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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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庆国的想法何足道也不理解,他奇怪的问道:“等到分地的时候,百姓找咱们打起官司,不就证明百姓认为咱们是能够处理官司的人了么?咱们保险团不就是凤台当家作主的人了么?这有什么不对,难道百姓打起官司找满清的衙门去?”
“你就是当衙门,也得有自己的铁杆吧?”柴庆国觉得何足道的幼稚令人发指。
何足道认为柴庆国觉悟太低,“我们是人民的军队,百姓的子弟兵,有啥铁杆不铁杆的?现在人民不信我们,我们就要通过工作让百姓来相信我们。咱们现在组建一堆打手,那咱们和张有良有啥区别呢?”
这话道也算是堂堂正正,柴庆国根本无法反驳,但是他一点都不服气。“说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说百姓不想着给自己多弄点,我是不信这个邪了。你说文青不想给自己捞,我信。你何政委不想给自己捞,我信。你说百姓不想给自己多捞点,打死我都不信。”
听了柴庆国的话,何足道已经明白了柴庆国的真实想法,“刀把子谁都不想落到别人手里面。这个没错。如果把刀把子给别人,那叫太阿倒持,授人以柄”
柴庆国没好气的打断了何足道的话,“我没读过书,别给我说这文绉绉的话。”
何足道也有些生气了,他神色严肃起来,“柴副团长,现在咱们保险团里面的战士干的这个活,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如果百姓们真的不信咱们,不信咱们将来真的会分地,会让大家人人有水浇地,没有将来的盼头,战士们凭什么这么卖命?柴副团长,你现在弄出一堆打手,你敢用这打手去吓唬百姓试试看。保险团立刻就散了。你若是不用这些打手,用这些所谓铁杆去吓唬百姓,那还不如不组建。能不能打仗,拉出去一打就知道了么。好好的训练,打仗前做好准备,这比什么都强。”
说起理论来,柴庆国实在不是何足道的对手,但是柴庆国对于百姓态度并不太相信,这是义和拳运动中给柴庆国留下的深刻印象。虽然柴庆国一度觉得陈克的人民革命“很有搞头”,实际操作中才发现,人民革命居然是自己这些“当官的”要给百姓作出这么多奉献,自己除了吃苦和劳动之外居然一无所得。柴庆国甚至觉得陈克在北京的时候是不是在忽悠啊。
会议不欢而散,出乎柴庆国意料之外,何足道竟然真的找到了陈克,要求自己出任二团的政委,而且建议由柴庆国出任二团团长。陈克当然同意何足道出任二团政委,对于柴庆国的任命就有些不太赞同。但是现在毕竟是让同志们放手工作的阶段,以何足道的声望,柴庆国现在倒也未必敢公开对抗。
军委开了个会,讨论结果是让何足道出任二团政委,柴庆国担任二团的代团长。代团长柴庆国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肃清治安,平息匪患。
何足道不愧是陈克的学生,出任二团政委之后,何足道立刻开始参加二团的士兵生活会议,上任第一天,参加一营一连的士兵生活会议上就直截了当的提出了任务,“同志们,最近针对保险团粮库的偷盗事件越来越多。组织上有了决定,要整肃治安。部队的同志们近期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还要负责治安工作。打掉这些匪患。”
柴庆国知道自己干不了政工工作,他干脆就跟着何足道一起参加会议。听何足道这么说了之后,柴庆国只觉得一阵蛋疼。盗窃团伙摆明了是其他几个“垦荒旅”里面的人干的。“垦荒旅”说白了就是难民营,保险团在垦荒旅当中通过食物分发来进行运作。现在主要工作是针对359旅一团这支核心部队进行建设。何足道要来开拓二团工作,这本身就是在玩命了。
二团新兵比例高达95%,虽然纪律方面也算是能过得去,但是柴庆国坚信,这些新入伍不过一个月的战士肯定是支持本地人高过支持人民党的。说真的,二团能维持纪律,在兴建水利的工作中居然能坚持下来,柴庆国真的很有些意外。若是换了义和团的那帮兄弟,造就起来造反几次了。
果然如同柴庆国所想,战士们的神色中没有太多热情。虽然吃惊,却并不意外。
“这些人来偷东西,未必是到了饿死的地步。但是,他们每次来偷东西,都会弄坏不少庄稼。光这些庄稼长成之后,就能多出多少粮食?我也不知道咱们凤台县的百姓们,以前抓到这种人是怎么收拾他们的,这就想来问问大家。”
战士们先是无语,却也不知道是谁先叹了口气。
“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都说么。”何足道问。
还是没有人说话。
“我知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但是大家想过没有,这粮库里面的粮食都是给百姓们吃的。大家现在都饿成这样了,怎么经得起再这么折腾?他们现在已经糟蹋了这么多粮食了,现在糟蹋了多少粮食,冬天大家都要少吃多少粮食。若是丰年就不说了,现在是灾年,我们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祸害大家了。”
战士们依然不肯说话。
何足道不气馁,“同志们,咱们保险团的规矩大家都知道了,有什么就大胆的说。咱们不搞什么秋后算账。”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战士说道:“何政委,咱们若是抓到了人,准备怎么处置?”
“我们现在不是要处置这些人,我们现在是要保住粮食。”何足道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会场的气氛挺沉重的,终于一位看上去得有四十多岁的战士说道:“何政委,别说是灾年,就是丰年,有这么糟蹋粮食的,抓到就是一顿狠打。灾年,打死了也不稀奇。”说完之后,战士叹了口气。
“我知道大家不想出人命,好歹是条命。熬过水灾活到现在不容易,就这么给打死了,总是不合适。现在是不能让他们这么干下去。我话说头里,抓住这些人,不让他们继续糟蹋粮食是咱们的目的。他们的死活就放在大家的手里。不是我何足道说这些人得死,抓住他们之后就杀他们。要是大家一致要他们死,那他们就得死。不然的话,把他们抓起来干活,补偿出他们糟蹋的粮食。大家觉得这样行不行?”
“真的么?”战士们对这样通情达理的做法很是怀疑。
“何政委,不是抓到他们之后杀头立威?或者打的半死,然后枷起来示众?”
战士们知道,在这种灾年里面杀人可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也是很多小贼混在难民里面,但是不敢胡作非为的原因。水灾期间百姓基本上都是赤贫,没什么家当。但是眼看着水灾后生活平静了,这帮人就蠢蠢欲动。
“同志们,我想问问大家,这第一波收成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大家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这话一出,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二团新兵比例极大,二十个人里面就得有十九人是新兵。一团好歹有着老部队的自觉,参加了救灾,参加了攻打岳张集的战斗。上上下下都感觉是人民党的“自己人”。这种自我认知在二团里面就很淡薄了。
何足道这么一问,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那个四十岁的战士终于说话了。“我入伙咱们保险团,第一呢,吃的多些。第二呢,也图个保障。以后分地不会被欺负。说起来以后的打算,我是打算让家里面分上地。好好种地就行了。都这年景了,我也没有什么打算。托了咱们保险团的福,我家上下七口,到现在才死了一个。这眼瞅着也要有收成了,今年不会饿死。这就行了。”
有人带头,战士们情绪虽然不高,倒也挺稳定。毕竟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水灾的时候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干。眼瞅着现在粮食长出来了,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恢复了旧有的习惯。以稳妥为上。中国百姓就是这么务实的百姓,什么都不如手里有粮来的实在。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偏偏就特别保守起来。谁也不肯惹事生非,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情,眼看着能到手的粮食没了着落。寒冷的冬季可不是能够轻松度过的。没吃的,绝对是要人命的。
“何政委,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好好干。一定要把今年的粮食种好。”这是说得最多的话。
看着这些战士,何足道很感动。大家为了生活下去,劳动的有多辛苦,何足道是非常清楚的。
“同志们,保险团是咱们百姓自己的队伍。种出来的粮食,一定是让大家来吃的。不会让干部们吃的多,战士们吃得少。有一颗粮,大家就一起吃着一颗粮,有一把米,大家就一起吃这一把米。只要咱们保险团还在一天,这个规矩就不能破了。就不会有谁吃的比别人多,也不会有谁吃得比别人少。这点大家绝对不用担心。”
这是保险团一直以来的宣传,也是保险团一直以来的坚守。战士们对此有着切身的体会。
“我们这次要抓坏人,是因为这些坏人糟蹋了庄稼。这些庄稼不是陈旅长的庄稼,不是我何足道的庄稼。而是咱们整个保险团的庄稼。这些坏人就跟老鼠一样,今天糟蹋点,明天糟蹋点。咱们有多少粮食经得住这么糟蹋啊?同志们,咱们经不起这么糟蹋。”
战士们都不傻,何足道说得这么在理,接下来对这些坏人的打击也将是决不留情的。而且何足道势必要战士们举报这些人。最重要的是,战士们中间不少人还真的知道这些坏人都是谁。
有些战士已经决定举报了,而有些战士则有着各种顾虑。
何足道并没有着急着询问更多情况,他现在需要的是熟悉情况,到各个连队里面走一圈。所以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何足道又谈了几句之后,居然就离开了。
第三卷莫道前路无知己第141章no_name
第141章no_name
徐电实在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能这么快的开始自己的理想——成为现代司法系统的奠基者和建设者。陈克把审判粮仓盗窃犯的任务交给徐电,最关键的是,让徐电筹备根据地法院的工作。这让徐电实在是兴奋的要命。
但是陈克与徐电的谈话,立刻又浇熄了徐电心中的火焰。陈克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徐电同志,你认为政治和法律,到底谁该在更高的地位上?”
徐电是在学习的法律,东京大学的法律系当中很是充斥着一些认为法律至上的人物。徐电也深受其印象,在徐电这个法律信徒看来,法律应该作为一切行动的准绳。而陈克的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徐电的想法基本没洗了。
徐电没有绝望,他仍然试图和陈克通过讨论,让陈克接受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陈克居然拿出了一张纸交给了徐电。疑惑的拿起纸,只看了几行,徐电就懵了。这是一份《宪法》。
陈克看着徐电目瞪口呆的把不长的《宪法》反复看了几遍。徐电研究《宪法》字句的态度是如此严肃认真,陈克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出声打断了法律学徒的功课,“徐电同志,你觉得什么叫做社会上层建筑?”
“社会上层建筑?”徐电一时没有转过来思路,只是迷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社会上层建筑。徐电同志,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在人民党里面,能够和徐电就法律问题进行真正交流的,只有陈克一个人。陈克对于具体法律条文可以说一窍不通,但是对法律的认识之深刻,徐电可以说从所未见。虽然徐电本人和陈克的观点可以说大不相同,不过徐电还是很喜欢和陈克讨论法律的问题。
“上层建筑是指国家的制度,以及相配套的法律体系。”徐电的回答是陈克在党课上讲述过的内容。
陈克听完这话之后点点头,“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所以统治阶级确立的制度,必然要凌驾于法律体系至上。在这点上,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让步。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任何试图建立一个凌驾国家体系之上的法律体系,这种努力都不可能在人民党的控制区内出现。徐电同志,这点请你先确定才好。”
陈克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徐电绝对不会误解陈克的态度。低下头,紧绷住嘴唇。徐电的内心里面激烈的交战着。对于徐电这个青年来说,他真的希望能够建立起一个独立自主的司法系统。徐电自然不会认为法律系统应该凌驾在国家体系之上,但是他很受三权分立的思想所引导,他觉得司法系统应该能够和其他体系分庭抗礼。而陈克的话,很明显告诉徐电,人民党是要凌驾司法系统的。
看着徐电一言不发,陈克笑道:“徐电同志,我不会让政党或者别的势力凌驾司法之上,然后勒令司法体系去弄出什么冤假错案。如果我有这种念头,那就说明我是不负责任的。我认为我现在是一种负责人的态度,所以我要说的是,这套法律体系到底是为谁服务的。比如说,现在咱们的案子,有人试图盗窃粮库的粮食。被告有了,犯罪行为也有了。那么,这项罪行侵害的对象是谁。你能告诉我么?”
听陈克说完,徐电理了理思路,“呃,既然盗窃的是保险团粮库。那么被侵害的对象就是保险团。”
“徐电同志,在你看来,保险团又是一个什么性质的组织?”
“这个,保险团是人民党的武装力量。”
“人民党又是一个什么性质的组织?”
“这”徐电觉得陈克这话就是绕话了。
“徐电同志,我们来说最根本的问题吧。这次审判,我想问问你,你准备告诉百姓,这些粮食到底是谁的粮食?不说清楚这个问题,这个审判怎么进行呢?”
“”徐电彻底不吭声了。陈克的问题很简单,可徐电却没有想过。陈克的话里面要标明的意思很简单,这些粮食的归属,决定了这个案子的判罚。而陈克明显不想让徐电向百姓说,这些粮食是保险团或者人民党的粮食。如果这些粮食不是保险团或者人民党的,那么这些粮食该是谁的呢?难道该是凤台县百姓的?如果说粮食是凤台县百姓的,这么凤台县百姓盗窃粮库的粮食,就成了盗窃自己的粮食。这在法理上根本说不通的。
陈克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他笑道:“徐电同志,你先回去好好的考虑一下。”
徐电知道陈克忙,他起身告辞。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陈克说道:“稍等一下,你把那份宪法的文件带回去看看。”
徐电离开之后,陈克