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7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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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底向谁提供这部分多出来的居所?在国防科工委的联合小组抵达上海的时候,上海管理委员会的党委会议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游缑听说了这个事情,她也不在乎有人说自己“下车伊始就开始指手画脚”,毫不避嫌,游缑性急的开口了,“你可以先询问一下,现在这些在江南制造局工作的人,他们愿意不愿意用现在的居所置换这些小区。”
“江南制造局的那些人有自有住房么?”林深河不怕游缑,他问道。
“安居才能乐业,我在上海这么多年,根本没见过江南制造局的普通劳动者家能比咱们社区的房子更大更好的。”游缑倒是发挥她作为上海本地人的情报优势。
“要是人家不肯换呢?”林深河问。
游缑笑道:“不肯换就开除。而且有林深河同志你来当这坏人,我对你有信心。”
林深河一点都不为此生气,游缑这是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责任。有国防科工委担责任,林深河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拆迁是个繁琐和漫长的工作,游缑只是提出了一个紧急建议后,就把剩下的工作抛给林深河继续处理。盘踞了上海仁心医学院为中心的安全区,国防科工委扎下摊子,开始自己的工作。
游缑安顿好了基本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了何足道去拜见自己的父母。何足道相依为命的哥哥几年前因病去世之后,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所以何足道拜托严复出任自己的家长。
严复当然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但是何足道心里面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他一直视陈克为兄长师长,如果是由陈克充当何足道家长的话,何足道才能真正感觉到满意。
游缑家在上海也算是真正的有钱人,但是无论是与何足道相比,还是与严复相比,他们顶多是个蚂蚁级别的存在。游缑这个家里面的“浪荡女”出外十年,最初的时候一度成了著名逆贼团伙中的一份子,游家做生意,自然很明白情报的重要性,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游家一度感到十分惊恐,也曾努力想把游缑带回家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游缑逐渐“逆贼”变成了“割据势力的干将”,最近又变成了堂堂开国元勋,这过山车一样的经历让游家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游缑身份怎么变,自家女儿毕竟是自家女儿。老夫人见到女儿之后,立刻是满眼含泪上来抱住了闺女。老爷子看到女儿之后,先是一阵喜悦,接着怒气上涌,差点想冲上来给自己闺女两嘴巴。不过瞅着闺女身后那彪悍凶猛的警卫员,老爷总算是忍住了冲动。
落座之后,老爷子把严复让到首座,严复坐下后说道:“游老弟,我今天只是个代人出席。本来坐在这里应该是我党主席陈克。但是他实在是工作繁忙没办法亲自来,所以他写信托我来提个亲。”
游老爷子当然知道陈克现在是什么人,那是相当于皇帝的存在。自家闺女跟着陈克十几年,这也总算是修了个正果。见严复起身把一封信交给自己,游老爷子手都哆嗦的拆不开信。因为过份激动,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出故障的留声机般一个劲的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何足道此时心中的激动根本不亚于游老爷子,陈克除了鼓励何足道赶紧向游缑表白之外,在这件事上再也没有其他表示。何足道当然知道陈克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一起到上海来。他本想着回到武汉的时候摆酒,那时候与陈克多喝几杯。没想到陈克对何足道的婚事竟然早有安排。
何足道忍不住咧开嘴想笑,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流了出来。正想用手背擦眼泪,却见一条手绢已经抵到了面前,扭头一开却是游缑,她正用一种极为罕见的柔柔笑容看着何足道。何足道接过手绢擦了擦眼睛,只觉得此时心中大为满足,此时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对游家来说,何足道这么一门亲事到算是“门当户对”。这门槛当然不是指游家的身份,而是游缑的身份。对游缑来说,这却不过是件私人的事情,对于她肩负的工作来说,甚至是件小事。
破坏也是要讲方法的,甚至在林深河大肆摧毁着上海老式建筑之前,他就让公共租界委员会交出了全部的地图以及测量数据。工农革命军的工程兵们也已经紧张的开始测量工作。在国防科工委的计划中,武汉自然已经是一个工业中心。上海将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工业中心。
莫道前路无知己192章蝴蝶的翅膀(九)
复旦公学校长兼董事马相伯1917年2月15日已经马上就77岁高龄了,他硬是盯着海风拄着拐棍在江南制造局门口站着不动。谁来劝马相伯先去旁边休息,马相伯都只是要求严复亲自来见他。工作人员也感到很棘手,77岁的老头,虚岁马上就80了。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头子谁敢强行动他啊。万一老头子往地上一倒,这谁说得清呢?
严复已经躲在军管的江南制造局里面一个多月不敢出门了,与马相伯先生谈过几次之后,严复连马相伯的宴请都不敢参与。被马相伯堵门堵了一个多小时,工作人员不停的向严复报信,严复也只能乖乖的出来请马相伯进江南制造局讲话。
“几道,我这是开了个恶例,心中十分不安。”马相伯先生先向严复道歉。
马相伯是蔡元培的老师,老师给弟子出面这有什么好说呢?严复笑道:“相伯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不妨一次说完,但是我的态度早已经确定,法院怎么判,那就怎么执行。”
“几道,这次的事情我还想是请你与文青说项一下。孑民的确命人杀了不少人,但是他毕竟没有亲自杀过人,就是把他判处个终身监禁又能如何?北洋王士珍和你们打了那么多仗,你们不也把他给放了。为了对孑民要如此刻薄?”马相伯说道。
严复不敢见这帮文人,就怕这种纠缠。王士珍在山东的确造下好大的血债,但是那是满清集团的政治措施,王士珍不是出于个人目的制造出血案来邀功请赏。虽然事实很残酷,可是残酷的实施就在于王士珍是满清统治阶级的一个成员,他自然要维护满清统制集团的利益。这是政治集团的问题,而不是王士珍的个人问题。面对直接的挑战,王士珍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与决定。要是以同伙等同罪名去追究责任的话,满清集团个个都该死,个个都该杀。同理可证,412反革命屠杀中,所有北洋的与光复会的参与者,也都该统统处死。
提出没有亲手杀人的人就不该处死的观点,严复并不清楚马相伯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他很清楚一件事,若是没有蔡元培的策划,那些具体执行者们是吃饱了撑的跑去浙西实施大屠杀?
不清楚马相伯的想法,严复却清楚文人们的想法。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从不亲自动手,他们都是指挥别人动手。成功了的话,功劳自然是指挥者的。一旦出了问题,那文人就认为执行者才是有罪的。敢像谭嗣同那样有机会跑路而不跑,就是以血来证明自己追求的正义性,这种文人从来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相伯先生,这是一件刑事案,有人杀人”严复只能用这么再普通不过的解释来应对马相伯。
但是马相伯却打断了严复的话,“几道,我不求说孑民无罪。毕竟死了这么多人,不仅你们人民党刊载了公审,参加公审的外国报纸也都刊载了审判。证据都在那里摆着,我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你们也说孑民参与谋划了浙西的事情,却没说孑民亲自杀了谁。一定要说,孑民的生死就在你们手中。”
严复叹了口气,上几次他就是和马相伯在这件事情上怎么都谈不拢,最后弄得严复不想再见马相伯,这次还是如此,严复耐着性子说道:“相伯先生,我们判断任何事情从来不是以个人好恶为基准,实事求是乃是人民党判断事情的唯一标准。”
马相伯听严复说了几次这种事情,他也知道严复不可能在这方面做出任何让步。也叹口气,马相伯说道:“几道,说来十几年前还是我请你收陈克为弟子的。我已经老了,这十几年的事情大抵记不清楚,偏偏那时候的事情却是历历在目。不知几道还能否记得我当年说的话?”
听马相伯提起往事,严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对马相伯所说的对这十几年的感触,严复深有同感。对严复来说,十二年的时光转瞬即逝,真的是弹指一瞬间。但是严复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的那天,马相伯病了,严复就坐在马相伯病榻的外屋第一次看到的陈克的书。两人交谈的时候,马相伯请严复收陈克做弟子,那时候马相伯说:“此书必然大行天下,作者所述之理。就算不是天道至理,却也绝非异端邪说。青年们读了,从者必众。几道,著书之人天纵奇才,若是你愿意,我倒想让你收了他做弟子。若是无人管教,此人只怕会祸乱天下。”
那时候严复是很惊异马相伯这样的大学问家居然会对陈克如此重视,若不是有马相伯的这个请求,严复只怕就会与陈克失之交臂,至少严复很有可能不会收陈克作为弟子。
回想过去,严复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实际参加陈克主持的革命工作也有十年,这十年中严复干了无数的工作,每天为了眼前的局面以及中国的未来操心,哪里有时间搞什么回忆当初。现在严复突然觉得有些明白了马相伯当初请求的原因。
因为不敢确定,严复忍不住问道:“相伯先生,您当年就怕文青对文人下手不成?”
马相伯见严复已经记起了往事,他叹息着说道:“我当时根本没想到文青能有今天的功业,我那时只是觉得文青当时所说的道理极为霸道。他说的固然对,却毫无慈悲怜悯之心。用着儒家的道理,行的全都是法家的作派。外儒内法,行的定然是苛政。文青要走的是救国的大道,我的能耐根本帮不上他什么,这才请几道你去当文青的老师。”
“那相伯先生现在是想让我站在文人这边了?”严复问。
听了严复的话,马相伯先生的脸色更难看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围绕着对蔡元培的事情反复思索,马相伯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坚决反对对蔡元培实施死刑。文人为什么一定要讲秦始皇“焚书坑儒”?陈克在《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这套书中有过记述,当年秦始皇焚烧的书大多数是巫医与神怪的书,坑的也大多数是方士。对应人民党的做法,那就是严厉打击封建会道门。
文人们根本没有为方士叫屈的打算,他们抨击秦始皇的目的就是反对秦始皇推行的那套法家的治国政策。为了抨击秦始皇法家治国的理念,文人们甚至歪曲事实,混淆视听。
马相伯并不想在蔡元培这件事上歪曲事实,因为这事实根本是藏不住的。浙西的百姓都在,人证物证俱全。蔡元培自己对自己所干的事情也供认不讳。
陈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的是个“知行合一”的家伙。马相伯极为关注陈克在浙西的审判,加上周树人创作的一系列戏剧作品在各地公演。经过仔细对照,马相伯在陈克的书中都找到了对应的内容。
秦律规定了一套诉讼制度,公室告与非公室告。人民党就有刑事的公诉人与民事的举证申诉体系。
秦国审判机关为中央、郡、县三级。人民党有法院、中级法院、高级法院的分别。
在秦国中央,皇帝掌握最高审判权。廷尉审理全国案件。御史大夫和监察御史对全国进行法律监督。人民党完全照抄,有公安、检察院、法院的制度与区别。周树人的戏剧里面在这些方面是极力强调的。
在细节上,在秦国,诉讼可以由受害人提起,也可以由国家官吏提起。审讯时一般不主张刑讯逼供,重视现场勘验和搜集证据,实行“爰书”报告制度,判决后准许上诉。
甚至连秦国法庭审判过程中,“在犯人发表陈词的时候,哪怕是法官明知犯人是在说谎,也不能打断犯人陈述”的要求都毫无二致的被贯彻了。
不管你想什么,只管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之后,触犯了法律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陈克所赞美《秦法》的存在,“秦朝定罪量刑的原则有:确定刑事责任能力;区分故意与过失;区分犯罪后果轻重;共同犯罪和累犯加重处罚;诬告反坐;教唆犯加重;自首减轻处罚等。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自觉的古典法治时代,在中国文明史上具有无可替代的历史地位。秦法之前,中国是礼治时代。秦之后,中国是人治时代。只有商鞅变法到秦始皇统一中国的一百六十年上下,中国走进了相对完整的古典法治社会。这是中国民族在原生文明乃至整个古典文明时代最大的骄傲,最大的文明创造。”
然而在文人们看来,这根本不是“最大的骄傲,最大的文明创造”,这是严刑酷法,这是泯灭人性。
马相伯对浙西百姓的遭遇当然是深感同情的,他认为浙西百姓即便是行事过激,也不到死罪的地步。同样,马相伯认为人民党不管蔡元培有什么想法,甚至有什么苦衷。只是以参与412大屠杀中为由判处蔡元培死刑,同样有失公允。若是没有北洋袁世凯的煽动,若是没有冯国璋的支持与篡夺,若是没有地方上的地主士绅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肆利用蔡元培发动的“清党”命令来清除异己。浙西也绝对不可能杀成那个样子。
在这些方面,人民党甚至在法庭的审判过程中调查的很清楚。所以马相伯很不理解,既然人民党不愿意冤枉蔡元培,为什么人民党就不能因为蔡元培的苦衷而放过蔡元培一马?
所以马相伯不能不怀疑人民党坚定的态度背后的理由。难道是因为蔡元培公开反对过人民党么?难道是因为蔡元培公开抨击公开指责过人民党的各种政治纲领么?难道是因为这些,人民党就要借了人民的名义砍了蔡元培的脑袋作为警示?
基于这些顾虑,马相伯才出手试图营救蔡元培。人民党到现在为止所建立的功业是不容否认的,然而人民党所表现的冷酷无情毫无优容之心的举动让马相伯很担心。这样一个完全由年轻人所组成的强大政治力量会不会一路奔上秦国的老路。马相伯相信,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发展,那不仅是人民党的悲剧,不仅仅是马相伯相当赞赏的陈克的悲剧,不仅仅是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