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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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房里面进进出出的人更多,大家用稍带好奇的眼光看着秋瑾,却没有人询问。在门外就听到陈克那奇特的北京话传了出来。“不加印了。没听说过物以稀为贵么?《黄浦评论》的销量还不稳定,现在每天就印1500份。还有,嗯,会深,我上次说得那个拓展训练,地方你已经确定好了吧。”
“已经确定好了。”一个秋瑾不熟悉的声音答道。
“你先通知所有人,后天全部给我去参加训练。只要天上不下刀子,我亲自领大家去。”
与几个月前相比,陈克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虽然在发号施令,语气的变化却也没有多少。
秋瑾迈步走进房门,只见屋子里面一半放满了桌子和奇怪的玻璃仪器,另外一半放了几张桌子。陈克和一个青年正坐在桌边说话。
“秋姐姐?”陈克见到秋瑾,立刻站起身来惊喜地喊道。陈克没什么变化,连笑容也和几个月前一模一样。
“文青别来无恙。”秋瑾也笑道。
陈克给秋瑾搬了个凳子,“秋姐姐稍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再和你说话。”
等陈克与那个青年把几件需要处理的事情办完,那个青年就埋头开始写一些文件。陈克这才转过身来。“星台回来之后就说秋姐姐也要回国。可是让我好等。”说完,陈可上上下下看了秋瑾一番,“这段时间的奔波,姐姐可是清瘦了。”
“文青倒是意气风发。”
“吃饱了睡,睡完了吃,估计我还胖了不少呢。”
说完这话,两人哈哈大笑。
“怎么没有见到正岚和星台?”秋瑾方才环视周围,一些青年围着那些实验仪器忙活,没有一个认识的。
“正岚最近在外头卖药。星台在隔壁讲课呢。”
“看来大家都很忙么。”
“秋姐姐最近有什么打算么?”
“文青有何吩咐不成?”
“那得看秋姐姐肯不肯屈尊。”
“怎么讲?”
“若是秋姐姐想回绍兴,我正好有笔钱要送给伯荪兄。若是秋姐姐准备留在上海,我这里的护士学校缺个校长。”
秋瑾本来就想在上海办学,听陈克这么说,倒是来了兴趣。
“看来文青挣了不少钱。”
“这钱挣得多,花得更快。”陈克笑道。
两人正说话间,何足道快步走进来,“文青,有两位复旦公学的先生要见你。”
“秋姐姐稍后,我去迎他们进来。”陈克说完就站起身。
片刻后,陈克领了两人进来,为首的那位秋瑾不认识,后面那位却是秋瑾的相识。两人几乎同时注意到对方,“旋卿也在这里?”那人高兴的喊道。
“右衽。你怎么来了?”
与秋瑾搭话的是于右任,两人都是光复会的成员,去年认识的。大家许久没见,却在陈克这里相逢,既有不胜之喜,又都觉得颇为意外。秋瑾见陈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傻笑,秋瑾连忙向陈克介绍了于右任。
“久仰久仰。”陈克听过这个名字,却不记得这位的事迹。但是能上历史书的,也绝非泛泛之辈。
于右任却没有客气,他连忙向陈克介绍了另一位,“这位是严复严先生。”
陈克、秋瑾登时呆了。齐会深正在埋头写报告,听了这个名字,放下笔腾的转身站起,没等陈克说话,齐会深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这位是写《天演论》的严复先生么?”陈克觉得齐会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正是。”于右任答道。
齐会深自从看到了《天演论》之后,就是严复的超级拥趸。一度有过报考北洋水师学堂的念头。今天得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帅叔叔”就是他一直以来无比钦佩的严复先生,也管不了那么多,一面激动的说着,“严,严先生您好。我看过您的书,今日得见,荣幸之至。”一面走上去伸出了右手。和陈克他们处的久了,齐会深已经非常习惯于握手。加上最近与英国人打交道很多,面对有钱有势的人,他也习惯了握手。情绪激动下,他已经忘记和严复这等人见面是需要打躬作揖的。
秋瑾虽然也激动,但是毕竟不会如同齐会深这样,她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齐会深抢了陈克的风头。据陈天华所说,陈克是这个小团体的头领,秋瑾瞅着陈克,想知道陈克对此会有什么反应。陈克也是喜不自胜的模样,对齐会深抢在前面握手,竟然毫不在意。又看到严复稍有些尴尬的伸出手,就被齐会深紧紧握住,然后齐会深拽着严复,结结巴巴的说着敬仰的话。陈克只是咧嘴傻笑。毫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
秋瑾本来对陈克有些起疑,觉得陈克会不会是个大奸似忠的家伙。但看着陈克这样的表现,实在不像是那种深藏不漏老奸巨滑的人物。倒是和他二十五岁的年纪应有的举止颇为一致。这倒是有些让秋瑾不明白了。
严复对齐会深这样的拥趸见得多了。看齐会深拽着自己絮絮叨叨,倒也有些不耐烦。他稍稍的撤了下手臂,齐会深倒也没有全然糊涂。他连忙放开手,告了个罪。却转身出门去了。
“严先生,我叫陈克。对您久仰了。严先生大驾光临,我真的是荣幸万分。”说完,陈克也伸出了右手。有齐会深在前面,严复倒也习惯了些。和陈克握了握手之后,严复左右看了了一下。陈克猜想严复想在比较僻静的地方说法,那边做实验的试演员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看过来,陈克喊道:“同志们,这位就是严复先生。大家赶紧问个好。”
听了这话,实验员们一起向严复先生问了好。
“你们继续做实验,若是严复先生一会儿方便,大家再上来说话。”说完,陈克把屋中间的布帘拉上,然后笑道:“我们这里就这么一个环境,若是严先生觉得不方便,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话?”
“这里也就可以。”严复答道。
陈克连忙拉了凳子,用白色的实验服袖子一一擦过,让给大家坐了。
“严先生来这里,有何指教?”
秋瑾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严复今年五十一岁,长相极为英俊,海军军官出身,又当过北洋水师学堂的校长,那份磨练出来的从容气度,自是非凡。即便在这平凡,或者说有些简陋的环境当中,也令人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陈克的年岁只有严复的一半,而且穿了件非常随意的白大褂,这屋子里面的凳子,陈克选了个最低的自己坐了,但是方才那种自然体贴的举动,还有脸上诚恳的微笑,在秋瑾看来,气势竟然毫不在严复之下。
双方稍微沉默了一阵,倒是于右任先开口了,“陈先生,我们学校马上就要开学,这场馆就要启用,不知您剩下的讲座还有多长时间。”
“不知道于先生在学校就任何职位?”
“我暂管教务,这些场馆的事情由我负责。”
“啊,于先生,这是我疏忽了。我前天在讲座最后,给同学们说讲座已经结束了。昨天我写了封信,把这件事告知了马先生。但却忘记了通知学校。现在我正式告知您,课已经讲完,也不会再使用学校的场馆。因为我的疏忽给您和学校带来的不便,请您原谅。”
“陈先生误会了,我可不是为此事来兴师问罪。您不再去讲课的事情,学校已经知道。学生们群情激奋,一定要您把这课讲完,为了这个,学生们派代表专门找到马先生。马先生派我来,想问问剩下的课时有多少。若是您不介意的话,可否去敝校把这个课讲完。”
听了于右任的话,陈克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看了严复一眼,见严复只是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陈克实在是弄不明白,若只是为了此事,断然不可能让严复亲自出马。但既然严复已经来了,自己该如何处理呢?
秋瑾看着陈克的举动,觉得颇为有趣。她也猜不透严复倒地为何而来。但严复绝对是有备而来,陈克将严复引为己援才是上策。瞅着陈克看了严复一眼,秋瑾知道陈克正在打严复的主意。正在思忖间,却听到陈克开口了,“马先生们对学生们如此关爱,我很佩服的。我不知道学生们是怎么说的,但是这课的确已经讲完了。我在信里面也是如此与马先生说的。”
“已经讲完了?”于右任竟然有些惊讶的神色。
“确实已经讲完了。”陈克微笑着点点头。
听了陈克这话,严复开口了,“陈先生。你的大作我拜读了。你最后几节课我也听了。明显是没有讲完么。”
“严先生,若是您不嫌弃,叫我文青即可。”陈克边说边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递给了严复。
严复瞅了一眼就放下了。
“严先生,我本来就只准备在复旦公学讲完客观辩证法与主观辩证法,前日已经完成了我原先的计划。课已经完了。”陈克带着秋瑾熟悉的那种坦诚面容说道。
“文青没有打算讲完所有的内容?”
“的确没有这个打算。”
秋瑾听着这对话实在不知道陈克是太认真,还是太傲慢。听到这里,秋瑾有些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陈克在马相伯先生的学校搞了一个讲座,还把全部的文稿送给了马相伯先生。但是没有讲完全部文稿,他就撤了。学生们不依不饶,马相伯是著了名的爱护学生。自然要请陈克讲完这课。
马相伯先生是什么人?他可是蔡元培的老师。马先生自己出面肯定不合适,派于右任前来游说,又怕陈克不给面子。结果就让严复一起来。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高高兴兴地前去讲课了。在江浙文人圈子里面,马相伯先生可是一代宗师。得到马先生的认同,整个江浙文人界都等于向陈克打开了大门。偏偏陈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如此认真的拒绝了。
若是对莽汉玩欲擒故纵,或许还行。但是对马相伯的弟子于右任,特别是在严复这等人物面前玩这个把戏陈克只怕还是嫩着呢。
“文青莫非有什么苦衷?”严复问道。
“苦衷绝对谈不上。我安排的计划里面,确实只准备讲那么多。再往后,我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不能随了马先生的美意,我很是不安。但是我既然定了计划,那就要遵守。严先生,还有于先生,我会专门修书与马先生说明此事。”
陈克拒绝的意思如此明白,竟然回转的余地都不留。不仅仅是严复和于右任,连秋瑾脸色都是一变。按这个意思,陈克完成自己的计划之前,是绝对不会去讲课的。若是陈克中途变卦,那只能证明陈克是个反覆小人。
但陈克不去讲课,这架子就有些大的吓人。一般文人遇到这等情况,肯定是要顺竿爬的。搭上马相伯先生和复旦公学的大船,对以后的助力之大,不可想象。若是秋瑾有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但是陈克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放在心里面。就他现在所言,根本只把自己的事情放在最前头。其他的事情,全然不与考虑。
“文青,你真的是读书人么?”秋瑾暗道。突然间,秋瑾却想明白了,陈克或许是个留学生,看陈天华的推荐,还有马相伯的重视,他应该也是个文人。但陈克一直声称自己是个革命者。在自己的事业与在江浙文人界的声望而言,陈克选择的是自己的事业。
“文青,你就不能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么?”秋瑾真的替陈克着急。
第二卷狂飙第34章
第34章
秋瑾担心陈克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马相伯先生的邀请,会引发严复的不快。她看似轻松的将右臂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身子却坐得笔直,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而于右任同样有些烦躁的神色。马相伯先生让他来请陈克去讲课,连严复都出面了。本以为应该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却被陈克明明白白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居然是陈克因为自己的事情脱不开身。所以不能去讲课。
于右任并非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不能接受的是陈克的这种态度。一般来说,总是要婉拒,而不是直来直去的拒绝。
相比起来,严复倒是依然镇定自若,陈克脸上还是那种真诚的微笑。两人对看了片刻。严复才文道:“文青,实在是一点空都没有么?”
“现在确实没有。四个月后才会有空。”
“讲课这种事,文青去讲了就可。却让马先生对学生也有个交代。”
“严先生,您这等有大学问的,只要讲,便是言出法随,不会逾矩。我现在还没有学成,仅仅是一家之言。曾子说,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上次是我自己讲课,就算是出了问题,也是我自己学识不足。现在我有自己的计划,尽力去做已经是战战兢兢。若是再勉强去讲课,不过是不忠不信。”
听陈克居然用了论语的话,严复微微一笑。却听陈克继续说道:“我对马先生十分尊敬,所以马先生吩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敷衍。实在是我力所不能及。”
听完这话,严复忍不住笑了。“文青既然如此说,我就不能强人所难。这件事我会向马先生回复。”
严复这样说了,秋瑾和于右任虽然觉得可惜,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却听到严复问道:“看文青那边的设备,想来那特效药就事在这里生产的了?”
“正是。”
“我有一事不明,文青可否赐教。”
“请严先生直说。”
“文青公布了特效药的分子式,就国内而言,只怕只有文青一家能生产。但是国外能生产的只怕是成千上万。文青为何平白的便宜了外国人?难道大清连一个药都不该自己生产?”
严复语气还算和气,但是话里面的内容却已经是非常不满了。陈克真没有想到严复居然对此事如此在意。秋瑾和于右任总算是有点明白严复来这里的目的。严复本人对外国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感,陈克的所作所为引发了严复的不满。
“严先生,我制这药的时候,还不认识您。我一介草民,握着这药,自然被中外有心者窥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挣钱,想要我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可是应付不了。若是当时有您这样的名声卓著,品行高洁的人物给我撑腰,我自然就不怕。便是把这药给了国家,我稍有进项便可。但是我不认识您这类人,而且这药虽然能救命,名声却很不好。一般人一面妒忌我得利,一面又对我不屑。人心所向,我也得活命才行啊。”
严复盯着陈克,像是要从陈克直率的目光中看出陈克的真正心思来。
“我把这药方公布了,有心人自然可以自行去制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