们所熟悉的人家去住,但他们都会
集住在大厅里,不会出乱子的。有家在附近的战士,请假回家了,明早必能按时归队。
我们和团部驻扎在高桥区苏维埃政府的办事处。这是幢较宽大的房子,门口挂着两块大
招牌,一是“高桥区苏维埃政府”,另一是“中共高桥区区委会”。房子里面除了陈设简单的
办公室和卧房以外,还有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农民所捐献的布鞋草鞋袜子之类东西。苏维
埃政府人员,正忙着将这些东西分发给战士们。这些鞋袜大小不一,由各战士选用合适的,
很费时间。当天,政府还宰了三条大猪,安人分配,犒赏全体官兵。一切放哨做饭等等勤务,
概由政府指定本村农民执行,使全体官兵都能充分享受一晚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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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第一次会见了现任中共政府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的李先念。他那时担任高桥区中
共区委会的书记兼该区苏维埃政府的主席。这个细长生财的青年人,原系木匠,是一个党龄
较老的能干游击家,他的态度严肃,说话也很谨慎。他向我叙述了高桥区发展的经过,现有
人口的数字,党员团员人数,自卫军、少先队等等组织的概况。这些事我现在自然已记不清
了。
他特别向我说明,高桥区孤悬在鄂豫皖苏区的南端,要经常向四周打游击。如果这个黄
安独立团离开了这个区域,白军和民团就要乘机来侵袭。高桥区各地都布满了放哨的单位,
敌人进袭时,顷刻之间,他们就会知道,于是区委和区苏维埃的人员,都擎起武器(自然多
数是梭镖),携带文件包,上山去了:以免在山上办公,一面指挥作战,还要指挥男女老幼“跑
反”(意即掩护老百姓向敌人不宜到的地方藏躲)。自卫军则在敌人的四周骚扰并乘机反击。
因此,敌人不敢分兵深入,有时他们能缴获敌人少数枪枝,有时也遭到失败,人畜被掳去,
村庄被烧毁。
李先念所说的,使我对当时苏区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我敬佩他的能干,后来他被调任红
四军某团的团政治委员。从此,我们总在一块对敌作战,他也逐渐成为红四军少数领导人之
一。
十一日清晨,王团长率领这一营人护送我们继续北行。徐政治委员则率领其他人员留驻
高桥区,办理该团官兵所需夏服等类的事。我们当天的行程是八十华里,北行二十五里后,
便出了高桥区境,要通过约五十里的“灰白区”,然后才能到达七里坪苏区边境的一个村苏维
埃宿营。在高桥区内,我沿途所见情形,与昨天所见一样,只是再没有人误认我是土豪了。
那些消息灵通的农民,在我轿子旁边走过时,多向我表示亲切的敬意。
将近走出高桥境以前,王团长命令他的队伍改为备战行军。他向我解释甚么叫“灰白区”,
就是在本质上仍然是白区,不过区内人们不积极反对苏区而已,我们与灰白区的关系大体上
是互不侵犯的。黄安县城离高桥区边境不过五十里,董必武就在这个城里生长,他在城里办
过学校,在地方上很有声望。一九二七年武汉政府时期,国民党黄安县党部和农民协会都很
左倾。这个灰白区的一些绅士和知识分子多曾是国民党左派,后来国民党反动了,他们有些
受牵连,遭到国民党的迫害。因此,这个区域的人们,对“剿共”十分消极。苏区的人也不
在灰白区打土豪,彼此一向相安无事。
王团长表示他对灰白区的情形相当熟悉,白军驻在黄安城内和交通要道的据点上,民团
虽散布各地,但也很难到偏僻的地方来,平常我们的便衣人员可以在晚上安全通过,白天有
几条枪的队伍,也可以去得。只有黄安通河口①的要道是敌人的交通线,我们横过时,要特
别警戒。
我们进到灰白区后,情况显然不同了。在路上见不到老百姓,更没有人为我们准备茶水。
在田野间照常工作的农民,不敢理会我们。我们停留在村庄做饭的时候,村庄中的妇孺,并
不躲避我们,男子则站得远远的,不敢和我们接近。我们向妇女借用东西,或购买粮食蔬菜,
她们不仅不拒绝,而且态度和善。王团长解释,这里的男子躲开 我们,是怕我们去了后,会
遭到“通匪”的惩罚。
午后,我们的队伍快要横过黄安通河口的大道时,发现大道上有大队敌人正向河口前进,
王团长侦知这是驻在黄安城内白军萧之楚部第四十四师的一旅人,开往河口换防。他征得我
的同意后,开始分散队伍向敌人袭击。我也下了轿子,参加这场战斗。我在苏维埃唯一的一
次坐轿子,至此就结束了。
我们的队伍以排班为单位,分布在一个很广泛的区域内,我和陈昌浩等随着王团长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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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也只有十个战士。我们爬到一个山坡上,观察战况。我看见我们的队伍东一堆西一堆,
这里放一两枪,那里放两三枪,向敌人骚扰。这就是被人们称誉的“麻雀战术”。敌人表现的
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